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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秦国六百年

作者:缺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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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公元前221年,秦国大将王贲率领秦国锐士从原燕国南部出发,攻入了最后一个诸侯国齐国境内,齐国守军望风而逃,完全无法抵挡,不久之后,秦军兵临临淄城下,强悍盛大的兵威震撼了临淄军民,城外黑压压的大秦铁骑身着黑铠,战戈战矛在烈阳下熠熠生辉,晃得城楼上的人睁不开眼睛,是日,迫于秦军泰山压顶般的威压,齐国最后一位君主,齐王建在相国后胜和秦国说客陈驰的说服下,出城请降。自此,持续了五百余年近六百年的春秋战国宣告结束,大秦终究一统天下。

    自那以后,对于秦国究竟是如何能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这一命题就令无数人着迷,也争先恐后地扎入那一堆沉闷的史料中,我也是其中一个。

    但通过史料去了解这一段时间的历史实在是有一定难度,具体体现在三点:第一,前期的记录太少,很多重要的事情可能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而后就没有详细的下文了,弄得人对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是一头雾水,难以理解;第二,春秋战国这段时期这段时间涉及的方国实在太多,所谓的西周八百诸侯国,也许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确实反应出这段时间诸侯国数量之繁多,而即使我们只从几个主要的国家着眼,其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血缘也是让人眼花缭乱;第三,史料之间的自相矛盾之处,即使是同一本《史记》,不同的本纪世家间的记载可能也有冲突的地方,让人如坠迷雾。

    现在,我试着将自己整理而来的这一些片段用时间和人物为线索串联起来,同时也会加入一些自己的看法和逻辑分析,可能并非合理,但也只图一乐,尽量完整地去展示这段时间的一些事情,希望我能做到吧。

    第一章 贵族如何成为奴隶
    陇西渭谷亭南,首阳山西北侧,涓涓细流自山上缓缓流淌而下,径直流向东南,水流不大,静流无声,但在东南流向途中,渐得封溪水,广相溪水等水流注入,流速渐快,流域渐广,终于慢慢长成浩荡大河,奔腾呼啸,声势日盛,自陇地高原一路向东高歌,居高临下,强硬闯入关中腹地,冲刷出沃野千里,富饶丰腴的关中平原。

    水向东行,人往西走。

    平原之上,树木成林,绿草如茵,不知名的各色花朵间杂期间,伴随着飞蝶蜜蜂的舞动,点缀得恰到好处,偶尔,或大或小的野物会在平原上奔跑而过,留下剐蹭青草树丛的窸窣之声,以及湿润土地上的一排排大小不一的脚印,给这美好静谧的世界又增添了许多生机活力。空气之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渭水蒸发而出的湿润,呼吸一口,仿佛可以洗净心灵尘埃,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这是一片美景仙境,但是在下一秒,这片美好便被打破了,东方远处,一群人突兀地出现,拖着沉重的脚步,步履艰难地慢慢走向这片绿原。

    这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其中无论是男女老少,此时都是面黄肌瘦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疲倦,与周围如诗画般的美景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队盔甲鲜明、全副武装的兵士,但是显然这些兵士并不是在护送这群人,因为兵士们手中明晃晃的戈矛,正对着这群处境凄惨的人们,黑色的兵杆在阳光下反射出冷酷残忍的光,很显然,只要前面这群难民般衣着的人们一有异动,迎接他们的绝对是一场屠杀。

    这群衣衫褴褛的人实际上并非难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姓氏——赢。

    对于赢这个姓氏,我们并不陌生,中国史上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朝,便是由赢氏创立,而秦始皇嬴政,也作为史上第一个皇帝而为人牢记,但是在这里,他们并非统治者,甚至连平民也不是,而是奴隶,或者说是阶下囚。

    这群未来中国的主宰者,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一切,还要从秦人最初说起(此时还没有秦人这个概念,但为了区分,我们便将其统称为秦人)。

    秦人出身并不低,他们有一个身份显赫的祖先,名为伯益,乃是黄帝的六世孙,地位极是尊贵。

    伯益出身高贵,却并非一个纨绔子弟,相反地,他极负才具,曾经帮助大禹治水,还为舜驯服过鸟兽,因功受封为赢姓。后来舜禅让于禹,他又出任了大禹的执政官,直到后来禹的儿子启建立夏朝,他还担任过启的卿士,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到夏启六年才因病去世,葬礼祭祀极是隆重,可见其地位之尊,身份之高。

    由于伯益的缘故,秦人在夏朝身份尊贵,但是后来夏朝衰亡,商汤崛起,本来身为夏朝贵族的秦人难免落得个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惨淡结局,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夏亡商兴之后,秦人非但没有被株连,反而地位是越发显赫,这就不禁让人奇怪了。

    事实上,秦人与商人本就为近族,两者都以玄鸟为图腾。神话传说中,秦人祖先女脩吞玄鸟蛋生大业,大业便是伯益的父亲,这才有了秦人这一支,而商人的起源则是因为其祖先简狄吃了玄鸟蛋,所以秦商两族实际上关系十分密切。而秦人在商朝的尊荣地位,也并非完全来自于他们和商人的亲近关系,更多的还是他们确确实实为商朝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夏朝末年,秦人便已经不再相助夏,而是转投殷商。

    刚刚讲过,伯益曾经为舜驯养鸟兽,而这一技能也很好地被后人继承下来,伯益之后,秦人也以游牧为主,涌现出了许多擅长御马的人物,其中尤以伯益的玄孙费昌极为杰出。

    夏朝末年,最后一任君主桀荒淫无道,费昌对此忧心忡忡,多次进谏,却反而被夏桀认为图谋不轨,捕拿下狱,费昌对此心灰意冷,趁机脱逃,投奔了正在崛起的商汤。之后,商人采取先击羽翼,再捣黄龙之计,接连攻破了豕韦、顾国、昆吾等夏朝属国,之后再聚集大军与夏决战,两军相战于鸣条,此地位于今日的山西夏县以西。据史料记载,此次商汤共聚集战车70乘,敢死队6000人,而在当时,战车兵是精锐战斗兵种,秦人凭借其游牧习惯擅长驾车御马的能力,相助商汤,最终商军冒着大雷雨将夏军击溃。

    自此之后,秦人一举奠定了其在商朝的稳固地位,子孙大多显赫,被商朝统治者分封为诸侯。秦人也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贵族身份,直到最后一任商朝君主帝辛。

    帝辛这个名字可能比较陌生,他在历史上一般有另一个更为著名的名字——商纣王。现在看来,商纣是一个荒淫暴虐的君主,但是准确来说这只是他的一面而已,史书上记载他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证明他确实是智勇双全,能力过人,他在位期间也并非全是胡作非为,也是做出了一些功绩,其中最重大的应该就是驱除东夷,维护国家安全。扯远点说,他和后来的隋炀帝实际上非常相似,一样天资聪颖,才智过人,但是又都好大喜功,商纣征夷方,杨广开运河,伐高丽,耗尽国家实力,再加上私生活不检点,乱杀忠臣,败亡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夏亡商兴,秦人去夏归商,依然保住了自己的贵族地位,但是商灭周替,这次秦人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彻底从统治者序列被打落下来,堕入凡间。商纣时期,秦人首领是一对父子,父亲名为蜚廉,儿子名为恶来,蜚廉极擅奔走,恶来勇力过人,两人都是商纣的亲近大臣。但是与他们祖先费昌不同,这两人面对商纣王的暴行,不仅不加以劝谏,反而助纣为虐,最终周武王在牧野大战获胜,纣王自焚于鹿台,恶来也被武王所杀。蜚廉当时替纣王出使北方,不在朝歌,幸运地躲过一劫,但是他的族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武王伐纣期间,秦人一直相助商纣,在周人胜利之后,他们自然也受到了特殊照顾。对于这些能征尚战的秦人,周人十分忌惮,如果彻底赶尽杀绝,可能引起极为强烈的反抗,对于当时刚刚兴起,立足不稳的周人来说,这显然是不明智的,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毕竟当时商朝虽已灭亡,但商人依然有极强的势力,秦人和商人同气连枝,合作数百年,一旦联手反叛,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思虑再三,周人找到了一个极为恰当的方法。

    简而言之,也就两个字,流放。既然害怕你们联合,那把你们分散就好。于是,秦人被分成数个部分,并被迫迁徙,一部分迁往南方的黄淮流域,抵御南蛮,一些人被迁往西部边陲,帮助周人防御西戎,而一部分看起来比较顺从的,则得以留在东方和中原地带,但是后来的发展证明,这部分看起来已经归顺的秦人,实际上也并非真心归服。

    周武王死后,年幼的成王继位,周公旦辅佐。政权更替时,最易发生变故,因为此时是国家注意力分散,最为虚弱之时,有心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果不其然,商朝遗孤,商纣王的儿子武庚这时便抓住了这个时机,联合依然归顺商人的部族,策反了本应来监视他的周朝王室管叔和蔡叔,趁机发动了大规模叛乱,史称三监之乱。在这些叛乱部族中,赫然便出现了秦人的身影。

    当时的辅政周公旦是个极厉害的人,后来的分封制、宗法制、嫡长子继承制等流传久远的制度都是其完善形成的,而且他还建立一整套周礼,使整个周朝上下形成了一套等级分明的实用体制,这套体制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直到后来生产力大幅发展,诸国互相攻伐的春秋战国时期才算是结束。但不为后人所知的是,他不仅是一名政治家,还是一名杰出的军事家。

    后世人有许多周公旦的粉丝,其中不乏大人物,其中最有名的两个,便是万世师表孔圣人和三国时期的杰出军事政治家曹操。曹操有诗赞周公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丝毫不掩饰对其推崇敬仰之意,在他心目中只有周公这样的伟人才能使天下人心服,其中也包括他自己,要知道,曹操是何等睥睨天下的人物,煮酒论英雄之时,曹操视天下英雄如草芥,认为真正的英雄只有他与刘备,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周公如此推崇,足可见周公旦的厉害。而孔子更是对其崇拜至极,直称他为“圣人”,在后世儒家,周公旦被尊称为“元圣”。

