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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戏志才生平考[第1页] |
作者:李猫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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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文章主人公亦即楼主的漂亮老婆戏志才同志 |
翻看荀彧向曹操举荐颍川同乡士子的名单,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 戏志才。 关于这位戏志才同学的记载,《后汉书》《三国志》及裴注征引的一系列史料尽然语焉不详。我们只知道他是颍川人,为荀彧所举荐,在曹操幕府初期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谋臣角色,却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至于他的出身、事迹和身后哀荣则一概不得而知。 |
戏志才分别在荀彧和郭嘉的传记中各有一次出场,前者用来例证荀彧的举贤任能,后者则称其和郭嘉并有“负俗之讥”。除非细心留意,否则我们很容易将这位仅仅露面两次的神秘人物当作无名小卒草草略过,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
重新审视荀彧当年举荐的一干人物,我们有必要注意这个名单中与戏志才并列的六位曹魏重臣。 “操每征伐在外,其军国之事,皆与彧筹焉。彧又进操计谋之士从子攸、及钟繇、郭嘉、陈群、杜袭、司马懿、戏志才等,皆称其举。“ 其中除了杜袭以外皆有配享魏武帝庙庭的殊荣,杜袭乃三朝元老,钟繇、陈群、荀攸位列三公、司马懿后来一手执掌曹魏军政。戏志才名列其后,按照常理推断,他的的才能、声望、门第即使不与其他六人在同一档,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
戏志才其人,正史不考其族,不载其职,不言其事,不见同僚乡党的互动和品评(除了荀彧),如假包换的四无青年。这么一个人,却和陈群司马懿钟繇诸公的名字并列,如此奇妙的反差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
一、一些推断、考证和瞎猜 1.生平 戏志才是颍川人——地域的分野往往对汉魏士族群体的政治取向和文化特质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同郡的乡党通过清议品评、选拔举荐和家族联姻关系结成相对紧密的政治同盟,同时也促成了文化气质基于地域和血缘纽带的共享。我们从而可以根据戏志才颍川郡的籍贯,从同时代同郡士族人物的生平面貌入手,为这位策谋深长却英年早逝的神秘谋士勾勒大致的轮廓。 |
颍川郡位于黄河以南的豫州地区,西临东汉的政治、文化中心洛阳,自光武帝以降便是主要的世家大族聚居地之一,深受儒风熏陶,文化底蕴深厚。其郡北望黄河,南接荆州,举足轻重的战略位置亦使颍川郡在汉末动乱中沦为兵戈相交的“四战之地”。得天独厚的人文地理因素,正是孕育颍川人独特性格的土壤。 关于东汉后期颍川士人群体的面貌可以参见胡宝国《汉晋之际的汝颍名士》。“汝、颍固多奇士”,他们受法家传统影响深远,“高仕宦,好文法”;不再精研儒术学问,而更偏向政治才能;好朋党交结,彼此交游甚密;在全国士人中享有极高声望。如此繁复的特质我们是否都能从戏志才身上找到还有待商榷,但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大约是八九不离十的。 |
我们不知道他生于何年何月,但根据他在郭嘉之前被荀彧引荐的史实,大体可以定位在160-170年之间的某一天。好了,2世纪60年代,彼时的东汉正在席卷一场影响后几十年历史走向的政治风潮,稍有常识的读者便不难脱口而出—— 党锢之祸。 |
但至于党锢之祸和牙都没长全的戏志才小朋友有什么关系,这就不得不注意到延熹九年和建宁二年因党锢被迫害的士大夫们,除了士人领袖之一李膺以外,中坚人物如荀昱、杜密、陈寔等亦都是颍川人士。他们作为一支激浊扬清的政治力量,痛心于东汉后期戚宦乱政的黑暗政局,每每“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核公卿,裁量执政”,力图挽狂澜于既倒。 他们在朝堂上为清流士大夫,在地方则扮演了乡贤的角色,引领着一郡士人的文化风气和政治取向。同为颍川郡人,父辈同黑暗势力作斗争的故事在戏志才幼小的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
标榜气节、激浊扬清,针砭时弊,这样的描述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千多年后的东林党,只可惜东汉没有等到众正盈朝的那一天。士人们公开反对宦官的举动很快遭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报复。当年的士大夫们或下狱见害、或流放边疆,或终身免官禁锢乡里。 当懵懂的戏志才小朋友目送他们离去的时候,他还不会意识到,下一个改变时局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
