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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东山寓声乐府》 贺铸 词话__________________鉴赏[第1页]

作者:117.1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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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捣练子?边堠远
        贺铸   
  边堠远,置邮稀,附与征衣衬铁衣。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
  这是《捣练子》的最后一首,内容承前边几首意脉,也是以捣衣为题材,写思妇对征人的怀念。
  词的发端两句:“边堠远,置邮稀”,写思妇捣制好征衣,准备寄给远方征人。“边堠”,边境上了望敌情的土堡,属哨所性质,是边境驻扎军队的地方,也就是征人戍守的地方。“置邮”,马递为置,步递为邮。古代的邮递工具和设施,即指驿车、驿马、驿站。“稀”是少的意思,古代邮递本来就不方便,驻地既“远”,而置邮又“稀”,更见寄衣的困难。这两句的大意是说:边关千里迢迢,而官家的驿车马配备甚少。在这两句的背后,分明隐藏着对于封建统治者的谴责。因为边堠再远,也不应是“十书九不到,一到忽经年”(贾岛《寄远》诗)的理由。为什么苏轼写供帝王妃子享用的新鲜荔枝龙眼如何不远万里及时贡进,不是有“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荔枝叹》)之句么?根本原因还是执政者对戍人及其家属的苦痛,置若罔闻,熟视无睹造成的,主观上有其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一层深的思想意义,就蕴藏在“置邮稀”三字的轻描淡写中,对此微言深意,不可等闲视之。第三句“附与征衣衬铁衣”,承上两句意脉,既然官家驿车配备甚少,难得今天见到驿使,寄言之外,还附与赶制的征衣,有它衬里,征人披上铁甲便不会感觉寒冷了。这朴实无华的语言中,倾注了思妇的无限深情,体现了她对征人无微不至的体贴关怀。词的结尾两句“连夜不妨频梦见,过年惟望得书归”,说征人回乡既不可能,只好指望多多在梦中相见,只盼望明年开春后能接到征人来信。这是写思妇对生活要求低到再不能低的限度,她不敢想真的重逢,只希望梦中相会就满足了。她不敢想人归,只寄希望于明年能收到回信,就是无限安慰。这是因为在它的背后,不知曾有多少个幻想变成泡影,多少次热望化成灰烬,得到的宝贵教训。这样写,显而易见,比直接写盼望征人早日归来,感情要蕴含深沉千万倍,因而耐人寻味,哀怨感人更深。(董冰竹)
 
白度,现在才吐帖…
 
  “当年”两句,以文言,是想象中荷花对骚人所倾吐的言语;以意言,则是作者的“夫子自道”。行文至此,花即是人,人即是花,合而为一了。“当年不肯嫁春风”,是反用张先的《一丛花令》“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一看即知,而荷花之开,本不在春天,是在夏季,所以也很确切。春天本是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时候,诗人既以花之开于春季,比作嫁给春风,则指出荷花之“不肯嫁春风”,就含有她具有一种不愿意和其它的花一样地争妍取怜那样一种高洁的、孤芳自赏的性格的意思在内。这是写荷花的身分,同时也就是在写作者自己的身分。但是,当年不嫁,虽然是由于自己不肯,而红衣尽脱,芳心独苦,岂不是反而没由来地被秋风耽误了吗?这就又反映了作者由于自己性格与社会风习的矛盾冲突,以致始终仕路崎岖,沉沦下僚的感叹。南唐中主《浣溪沙》云:“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王国维《人间词话》认为“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均《离骚》句。)这位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偏安小国的君主为自己不可知的前途而发出的叹息的。晏几道的《蝶恋花》咏荷花一首,可能是为小莲而作。其上、下片结句“照影弄妆娇欲语,西风岂是繁华主”和“朝落暮开空自许,竟无人解知心苦”,与本词“无端却被秋风误”和“红衣脱尽芳心苦”的用笔用意,大致相近,可以参照。
  由于古代诗人习惯于以男女之情比君臣之义、出处之节,以美女之不肯轻易嫁人比贤士之不肯随便出仕,所以也往往以美女之因择夫过严而迟迟不能结婚以致耽误了青春年少的悲哀,比贤士之因择主、择官过严而迟迟不能任职以致耽误了建立功业的机会的痛苦。曹植《美女篇》:“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杜甫《秦州见敕目薛、毕迁官》:“唤人看腰,不嫁惜娉婷。”陈师道《长歌行》:“春风永巷闭娉婷,长使青楼误得名。不惜卷帘通一顾,怕君着眼未分明。”“当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后生。说与旁人须早计,随宜梳洗莫倾城。”虽立意措词有所不同,但都是以婚媾之事,比出处之节。本词则通体以荷花为比,更为含蓄。
  《宋史?文苑传》载贺铸“喜谈当世事,可否不少假借。虽贵要权倾一时,少不中意,极口诋之无遗辞。人以为近侠。……竟以尚气使酒,不得美官,悒悒不得志。”这些记载,对于我们理解本词很有帮助。(沈祖棻)
 