    相较于周公旦,他的对手武庚也并非无用之人。他聪明好学,很是得到纣王宠信,而且在后来周人灭商之后,他也没有被株连,反而得到管理商人余部的机会。可是他也只能算是一般的能人,遇到大神级别的周公旦,便实在是不够看了,在周公手里,三年时间,三监之乱便宣告破产,主犯武庚、管叔被杀,蔡叔流放,刚刚建立不久的周朝站稳了脚跟,并巩固了对中原和东方的统治,自此周朝便走上了繁荣昌盛的康庄大道。

    而与之相反的,秦人因为参与叛乱,再次被严惩,周人延续了之前的老办法,屠戮之后便是打散迁徙,只不过这次再也不会留有任何余地了,在将一群顽固反周分子处死以后,剩下的秦人被迁往更为遥远的边陲,这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在周人有意地驱赶中,他们一直被赶到黄土高原,到达当时的西戎部族领地,这里生活着数不胜数的戎狄部落,以游牧为主,文明相对落后,不为中原诸侯接受,这种地方,无疑最为适合作为罪人奴隶的安居之所。此后,随着周朝国势日盛,领土也是不断扩大,秦人也被越赶越远,最终到了今天的甘肃天水附近,与戎夷杂居,发挥他们的老本行,替周人养马放牧,以赎其罪。
    第二章 转机在马

    秦人西迁的地方是当时周朝的西部边疆,称为西垂,也称为西犬丘。在当时住在周朝以西的民族是西戎,这是一个游牧民族,实力强大,非常骁勇善战,曾经多次进攻周朝。周懿王七年,他们就曾进攻镐京,后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失信于诸侯,导致外敌入侵时无人来援,西周灭亡,而这个外敌,正是西戎。

    周人把秦人流放到此处,一是可以利用秦人抵御西戎入侵,二是削弱秦人实力,使他们只能依附于周王朝,否则莫说造反作乱单单是那些凶残的西戎人便足以将他们灭族。那么你可能说了,秦人可以联合西戎一起进攻周朝,报仇雪恨,但是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而已,实际上并不具备操作性。

    这是因为西垂以东不远处便是岐地,周人起于西岐,这边乃是他们的龙兴之地,周人在此地的实力自然无需多言,秦人要在别人的刀刃下耍花样,那么就不止是蠢了,更是蠢到敌人祖坟里了。

    不得不佩服当时的周朝统治者,能想出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既除掉了一颗定时炸弹,又部分解决了外患,而最关键的是,还不怕你们联手为乱。

    就这样,秦人在这种被监视的情况下,正式投入到与西戎轰轰烈烈的斗争中去,不断地被消耗实力,为周王朝做着贡献。在周人的设想中,秦人应该只会出现两种结局,一种是秦人在与西戎的斗争中被消灭,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后来的发展证明,这种情况差点就发生了);第二种便是秦人在与西戎的斗争中慢慢被周人同化,最终加入周王朝友爱大家庭,当然依然是以奴隶的身份。但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们的如意算盘在后来证明是落空了。

    秦人虽然落魄,但既没有选择第一种,也没有选择第二种,而是自己给自己走出了一条路。

    如前面所说,周朝的一路发展并不顺利,西有西戎,东有东夷,南有南蛮,北有北狄,国内也并非铁板一块,偶尔还有点叛乱,比如成王时期的三监之乱,懿王时期戎狄入侵,而就在这纷纷乱乱之中,秦人也在周朝这条大船上起起伏伏,慢慢地也涌现出一些人物,其中最有出息的叫造父,被周穆王赏识,为他驾车,乃是当时的赛车,哦不,赛马冠军,在周穆王西游忘归时,一个叫徐偃王的东方诸侯叛乱,车神造父带着周穆王驾车东归,史书称赞他一日千里以救乱,由此可看出他的车速之快,肯定是已经超速了。不过当时没有交警,人们也没有什么限速意识,而且周穆王急着回京救急,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之后周穆王平定徐乱,造父也因此功被封赵城,赐赵氏,发展成为后来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所以自古就有秦赵一家亲的说法。

    而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举兵叛乱的徐偃王也姓赢,赢姓徐氏。之前说过,秦人祖先伯益辅佐大禹治水有功,被赐赢姓,荣及子孙,伯益的儿子若木也被封在徐国,也就是现在江苏泗洪一带,以徐为氏。从这个渊源看来,造父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至于其余的一些秦人首领,最强的也只是做个封地小领主,不要说诸侯,连卿大夫都说不上,也得不到周朝统治者的重视,他们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周人和西戎的战争中充当炮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个叫大骆的首领时期,不过打破这个魔咒的不是大骆,而是他的儿子非子,并且这个儿子还不是嫡长子,而是他的庶子。

    非子居住在西犬丘,作为首领的庶出子,在一个遵从嫡长子继承制的国度里,他是没有任何机会继承家业的。而由于他父亲只是个小领主,他也没有再降一级做更小头领的机会,再往下降,那就只能是做个普通族人,生老病死,柴米油盐酱醋茶,经历普通人要经历的一切,但是如果是这样,可能后来也就不会有秦人了,他们会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不再被人提及。但显然历史并不喜欢这种结局,对于秦人,他还有一份更为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所以他没有让非子成为一个普通人,因为他赋予了他一份独一无二的天赋——养马,而秦人的转机,也正在这小小的马上。

    非子虽然是首领之子,但是由于他庶出的身份,所以他从小便不受重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在内,都只在乎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赢成。因为他不仅是大骆的嫡子,同时他的母家出身也十分高贵,乃是申侯的外孙。申侯在当时是一个强势诸侯,多次和西戎、周等强势部族结亲,实力很强。这么看来,大骆当时作为一个小首领,还算是高攀了申家。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起眼的非子就更无人问津了。非子年幼时,大多数时间见到的都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他的马,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对马如此熟悉,它们的习性、爱好、食物、心情,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那些马也最喜欢这个一直陪着他们的孩子,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主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知音。

    而后来,非子又多了个知音,而这个知音还不是普通人,他便是当时的周朝最高统治者,周孝王。

    公元前910年,周王朝在经历了懿王时期的颓废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位中兴之主,周孝王。三年后,五十一岁的周孝王见到了年轻的非子,史书上没有记载这次见面,但是只知道在这次见面之后,周孝王是非常赏识非子的,于是非子便获得了他人生第一份荣耀的工作,替周孝王到汧渭之会养马。

    非子牧马的结果,史记中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孝王欲以为大骆適嗣。”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周孝王委派非子到一个汧水和渭水交界的草原上牧马,马匹的数量和繁殖率大大提升。于是周孝王甚至希望大骆能立非子作为继承人。

    由此可见,牛人不管处境如何,永远都是牛人,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不过,接下来希望大家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周孝王凭什么要求大骆立非子为嫡?

    非子作为周孝王的养马官,把马养好,其实是他的本职工作,在正常的逻辑里,底下人活干得好,做领导的,那就该给人升职加薪才对,可是周孝王却很奇怪,你活干的好,我不给你奖赏,反而希望你老爹立你为继承人,把家产给你,这怎么看都有点慷他人之慨的味道。

    退一步说,立谁当继承人,是大骆自己家里事,和你周孝王有什么关系?在古代欧洲,也出现过一段奴隶制时期,当时就有这么一句名言流传至今,“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便是说王只对他属下的诸侯和大夫拥有管辖权,至于诸侯和大夫的下属,则跟上位的王没有关系。虽然西周没有那么绝对,但也不会相差太多,分封的诸侯乃是一个独立小国的君主,周天子管理诸侯,诸侯管理下面的卿大夫,卿大夫管理更下面的士,这就形成了一个等级分明的有效管理体系,而周王也不会管的那么宽,还去关心一个小首领的继承之事。

    那就奇怪了,怎么偏偏周孝王要管大骆的家事呢?

    答案只有一个,立非子为继承人这件事,肯定是对周孝王有利的,不然他不会提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赏赐。至于为什么对周孝王有利,我们这里先按下不表,继续看事情的后续发展。

    周孝王想要让非子做大骆的继承人,可是前面我们说过,大骆有嫡长子,就是申候的外孙赢成,如果让非子成功上位,那赢成往哪摆?

    对于这一提议,赢成不答应,他妈申候女不答应,关键是申候也不答应。于是,申候就劝周孝王说:“王上,昔日我的祖先郦山,将他的女儿嫁给了戎夷的首领戎胥轩,因为这层关系,西戎才归服了大周,才有您今日的王位。今日,我的女儿嫁给了大骆作为正妻,已经生了一个孩子,所以立非子为大骆继承人之事还望王上三思。”于是,在这半劝谏半威胁的劝言下,周孝王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既然没办法让非子继承大骆的爵位,那我另外给他找一个封地不就好了?而且,这还是师出有名的。当年,非子的祖先伯翳,帮助舜帝掌管鸟兽畜养,而且干的很出色,大大推动了牧业的发展,舜帝因此封其土地,并赐赢姓。现在,非子继承了他祖先的事业,并再次做出了成绩,那我就将秦地封给他,让他接续伯翳的赢姓祭祀,同时也可以不废除嫡子成继承人的资格,西戎和申候也就没有了反对我的理由,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由此之后,非子则被封到秦地,又因为恢复赢姓,故又被称为秦赢,从这里开始,才正式有了秦人这个说法,从此时算起,那么正是这一次小小的分封,开启了秦国接下来六百年波荡起伏的历史。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试着来回答周孝王为什么一定要分封非子了。据我们所知,当时的西戎并没有完全地臣服于周朝,这一点我们从申候以西戎的归服来劝说周孝王不可废除嫡子成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当时西戎对于周朝还是有一定的威胁性的。而申候与西戎本就有血缘关系,如果嫡子成未来继位,那么擅长养马且勇武的秦人也会成为申候和西戎这一利益联盟的一份子,这是一股具有足够威胁性的力量,作为天子的周孝王怎么会不加以提防,要知道,后来西周的灭亡,就是灭于当时的申候和西戎联手,连那位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都因此命归黄泉。

