“干垮一个企业太简单了”，山东成武县市监局借“打传”为名冻结企业资金近8亿|成武

 “干垮一个企业太简单了”，山东成武县市监局借“打传”为名冻结企业资金近8亿|成武

山东成武县这次要出名了！

据“拙诚刑辩”公布的材料显示，在被立案将近两年后，住所地在河北的巴克（唐山）医疗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巴克）等公司，终于看到了山东寄来的《行政处罚告知书》。2024年7月29日，山东成武县市监局在告知书中认为，相关公司涉嫌组织策划网络传销，拟罚没2558万余元。

巴克公司、自然人随即申请听证，并要求阅卷。但成武县市监局函复称，相关法律法规“均没有关于在听证前当事人享有查阅、复印卷宗材料的相关规定”，故在听证会前不另行安排阅卷。“5000万政绩完成了2100万了，还差2900万”。

在代理律师看来，该案是典型的无权管辖、趋利执法。在没有管辖权、还未作出行政处罚的情况下，成武县市监局违法申请法院冻结了数千万资金。

更为荒唐的是，该局还以拖延办案、继续冻结资金为要挟，指定“关系律师”就处罚数额讨价还价，甚至声称“扶持一个企业我真没那个本事，干垮一个企业太简单了”，表示每年考核5000万元创收政绩，此次罚没“一定要突破2100万”。

相关的代理律师发现，巴克公司的经历不是唯一的。经网络初步检索，该局2020年来以涉嫌传销为由，申请冻结托普朗宁(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大连长兴岛经济区经道堂职业培训学校有限公司、禧爱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中康明视科技发展（海口）有限公司、杭州跃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等公司名下存款累计7.81亿元之多，俨然在成武县形成“打传经济”。

其实，山东成武市监局的借打传名义搞钱的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湖北的天门市对此手法也非常熟稔。

听证会前不给查阅证据

相关律师表示，当听说听证会前不安排阅卷的时候，代理律师是震惊的：本案主体众多，如果每个主体都只能当庭查阅证据，必然会造成听证程序过分宕延。

同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据了解，成武县市监局此前的另一起所谓涉传听证会上，当事人、律师只能当庭查看证据再质证，听证会开到了凌晨。

其实，《行政处罚法》第四十一条第三款规定得很明确：“行政机关应当及时告知当事人违法事实，并采取信息化手段或者其他措施，为当事人查询、陈述和申辩提供便利。不得限制或者变相限制当事人享有的陈述权、申辩权”。

陈述权、申辩权的前提是知情权，如果不允许阅卷，显然就无法有效地准备陈述、申辩，当然是对权利的限制。

此外，《行政复议法》第四十七条规定：“行政复议期间，申请人、第三人及其委托代理人可以按照规定查阅、复制被申请人提出的书面答复、作出行政行为的证据、依据和其他有关材料。”

因此，在听证会召开前允许当事人查阅卷宗，并不会影响调查处理，阻碍阅卷毫无必要。

从实践来看，各地市监局普遍保障当事人、第三人在听证会召开前的阅卷权利。

例如，张庭、林瑞阳、陶虹行政处罚听证一案中，石家庄市裕华区市监局在听证会召开前提供10日阅卷时间。

山东的市监局能否管辖河北的企业？

此次被立案的巴克公司等主体均位于河北省唐山市，与山东省成武县毫无关联，成武县市监局是否有权管辖？

相关律师认为，答案是否定的。根据行政处罚法第二十二条，行政处罚由违法行为发生地的行政机关管辖，但“法律、行政法规、部门规章另有规定的，从其规定”。对于网络交易经营者的违法行为，相关部门规章早已明确，由经营者所在地的行政机关管辖。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市场监督管理行政处罚程序规定》的相关规定，巴克医疗科技公司等被“指控”的，是通过公司自建会员网站从事所谓网络传销活动。即使存在违法行为，也应由住所地市场监管部门，也即唐山市市监局管辖，成武县市监局没有管辖权。

据了解，成武县市监局对巴克公司立案调查的依据，系一封来源不明的匿名举报信，声称“听说成武县会员也有好几十人”。且不论该举报内容真伪，即便属实，成武县市监局能够管辖的，也仅是该“好几十人”在成武县对应的经营行为，而不能一并管辖位于唐山的巴克公司在全国的经营行为。