行路难?缚虎手
        贺铸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问旗亭,美酒斗十千。酌大斗,更为寿,青鬓常青古无有。笑嫣然,舞蹁跹,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史载:贺铸枉有文才武艺,却不得朝廷重用,只好聊以歌酒打发岁月。但又痛感光阴遽逝,功业未就。这首《行路难》就抒写了作者这种度日如年的苦闷。
  全词皆融化前人诗句而成,这是其形式上的最大特色。叶梦得曾说它是“掇拾人所遗弃,少加隐括,皆为新奇。”“新奇”确实当之无愧,但所掇拾者并非遗弃而是精华,且系“括”而不“隐”。集句,原是一种作诗方式,采用前人一家或数家的诗句,拼集而成一诗。由于集句所特有的局限性,集成的作品往往缺少作者自己的主见而容易落入前人窠臼,同时,也难免支离破碎之弊。然而贺铸这首独创的“集句词”,却又当别论。宋人赵闻礼说:“其间语义联属,飘飘然有豪纵高举之气。酒酣耳热,浩歌数过,亦一快也。”赞叹贺铸此词不但形式结构完美,而且气象豪迈,配得上关西大汉的铁板!
  词的上片,从开头至“可是蓬蒿人”,以夸张的手法写诗人及其豪侠朋辈“少年壮志当拏云”的英雄气概。然而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于是萌发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感叹,索性放浪形骸,恣情饮乐吧!这就极为自然地引出了下片。上片各句皆有所本,分别出自《诗经?郑风?大叔于田》、《世说新语?赏誉》、《后汉书?陈蕃传》、李白《南京别儿童入京》、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曹植《名都篇》等。可贵的是,词人并没有让这些古人牵着鼻子走,恰恰相反,他是信手拈来、随意驱遣前贤名句为我所用,以现成碎锦织就自己的无缝天衣。这是由于他“意在笔先”,胸中又融萃了古人精华的缘故。
  下片与上片声气相连。作者寄情宴乐,却又悲叹岁月的脚步匆匆;想留住光阴,却又难以打发那漫长的一天又一天。这是何等的苦闷呵!“酌大斗,更为寿,青鬓常青古无有。笑嫣然,舞蹁跹,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眼前一派酒酣耳热,轻歌曼舞景象。然而表面放达的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悲惧,这是由歌女所唱汉武帝的一曲《秋风辞》引发的。《秋风辞》有云:“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所以作者有“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之叹。千年只一瞬耳!于是忽发奇想,要“揽流光,系扶桑”,拴住月亮和太阳,使时光停止流转。然而奇想毕竟不是现实,眉间心上,依然是郁郁不得志的愁闷,连一天都觉长得难以消磨。末句“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由激愤之意转为哀愁之思,仿佛飞流直下落入深潭,愤懑不平由外露而至深藏,由激烈而变缠绵,恰如“梅子黄时雨”。
  词的下片也满缀古语,或采古人原句,或用古人句意,涵括了《离骚》、《史记》和李益、韩琮诗里的词句,化为完整形象,贴切自然地摹写了自己的处境和心情。
  这首《行路难》集前人诗句为词,标新立异,独树一帜。词意激越,节短而韵长,调高而音凄。作者将古语运用入化,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磊,杂揉历代诸家各类典籍不同文体而浑然无迹,充分显示了词人广博的学识和杰出的艺术才能。(李玮)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横塘,在苏州城外。龚明之《中吴记闻》载:“铸有小筑在姑苏盘门外十余里,地名横塘。方回往来于其间。”是作者隐居之所。凌波,出自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里是说美人的脚步在横塘前匆匆走过,作者只有遥遥地目送她的倩影渐行渐远。基于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遗憾,作者展开丰富的想象,推测那位美妙的佳人是怎样生活的。“锦瑟年华谁与度?”用李商隐“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诗意。下句自问自答,用无限婉惜的笔调写出陪伴美人度过如锦韶华的,除了没有知觉的华丽住所,就是一年一度的春天了。这种跨越时空的想像,既属虚构,又合实情。
  上片以偶遇美人而不得见发端,下片则承上片词意,遥想美人独处幽闺的怅惘情怀。“碧云”一句,是说美人伫立良久,直到暮色的四合,笼罩了周围的景物,才蓦然醒觉。不由悲从中来,提笔写下柔肠寸断的诗句。蘅皋,生长着香草的水边高地,这里代指美人的住处。“彩笔”,据《南史?江淹传》:“……(淹)尝宿于冶亭,梦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中得五色笔一以授之。”这里用彩笔代指美人才情高妙。那么,美人何以题写“断肠句”?于是有下一句“试问闲愁都几许?”刘熙载云:“贺方回《青玉案》词收四句云:‘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其未句好处全在‘试问’句呼起,及与上‘一川’二句并用耳。”笔者认为,“试问”一句的好处还在一个“闲”字。“闲愁”,即不是离愁,不是穷愁。也正因为“闲”,所以才漫无目的,漫无边际,飘飘渺渺,捉摸不定,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这种若有若无,似真还幻的形象,只有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差堪比拟。作者妙笔一点,用博喻的修辞手法将无形变有形,将抽象变形象,变无可捉摸为有形有质,显示了超人的艺术才华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宋?罗大经云:“以三者比愁之多,尤为新奇,兼兴中有比,意味更长。”清?王闿运说:“一句一月,非一时也。”都是赞叹末句之妙。
  贺铸一生沉抑下僚,怀才不遇,只做过些右班殿臣、监军器库门、临城酒税之类的小官,最后以承仪郎致仕。将政治上的不得志隐曲地表达在诗文里,是封建文人的惯用手法。因此,结合贺铸的生平来看,这首诗也可能有所寄托。贺铸为人耿直,不媚权贵,“美人”、“香草”历来又是高洁之士的象征,因此,作者很可能以此自比。居住在香草泽畔的美人清冷孤寂,不正是作者怀才不遇的形象写照吗?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首词之所以受到历代文人的盛赞,“同病相怜”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当然,径直把它看作一首情词,抒写的是对美好情感的追求和可望而不可即的怅惘,亦无不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理解,这首词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对于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说,都是“与我心有戚戚焉”。这一点正是这首词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关键所在。(李玮)
 
鹤冲天?鼕鼕鼓动
        贺铸   
  鼕鼕鼓动,花外沉残漏。华月万枝灯,还清昼。广陌衣香度,飞盖影,相先后。个处频回首。锦坊西去,期约武陵溪口。当时早恨欢难偶。可堪流浪远,分携久。小畹兰英在,轻付与、何人手。不似长亭柳。舞风眠雨,伴我一春销瘦。
  全词以脉脉深情描述了与一个女子的邂逅和对她的怀念。
  上片写当年邂逅的情况。前四句交待相遇的时间、地点。从“鼕鼕鼓动”,“华月万枝灯”,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园宵之夜。而“花外沉残漏”更进一步点明了时间:漏残夜深。此时此刻,词人不思归去,也无心观灯,却远离鼓乐,一个人悄悄站在花下听滴漏声声,他究竟期待什么?
  “广陌衣香度,飞盖影、相先后”。车上的女子并没有露面,也没有一丝声音,更没有半点顾盼和等待的意思,可见她并不知道有人在等她。可是,仅凭一缕衣香和一闪而过的车盖影子,词人已知来者正是他期待的意中人。于是便默默地在她车前车后跟随着。她,也许是良家淑女,也许是青楼名妓。词人对她倾慕已久,可因种种阻碍,尚未互通心曲。这是那个时代常见的爱情现象。词人在佳节良宵徘徊等待,正是希望能遇到她,一诉衷情。词中没有描绘她的容貌。可是高雅幽长的衣香,使人不难想象那女子娴静端丽的气质和容颜;轻捷飞扬的车盖,使人颇易想见那女子临风玉树般的身姿和举止。这样一个女子,怎能不使词人心旌摇动,苦苦追求,并且多年后仍眷念不已呢?
  车上的女子可能也早以芳心相许,所以当她得知有人跟随,便很快猜到是谁。并且“个处频回首”。“锦坊西去”,行人渐少,女子更有大胆深情的表现:“期约武陵溪口”。当然,他们的约会没有实现。因为“武陵溪”乃陶渊明《桃花源记》中虚无缥缈的所在,这暗示由于某些原因,这场恋情没有什么结果。词意也转入下片的怀念与抒情。
  “当时早恨欢难偶”,这一句以追忆的口吻写得沉痛而深情。早知恋情无果,仍在街头苦苦等待至夜深;早知婚事难成,仍然珍惜偶然的相遇;早知分离后相思难当,仍然让自己深深地陷入这感情的漩涡,更显出词人痴情依依。“可堪流浪远,分携久”,深沉细腻的情感又哪能承受分离地域之远、时间之久呵!
  最后,词人以比喻表达了对那女子深情的关切和留恋。词人以高洁芳香的兰比喻心中的恋人,关切地想到:如果她还在的话,又被轻易付与何人手里呢?那人是否像词人这样爱惜珍重她的兰心蕙质呢?“轻付与”三字点明了那女子人身与婚姻的不自主。“小畹兰英”虽高雅芬芳,却难以问津,只给人带来痛苦和思念。倒是那淳朴的长亭柳树,经常出现在他流离的人生途中,伴他“舞风眠雨”,伴他颠簸困顿。此时,词人思路开阔,文笔流畅,顺手拈来“长亭柳”,与“小畹兰英”作对比。以物喻人,因兰及柳,以柳衬兰,实则思极而怨,含蓄地表达了对“小畹兰英”深深的怀念、依恋、哀怨之情。把抽象的思念和哀怨,化成可见的景物,融情于景,因物见情。写情而含蓄贴切至此,足见贺铸之艺术功力不同一般。(郑延君)
      阳羡歌?山秀芙蓉
        贺铸   
  山秀芙蓉,溪明罨画。真游洞穴沧波下。临风慨想斩蛟灵,长桥千载犹横跨。解组投簪,求田问舍。黄鸡白酒渔樵社。园龙非复少时豪,耳根清静功名话。
  贺铸是词坛上一位怪杰,其生活际遇,其艺术风格,其内心世界都是复杂而多彩的。他有许多词都是写骚情艳思的,但这首《阳羡歌》却透露着隐逸之情,充满了沉郁悲愤之气。
  宜兴,古称阳羡。贺铸晚年寓居苏州,杭州,常州一带,常常往来于宜兴等地,此篇想是晚年的作品。
  上片写景为主,开首两句写山川秀丽。据地方志所载,阳羡境内有芙蓉山,罨画溪。罨画,原指彩画,以此名溪,想是此处风景美丽如画。这里不言“芙蓉山高,罨画溪明,”而颠倒为“山秀芙蓉,溪明罨画。”这就使得“芙蓉”、“罨画”均一语双关。它们既是地名,又是形容词修饰语,写山川如芙蓉如彩画般的美丽可人。“真游”一句写溶洞之美。“真游洞”即仙游洞之意;真,即仙。阳羡有张公洞,相传汉代天师张道陵曾修行于此。洞中鬼斧神工,天造地设,美丽非凡。面对青山,碧水,沧波……,于是有感而发,转而写人。“临风”二句用周处之典。周处,阳羡人,少孤,横行乡里,乡人把他和南山虎、长桥蛟合称三害。有人劝周处杀虎斩蛟,实际上是希望三害只剩下一种。周处上山杀虎,入水斩蛟,回来后知道原来乡人憎恶自己,于是翻然改过。后来在文学作品中常以斩蛟比喻勇敢行为。唐刘禹锡《壮士行》诗有句云:“明日长桥上,倾城看斩蛟。”贺铸“临风”二句既有对周处的赞美,又有自己功业未就的感慨。“慨想”二字传导出的感情是复杂的。
  下片抒怀与“慨想”暗脉相通。组,印绶,即丝织的带子,古代用来佩印。“解组”,即辞去官职。“投簪”,丢下固冠用的簪子,也比喻弃官。“解组”三句是说自己辞官归隐,终日与渔人樵夫为伍,黄鸡白酒,作个买田置屋的田舍翁。结处以陈登自比。据《三国志?魏志?陈登传》记载,东汉人,陈登,字园龙。许汜见陈登,陈登自己睡大床,而让许汜睡下床。后刘备与许汜论天下英雄时,许汜说:“陈园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刘备责难许汜没有济世忧民之心,只知求田问舍,为个人打算。并且说,要是我的话,我要自己睡到百尺楼上,让你许汜睡在地上。此处贺铸借陈登说自己已不再有年青时忧国忧民、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耳边也不再有功名利禄之语。这结句实则是反语,是壮志难酬的激愤之语。
  这首词虽有山明水秀,虽有求田问舍,骨子里仍是沉郁一格。(赵木兰)
 