    所以,鉴于削弱申候和西戎联盟的实力,并对其形成反制,周孝王推出了非子竞争继承人,最后,他成功了,如此一来,秦人起码分成了两派,而非子一派则是完全支持周孝王的,对申候和西戎联盟的实力起到了一定的钳制作用,而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周孝王这一举动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周朝的传承。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比较隐晦的原因,和周孝王的出身有关。

    前面讲过,周孝王是秦非子的知音,这里的知音并非单指孝王对非子高超的养马牧马技艺的赏识,也包含了对他作为庶出子的境遇的同情,而要说清这个问题,就要从周孝王的出身讲起。

    周孝王的父亲是有名的周穆王,即传说中拜访过西王母的穆天子姬满,而他却并非嫡长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即周共王姬繄扈。

    众所周知,周朝极看重礼仪,上下尊卑,等级分明,再加上嫡长子继承制,非嫡长子一般都不会受到太大的重视,所以周孝王即使再有才能,他这一生也注定与王位无缘,只能老老实实做那个人的忠心臣子。如果事情一直这样顺利发展,可能也便不会有后来的周孝王,他会一直是一个忠心的臣属,为他的哥哥、侄子、侄孙尽心尽力,竭力辅佐。但是,历史没有如果,而且他还十分爱热闹。

    周共王十二年,王陟,周懿王继位。

    周懿王是个十分懦弱的人,在他执政时期,西周朝政逐渐腐败,周朝国力愈发虚弱,外敌不断入侵。

    周懿王七年,西戎侵镐京。

    周懿王十三年,狄人侵略西岐。

    周懿王十五年,为了避免外寇入侵,王迁都至槐里。

    周懿王二十一年,周懿王命虢公率军伐犬戎,结果大败而归。

    其余的诸如由于施政不当,百姓作诗讽刺,掣壶氏不听号令,诸侯不尊等等,就不需要多说了。总而言之,在周懿王时期,西周国力迅速衰落,原本成康昭穆四王时期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而这些,他的叔叔姬辟方都看在眼里,不满在心里。

    “大周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

    这估计是当时的姬辟方心里的直接呼声。于是在周懿王去世之后,他不再退让,他要自己作主。于是,他的侄孙没能继承王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代中兴之主周孝王。

    那么有着如此经历的他看到秦非子又是怎样的心情呢?一样不是嫡长子,一样不被重视,但是又一样才具过人,这和他是何等的相似!

    所以,他后来才会力推非子作为继承人,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和评论。不要说什么嫡长子,我们凭实力说话,至于你们的非议,我姬辟方不放在眼里。
    第三章 被煮的国君

    公元前896年,壮志未酬的周孝王薨,安葬在毕陌,也既是现在陕西西安附近的渭水南北岸地区。而周孝王死后,当初被他夺走王位的侄孙,周懿王的太子姬燮继位,史称周夷王。

    这个时候,秦人刚刚获得封地,正在甘肃偏远地区努力拓荒开垦,我们不去打扰他们,转过头来看看周国又发生了什么。

    正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周朝的强弱兴衰,也间接决定了秦人的命运。事实证明,之后周朝的发展,确实给了秦人极大的影响,甚至差一点使其彻底灭族,但间接地也给了他们千古一遇的机遇。

    这么说来,秦人也算命苦,从他们刚刚获得封地开始,周朝似乎也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慢慢走入了衰落的不归路,接下来的两代国君,一代比一代荒唐,干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奇葩。

    先说说周夷王。周夷王继位之前,由于周国衰落,戎人、狄人时常入侵,各位诸侯也各有心思,周王室权威衰落。而当时由于周孝王的一番有效作为,周国国力有所恢复,在这样背景下登位的周夷王,自然希望能够恢复周王室以往的威望。

    如何恢复周国权威?

    这是摆在周夷王面前的一道难题,如果以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根本在于国力强盛,只有君主励精图治,富国强军,再通过打击外敌、改善民生等手段,自然可以做到万国来朝,诸侯敬畏。

    可问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周夷王的才能并不足以支撑他的梦想,而且这个方案耗时太长,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只想求一条捷径,能够让他一夜暴富,威服诸侯。

    那么这条捷径是什么呢?周夷王想来想去得到了四个大字,杀鸡儆猴。你们不是不服我吗?我就找一个诸侯动动刀子,让你们知道知道周王室的厉害。

    可是,这只鸡该找谁呢?

    他又陷入了沉思,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好的人选。这就有点头疼了。

    俗话说的好,瞌睡了自然就有送枕头的。周夷王急需一个打盹的机会,立马就有人屁颠屁颠地把枕头给他送了过来。这个人是谁?就是当时纪国的国君纪炀候。

    纪国位于齐国以东,与齐国接壤,但是只是一个小国。齐国乃是辅佐周武王灭商的姜太公,姜尚的封国,国大兵强,而且在周成王时还被赋予征伐之权,所谓的“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也就是说,无论是侯还是伯,只要你觉得他图谋不轨,都可以以天子名义进行讨伐。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对齐国周围诸如纪国之类的小国来说,齐国既有攻打他们的实力,手里又握着周天子征伐诸侯,便宜行事的名分大义,只要他愿意,随便给你扣个叛上作乱的罪名,立刻就可以带着一班小弟围殴你。这无疑是时时高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无时无刻不再威胁着他们,让他们一直都提心吊胆。

    而现在有了这个机会,纪侯又怎么会放过?

    于是,他专门跑去觐见周夷王,对他分析说:“大王,你看,现在这些诸侯里面,有大诸侯,有小诸侯,小诸侯势力小,只能依靠大周的庇护才能存活下来,哪里还敢对您心存不敬呢?”

    “可是,”

    他话锋一转:“那些大诸侯就不一样了,他们国强势大,丝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比如那个齐国,自恃乃姜公之后,劳苦功高,平日里哪有什么朝见,您再看看他那个国君,连名字都叫做吕不臣,这不是暗中怀有不臣之心吗?我们纪国虽然国小,但是也知道尊奉大周,可这齐国自恃功高,早就不把周王放在眼里,当年成王赐予他们征伐之权,他们便借此机会不断扩军征伐,尤其最近几年越来越明目张胆,恐怕早有反意,大王不得不防啊!”

    这周夷王一听,深以为是,反正对他来说不管齐公是否有反意,只要你有能力造反,就是潜在的威胁对象,况且现在又有你周围国家的国君告发你,那你就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于是,在周夷王三年之时,他召开了一场诸侯聚会,在聚会之上,周夷王指责齐国有不臣之心,并给齐公判决了一个令人瞠目的处罚,他在聚会的大殿之上,用一口大鼎,将齐哀公活生生地给煮了!

    ……

    这我也不知道该评论些什么了,只觉得这种方法实在是太耸人听闻,残忍霸道了,不要说对堂堂的一个国君,就是对一个普通人,恐怕做这种事都会受到万人唾骂!而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居然是堂堂的周天子!

    这做法,恐怕也只有后世那秽乱东汉的大军阀董卓才能与之相比了。

    在烹杀了齐哀公之后,周夷王看着那些吓得面无人色的诸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尔等属国,均是受封于我大周,便是我的臣民,我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存亡,所以你们只需要老实听话,尊奉大周号令即可,不要妄想对大周不敬,不要异想天开地以为可以取而代之!

    想归想,话当然是不能这样说的,之后,周夷王很宽容地表示,虽然齐公有不臣之心,但他已经身死,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己作为天子,也有容人之量,不会计较齐国其他人的罪过,为表宽宏大量,他便封死去的齐哀公的弟弟吕静为齐公,统领齐国。

    做完这一切,周夷王很开心,因为他杀了一只很肥的鸡,狠狠地警告了那群猴子一把,而这群猴子那畏惧的眼神,铁青的脸色让他很受用,感受到了久违的做王的感觉。

    纪炀侯也很满意,在他的三寸巧舌之下,成功地把隔壁大国的国君说死了,少了一个威胁,保护了自己的国家,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

    而下面的诸侯呢?他们的感受没有人知道,但是他们应该是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个周天子,可能是个疯子,既然是疯子,那就更没有尊重的必要了,之所以在你面前畏惧,那只是因为那是你的地盘而已,离开了那里,你什么也不是。

    而刚刚失去国君的齐国则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愤怒,依靠着齐国强大的国力支撑,他们的情报人员很快就掌握了始作俑者是谁,从此以后,纪国就再也没有安宁之日了。

    毕竟周夷王是天子,而且此时虽说周国国力减弱,但依然还保持着宗主国的威慑力,齐国再厉害,这个时候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是一个小小的纪国就不一样了,历史继续发展,齐国始终牢记着这一深仇大恨,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直到公元前690年,齐军攻破纪国国都,纪国灭亡。

    而周夷王在烹杀齐哀公后却发现,虽然那些诸侯表现的很畏惧,但是诸侯不敬的情况似乎没有得到多少改善,甚至有些变本加厉的味道。

    例如楚国国君熊渠,居然罔顾周王室权威,公然起兵攻打庸国、鄂国,甚至无视礼法,僭越行事,效仿周天子称王,而且更过分的是,这家伙不仅自己称王,还将他的三个儿子分封为王。

    这下,周夷王郁闷了。不过他也没有郁闷多久,一年以后,他便得了重病,病死了。

    公元前880年,周夷王病逝,周朝臣民上下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想一出是一出,胡作非为的主给伺候走了。

    但是历史证明,他们此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周夷王去世之后,其子姬胡继位,终于,历史上第一个重视财政,与民争利,同时还发明了特务机构的王出现了,这就是周厉王。
    第四章 周厉王:军功赫赫的暴君