烦人的士大夫们终于被狠整了一顿,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汉灵帝继续享乐,宦官继续呼风唤雨,段颎继续在北方边境平羌,十数年间没有闹腾什么大事,真是朝野清平,海内晏然。 还好,这时候的中原大地,至少还放得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用脚猜也能猜到,他的学习内容,肯定不再是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而有可能是更加时髦的东西——兵法。 |
戏志才同学的青少年时期正值东汉王朝的回光返照。在表面的安宁之下,一个持续数百年之久的乱世正在酝酿。同一时间,许多有识之士都嗅到了天下将乱的气息,在明天来临之前,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二十岁的吴郡司马孙坚正在招兵买马,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十五岁的刘备已拜卢植为师,并在当地结交豪杰;曹操刚刚上任洛阳北部尉;袁绍还在家里丁忧,显然对晦暗不明的政局持观望态度。 人心思动。大家明白得很。 |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甲子年钟声敲响,和平年代结束了。 黄巾起义的故事我们已经耳熟能详了。很不凑巧,起义的策源地之一就是戏志才的老家颍川。起义军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劫掠豪富,造成了大规模的社会动荡。裴松之注引鱼豢《魏略》云“时兖、豫大乱,渊以饥乏,弃其幼子,而活亡弟孤女”更是直接例证了起义给社会生产带来的严重破坏。谯郡夏侯氏是地方豪族,又不在风暴的中心地区,尚且到了危及存亡的地步;戏志才的老家颍川是起义的策源地之一,遭到的劫难必然更加惨烈。 |
这是十几岁的戏志才同学第二次直面死亡,如果说上一次的党锢之祸还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这一次的暴乱就是直接威胁到他的家人,乃至他自己的生命。 还磨叽什么,带上值钱的跑路啊! |
黄巾军的主体力量在当年被消灭,但余部仍在活动。接下来就是董卓李傕郭汜相继乱政,192年又在颍川交兵,戏志才的青少年时期可谓是多灾多难了。但也正是这段时间,戏志才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同乡的一位美貌学长,后来通过他的引荐找到了工作。 |
根据《魏志》和《三国志》: 嘉字奉孝,颍川人也。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早卒。太祖与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 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志才卒,又进郭嘉。 荀彧和郭嘉分别在初平二年和建安元年下半年来到曹操幕府,可见戏志才在曹操幕府活跃的时间大抵在191年~196年之间。请允许我把镜头摇到别处,看一看魏书十和十四的主人公们彼时正在做什么: |
荀彧、程昱:略。 荀攸:在荆州蹲坑,准备偷渡蜀汉做割据诸侯。 贾诩:和他亲爱的张绣同志度蜜月。 郭嘉:“自弱冠(189年他20岁)匿名迹,密交结英隽,不与俗接。”其中的某一段时间去见了袁绍,并跟同乡辛评、郭图好一顿吐槽,骂完满意地走了。 董昭:先后投奔袁绍→张杨→汉献帝 刘晔:在扬州老家扫黑除恶。 蒋济:他是188年生人,比同传诸公小了整整一辈,彼时还在上幼儿园。 刘放:冀州(挂机中) |
至于魏武、文世诸公卿譬如钟繇、司马懿、高柔等归附曹操就要等到奉迎献帝之后了,这个时候组成曹操幕府的不外乎诸夏侯曹和荀彧、程昱、戏志才、(毛玠?)等寥寥几人。诸夏侯曹以武事著称,并不在谋略见长;荀彧、程昱镇守兖州后方,常从曹操征战青、徐的主要智策人物,唯戏志才一人而已。 |
注意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出,曹操征战青、徐的军事活动,缺不了戏志才的从旁协助。今天我们虽然已读不到出谋划策的具体内容,却仍可以从曹操这些年的军旅事迹中,感受到他的存在。 整理相关史料,得到一个模糊的时间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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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常见问题 1.成分 先放结论:识字。颍川籍的小地主,可能是儒学诸生之家,不是什么显赫的名门望族。 要在士族与寒族的传统分析框架下断定戏志才本人的“成分”,我们也只能从他的人际关系入手。不知道直系亲属,不晓得婚媾状况,不见同僚的互动和乡党的品评,只有荀彧的举荐或许还能说明点问题。 |