天香?烟络横林
        贺铸   
  烟络横林,山沈远照,迤逦黄昏钟鼓。烛映帘栊,蛩催机杼,共苦清秋风露。不眠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骎骎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晤语。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
  贺铸相貌奇丑(陆游:“方回状貌奇丑,谓之贺鬼头。”),生性耿直,为人豪侠任气,不媚权贵,因此,在那个趋炎附势的时代,他不被重用是理所当然的。这首《天香》词,表现的就是作者仕途不得志的苦闷、伤感、无奈这内心软弱的一面。
  “烟络横林,山沈远照,迤逦黄昏钟鼓。”上片起句气象苍茫空阔,“络”、“沈”、“迤逦”三词用得各尽其妙。“烟络横林”,“烟”因“络”而游动,“络”字极为形象、传神。“山沈远照”,“山”和“远照”因“沈”而错落。“迤逦黄昏钟鼓”,“钟鼓”声因“迤逦”而断断续续却又悠长不绝。诗人面对这空落落的天与地,顿感清冷孤寂。收回远望的目光,眼前的近景又是什么呢?“烛映帘栊,蛩催机杼”,只有明灭的烛火、叫个不停的秋虫和赶织征衣的思妇“共苦清秋风露”。而与此同时,形单影只的词人也已融入了“共苦”之中,与他们一起,共同感受着悲秋凄风寒露之苦。耳边回响着的砧杵声,是思妇捣衣的声音。她们要赶在天寒地冻之前,将冬衣送到远征的丈夫手中。这一下一下彼此应和、饱含幽怨和愁思的砧杵声,使浪迹天涯、疲惫不堪的宦游人悚然心惊,发现那无情岁月的脚步匆匆,一年又将到头了。盛唐时代的“外放”官员尚且难免“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杜审言诗)之感,那么在“积贫积弱”的赵宋,贺铸这位“天涯倦宦”,当“黄昏钟鼓”、寒蛩唧唧、思妇砧杵之声于“清秋风露”中错落应和、断续传来之际,他的心绪,又当如何呢?
  词的上片写的是眼前景,以一个“惊”字唤起下文。下片笔锋一宕,先写当年意气。词人曾在另一首《六州歌头》词中描写过自己年少气盛时的那一段生活:“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这正是这首词下片所写的“当年酒狂自负”的情景。“谓东君,以春相付。”东君,司春之神。春,这里指锦绣前程。想当年自己意气风发,以为繁华似锦的前程在握,谁知仕途坎坷!“流浪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晤语。”“征骖北道,客樯南浦”,一北一南、一陆一水,形象地概括了作者浪迹天涯的宦游生活,而他心中积存的愁闷和孤寂却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当他从甘苦难言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时,仍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于是不由产生“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的梦想。这是对逝去生活的怀念和诀别,也是对旧日知己的呼唤。
  “当年酒狂自负”三句,是全词的一点亮色,与整篇灰暗的色调构成对比。从时间方面看,当年与如今对比;从形象方面看,“狂生”与“倦宦”对比;从心情方面看,“自负”与“幽恨”对比。然而,当年狂生的自负,早成泡影,现存的唯有倦宦之无穷无尽的幽恨。因此,词人点染的这一笔“亮色”,恰恰使全词灰暗的基调更加浓重。我们于此也可悟出一点艺术辩证法。(李玮)
      薄幸?淡妆多态
        贺铸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偷解。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这是一组“爱情三部曲”。从开头至“与绾合欢双带”为第一部,定情:写一见钟情,“琴心先许”。从“记画堂”至上片结束为第二部,幽会:写两心相知,互赠信物。词的下片为第三部,相思:写物在人杳,再会无期。
 
  “芳草青门路,还拂京尘东去”。开头直写本次离京。青门,原指汉代长安东南门霸城门,因门青色故称青门,这里代指宋汴京城东门。“芳草青门路”,是说东去的路掩映在一片如荫的芳草中。作者欲东去,故对东去之路特别留意。“还拂京尘东去”,一个“还”字,隐含无限深意。表明这不是第一次出京,既寓含着作者对这次离京任外职的不如意,又充满着对京华一事无成的宦海生涯厌倦之情。作者竟将这次京都生活视作一场在喧嚣的城市中毫无意义的闹剧行为,其内心的厌恶自可想见。
  “回想当年离绪,送君南浦,愁几许。尊酒流连薄暮,帘卷津楼风雨。”这次离京,行色匆匆,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上次的离京。上次离京之时,也是这样满腹愁绪别情。送别的恋人,送了一程又一程,终于到了分手之处。一桌简单的相别宴,两人恋恋不舍地,一直留连到黄昏薄暮之时。当分手的瞬间,卷帘遥望,津边之楼笼罩在一片潇潇的风雨中,好凄凉的景象啊!真所谓“故人一别几时见,春草还从旧处生”,那种离别时的惨然感受真是难以用言辞来表达。南浦,送别之地的代称。
  “凭阑语,草草蘅皋赋,分首惊鸿不驻”。如果说上片是由别写忆,勾起对往日离别的忆念,下片则由忆写实,再回到这次离别的描写。上次离别,尚有人送行,这次离京,当年送行者已音迹杳然。草草写一篇《蘅皋赋》,来寄托忆念的情愫吧,只恐怕分手后连她的踪影也难以追寻。按《蘅皋赋》,当指曹植《洛神赋》,因赋中有“尔乃税驾乎蘅皋”等句。惊鸿,形容女性轻盈如雁之身姿。如曹植《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臞秋菊,华茂春松”。
  “灯火虹桥,难寻弄波微步”。这两句承接上句,远望汴京,灯火辉煌的如虹长桥之下,再也难以找寻到她那迈着轻盈步履的婀娜身姿。“弄波微步”,想象逝去的恋人踩着波涛,细碎行走的样子。作者这里已将离去的恋人想象为与曹植《洛神赋》中洛水女神同一的形象。作者巧妙运用一种虚实结合手法,抒发了自己一种思极生痴,情极境生的心理感受。由恋人惊鸿般轻盈身姿,联想到洛水女神飘忽不定踪影。复由洛水女神凌波远去,联想到永不停逝的虹桥之水亦无情地载着自己的恋人飘然而去,虚幻两境紧密结合,不露痕迹。
  “漫凝伫,莫怨无情流水,明月扁舟何处”。这三句承上,写词人思恋人而不得的感受:为什么要枉然地在这里长久凝神伫立呢?人既已远逝,即使幻想中的影子也难以追寻。也不要再怨无情流水载着自己的恋人远去,因为同是这股无情流水,也要载着自己离开京都。到下一个明月之夜时,自己乘坐的一叶扁舟连停留在什么地方尚不知晓呢?因为宦海沉浮,更是难以逆料的。
  本词主要以再离别勾起对往日的忆念,在浓重的离情别绪渲染中,对往日恋情进行深刻的追思。从写作次序论,词人由离而生情,勾起对往日的回念,由往日的离情,写到对往日恋人的追思。借助于尊酒流连、凭阑无语、幻觉感悟、枉然凝伫等一系列形象化动作,表现了对恋人永难摆脱的缠绵依恋之情。结尾貌似解脱的“莫怨”两字,又将离别的愁情,情场的失意与宦海风波融合在一起,使该词所抒之情更为浑厚,意境更为深沉。(王增斌)
 