    周厉王继位之后,给予秦人最大的一场挑战也便来到了。此时,秦非子已经去世,秦地这一支的秦人首领乃是他的曾孙秦仲。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秦人已经慢慢由一个弱小附庸渐渐成长起来,实力不逊色于当时的一些小国,但是相比于齐楚之类的大国,还有戎夷等外族来说,仍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边境生存发展,全仰赖于背后那个强大的周王朝。但是,此时的周朝却出现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导致的后果,却让秦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周王朝的问题,正在于他的君主。前面我们说过了周夷王,听信一人谗言就将一个大国国君活活煮死,引发了诸侯不满,而他去世之后,接任的周厉王虽然军功赫赫,但是由于犯下了致命错误,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从本质上说,周厉王这哥们和他父亲的初衷是一样,都是为了振兴周王室,恢复大周往日荣光,可是两人的策略却截然不同。

    周夷王采取的是对内型,杀鸡儆猴,烹杀一个齐哀公警告其余诸侯,当然,效果不但不好,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敬畏,反而容易遭人怨恨。

    而他的儿子周厉王呢,采取的则是对外策略,简单描述就是,打服你。而且从取得的效果上来说,的确是卓有成效的,比他父亲强太多。

    在历史上,我们都把周厉王归类为一个暴君,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实际上极具军事天赋,是个不折不扣的有为君主。但也是由于只懂军事,对待政治过于简单粗暴,最终却落得个千古骂名。

    接下来,我们便来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

    公元前879年,周夷王去世,周厉王继位,从此开始,周王朝就开始了连年不断地战争,走上了以武力威服四方的大道。

    周厉王的打击对象极多,范围极广,包括但不限于濮国、东夷和南夷的二十六个联邦小国,不仅如此,还有南淮夷,噩国,犬戎,宿夷等众多外族势力,也统统都被周厉王纳入了打击范围。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不服我的,都要打。而什么时候打,那得看我的心情。

    周王朝在周厉王姬胡的带领下,如同一台战争机器,轰隆隆地启动了。

    事实证明,当时的大周虽说有些没落,但是收拾收拾旁边的这些小不点国家和小部族,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姬胡同志英勇善战,志气高昂,一连发动了多次对外战争,具体战斗胜果如下:

    对濮国一战,包围濮国国都,逼迫濮君投降,恢复对周王室的朝贡;

    对东夷和南夷一战,直接利用强大的军事实力压迫威逼,吓得那二十六个小部落是闻风丧胆,赶紧收拾行装,准备礼物,屁颠屁颠地去朝供;

    对南淮夷,多次实施精准打击,目标明确,那便是阻止其扩张脚步。其中一次,周厉王更是亲自坐镇东都,指挥打败了淮夷入侵者,夺回被俘的四百人,将这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夷族成功扼杀在摇篮里;

    对噩国之战,由于是噩侯反叛,联合南淮夷和东夷大举入侵,攻入周国要害之地,周厉王便也丝毫不客气了。他任命当时手下最是能征善战的大臣武公为将,而且直接把当时大周国内能动员的军队全部征调过来,率领全国之师与其决战。这一战,周军无论是人数还是士气都是相当硬气,堪称气势如虹,所向披靡,一举击溃噩国联军,杀噩侯,灭噩国;

    对犬戎之战,犬戎入侵周都镐京,再次派出王牌打手武公,对犬戎的入侵展开大举反击。

    在这里也得说一句,不怪人家老胡总派武公出去干活,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哥们比较能打。

    武公兄弟也确实名副其实,带领周军是二话没说上去就揍,先后在邾、龚、杨家等地与戎军激战,几次把戎人军队打得抱头鼠窜,再也不敢去捋周厉王的虎须;

    对宿夷之战,这是记载最详细的一次,也正是这一次,证明了周厉王的军事才能。

    周厉王这次估计是觉得老在后面看着不过瘾,居然亲自跑到了晋侯苏的大军之中。

    他在观察了敌军情势之后,确定敌人的西北角就是薄弱之处,于是他亲自制定作战方略,命令大军在四周全力攻击作作为佯攻,但暗地里却指挥军队着重对城池的西北角进行重点打击。

    果不其然,周军朝着西北边一顿猛攻之后,原本还顽强抵抗的宿夷军队再也支持不住,如同大水冲沙一般土崩瓦解,周军得以一举打败敌人。

    接下来周厉王似乎还是很不过瘾,他看着敌人全面溃败,居然自己亲自带着人马冲了出去,追击敌人,彻底将其击溃,没想到厉王强者,居然是强悍如斯啊!

    这要是被两千年后的朱棣同志知道,肯定是恨不能生逢其时,把酒畅谈啊!

    好了,周厉王姬胡同志的战斗胜果大体如此,从以上这些看来,他的确称得上军功赫赫。

    实际上,在当时他也确实做到了诸侯敬畏,八方宾服,比较能够证明的就是楚国国君熊渠之事。

    上一章我们讲过,周夷王想要杀鸡儆猴,可却适得其反,还有一个楚国国君熊渠僭越天子权柄,也就是他做了周天子才能做的事。

    什么事呢?

    他自己称了王不算,还擅自将自己三个儿子分封为王。

    要知道,当时能称王的只有老大哥周国的国君,而现在他不仅自己称王,还把儿子也封成王了,难不成你这个王比我这个周厉王还大不成?真真是岂有此理!

    照着这么发展下去,按照厉王老哥的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亲自带着周国大军奔着楚国去了。

    东夷南夷噩国等小弟的血现在还热乎的,留在那里血淋淋的,没干透呢!