律师指出，成武县市监局此举，是跨越行政区划执法。如果纵容，将导致全国各地市监局越界执法，互割韭菜，从根本上动摇我国行政区划制度，对我国的市场经济将造成极其严重、难以估量的损失。

据知情人介绍，所谓的匿名举报，往往是当地相关部门安排人先打下相关销售平台进行潜水，然后诱导收集所谓的证据，从而借此进行处罚。

行政处罚未作出，资金裁定冻结近亿

巴克公司被立案伊始，成武县市监局就以“防止当事人转移或隐匿涉传资金”为由，申请法院冻结了相关公司、个人账户9445万元资金。

代理律师认为，该行为完全没有法律依据。

《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对如何执行〈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九十二条的请示的答复》（法行[2000]21号）明确：“申请人在具体行政行为对外发生法律效力后至申请执行的期限内，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九十二条的规定，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采取财产保全措施。”

可见，申请财产保全，只能是“具体行政行为对外发生法律效力后”，而非查处案件过程中。

成武县市监局冻结财产的理由也明显站不住脚。该局申请冻结的依据是《禁止传销条例》第十四条第八款：“对有证据证明转移或者隐匿违法资金的，可以申请司法机关予以冻结。”但是，成武县市监局申请冻结财产的理由，仅仅是“防止”当事人转移或者隐匿资金。

这就相当于，法律规定有偷窃行为的可以砍掉双手，执法机关为了防止偷窃行为，先砍掉他人双手。

事实上，该局向法院提供的银行账户流水反而表明，在被冻结前，公司、个人账户资金往来正常，没有突然的大额资金转出，且被冻结后仍有100余笔款项陆续转入，不存在转移或者隐匿资金。

打传经济：关系律师、5000万业绩、找企业顶包

巴克公司的经历不是唯一的。经网络初步检索，该局2020年来以涉嫌传销为由，申请冻结托普朗宁(北京)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大连长兴岛经济区经道堂职业培训学校有限公司、禧爱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中康明视科技发展（海口）有限公司、杭州跃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等公司名下存款累计7.81亿元之多，俨然在成武县形成“打传经济”。

所谓“打传经济”，系以能否查扣资金作为是否查办的标准，盯着外地公司，制造管辖、创造案件，趋利性执法。据巴克公司员工介绍，办案过程中，成武县市监局多次就罚没数额讨价还价，还指定一位“关系律师”李某，多次居间传话，向公司施压。

相关录音显示，该名人在北京但老家是成武的李性“关系律师”深得成武县市监局董姓领导的信任。

成武县市监局反不正当竞争科科长张同：“不是，他是北京的，他家是成武的，和董（局长）都认识。上回那个叫啥的新的案子，他就在中间帮着传传话，他挣点钱也挺高兴的，那个董局长也偏信任他一点，叫他传传话，就是有些话让他说，你说（的话）人也不敢跟你说。你通过（那个人）的嘴去说。

2023年1月26日，“关系律师”发来微信：“您再征求一下领导意见吧，我看看局里能否同意。但是你们的意见要实际一些，你之前说的600万肯定不行”“努努力吧×总，毕竟这个案子两边都需要让步”。

见巴克公司没有表态，其2023年4月4日进一步施压：“由于调查取得重大进展，有了绝对的把握，所以提升了自信。要在1500万以上协商”“建议接受吧，不然越来越难处了”。

成武县市监局反不正当竞争科科长张同，也多次与公司沟通罚没金额，声称有创收政绩要求，坚持2100万元以上，“您听我，记住一句话，一定要突破2100，要在2200以上，这个东西我会考虑”，理由是“5000万政绩完成了2100了，还2900”。甚至，被罚款主体也可以商量。该局时任党组书记董良民表示，如果巴克公司不想被罚，可以找关联公司“顶包”，只要案情上能说过去就行。

成武县市监局立案将近两年，远超法定期限。期间，张同表示：“你对行政处罚还不太明白，超过10天我们可以申请延期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再不够，案情特别复杂的可以通过集体讨论，然后有关领导人可以无限延期。”“说句难听话，扶持一个企业我真没那个本事，干垮一个企业太简单了，抓住一点小问题，一放大这个企业就要完了。”他甚至说。

拖延办案、讨价还价，成武县市监局的行为到底是打击传销，还是敲诈勒索、趋利执法？答案不言自明。

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一再强调保护民营企业、优化营商环境。成武县市监局的做法，已严重侵犯民营企业合法权益，与中央保护民营企业的精神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