    减字浣溪沙?秋水斜阳演漾金
        贺铸   
  秋水斜阳演漾金,远山隐隐隔平林。几家村落几声砧。
  记得西楼凝醉眼,昔年风物似如今。只无人与共登临。 
  这首词写别后的凄凉兼及怀人。上片写登临所见,下片回忆往昔的欢会以突出物旧人非的凄凉处境。
  “秋水斜阳演漾金,远山隐隐隔平林”二句描绘景物:清澈的秋水,映着斜阳,漾起道道金波。一片片平展的树林延伸着,平林那边,隐隐约约地横着远山。这两句抓住秋天傍晚时分最典型的景物来描摹,将那“秋水”、“斜阳”、“远山”、“平林”描绘得出神入化。
  “几家村落几声砧”紧承上句而来,仍写登临所见所闻:疏疏的村落,散见在川原上。隐隐之中,但见烟雾缭绕,徐徐升腾。断断续续之中,但听得那单调的砧杵捶衣之声。
  上片三句,单看词人所描摹的这幅深秋晚景图,似乎只是纯客观的写生,词人视听之际,究竟有哪些情感活动,并不容易看出。实际上,等读者读完全词,反回头来再仔细体味这上片三句的景物描摹,便觉这三句貌似纯客观的景物描摹,不含词人的主观情感,实则不然。这秋水斜阳,这远山平林,这村落砧声,句句情思化,句句都是词人心中眼中之景,都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伤心情绪寄寓其中。这与梁园帝:“登楼一望,唯见远树含烟。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的赋吟和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梁、李之作更委婉,更含蓄,更腾挪跌宕,更富于情趣。
  “记得西楼凝醉眼,昔年风物似如今”二句急转,由上片的眼前景物铺陈转而回忆昔年的赏心乐事。记得当年在西楼之上,饮酒赏景,两人酒酣耳热之际,执手相向,醉眼相望,情意绵绵。如今当年的风物依旧,而人去楼空,倍觉凄凉。本来,词的上片所写之景,只有一幅,但当我们读到这两句时,却发现原来似乎只是平铺直叙地再现眼前景物的写法至此却起了变化,虚实相生,出现两幅图景:一幅是今天词人独自面对的眼前之景;一幅则是有美人作伴,词人当初凝着醉眼所观赏的往昔之景。昔日之景是由眼前之景所唤起,呈现在词人的心幕上。两幅图景风物似无变化,但“凝醉眼”三字却分明透露出昔日登览时是何等惬意,遂与今日构成令人怅惋的对照。
  “只无人与共登临”这句是全词的词眼。上片所写的那秋天斜阳,那远山平林,那村落砧声,至此便知都是词人“物是人非”、“良辰好景虚设”的情感物态化体现。这末句的点醒,令人于言外得之,倍觉其百感苍茫,含蓄深厚。
  历来的词论家们很欣赏词的下片,认为:“只用数虚字盘旋唱叹,而情事毕现,神乎技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细细品味,所谓“数虚字盘旋唱叹”当指用“记得”、“只无”兜起了下片三句,把时间跨度很大的今昔两幅情景,绾结到了一起,词人的心神浮游其间,表现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内容沉郁无限,而在遣词造语上,收纵变化,却又极其自然。结尾一句,巧妙点醒,画龙点睛类也。陈廷焯赞叹说:“贺老小词,工于结句,往往有通首渲染,至结处一笔叫醒,遂使全篇实处皆虚,最属胜境。”(《白雨斋词话》)卷八)观此词之结句,可知陈氏之论不谬矣!(胡群英)
 