    熊渠也不傻,一看人家周厉王这一副王者归来的架势,知道自己这些年有些漂、有些作,再作下去早晚得玩完。

    想来想去,这个王的称号是虚的,可是周厉王那40米大砍刀可是实打实的,数了数自己手底下这点家当,估计还不够人家吃一顿的,那还是消停一会儿吧。

    毕竟比来比去,还是命重要。

    楚国君熊渠很识时务,自己取消了封给儿子们的王位,而且不仅儿子们的王号取消了,自己的王号也撸掉了,一副大哥你看我多听话的谄媚嘴脸,呵呵。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周厉王也算得上一位有为之君了,可是历史规律告诉我们,任何一件事情都有两面性。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既然有好的一面,那肯定也就有坏的一面,这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脱离的准则。
    第五章 被赶出国都的国君
    周厉王能打,军功卓著,替使大周国久违地在一班小弟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这是事实。但另一个事实是,打仗那是要花钱的。
    孙子曰: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一天就要消耗一千金,然后才能勉强拉出一支军队去帮你打仗,粮草、兵器、甲胄、车船、抚恤等等,哪一样是不用花钱的?
    就这还不算征兵的花费,搞阴谋诡计的花费,为了维持您赏罚分明的优秀领导品质的花费,真是哪哪都要钱啊!
    周厉王打了那么多仗,那他究竟花不花钱?废话,没钱谁给你卖命!
    可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了,这钱哪里来?
    当时的周王室处于没落期,虽说有点家底吧,可让你打个一次两次可能还行,你天天打月月打年年打,还一定要打赢,这怎么够呢?
    所以呢,别看周厉王贵为天子,但其实他有一个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的苦恼,缺钱。
    由此可见,没钱,困扰的不仅仅是我们这样的穷人,有钱人也是有不够花的时候,这真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疑难杂症,没有之一。
    周厉王缺钱,他自己又不会赚钱,那就只能靠大臣了。而这时候刚好就有这么一个会赚钱的大臣广,叫做荣夷公
    荣夷公,顾名思义,他是当时一个叫荣国的小国国君,这个人本来是个无名小卒,可是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他有一个很突出的闪光点,赚钱。
    可问题是,周厉王同志连年打胜仗,花钱如流水,这个花钱速度,即使是荣夷公这样的赚钱能手也是徒叹奈何!
    无奈之下,为了赚钱,荣夷公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眼就盯上了国内那些处处都有的山河湖海。
    你以为这哥们缺钱了,准备效仿一下后世那些酷吏,搞点苛捐杂税增加点国家收入?
    要是你这么想,就太小看这位赚钱能手了。
    荣夷公这时候想的并不是多搞点税收开开源,而是直接把这些地方收归国有,简单一句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来打渔捕猎摘果子,嘿嘿,交钱!
    这时候就有人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国所有的土地都是国家的,哪里来的收归国有一说。
    要说这个,就得从周厉王的曾祖,周共王说起了。
    周共王有一个很有名的老爹,穆天子姬满。这位仁兄平生最爱一事,旅游。
    据传他还去过昆仑山,见到过西王母,不过这是传说,当不得真,不过他喜欢旅游却是千真万确。当然了,天子出巡,八骏开道,也是就要八匹马拉车,还不算后面的仪仗队,排场自然少不了。
    可这样一来,就把大周朝的那点家底耗光了。等到周穆王仙逝,周共王继位,回过来一看,傻眼了,整个大周的家底还真的就只剩个底了。
    没钱那能行吗?
    奖赏功臣,征伐戎夷,开垦务农,天子日常生活,哪里都要钱,而且周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礼仪,天子排场能少吗?
    可是没钱,这实在变不出花样来呀,俗话说的好,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那怎么办呢?
    周共王想了一招,那就是允许土地私有,且可自由买卖,而国家便可据此向土地所有者收取税金,以此增加国家收入,缓解了周朝的经济紧张问题。
    而现在,大周是周厉王当家做主了,国家又缺钱了,这时光靠收税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战争需要了,怎么办?
    荣夷公这货一看这领导有需求,自己肯定得动脑筋,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不就好了,反正决定权又不在那些国人手里。
    当时把这些东西私有化搞税收赚了一笔,那现在只要把重新收归国有,那不就又可以捞一笔了吗?
    具体操作如下,从此以后呢,这里就不再是你们的私有地了,而是属于天子直接控制,收获都归天子所有,你们要进来打渔捕猎吗,也可以,交钱!
    至于交钱之后你们是亏还是赚,能不能生存下去,那我们就管不了了,毕竟国家缺钱嘛,身为大周子民,要有点奉献精神!
    妙计呀妙计,可是殊不知,也正是这一招,把国家的人民逼上绝路,同时也把周厉王逼上绝路。
    本来嘛,大家开开心心过着自己的小生活,上山打猎,下海捕鱼,虽说要交税吧,可是那也在情理之中,收成好的时候多交点,自己获得的也多,少的时候少交点,勒勒裤腰带,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日子过得还可以。
    现在好了,你周厉王一来,就要把我们的土地全部收走,还不准我们进去谋生,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这一政策,可谓是损人至极,国人当然不开心了,而不开心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起来造反吧,于是大家也就平时吃饭喝酒时说说牢骚话,骂骂街,出几句怨言,这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周厉王不干了,老子是天子,带兵打仗也是为了保卫国家安全,凭什么要被你们背后说坏话。
    于是,周厉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群卫国巫师,让他们监视国人的一言一行,要是有说他坏话的立马向他报告。
    这下好了,大家现在连发牢骚都不敢了,在路上遇到也是使个眼神,然后赶紧走开,这就是成语“道路以目”的出处。
    当时有一个比较明白的大臣召公对周厉王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是说,你不让老百姓说话,就像把快要泛滥的河流堵塞一般,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老百姓心里的怨气说不出来,就会积攒在心里,久而久之,这就是个火药桶啊!
    可是周厉王也是一直霸道惯了,老子一生气,连什么夷人戎人都可以干翻,还怕你们这几个区区平头百姓?
    所以他不仅不在意,还颇为自己这一创新之举感到得意,而这也导致了他最后的悲剧。
    周厉王三十七年,忍无可忍的国人自发聚集起来,发动了叛乱,愤怒的国人冲进了周王室的王宫,要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
    反叛的人数实在太多,王都那一点警卫队根本就不够看,如果硬碰硬,很有可能当场就被那暴怒中的人们乱拳打死。
    周厉王哪里见过这架势,一大堆暴怒之人拿着家伙事,一个个房间地找,就为了把自己抓出来干掉,虽然厉王同志很强悍,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他只剩下一个选择——逃走。
    周厉王两脚抹油,一顿乱窜之后,不仅跑出了宫城,还直接跑出了国都,而他逃出国都之后,照理应该是聚集军队平叛,或者是号召诸侯起兵勤王。
    但可能是他老人家干的那事太不厚道,不仅没人支持他,反而大多数人都是同情那些被剥夺了经济来源的国人的。
    这样一来,别说反攻倒算了,能躲起来不被人抓住,那就算烧了高香了。
    周厉王没办法了,只能跑到了一个叫彘的地方,在这里暂时隐居起来。
    这眼看着国都是再也回不去了,开玩笑,一大堆拿着菜刀棍棒的人整天围在身边,随时准备给你一刀,换谁也不敢回去。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那怎么办呢?而且再找一个国君,谁能保证他不会反攻倒算,不会像周厉王这孙子一样断人财路?
    这件事就体现了中国人的智慧了,大家一合计,既然我们受够了周厉王一个人的胡作非为,谁都不想再出一个独裁者,而国家大事还是得处理,也不能荒废,那既然一个人不行,两个人来干,不就可以了吗?
    至此,周国便进入了召公和周公主政的共和状态。
    十四年后,这位戎马一生,军功赫赫却又独断专行,断人财路的姬胡兄弟死了,死在了他当初逃到的那个地方,彘地。
    对于这哥们,我还是觉得很可惜的,本来一个好好的军事奇才,明明可以建功立业,流芳百世,却因为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性,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千夫所指的暴君,由此可见,对于每个人来说,全面发展发展那是相当重要的。
    而另一边,由于周厉王被赶走的这次暴乱,周国又是元气大伤,给了旁边的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部族机会。
    当初周厉王同志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现在他把自己玩死了,那还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很快地,西部戎族就率先举起了反叛大旗,而这一次叛乱,则是彻底改变了秦人的命运。
    第六章 灭族惨祸
    回归正题,我们把眼光继续看到秦人身上,前面讲了烹人立威的周夷王和军事暴君周厉王,在这两位天子的一顿折腾之下,周朝原本就衰落的国势更是如日落西山,倾颓而下,外族势力见有机可乘,也是不断入侵,尤其是一个叫西戎的西方部族。
    西戎,周朝时华夏诸侯对西边部族的统称,实际上与中原诸侯都是同源关系,西戎中也有姜姓、姬姓等华夏古姓,在古时都是同族,只是由于什么原因这部分部族搬迁到了西边居住。
    他们迁徙之后,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居,风俗习惯也与中原渐有差异,这些戎人平时为民,放牧牛羊,战时则全民皆兵,骑马上阵,以弓箭刀铤为兵器,只要有利便出击,不利则退却,丝毫不以逃跑为耻,在与中原诸侯的接触中,摩擦不断,周朝的先祖古公亶父便是不堪其侵扰,这才迁居到陕西关中的周原。
    而发展到西周早期,两者的关系更是恶化,周武王灭商后,把这群人赶到了洛水和泾水以北,也既是今天的陕西北部和甘肃一部分地区,让他们按时纳贡,摄于周朝强大的军事实力,算是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
    而随着时间推移,周朝国势衰落,戎族便趁机再起,与周摩擦不断,今天你不行了,我趁机给你一拳头,明天我缓过来了,有仇不报非君子,自然要还你一锤子,这在当时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所以,当周夷王和周厉王两王一顿操作之后,周朝处于虚弱之时,爱占小便宜的西戎人自然要过来打打牙祭,但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打就把秦人的一半给打没了,也给自己惹下了一个了不得的对手,从此两方不断死磕,一斗就是数百年。
    史书记载,周厉王无道,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
    大骆,就是我们前面说的秦非子的父亲,前面已经说过,非子被封于秦地,所以他便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了,而剩下的族人,则是依然留在西犬丘,在大骆去世之后,大骆和申侯女儿的儿子公子成继承了这一地区。
    西戎人反叛周朝,位于周国最西侧的西犬丘自然首当其冲,我们说过,当时西戎实力强劲,而大骆一族不过只是个小小部族,与西戎军队实力悬殊,怎么可能抵挡住西戎的进攻?
    不出意料,在经过一番殊死抵抗之后,大骆一族全族被灭。
    那么这时分封在秦地的非子在做什么呢?
    实际上,当时非子已经过世了,此时秦地的秦人首领叫秦仲,是非子的曾孙。
    在犬丘失陷,大骆一族被灭之后,秦仲可谓是对戎人恨之入骨,虽然两者早已分开多年,但实际上却是分属同族,都乃同族亲人,平日里你来我往,关系密切,这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被人给灭了族了,这让秦人如何不痛彻心扉?