除了戏志才以外,荀彧向曹操举荐的士人以外无一不出自数代仕宦的名门望族,上数三代或为州郡长官,或为朝中公卿。颍川荀氏在当时的政界和知识界俱享有很高的声誉和威望,荀彧更是继荀淑、荀爽之后第三代颍川荀氏的主要人物,可谓是一时的“中州士冠”。戏志才能得到荀彧的赏识和推荐,自然也不是草根。 在此基础之上,近些年不少言及曹操选官和荀彧用人的论文,仍然把戏志才划为寒族之列,大概正是因为戏志才父祖的查无此人。 |
寒族就寒族吧。提到这个词,读者眼前恐怕会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朱重八来。这样的印象显然是有失偏颇的,在朱门酒肉臭和路有冻死骨之间,依然有规模较大的中间阶层。此时就有必要提到被陈寅恪先生目为寒族代表的贾逵——他“少孤家贫”,却是世为著姓的儒学诸生之家,按照祖父给他从小“口授兵法”的教育程度来看,也很可能不事生产。这给我们对戏志才“成分”的推断,提供了比较可靠的借鉴。“儒学诸生之家“在当时非常普遍,不妨把它列为一条可能的方向。 |
同位素追踪法 学者田余庆先生曾在《桓温的先世和桓温北伐问题》中作过考订,就是把仅仅在《魏略》中露过数面的“孤儿”桓范,填充到汉晋龙亢桓氏的家谱。我们照葫芦画瓢,顺着戏志才的罕见姓氏追溯,是否也可以找到他先祖和后人的蛛丝马迹? 那么问题就来了,除了戏志才本人,还有哪些戏姓人物见于史籍? |
答:没有。 真的没有? 二十四史名人浩如烟海,我不敢妄下定论,但至少,检索《后汉书》+《三国志》+《晋书》上启光武帝下至刘裕的四百年,再没有第二个戏姓的人物可以佐证戏志才这个人乃至这个姓氏的存在。《元和姓纂》戏姓之下只有一句含糊的“伏羲之后子孙氏焉“,也未曾提过一位名人。 真是绝无仅有的一支孤证,不言父祖不及子孙,他就像一支无根的飘萍,形单影只地游荡在史书的字里行间,好像天上掉下来的穿越者。 |
咳咳……穿越者就算了,虽然我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却也不能说是毫无眉目: 与戏姓出自同源的有一个“戏阳”姓,都得名于渭河的一条支流“戏水“,”戏阳“即戏水之北,在新丰。(见于辛迪:彭戏氏考,《中国历史地理论丛》)春秋时期有卫国大夫戏阳速、晋卿戏阳扶;秦穆公时有戏阳伯乐,善相马;汉有侍御史戏阳放……(贾执《英贤传》) 荀彧是荀卿之后,孔融是孔子二十世孙,戏志才没准真跟戏阳氏有点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几位戏阳氏的古人都不是什么香火不绝的大人物,想要沿着他们的后胤寻找戏志才同学的几世祖,亦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这个问题只能等待新的考古发现了。 |
2.宇宙兄弟 戏志才是颍川人,郭嘉也是颍川人; 戏志才是“筹画之士”,郭嘉也是“筹画之士”; 戏志才有负俗之讥,郭嘉也有负俗之讥; 戏志才受曹操器重,郭嘉也受曹操器重; 戏志才英年早逝,郭嘉……唉,别提了。 |
对宇宙兄弟稍微感兴趣的人,肯定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戏志才和郭嘉互相认识吗? 史料没写,但没写不代表没有。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很可能不止“认识”。 |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颍川人比起其他郡望来有一个显著特征:抱团。 郭嘉从冀州跑出来的时候,就曾经和同郡辛评、郭图吐槽过袁绍,若不是颍川人彼此关系不错,想来郭嘉也没必要向他们解释跑路的理由。既然颍川士人雅好互相串门,戏志才和郭嘉又是年龄相仿的同乡,那完全不认识似乎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宇宙兄弟的性格和业务方向基本一致,见了面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两个鬼才聪明又满脑子歪主意的家伙遇见了彼此,会产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
在种种关于郭嘉和戏志才的描写中,所谓的“负俗之讥”正是宇宙兄弟俩性格中最鲜明的特色,历来是郭嘉爱好者激扬口水的热门话题,网上对此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解释,什么跟着老曹逛青楼啊,什么磕五石散磕死的啊,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虽然不能证伪,但这些说法却毫无证据支持,可谓是无稽之谈、全凭脑补。 但无论如何,戏志才、郭嘉等人因为作风问题,而不见容于清议舆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想要揭开“负俗之讥”的真实面目,我们仍然应该回到它出现的语境,回到曹操任人唯贤的论题之下再做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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