清平乐?阴晴未定
        贺铸   
  阴晴未定,薄日烘云影。临水朱门花一径,尽日乌啼人静。厌厌几许春情,可怜老去兰成。看取镊残双鬓,不随芳草重生。
  这是一首伤春叹老的词。抒发壮志成飞沫,理想化泡影,老大落拓,百事不成的感慨。全词溢满了幽怨之情。
  上片写景,暗寓伤春之情。这年的春季,“阴晴未定”,天气变换无常,很少有一日爽快明朗的天。开头这一句写得很平实,似乎不见佳处,接着来了个“薄日烘云影”,想象奇特,用词大胆。太阳本来是不能论薄厚的,在“日”前加一“薄”字,是形容阴晦天的太阳,色泽苍白,光线柔弱无力。这样天气里的云团,湿渌渌的,好像能搦出水来。虽然那苍白的太阳烘烤着它,却无济于事。这春天,仍是那样阴暗和潮湿。
  “临水朱门花一径,尽日乌啼人静”,这两句,由大环境转入到小环境,写抒情主人公的居处。一座朱红大门,院落深深,院中道旁栽满了花木,迎春竞放,芳香袭人。大门前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淌,无止无息。环境如此优美,只可惜“尽日乌啼人静”,一天从早到晚,听到的只是乌鸦的啼叫,很难见到一个人影,这是何等的冷落,何等凄清,甚至何等荒凉!
  一般伤春之作多是写绿肥红瘦,花残絮飞,日月如箭,春光不永;这首词却不写暮春的雕残景象,而是写虽有大好春色,却被阴云淫雨遮蔽,冷落荒凉摧残,从字面看,伤感情绪不重,仔细玩味,伤春之情正寓于景物描写之中,这种幽深的含蓄,是很耐人寻味的。
  下片抒情,发出老大无成的感叹。“厌厌几许春情”,“厌厌”,身体微弱,精神不振。为了那一点伤春情,弄得病厌厌的,心力交瘁。“可怜老大兰成。”“兰成”是南北朝时著名作家庾信的小字。其《哀江南赋》有句云:“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庾信原仕南朝梁,奉使西魏,被留不放还。西魏亡后又仕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虽居高位,仍然思念南朝。晚年怀乡之情尤烈,作品风格沉郁哀伤,《哀江南赋》最著。杜甫在《咏怀古迹》诗中说他“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贺铸引用此典自然是以庾信自况,说明他的晚年心情像庾信一样沉郁伤感。 
  词的最后两句既写了对现状的不甘屈服,又写了对现状不可更易的无可奈何。“镊”即“镊白”,拔去白发。贾岛《答王建秘书》:“白发无心摄,青山去意多。”人们在渐入老年,白发初生之时,往往既有点惊慌,又不甘心青春壮岁的失去,“镊白”就是在这种心态支持下的一种举动。“不随芳草重生”,浓绿的芳草变黄了,枯干了,到了来年,春风一吹,大地又是一片绿色。白发由黑发变来,即使把两鬓的白发拔光了,它也决不会再生出黑发来。
  这首词,从伤春入手,表现出作者自伤身世,理想失落之悲观。黄庭坚给贺铸的赠诗有句云:“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贺铸退居江南吴下之后,确实写了不少颇能引起人们共鸣的断肠词,本篇仅是其中一首。(毛冰)
    思越人?紫府东风放夜时
        贺铸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香苒苒,梦依依。天涯寒尽减春衣。凤凰城阙知何处,寥落星河一雁飞。
  《思越人》即《鹧鸪天》。
  贺铸在青年以后,长期辗转在偏僻之地任一些微小官职,有志难展,郁闷在心。他经常怀念京城,怀念在那里度过的一段少年侠气、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日思夜想,梦绕魂牵。这首词就是写梦中京城园宵节的欢乐情景,以及梦醒后的凄清之境和失落之感,含蓄地表达了一种抚今追昔、怀才不遇的情绪。
  上片写梦境。在梦中,词人仿佛又置身于东京热闹繁盛的园宵之夜。“紫府”:紫色象征华贵,皇宫、仙居皆可称紫府,此处指整个东京。“放夜”:解除夜禁。古代都市实行宵禁,闹市绝行人。唐以后,逢正月十五前后几日解除宵禁,让人们尽情观灯游赏。首句用词华丽欢快,使整个梦境处于欢乐美妙的氛围之中。
  尽情游览之后,词人仿佛和一个女子相伴而归。这女子步态多姿,好像一步一朵莲花;这女子容貌娇美如秾艳的桃李。他们亲密地行走在一起,周围的环境是:“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虽是曲终人散、天色将晓的时光,但节日的痕迹仍处处可见。“五更”暗示笙歌彻夜,喧闹时间之长;“十里”点出东京处处繁华,欢度佳节范围之广。从侧面烘托出东京园宵佳节的欢腾热闹,给人留下了想象余地,收到了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也符合梦境似断似续、似真似幻的实际情况。
  整个上片通过对梦境的描绘,使人对东京园宵之夜产生了良辰美景、舒心惬意的印象,也表达了词人对之追念、珍惜、留恋的感情。
  下片写梦醒之后的情和景,与上片形成鲜明对比。一觉醒来,笙歌、灯火、佳人全都子虚乌有。眼前是炉香袅袅,处境孤凄,脑海中梦境历历,回味无穷。现实与梦境,如今与往昔,孤凄与欢乐,对照分明。梦中京城,如今天涯;梦中佳节,笙歌灯火,激动人心,如今暮春,只有琐碎平凡的减衣换季;梦中的五更,他与佳人相伴,踏月赏灯而归,眼前的拂晓,只有对往昔的思念,更品味出此刻的孤寂。“凤凰城阙”远在天边,当年的生活亦不再来。“知何处”表达了一种怅惘之情。词人把目光望向窗外,梦中的灯月,心中的京城都看不到;稀疏的晨星中,一只孤雁鸣叫着飞过。这许是眼前景的实写,却更具象征和比喻。远离京城,有志难展的词人不正像那只失群的孤雁吗?读者自然会冲破这一凄清画面的本身,而体味出词人抚今追昔、郁闷失意的心绪。
  全词构思完整,一气呵成。上下片的环境、氛围、情绪截然不同。一梦一真,一虚一实,一乐一哀,对照鲜明,又侧重后者,强调词人今日的失意。
  做梦乃生活中平常现象,词人却能因之为词,创作出成功的佳构,抒发自己的哀乐,并感染后来的读者,实在令人赞叹。(郑延君)
 