    可是事已至此,西戎兵强马壮,军势浩大,你一个小小秦族又能如何?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把这刻骨仇恨埋入心里,回家发奋图强,厉兵秣马,期待有朝一日能报此血海深仇。
    而这个机会,随着周厉王去世,周宣王继位而到来。
    公元前829年,被国人赶出国都十四年的周厉王死于彘地,辅政召公和周公共同辅佐太子姬静继位,这就是西周中期的中兴之主周宣王。
    周宣王是一位有为之君,对于西戎的入侵,他也是颇为烦恼,故而在得知了秦人之事后,他经过一番思考,觉得可以把伐戎一事交给秦人。
    一则当时秦人与西戎有血仇,都迫不及待想要报仇雪恨,二来则是经过秦仲这么多年的发展,秦人实力增长明显,《诗经·车邻》中记载:有车邻邻,有马白颠。说明此时秦人已经有了相当数量良车骏马,军事实力今非昔比。
    于是,周宣王便任命首领秦仲为周朝的西垂大夫,主导伐戎之事。
    秦仲得此机会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在周朝中获得了一个大夫官职,秦人终于是彻底摆脱了奴隶叛贼身份,在周朝拥有了正式的政治地位,具备了一定的政治权力,从此可以名正言顺以天子名义讨伐血仇西戎,可让他发愁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究其原因,还是那四个字,有名无实。周宣王给他的只是一个虚名,并无任何实质上的援助,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以自己一族之力,对抗让整个周朝都头疼的老对手西戎。
    这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是无论如何,与西戎人的血仇是彻底结下了。即使这件事情极为艰难,秦仲和秦人也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自己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退一步海阔天空。毕竟死难的那些人是自己一整族的亲人,而不是秦人放牧的牛羊,可以随便生杀予夺!
    于是,带着自己的族人,以及那刚刚培养起来初具规模的兵力,秦仲出发了。那一刻,他是勇敢的,无畏的,他为后世秦人树立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榜样!虽然明知不敌,秦族子民亦无所畏惧。
    而这种精神,也将一直伴随着秦人,即使日后他们身处逆境,即使他们被六国群起而攻,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屈服过,直到他们一扫六合,统一天下。
    此后五年,秦仲一直置身于与西戎作战的第一线,以自己有限的兵力和西戎悍兵多次较量,只为给自己的族人讨一个公道。
    可是,打仗不仅仅是靠勇气的,战争的决定性因素,还在于双方的实力。
    秦人虽然勇猛,但是面对实力远远强于自己的西戎,免不了也是落得失败的下场。
    公元前822年,秦仲在于西戎的一次战斗中,兵败被杀,彻底结束了他的复仇之旅。
    但是如此一来,西戎和秦人结下的仇就越来越大了。
    秦仲留下了五个儿子,大儿子继承了首领之位,后世称他为秦庄公。
    五兄弟见不仅族人被屠杀,现在连父亲也死于西戎人的手中,无不是咬牙切齿,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可是还不待他们出手,一份诏书送到了,当朝天子周宣王要召见他们五人。
    五个人心里疑惑,父亲虽然是周朝大夫,可是在周朝地位并不算高,虽然他是为周宣王讨伐西戎而死,可是贵为天子,最多也就派人来吊唁一下也就是了,为什么要专门召见他们五人呢?
    带着这种疑惑,五人来到王宫,一见面,周宣王认真打量了五个人之后,直接了当地就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们想不想替你们父亲报仇?”
    五个人愣了,这是他们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根本无法回答,场面顿时冷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中。
    究其原因,那便只有一个答案:秦人实力不足!
    整个赢氏部族本就不大,西戎攻犬丘时,犬丘全族都被灭,秦仲为了复仇,带领秦地族人和西戎血拼这么多年都未能取胜,现在更是战死,在这么多年战争中,秦人也是死伤惨重,现在说要报仇,无异于驱羊逐虎,而现在这只羊,还是只刚刚重伤的病羊!
    周宣王看着眼前五个年轻人,只见他们眼角含泪,却是低头不语,只是看着地板,他的心中也是一阵后悔。
    当初,若不是他错估了情势,秦人又何至于遭此惨败,连自己首领的性命都搭了进去?但是事到如今,悔也无用,他望着前面那些年轻的面孔,坚决道:“我可以派大军相助你们!你们可敢一战?”
    兄弟五人听到这句话,悲伤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纷纷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宣王。
    过了不知多久,兄弟五人纷纷跪下,咬牙说道:“谨遵王命!”
    公元前822年,秦仲死于西戎之手,其长子赢其继承秦族首领之位,史称秦庄公,次年,秦庄公带领其弟四人,配合周宣王大军出征,誓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第七章 秦庄公伐戎
    周秦联军出征,周宣王经过秦仲战死一事,彻底了解了西戎人的强大实力,此次他派出了七千人的军队,由虢国的国君虢季子白率领,会同秦人军队一起向西戎人进攻。
    七千人看似很少,实际上在当时已经算是大军团作战了,要知道当年周武王会同诸侯讨伐纣王时联军的兵力也才四万多人,这次光是征讨西戎就出动了七千人,而且这七千人还是拱卫王都的精锐,战力很强,绝非普通乌合之众可以相比。
    周秦联军一路向西,直接寻找西戎军的主力部队决战,一直到达高陵,也就是现在的皋兰山地区,周秦联军和西戎军在此打了一场混战。
    此时的西戎人还沉浸在刚刚打败秦人的胜利之中,未把此次战斗放在眼里。但结果出来却是令他们目瞪口呆,秦人满腔怒火,士气高涨,再加上周朝精锐的强大战力,一下子就冲垮了敌人,西戎人尚且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打得崩溃。
    西戎军队无奈后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刚刚被彻底击溃,惨遭灭族的秦人,怎么这么快就恢复元气了,而且变得如此凶猛,一个个就不要命似的,尤其是那五个年轻人,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地死打死咬,简直就是不死不休。各位大哥,我们只是想趁机抢点东西,占点便宜,没想要和你们拼命。
    一边是来乘火打劫,一边是复仇心切,从这里并不难猜测这场战争的结局。
    这一战,联军大败西戎,斩获无算。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西戎人深居西部久矣,根深叶茂,势力强大,又岂会因为这一次小小的败仗就伤筋动骨?相反地,当皋兰山的失败传回西戎各部之后,他们是勃然大怒,各部落纷纷出兵,想要报复联军。
    这时,摆在秦庄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前进,勇猛杀敌,一条是撤退,暂避锋芒。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联军刚刚胜利,士气正盛,只要再进一步,彻底赶走西戎军队,完全解决西部边患并非不可能。更何况,此时的秦人还正处于复仇成功的快感当中,要他们轻易放弃,谈何容易?
    可是,现实情况也是很严峻的,没有人知道西戎到底还有多少实力。如果贸然孤军深入,到时中了敌人埋伏,那该怎么办?秦人还能经得起这样的失败吗?
    荣耀和失败,这是摆在秦庄公面前大王一道难题,而如何解答,则关系到整个联军士兵的生死。在这时,冲动的人可能会选择前者,但这往往可能导致他们的覆灭,而谨慎的人则会选择后者,可这样的人也容易贻误战机,错失到手的绝佳机会。
    哪一种都不行啊!太难了。
    但是,秦庄公却完美地解决了这一问题。
    在取得大胜之后,年轻的秦庄公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准确地预估了自己军队和对方的实力,分析之后,他认为自己军中都是周朝精锐,战力很强,而且秦人御马是很有一套的,毕竟非子就是靠此起家嘛。
    所以万一真的打不过,他们想要走,应该还是来得及的。而且西戎人刚刚经历大败,对于联军还是有一定的忌惮之心的,即使战局对联军不利,他们也必然不敢轻易追击,这一点就可以用来做文章。
    方案就此定下。
    秦庄公带领着联军继续前进,寻找地形有利之处,守株待兔,在那里和敌人接着大战了一场。结果正在他的预判之中,西戎人虽刚刚经历大败,但是游牧民族全民皆兵,军事实力依然极强,考虑到自己又深入敌方腹地,于是他在一开始觉察出对方的强大之后,他便知道靠他这点人马要彻底解决实力强劲的西戎军队,确实是不太可能。
    “只能撤退了。”
    我们有理由相信,当他心里做出这个决定时,实际上上是非常遗憾的。但是,这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秦庄公下定决心撤退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把部队撤出,因为这样很容易被敌人追击,最终使得部队溃散。这时,他们主动选择的有利地形便发挥作用了。
    依靠地形优势,秦庄公带领部队且战且退,既不主动发动猛攻,也不迅速撤离,将周军的强悍战斗力和秦军的机动性发挥的是淋漓尽致。
    西戎军队见他一会儿打一会儿停,还一直把他们往一个方向带,都是一阵迷糊,想要尽全力追击,却又怕这是对方的陷阱,一旦追敌太深,周人伏军尽出,到时自己可就要成饺子馅了。
    在这种心理攻势下,西戎军队不敢穷追猛打,只能眼睁睁看着周秦联军退走。如此,秦庄公赢开慢慢把部队撤了出来,避免陷入西戎军源源不断的包围之中。而在这个过程中,联军数次击退敌人,斩杀极多,再次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
    而即使是大获全胜,秦庄公赢开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当他们撤回西犬丘故址,看着那满目断壁残垣,族人的鲜血,早已在地上干涸成了一片片的黑色,他的心情,无疑是无比沉重的。
    “父亲,我终究还是未能替你报仇!”
    那一刻,他的心情不知有多么的不甘。身负血海深仇,曾经以为自己可以靠着手中的刀剑快意恩仇,但是直到他真正接触敌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在自己眼前的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这种强大,让他感到绝望。
    但是,他没有时间沮丧太久,因为他还是周国的臣子,还要把自己的族人和周国的军队带回去,这是他的职责。
    “出发吧!”当他再次远远遥望了西方一眼之后,说出的只有这三个字。
    公元前821年,秦庄公赢其与昆弟五人,率部族与周卒七千,战皋兰山,西进伐戎,大胜,班师回朝。
    周宣王大喜,正式册封其为西垂大夫,重新把西垂故地赏赐给秦人。
    同时,为表彰其父秦仲伐戎献身之功,又封秦仲少子嬴康于夏阳的梁山,今陕西澄城县东北,号梁康伯,史称“东梁”。
    而西戎一边,经过此次打击之后,其也无力再占据西犬丘等周朝西部边陲,他们不得已退了出去,只留下一片战火焚烧,尸体遍地的废墟。同时,他们与秦赢一族的仇恨也愈演愈烈,即使暂时退走,西戎军队却依然时而袭扰周国西垂,在此背景下,秦庄公赢其奋勇而起,亲自坐镇西垂,终其一生,不曾后退一步,西戎军也终没有再次掀起大的风浪。
    第八章 大乱将起
    秦庄公战胜西戎,夺回西垂,周宣王大喜之下将西垂一并赐予秦人治理,大大扩展了秦人的领地。照理来说,这本应是喜事一桩才对,可是对于秦庄公来说,这却不见得是一件开心的事。
    当时,西戎虽然暂时退却,可是他们依然拥有极其庞大的势力。
    秦人刚刚夺回的西垂位于今日陇南市礼县东北,也就是甘肃南部。在其四周,基本全是戎族的势力。
    秦人西边,即甘肃西部是强大的犬戎部落;东北边的甘肃东部有义渠之戎;往东走到陕西,关中的岐丰地区则被戎族丰王占领,而这还不算那些散落在四周围的那些中小戎族部落。
    这些西戎部族如满天繁星一般,将秦人包在了中间。
    在这种情况下,秦庄公估计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
    为了防备西戎部族的侵袭,秦庄公赢其只能亲自前往西垂镇守,而这一去,就是一生。
    公元前778年,庄公四十四年,赢其病逝于西垂,终他一生,新兴的秦族持续发展,愈发强大,西戎铁蹄再也无法随意践踏秦人,但是秦人和日益衰弱的周国也没能对戎人进行大型反攻。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几十年,所有人都希望周王室能再出一位中兴之主,带领诸侯走向富强,抵御四方戎狄部落的骚扰,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秦庄公逝世七年之后,强大的西周居然灭亡了,而罪魁祸首中的一个,正是西戎中最强的部族之一的犬戎。
    这对整个中原诸侯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这一次历史巨变,给了秦人千古难遇的历史时机,而秦人也将牢牢把握住了这一机会,如同喷薄而出的红日,正式登堂入室,走上诸侯争霸的舞台。
    而带领秦人走上这条道路的人,叫赢开。
    秦庄公在史书上记载有三个孩子,长子世父,次子赢开,还有一个女儿穆赢。
    照理来说,庄公去世之后,应该由他的长子世父继位。可是世父性格刚烈,爱恨分明,在他祖父秦仲战死之后,他就对秦庄公说:“西戎杀我祖父,此生不杀戎王,我便没有脸面回来。”
    之后,他就把世子之位让给二弟赢开,一心主导伐戎之事。但可惜的是,当时秦戎实力差距太大,即使当年秦庄公与周国联军也未能奈何戎人,更何况只有秦人一族之力。
    所以世父这一生,也只能如同夸父逐日一般,始终追寻着那遥不可及的梦想,看似近在眼前,却始终追之不得。
    赢开继承了首领的位置,史称秦襄公。
    历史证明,这是秦人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君主,正是在他手里,秦族真正意义上变成了秦国,名正言顺与齐楚郑晋燕等诸侯国并列,平起平坐。
    但是这时,秦襄公赢开肯定不知道他肩上承担的重大历史责任,相反地,他正面临着生死攸关的难题,而出题人,正是秦人的老对手——西戎。
    秦庄公新逝,次子赢开继位,违反了周朝一贯尊奉的嫡长子继承制。秦人虽然被排斥于诸侯之外,但毕竟也是大周的一个附庸,人心难免动荡,不要说那些股肱之臣,即使是秦襄公心里,恐怕也免不得对自己继位的合理合法产生一点怀疑。
    这种时候,正是秦人最虚弱的时候,而他们的老对手西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襄公二年,西戎军队卷土重来,兵围西垂。而在此前一年,即襄公元年,赢开为了避免在这种特殊时期与西戎发生冲突,已经将其胞妹穆赢嫁于戎族丰王为妻,但是从结果看来,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该来的还是会来,该打的仗还是得打,挺身而出的是世父。
    这位刚烈勇猛的秦庄公长子跃跃欲试,这么多年来,他就等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帮他祖父报仇雪恨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尽管当时戎军兵强马壮,实力强大,但是世父却并不甘心于只是坐守坚城。他要在正面彻底击溃戎军,这样才能好好出口闷气,即使代价是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于是,他在城内组织了一支军队,主动出城求战!
    西戎军队惊呆了,他们从来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在远胜于己的敌人面前,放弃坚城,像疯子一般从正面突击。
    但是,西戎军队毕竟也是经过多年厮杀的百战之师,世父主动出击这一招虽然很出人意料,可以在短时间内迷惑敌人,但是,双方毕竟实力悬殊,战斗时间一久,秦军自然不敌。
    一战之后,秦军大败,首领世父被俘虏。
    旧仇未报,又添新耻。恐怕这是当时坐在囚车中世父最为悲凉的心声。
    但是经此一战,戎人也重新认识到秦人的实力,这群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弱小的部族,再打下去,即使他们能够攻破城池,必定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而且如果战局陷入胶着,等到周国和诸侯援军一到,恐怕到时就轮到自己倒霉了。
    思虑再三,戎军只能在不久之后撤退。而对于他们的俘虏世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戎人也没有杀害他,并且在一年之后,还将世父放了回去。
    史书上没有记载世父后来的事迹,也许他经此一败,心灰意冷,也许他依然执着于祖父和族人的仇恨,但碍于实力无法得偿所愿,但是无论如何,在西戎军队包围西垂的危难之时,是他以一己之力挺身而出,对抗强大的西戎。单是他这份勇气,就值得我们尊重。
    或许在此时的秦人眼中,这是他们一族又一次的奇耻大辱,但是别急,不久之后,一场更为可怕巨大的风暴将要席卷整个周朝,其威力之强,威势之大,几乎将当时整个周朝的强势诸侯通通卷入,而由此而来的,则是千年难遇的挑战,还有机遇。
    公元前775年,周幽王七年,一个年轻人从周都镐京那宏伟的宫殿中走出,他脚步缓慢,甚至有些踉跄,脸上挂着无尽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直到此时,他依旧不敢相信,他的父王居然真的因为宠爱那个女人,真的把他这个太子废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当时的西周太子,哦,不,现在应该是废太子,姬宜臼。
    不久之前,他的父王刚刚宣布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而且不仅如此,跟着他一起被废的,还有他的母后,幽王王后申侯之女。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父亲周幽王最为宠爱的妃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红颜祸水——褒姒。
    第九章 神秘来历
    褒姒是历史上著名的美女,乃是当时褒国国君献于周幽王的,而褒国国姓为姒,所以又称之为褒姒。
    关于这个绝世无双的美女,还有一段极为神秘的传说。
    褒姒出身的褒国是一个小诸侯国,国君乃是大禹之后。
    相传夏朝年间,有两条龙龙停在当时的夏帝孔甲的庭院之前,而且他们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先君。
    夏帝孔甲不知该如何处置这突如其来的两条龙,于是就命令巫师进行占卜,占卜结果显示要留下两条龙的龙涎,也就是龙的口水。
    于是夏帝孔甲命令宫人拿出祭品,用这些祭品祭拜二龙,并把龙涎留下,装入一个木匣中保存起来。
    后来夏朝灭亡,这个木匣传到商人手里,而商朝灭亡之后,周人又得到了这个木匣子,但是周人知道这东西不祥,连着几代君主都没敢把它打开。
    就这样,这个装着龙口水的木匣子就一直传到周幽王的祖父,也就是周朝那个有名的暴君周厉王手里。
    周厉王姬胡名字里就带了一个胡字,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怕个小小的木匣子,于是他便命令侍卫打开木匣。
    木匣打开之后,周厉王按捺不住好奇心,连忙伸头去看,却发现木匣中只是一大滩口水,不由得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木匣中的那一大滩口水居然如同活过来一般,自己流出了那个木匣子,而且这口水仿佛有生命一般,不知道是怎么绕过那些大门槛和柱子等障碍物,直接就流到了宫里的庭院之中。
    周厉王一看大惊,连忙让人去打扫,结果这一大滩口水是擦不掉抹不了,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庭院的地上,极为难看。
    周厉王为难了,后来也不知道听了哪个不靠谱神棍的话,居然让一群宫内妇人围着那大滩口水大喊大叫,至于叫些什么,估计也是什么从哪来回哪去,好聚好散呐,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之类的话,就差唱歌跳舞,吊嗓子唱戏了。
    说也奇怪,这一大滩口水好像真的像是长了耳朵一样,不知是没有见过这场面还是嫌这些人太吵,居然像受了惊吓一般,直接就变化形态,变成了一只黑色蜥蜴,然后飞快地逃走了。
    话说事情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可不知道这只龙口水变的大蜥蜴是慌不择路还是故意的,逃跑不仅不往宫外跑,偏偏要往周厉王的后宫跑。
    周厉王一看傻眼了,连忙命令侍卫去追。这黑蜥蜴长的黑不溜秋,煞是难看,它跑了刀是小事,但要是到后宫一通乱闯,吓到了自己那些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嫔妃和女官们,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俗话说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只黑蜥蜴爬到后宫,刚好撞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宫女身上,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但是回过头来一看,那只黑蜥蜴却已经不知所踪,仿佛刚刚是一场怪梦,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一般。
    周厉王和侍卫们追到此处,只看到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宫女,却再也寻不到那只黑蜥蜴,众人一阵疑惑,但是见小宫女也没什么损伤,也只得作罢。
    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小宫女回去之后,一直是平安无事,小姑娘能吃能喝,长的也水灵,身体一直很好,但这一切等到她及笄(古代少女长到十五岁,就把自己的长发接结起来,用一根笄子穿起来,称为及笄),身体却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这小宫女首先是食欲大增,继而小腹隆起,但小宫女以为吃的太多,身体长胖了,所以也没怎么留意。而至于其他宫人,则可能是因为小宫女原本身体就比较瘦弱,即使肚子突然大了几圈,变化也不是特别明显,所以其他人也就没有发现。
    时间便这么一天天过去,等到十个月后,这个小宫女居然生产了,在宫里生下了一个女婴。
    当时未婚生育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个小宫女十分害怕,只能偷偷把孩子遗弃在宫外。
    照理来说,那个年代医疗卫生条件差,人的日子也过得艰苦,这个孩子估计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生来带着特殊的使命而来,也许也是这个孩子确实命不该绝,她正好被一对路过的老夫妇捡到,并且一看就喜欢得紧,带回去抚养。
    说起这对老夫妇的来历,以及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宫墙之外,这件事说来也是离奇得很。
    此时周厉王已经死在彘地,乃是周宣王执政时期,而自从宣王继位以来,民间就一直流传着一句民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檿弧就是桑木做成的弓,箕服便是萁木做成的箭袋,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和桑弓箕袋有关的人,将来就是灭亡周国的罪魁祸首。
    当时的人,包括统治者都很迷信,于是周宣王便下令在全国搜捕这样的人,结果好巧不巧,这对老夫妇便是卖桑弓箕袋的商人,于是他们便成了官军的追捕对象。
    两个老人一路逃亡,恰巧在路上遇到了那个被抛弃的女婴,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说来也巧,之后,两个老人便带着这个女婴逃到了褒国。
    这个女孩长大之后,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无双,名传一时,就被当时的褒国国君看中了,然后她便被接入褒国后宫。
    但估计是这女孩生来就是要当周国王后的命,当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褒国国君不知如何得罪了周幽王,引来了周国大军的攻打。
    褒国国君急得不可开交,眼看着国家就要灭亡了。可是这时,他突然想到周幽王乃是一个好色之徒,跟着他就想到了褒姒。
    于是为了避祸,褒国国君主动献出了褒姒,以此希望取得幽王的宽量。
    周幽王一见褒姒,只见这小女子是脸如白玉缀绯红,眼含秋波情万千,琼鼻高耸小且巧,朱唇轻启一抹白。当时这腿就迈不动道了,不禁是喜不自胜,连连夸赞褒君懂事伶俐,立时就撤回了周军,使得褒国转危为安。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次的惊鸿一瞥,为日后西周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照我们现在来看,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离奇,简直可以说是荒诞不经,但是却确确实实记载在史记和国语等史料之上,这应该和古代天子受命于天的思想不无关系,也可以看成是史官借此对后代帝王的劝谏。