六州歌头?少年侠气
        贺铸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闻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官兄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北宋哲宗园佑三年(1088)秋,贺铸在和州(今安徽和县一带)任管界巡检(负责地方上训治甲兵,巡逻州邑,捕捉盗贼等的武官)。虽然位卑人微,却始终关心国事。眼看宋王朝政治日益混乱,新党变法的许多成果毁于一旦;对外又恢复了岁纳银绢、委屈求和的旧局面,以致西夏骚扰日重。面对这种情况,词人义愤填膺,又无力上达,于是挥笔填词,写下了这首感情充沛、题材重大、在北宋词中不多见的、闪耀着爱国主义思想光辉的豪放名作。
  上片回忆青少年时期在京城的任侠生活。“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是对这段生活的总括。以下分两层来写:“肝胆洞,……矜豪纵”是一层,着重写少年武士们性格的“侠”。他们意气相投,肝胆相照,三言两语,即成生死之交;他们正义在胸,在邪恶面前,敢于裂眦耸发,无所畏惧;他们重义轻财,一诺千金;他们推崇勇敢,以豪侠纵气为尚。这些都从道德品质、作人准则上刻划了一班少年武士的精神面貌。由于选取了典型细节:“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等,写得有声有色,并不空泛。“轻盖拥,……狡穴空”是又一层,侧重描写少年武士们日常行为上的“雄”。他们驾轻车,骑骏马,呼朋唤友,活跃在京城内外。斗(dǒu)城:汉代长安按南斗,北斗形状建造,故名;此指北宋东京。他们随时豪饮于酒肆,且酒量极大,如长虹吸海。“春色”此处指酒。有时,他们又携带弓箭,“呼鹰嗾犬”,到郊外射猎,各种野兽的巢穴顿时搜捕一空。武艺高强,更衬托出他们的雄壮豪健。这两层互相映衬,写品行的“侠”寓含着行为的“雄”,而写行为的“雄”时又体现了性情的“侠”,非自身经历难写得如此真切传神。笔法上极尽铺叙,如数家珍,接着仅用“乐匆匆”三字即轻轻收束上片,贺铸不愧大手笔。
  下片开头“似黄粱梦”过渡自然。既承接了上片对过去的回忆,又把思绪从过去拉回到今天的现实中来。过去的生活虽快乐,然过于匆匆,如梦一样短暂。离开京城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已是中年,自己的境况又如何呢?长期担任相当汉代冗从的低微官职,为了生存,孤舟飘泊,只有明月相伴。岁月倥偬,却像落入囚笼的雄鹰。一筹莫展。每天只能做些案头打杂的粗活,其保家卫国的壮志,建立奇功的才能完全被埋没了。而且像这样郁郁不得志的下层武官并非词人一个,“鹖弁如云众”。这就找出了造成这种现象的社会原因,指责了浪费人才、重文轻武的北宋当权者。“笳鼓动,渔阳弄”,点明宋朝正面临边关危机。“思悲翁”,一语双关;既是汉代有关战事的乐曲名,又是词人自称。四十岁不到,他却感到自己老了,一个“思”字,写尽了对自己被迫半生虚度、寸功未立的感慨。当年交结豪杰、志薄云天的少年武士,如今锐气已销磨许多,然而也成熟许多。其内心深处仍蕴藏着报国壮志,连身上的佩剑也在西风中发出怒吼!然而,在一派主和的政治环境中,他“请长缨,系取天骄种”的心愿只能落空。不是“不请”,而是“不能请”,或“请而不用”!于是词人只有满怀悲愤,恨恨地登山临水,将忧思寄于琴弦,把壮志托付给远去的鸿
  雁。词人的万千感慨都寄托在这有声的琴韵和无声的目光之中了,其哀、其愤何其幽深!因为这是一个忧国忧民、报国无门的志士的无奈与悲愤,这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关于这首词创作的时间,一向认为是贺铸七十四岁所作;钟振振先生则认为是贺铸作于三十七岁,持论有据。笔者采取了钟先生的说法,特此说明。(郑延君)
      凌歊?控沧江
        贺铸   
  控沧江,排青嶂,燕台凉。驻彩仗、乐未渠央。岩花蹬蔓,妒千门、珠翠倚新妆。舞闲歌悄,恨风流、不管余香。繁华梦,惊俄顷,佳丽地,指苍茫。寄一笑、何与兴亡!量船载酒,赖使君、相对两胡床。缓调清管,更为侬、三弄斜阳。
  这是一首咏史怀古之作。凌歊,台名。《广舆记》云:“凌歊台在太平府黄山之巅,刘宋建离宫于此。”歊,热气也。凌歊,谓台高可以涤除暑气。贺铸约于徽宗崇宁四年(1105)至大观二年(1108)通判太平州,这首词大约作于这段时间之内。
  开首三句,写登凌歊台所见之景。“控沧江,排青嶂”写山水之势。青山高耸,壁立临江,似控制锁压着江水;而江水奔腾冲突,似剖开青山,一泻千里。这里一个“控”字,一个“排”字,相辅相成,将山水那不可一世的气魄,一并表现出来。燕台在此指凌歊台,由此转入写史。
  公园463年,南朝宋孝武帝刘骏南游,曾登凌歊台,并建避暑离宫。接下去几句正是写当时的盛况。唐许浑《凌歊台》诗云:“宋相凌歊乐未回,三千歌舞宿层台。”“驻彩仗、乐未渠央”所说的正与许浑诗略同。渠,通“遽”。未央,未尽,未止。“岩花蹬蔓,妒千门、珠翠依新妆。”“千门、珠翠依新妆”指随行的嫔妃宫女,她们个个衣着华丽,美艳动人,以至惹动了山花的满腹“妒”意。一个“妒”字,使山花也有了灵性。彩仗遍野,美女如云,轻歌曼舞,登高消夏,真的是“乐未渠央”。作者极写了当年凌歊台游冶的壮观,极写了宋孝武帝的奢侈豪华。可好景不长,接下去便是“舞闲歌悄,恨风流,不管余香。”当年的歌舞喧嚣,已经荡然无存;一代风流,也已一去不复返,只有山花藤蔓依然飘着余香。
  下片承上片而抒怀。开首四句是说,繁华如梦,转眼就成为过去;秀丽江山,依然面对一派烟水苍茫。这里的一个“惊”字,一个“指”字,上片结处的一个“恨”字,一并透露着作者面对历史兴衰、世事沧桑时的无限感慨。接下去的“寄一笑,何与兴亡!”正是这种感慨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这一句是全词之眼,以反说之语点醒了全篇。这一笑并非轻松的无所谓的笑,这是自解自嘲、自我调侃。表面上好像说不关兴亡,实际上让人感到的正是作者心中那壮志未酬的深沉的痛苦。他没有忘怀世事,没有忘却兴亡,也没有超然物外。
  “量船载酒”几句与“一笑”是一脉相承的。千古兴亡已付之一笑,其它就更不值得挂心了。载酒泛舟,与朋友徜徉于山水之间。岂不快哉!在这里词人化用了一个曲故。据《晋书?桓伊传》载:“伊性谦素,……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王徽之赴召京师,泊舟青溪侧。(伊)素不与徽之相识。伊于岸上过,船中客称伊小字曰:‘此恒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谓伊曰:‘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伊是时已贵显,素闻徽之名,便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桓伊曾与谢玄等在淝水之战中大破苻坚,为东晋政局的稳定,立了大功。很显然,贺铸是以桓伊来称许自己的朋友的。使君,是汉以后对州郡长官的尊称,这里用来称呼自己的朋友。胡床,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传自西域。其实这结处饮酒泛舟,轻歌慢调只不过是故作旷达之语。宋李之仪《跋〈凌歊引〉后》一文中说:“凌歊台表见江左,异时词人墨客形容藻绘多发于诗句,而乐府之传则未闻焉。一日,会稽贺方回登而赋之,借《金人捧露盘》以寄其声。于是昔之形容藻绘者奄奄如九泉下人矣。……方回又以一时所寓固已超然绝诣,独无桓野王辈相与周旋,遂于卒章以申其不得而已者,则方回之人物兹可量矣。”李之仪对贺铸的用心可谓理解得更深一层。贺词结处虽是旷达快意语,但它表达的仍是壮志难酬的郁郁寡欢。
  陈廷焯曾说:“方回词极沉郁,而笔势却又飞舞,变化无端,……”是这样的。此词之中,不管艳词丽句也好,淡淡调侃也好,贯穿始终的仍是一股沉郁之气。(赵木兰)
 
  “楼外”三句是写景。银河横斜,北斗悬挂,秦淮河上,潮平霜下,月光把船桅的影子投射在岸边的沙地上。星辰、月光、白霜、寒沙,这一切织就了一个凄迷、冷寂的秦淮夜景图。是谁说过,物象的冷寂正显示了人物内心深处的冷寂。真的是这样。六朝更替消亡的命运,宋王朝与之相仿佛的国势,这一切都使作者感到不寒而栗。此处的景物描写,不是游离于外的为景物而景物,它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外现。结尾两句化用杜牧《泊秦淮》诗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廷花。”王安石《桂枝香》词也曾云:“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廷》遗曲。”《后廷花》即陈后主所作的《玉树后廷花》,历来被人们看作亡国之音。贺词云:“商女篷窗罅,犹唱《后廷花》”。从船篷的窗户缝隙里仍然传出了《后廷花》乐曲声。贺铸的感慨与杜牧和王安石是相通的。
  贺铸的艺术手法是多样而纯熟的,他尤其善于点化前人的诗句,而且用得浑然天成,与自己的诗句有机地融为一体,人们常常被他衔接上的圆润自然所折服。这首词便是一个很集中的例子。(赵木兰)
    人南渡?兰芷满汀洲
        贺铸   
  兰芷满汀洲,游丝横路。罗袜尘生步,迎顾。整鬟颦黛,脉脉两情难语。细风吹柳絮,人南渡。回首旧游,山无重数。花底深朱户,何处?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断魂分付与,春将去。
  这首词写相思之情。
  “兰芷满汀洲,游丝横路。”兰芷指兰草和白芷,是两种香草。汀洲,是水中小洲。在游丝飘曳、香草满地的小洲上,抒情主人公在等待着他的意中人。兰芷、游丝,这些芳香、飘逸、美丽的物象,不仅用来写景,同时还衬托出主人公内心情感的美好。意中人终于来了。“罗袜尘生步”语出曹植《洛神赋》,其句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贺铸化用其意,写意中人细步行走,飘然而至,这女子迎顾之间,整发蹙眉,秋波送情,然而“脉脉两情难语”。虽然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但有诸多阻隔,使两人不得互表衷肠。这默默无语之中,展示着深沉的痛苦。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奈。在微风吹拂、满天飞絮之中,她又越水南渡,飘然而去了。
  下片抒情,以淡淡的语言抒写那种追觅无着的痛苦不宁。“回首旧游,山无重数。”表层是写旧日寻游,山水重重;实则是在写执著追求的艰难困苦。“花底深朱户”指女子的住所。而如今,人已去,影无踪,她到底住在何处呢?无从可知,无从可晓。接下去“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这是在写景,又是在抒情。黄梅季节,傍晚时分,那不尽的雨丝,正像他无法排解的满腹愁绪。读到这里,很自然就会使人想起贺铸那著名的词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此处“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与上述词句的意境是一致的。结句直抒愁肠,“断魂分付与,春将去。”传导出的是缠绵、痛苦与无奈。
  这首词结语构思奇特,痛苦不堪的主人公要把“断魂”交付给春天带走,其实谁都明白这是徒劳的,正如冯延巳所云:“谁道闲情抛却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鹊踏枝》)然而正是这结语产生了语已尽而情未了的艺术效果。(赵木兰)
 
西江月?携手看花深径
        贺铸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这首词写相思之苦。上片写对分别前美好欢会情景的回忆。下片写别后的相思之苦。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两句,首先追忆昔日欢会的美好的情景:在那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姹紫嫣红、斗芳争艳的美好时光里,他们在那小园深径里一起携手赏花;在人寂夜静、凉风习习的幽雅斜廊上扶肩待月,卿卿我我,情意绵绵。这二句不仅极为工整,而且极为生动形象地概括描写了男女欢会那样一种典型的环境及情景,给人以温馨旖旎的深刻印象。
  “临分少伫已怅怅,此段不堪回想。”这两句承上紧转,点出上边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只不过是分别后的“回想”。这就使词意极为含蓄、韵味无穷。前边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写得越是热烈,就越反衬出此时的寂寞凄凉与忧伤。这里一个“已”字,突出了惜别之际,稍作延伫,已经若有所失,怅然迷茫的悲哀;下句又以“不堪”二字相呼应,这就愈加深刻地描绘出“今日”回想时痛心疾首,哀婉欲绝。
  这四句,两句一层,情调大起大落。词人一开始就将欢会写得缠绵热烈,细腻逼真,然后当头棒喝,由热烈缠绵一下反跌到悲凉凄惨,形成情感洪流的巨大落差,从而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使词作含义深远,余味无穷。
  下片与上片相比,词作的笔法又有所不同,词人如层层剥笋一般,具体说明“回想”何以“不堪。”
  “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紧承上片结句。“欲寄书”一句,一个“欲”字点明了主观上的愿望。他和情人分别后,羁宦天涯,见面已属痴心妄想,然而就连互通音信、互慰愁肠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由于水阔天空,千里难达而落空了。这正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了。这是其“不堪”之一。“难销夜”一句中的“难”字,是客观环境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一个人对着一盏孤灯,凄清寂寞,百无聊赖,在漫漫的不眠之夜中细细地品味着离别的况味,自然会生出长夜如年那样难以消磨的无限悲凉感慨。这是“不堪”之二。
  “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二句中的“小窗风雨”是耳边所闻。词人听着风雨敲打窗扉的淅淅沥沥之声,不禁肝肠寸断,凄然心碎。一个“碎”字,情景两兼,着一字而境界全出。它既是“雨”碎,又是人肠(心)之碎。这便是三“不堪”了。“更在孤舟枕上”收束全词,以“更在”透进一层,指出以上种种,全发生在“孤舟枕上”。这就将羁旅之愁思、宦途之怅触与离情之痛苦浑然融合为一体,是愁上添愁了,此为“不堪”之四。
  这四“不堪”齐于一身,已使人难以承受,何况又纷至沓来,一时齐集!词作用笔句句紧逼,词意层层深入,末尾一句,更点明这一切皆在“孤舟枕上”发生,尤见悲凉哀婉。由此可见词人构思之精到。此词堪称词作中描写爱情的上品了。(胡群英)
    小重山?花院深疑无路通
        贺铸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楚楚冷沉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这首词写相思之苦。上片写梦中相会,下片写梦回凄凉。
  “花院深疑无路通”这一句字面虽浅,但词义却比较幽微,这关键在于对“疑”字如何理解。从三四句来看,这里的“疑”当是男子之疑。然细细品味,却又似乎不应是男子现实中的“疑”。因为他对心上人所居的庭院,按理应像对心上人一样熟悉、了解。其次,心上人所居之庭院,即使再“深”,也决不会“无路通”。因此,我们认为,这里的“疑”应是梦幻中的“疑”。晏几道《鹧鸪天》有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相别日久,朝思暮想,以致因情生幻,梦中千里跋涉,来到了曾经和心上人欢会之旧地。夜阑人静,月明星稀,看着那花木繁茂、曲折幽深的花园,不仅产生出“近乡情更怯”的疑虑:这次相会是否能够如愿呢?是不是会有人从中作梗呢?这种种疑虑猜度借“疑无路通”表现出来,既写得迷离惝恍,又十分形象逼真。
 
琴调相思引?终日怀归翻送客
    送范殿监赴黄岗   
        贺铸   
  终日怀归翻送客,春风祖席南城陌。便莫惜离觞频卷白。动管色,催行色;动管色,催行色。何处投鞍风雨夕?临水驿,空山驿;临水驿,空山驿。纵明月相思千里隔。梦咫尺,勤书尺;梦咫尺,勤书尺。
  这首词是词人为送朋友赴黄岗做官而写的一首赠别词。至于范殿监之生平、名字均不知其详。
  “终日怀归翻送客”一句在于叙事。这句点出词人此时正羁宦天涯,他乡作客。而词人在“怀归”之前又冠以“终日”二字,这就表明词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乡,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到故乡的心情。以这种心态,词人又要为朝夕相伴、志同道合的好友送别,因之词人在这两茫茫伤心之间又连以“翻”字,这就将客中送客、宦愁又添离愁、思乡又加怀友的怅触、感伤、凄楚悲凉的心态描绘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这句以词的结构层次来说,它笼罩全篇,层深浑成,为下文的感情抒发定下了一个沉郁悲凉的调子。
  “春风祖席南城陌”一句,点明别离的时间、地点。春风送暖,风和日丽,山花烂漫,这美好的季节,本来正好与挚友携手春游、郊外踏青,登山临水,赏花赋诗。现在却一反常情,要为朋友在南城陌上的长亭饯别送行,这是怎样的情怀、心态呢?这里“祖”,本是古代出行时祭祀路神的一种仪式,“祖席”这里便指饯行的酒宴。词人在叙事之中,移入了一层浓郁的感伤色彩,使叙事情思化,这就使读者不得不为词人的匠心独运而击节赏叹!
  “便莫惜离觞频卷白”一句写饯别的酒宴。这句中的“卷白”,即“卷白波”。宋黄朝英《缃素杂记》卷三云:“盖白者,罚爵之名。饮有不尽者,则以此爵罚之。……所谓卷白波者,盖卷白上之酒波耳,言其饮酒之快也。”本来,离宴之上道不完的别离情,说不尽的知心话,这一切,词人都没有写,而以一句席间的劝酒辞即代替了这一切“珍重”之类的内容,使客主二人,愁颜相向、郁郁寡欢、沉默寡言、以酒浇愁之场景历历如在目前。这里“便”“莫惜”“频”层层相加,字字重拙,语气尤为沉痛悱恻。友情之深笃、离情之愁苦,见于言外。
  “动管色,催行色”四句为迭句,以声传情,点明临行分别在即。酒酣耳热之际,席间奏起了凄婉的骊歌,那就是催人泪下的《阳关三迭》吧!那凄凉哀伤的乐曲在席间回荡,也在别离人的心头回荡。它似乎在提醒离人,分别的时候到了,行人该启程上路了。这里,三字短句的回环反复,音节急促,使离人的情感更加悲凉,“动”、“催”二字的两次出现,这一切都更加深化了此时此刻离人心头茫然若失、忉怛惆怅的情感。这与柳永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片在上片叙事的基础上宕开一笔,设想别后的情景。
  “何处投鞍风雨夕”这是词人为范殿监设身处地的思虑,这一别之后,他在风雨飘摇的傍晚时分,不知宿息在何处?这充分体现了词人与范殿监友情的深厚,也体现了词人对朋友的无限关怀。
  “临水驿,空山驿”四句,是对前句设想之辞的回答。这一问一答,描画出一幅山程水驿、风雨凄迷的古道行旅图,把词人对范殿监体贴入微的关切之情具体化、形象化。特别是这些迭句的运用,更是将野水空山、荒驿孤灯的寂寞和凄凉渲染得淋漓尽致。
  “纵明月相思千里隔”至结尾数句,笔锋陡转,振起全篇。一别之后,千里相隔。临清夜而不寐,睹明月而相思,这是别离人、相思人之常情。但词人却在“明月相思千里隔”之前又冠一个“纵”字,便立刻使地域上的千里相隔失去了距离和应有的分量。真挚的友情将会超越时空的局限,使他们在梦中近在咫尺地相会。这便是李白所想象的,“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了。当然,梦中的咫尺欢会毕竟是梦境、是虚幻不真实的。现实情况依然是“千里隔”,在此情况下,只有“勤书尺”了。全词就在这再三的嘱托中结束,余音绕梁,韵味无尽。
 
石州引?薄雨收寒
        贺铸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阔。长亭柳色才黄,远客一枝先折。烟横水际,映带几点归鸿,东风销尽龙沙雪。还记出关来,恰而今时节。将发。画楼芳酒,红泪清歌,顿成轻别。已是经年,杳杳音尘多绝。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清愁?芭蕉不展丁香结。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
  这首词写男女相思之情。据《能改斋漫录》卷16记载,贺铸曾眷恋一女子,久别后,这女子寄给贺铸一首诗,“独倚危栏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深恩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于是,贺铸便写了这首《石州引》。
  上片主要写景。小雨初晴,天气微寒,一抹斜阳映照大地,辽阔旷远的天宇之间已春意弥漫。作者写的是初春的景致。接下去“长亭”二句,用了文人墨客笔下的常典。“柳”、“留”谐音,古人送别时多折杨相赠,以表依依相思之情。“长亭”指送别的地方。秦汉十里置亭,叫作长亭,其后五里有短亭,供行人休息,也是送别亲友的饯别之处。“柳色才黄”是典型的初春景物,柳条刚刚吐芽,望去一派嫩黄。“柳色才黄”却已“一枝先折”,这里“先”字是耐人品味的。它让人感到主人公在隐隐约约地埋怨着什么,怨柳?怨人?或者都是。柳色才黄就已折柳相别了,实在是太急迫,太不顾及有情人的心绪了。“先”字传导出的是遗憾,是无奈,是一种依依难舍的情愫。接下去“烟横”三句依然写景。“东风”即春风。“龙沙”是地名,泛指塞外。春风吹拂,融尽塞外积雪,远望水天一色;水天交融之处,一片烟雾缭绕,在这样的背景上,映衬点缀着几只归鸿。这样的景致,让人感到一种春归人未归,鸿归人未归的感慨。读到上片结句“还记出关来,恰而今时节。”我们突然被点醒了什么,原来作者将眼前之景和当初与那位女子离别时的景致融为一体了。
  下片开首四句写离别时的情景。“画楼”,是雕饰华美的楼阁,这里指饯别之所。“红泪”暗用薛灵芸之事。《拾遗记》中说,魏文帝(曹丕)所爱的美人薛灵芸离别父母登车上路之时,用玉唾壶承泪,壶呈红色。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后世因而称女子的眼泪为“红泪”。画楼之上,美酒佳肴,两情相别,心上人垂泪清歌。这“顿成轻别”一句,向我们透露着无限的悔恨之意。接下去的词句对这份悔恨、对无尽的相思表达得更为清晰、生动。“已是经年,杳杳音尘多绝。”“音尘”,原指声音与尘埃,后借指信息。离别已久,音信全无,这之中的愁苦到底有多少?正是“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清愁?”作者告诉我们“芭蕉不展丁香结”。这一句是耐人品味的。李商隐《代赠》诗云:“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丁香结是指丁香的花蕾。“芭蕉不展”与“丁香结”的外在形态有个相似之处,那就是不舒展。李诗正是借这相同而又相异的物象来写有情人相思相忆而又不能相亲相会的愁苦不堪。贺铸情人的赠诗中也有句云:“深恩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贺铸直用李商隐原句,同时又回应了情人的诗句,简洁巧妙而又情深意切。“枉望断天涯,两厌厌风月。”“厌厌”,愁苦的样子。结句一笔写出了两地的苦苦相思。
  贺铸不愧是个言情高手,这首爱情诗洋洋洒洒、款款道来,牵人心绪,令人回味无穷。(赵木兰)
    望湘人?厌莺声到枕
        贺铸   
  厌莺声到枕,花气动帘,醉魂愁梦相半。被惜余薰,带惊剩眼,几许伤春春晚。泪竹痕鲜,佩兰香老,湘天浓暖。记小江风月佳时,屡约非烟游伴。须信鸾弦易断。奈云和再鼓,曲终人远。认罗袜无踪,旧处弄波清浅。青翰棹舣,白苹洲畔,尽目临皋飞观。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归来双燕。
  这是一首怀人之作。上片由景生情,下片由情入景。
 
      天门谣?牛渚天门险
        贺铸   
  牛渚天门险,限南北、七雄豪占。清雾敛,与闲人登览。待月上潮平波滟滟,塞管轻吹新阿滥。风满槛,历历数、西州更点。
  这是一首怀古之作。“牛渚天门险,限南北、七雄豪占”这里一开篇即开门见山,写牛渚、天门的地理形势之险,历史地位之重要。太平州采石镇,濒长江有牛渚矶,绝壁嵌空,突出江中。矶西南有两山夹江耸立,谓之天门,其上岚浮翠拂,状若美人蛾眉。熙宁年间,郡守张瓌在矶上筑亭以观览天门奇景,遂命名曰蛾眉。词人崇宁大观间曾通判太平并与编管在此的李之仪过从甚密,因作此词。这里词人仅用十二字,将天门之险要地理位置、偏安江左的小朝廷,每建都金陵,凭恃长江天险,遏止北方强敌的南牧情景道尽。当涂踞金陵上游,牛渚、天门正是西方门户,所以宋沈立《金陵记》曾记云:“六代英雄迭居于此。……广屯兵甲,代筑墙垒。”词言“七雄”,当是兼括了南唐。
  “清雾敛,与闲人登览”二句,是说雾气消散,似乎在有意让人们登临游览。这里,“与”字十分精当,足见词人炼字之妙,也说明炼字不必求奇求丽,寻常字汇,只在调度得当,照样能够神采飞扬,恰到好处,曲尽体物之妙。
  上片这两个语意层次分明,前三句追惜怀古,剑拔弩张,气势苍莽;后者抚今,轻裘缓带,趣味萧闲。这里词作体制虽小,却能大起大落,笔力豪健,足见作者构思运笔之妙。
  下片,词作却不落旧巢,没有紧承“与闲人登览”一句,展开描写眼底风光、江声山色,而偏写“待月上潮平波滟滟,塞管轻吹新阿滥。”等到江上月升潮平,笛吹风起之时,“风满槛,历历数,西州更点。”细数石城古都报时的钟鼓。这里章法新奇,构思巧妙。词人登矶本在上午雾散后,竟日览胜仍兴犹未已,更欲继之以夜,那么,这奇山异水的旖旎风光,尽在不言中了。不然,词人何以从早到晚,尚嫌不足,还要继之以夜呢?这风光不是让人留连忘返么?当然,从“待月上潮平波滟滟”一句之后,全是词人想象之词,并非实写,但词人却能虚景实写,毫不露虚构之迹,词人将江上明月笛风,遐钟远鼓写得生动逼真,垂手可掬,倾耳可闻,这是绘画所无法表达的艺术效果。
这首词并非一般的模山范水之作,而是通过牛渚天门这一特殊的风景的描绘,抒发怀古幽情,凭吊前朝的兴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天险挽救不了六朝覆灭的命运。“七雄豪占”的军事要塞,如今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成了“闲人登览”的旅游玩赏之地。通过这一巨大变迁的描写,读者自不难从中领悟到江山守成在德政人和而不在险要地理的历史经验教训。此外,金陵距当涂毕竟有百十里之遥,那“西州更点”又岂可得以“历历数?”词人于词末牵入六朝故都西州(代金陵),隐含了词人希望人们牢记这历史的晨钟暮鼓,引以六朝为戒啊!而这一切意蕴又蕴含在对于有选择的客观景物的描述中,毫无直露、浅薄之弊,不是词人和盘托出,直抒胸臆,只是寄意象内,让读者去细心品味其中三昧。这就收到了含蓄蕴藉的艺术效果,真令人感叹不已。(池万兴)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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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7 19:05:41  更:2021-07-07 19: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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