    既然天子的统治乃上天所赐,那么当天子失德,上天自然也可以收回,而收回的方式,自然也有千万种,周幽王便是因为上天降下的龙涎美女褒姒,最终导致的灭亡,这和商纣的灭亡一比,确实也有几分异曲同工的味道。
    幽王得到褒姒之后,百般宠幸,竭尽全力要逗美人一笑。不久之后,褒姒替他生下了一个王子,取名伯服,这下周幽王对其是愈发宠爱,而爱屋及乌,连带着对伯服也是喜爱不已,慢慢地,一个完全违背周朝祖制的想法便浮现在其脑海之中,废长立幼。
    虽然有了这个想法,可是毕竟嫡长子继承制乃是周朝祖制,绝不可轻易违背,否则必定会引起朝臣和诸侯的反对。所以周幽王也不敢贸然行事,他一直处心积虑,为了这件废长立幼的大事做铺垫,一直到幽王七年春天,他才正式宣布,废黜王后申氏和太子宜臼,改立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
    导火索就这么被点燃,剩下的惊天一爆是迟早的事情了。
    带着满腔绝望和愤懑的废太子姬宜臼站在宏伟的宫殿之前,慢慢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从小成长,有过无数回忆,但现在却给予他无尽痛苦的地方,这一刻,他心里某些东西破碎了,也在同一时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他转头望向西方,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然后跨上骏马,头也不回地朝西方奔驰而去。
    第十章 惊天大计
    姬宜臼走了,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后,他找到了当时唯一能够帮助他的那个人,那便是他的外祖父,申国国君申侯。
    在这里便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姬宜臼会觉得只有申侯才能帮助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不可能仅仅是因为申侯是他的外祖父,所以会支持他。
    从君臣大义上来说,周乃是宗主国,申国只是众多诸侯国之一,即使申国对周幽王废长立幼有什么异议,难道他还敢有何异议吗?
    这算说到点上了,当时的申国还真的敢。
    要说为什么?只需要两个词语就可以回答,名分和实力。
    名分不需要多说,嫡长子继承制实行了几百年,早就是所有人都同意的游戏规则,你周幽王才继位几年就想搞特立独行,大家不答应。
    那么重点就在实力了。
    申国,也称西申国,姜姓,据传乃是大名鼎鼎的炎帝的后裔。
    多年以前,生活在陕西和甘肃一带的炎帝部落东迁后,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族人留恋故土,没有跟随迁移,而这部分族人由于距离戎族较近,所以慢慢也被中原诸侯归为西戎的一部分,称为姜戎。
    而这其中的一部分姜戎部落,便在周国创立初期,被当时的周朝统治者分封在申地,也就是陕西宝鸡一带,首领称为申侯。
    当时的西申国是十分强大的,就在幽王继位不久之前,幽王的父亲周宣王曾经一度与西申国交恶,双方爆发了数场大战。
    宣王三十九年,周国与申国交战,当时的周军还是比较强大的,在与申国的军事冲突中,他们暂时取得了胜利。
    可是不久之后,准确地说是在同一年,申侯不满此次失败的结果,于是他在做足准备的情况下,暗地里联合其他姜姓戎族,再次卷土重来,与周军爆发了著名的千亩之战。
    这一次战争,周宣王在得知申国联合姜戎部族的情报后,知道情势严峻,于是他也动了真格。
    此战,周军可谓是军容强盛,征集了南北方几乎所有的士兵,连贵为天子的周宣王都御驾亲征。
    而另一边,他们的对手申侯和姜戎部落联军也是精英尽出,两军便在千亩展开了大决战。
    周宣王姬静原本信心十足,想着自己御驾亲征之下,周军将士一定是拼死力战,而且在之前一场战争中,周军取得了胜利,此时正是挟新胜之威而来,士气高昂,必定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是,凡事都怕万一,而这个万一就这样发生了。
    战争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看似强大无比的周军大败,被申侯和姜戎的联军打得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而周军中损失最重的,还属从江淮一带征召来的南方军,这支军团在这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大部分将士的人生就此定格在了千亩之地。
    至于天子周宣王,他的结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两军混战中,当时的情况是一片混乱,也没人顾得上他,结果就是堂堂贵为天子的周宣王陷入了姜戎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
    如果事情这么发展下去,那有可能周宣王便要以身殉国或者成为第一个天子俘虏了,考虑到周宣王同志的特殊身份,前面一种结果可能还好一点。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一个神一般的男人出现了,他就是当时担任周宣王车御(就是高级车夫)的奄父。
    在万军丛中,奄父发挥车神本色,手持缰绳马鞭,挥鞭如风,在敌军包围中左冲右突,御车如神,疾如奔雷,竟是活生生带着周宣王冲出一条生路,逃出生天。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奄父也姓赢,乃是上一代车神造父的六世孙,真可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虎祖无犬孙啊。
    自此之后,周国实力大损,再也不复昔日之盛况,在两年之后,周国又与申国打了一仗,结果又是大败而回。
    所以说,当时的申国绝对有足够实力可以和周国叫板,之所以后来没有继续打仗,一是因为周国乃是宗主国,逼迫太甚也不好,毕竟还要考虑国际影响嘛,而第二个理由就比较私人了,周国与申国,原本就是姻亲之国。
    历史上两国也是多次联姻的,例如那位著名的暴君周厉王,他便有一个老婆是申国人。而现在,申侯的女儿申国公主也嫁给了周宣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周幽王姬宫涅,至于是姬宫涅同志是在周国战败前自愿娶的,还是战败后被迫娶的,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从这方面看来,周幽王和申后的婚姻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而是一种维持稳定的政治联姻。
    那么以现在的情况,周幽王同志不顾国际影响,居然单方面解除和申国的合约,废太子黜王后,实在是背信弃义,太没有现代化的合约精神了!
    事情发展至今,恐怕是再也没法善了了。
    果不其然,当姬宜臼跑到申国,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的外祖父汇报一番后,这位老当益壮的侯爷那是当即勃然大怒,暴跳如雷。
    可以想见,如果当时姬宫涅同志在场,即使他是周天子,身份尊贵,但是老丈人的几个大耳刮子估计是跑不了了。
    老头子发作了一阵,慢慢冷静了下来,莫说姬宫涅不在此处,即使在这里,打了他一顿,那又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呢?该丢的脸已经丢了,外孙的王位也丢了,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了。
    申侯摸着有些大的脑袋,在内心又一次把不在眼前的姬宫涅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骂过之后,却依然是无可奈何。
    他看着前面那个坐在案前泪流满面的年轻人,心里更是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姬宫涅是天子,天下共主,难道自己还能因此举兵造反吗?即使现在申国强大,但那样做的胜算会有多大?诸侯会答应吗?
    想到此处,他突然猛然转头,盯着那个犹自伤心不已的外孙,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生成了:既然已经无法夺回太子之位,那么何不干脆一步登天,直接称王!
    申侯嘴角的胡须不为人知地抖动了一下,浑浊的双眼似乎恢复了昔日年轻之时的神彩,震惊、兴奋、激动等等情绪一闪而过,连他背在身后的双手都似乎有几分颤抖。
    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个惊天大计震撼到了,如果告诉姬宜臼,他怕这个年轻人估计会吓到立刻昏过去。
    “现在还不到公布的时候,”他心里这般想着,慢慢冷静了下来,跟着好言安抚了姬宜臼几句,命人把他送去休息,现在,他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空间,仔细思索一下计划中的各个细节。
    当姬宜臼被下人搀扶着,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不知道身后的老人一直都在望着他,目光火热,似乎在看一颗金光闪闪的星辰,星辰至高无上,代表着至高的权力,还有无尽的财富。
    屋子随着其他人的离去慢慢静了下来,老人也很安静,慢慢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他的动作很缓慢,很有些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他眼底深处,却涌现出一种和这种老态极不相衬的光芒,狂热无比。
    申侯知道,如果此时要实行这个计划,现在最缺的就是同盟。
    名分已经有了,姬宫涅废长立幼,宠爱褒姒却失信于诸侯,早已是自掘坟墓,但是诸侯依然还是以宗周为尊,虽然他们对姬宫涅不满,但是会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答案是肯定的。
    申侯似乎是自言自语,慢慢说出了两个名字:“缯国、鲁国。”同时,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而出。
    第十一章 盟友
    鲁国,周公旦的封国,位于今山东济宁一带,乃是当时最有名望的诸侯国之一,时任国君为鲁孝公。
    缯国,来历更为久远,乃是自夏朝以来就存在的诸侯国,但是实力较弱,名声不显。地点位于现在的河南方城县附近。
    申侯的眼光很毒辣,一开始就瞄准了这两个国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他想要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另立新王,唯一可能支持他的,也就是这两国了。
    我们先从鲁国说起。
    照理来说,作为周王朝的嫡系诸侯国,鲁国的地位实力相较其余诸侯国无疑是高出一大截的,鲁国公室和周国王族的关系也更亲密一些。而申侯此时却想借助鲁国的力量公开反叛,即使不说是痴人说梦,但也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年纪太大,有些老糊涂了。
    申侯老是老,可是并不糊涂。
    而且也正因为他老了,活的日子长了,也就知道了一些年轻人不知道的往事,而这些事情,正好可以让他更清楚地看待周国和鲁国的关系。
    公元前817年,周宣王十一年,时任鲁国国君为鲁武公。
    这一年,鲁武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去朝拜周宣王。这两个儿子一个叫公子括,乃是长子,另一个儿子叫公子戏,年龄较小。
    原本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朝拜,属国国君带着儿子来朝见天子,照道理来讲,正常流程就是大家喝喝茶,吃吃饭,吹吹水,回顾一下周鲁两国多年的亲情和友好关系,对将来的战略合作和促进两国共同发展等双方均关切的事情进行热烈而友好的讨论,最终达成一系列的共识。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而且,鲁武公的两位公子还可以借此机会,顺带着看看宗主国的风土人情,长长见识,见见世面。万一发挥得好,说不定还能给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为鲁国将来发展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世事难以预料,鲁武公估计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事情坏就坏在这个好印象上了。
    鲁武公的儿子确实是少年有为,给周宣王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本来是很不错的事情。
    但不幸的是,并不是两个儿子都如此能干,获得宣王赞善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儿子。而更不幸的是,这个儿子不是长子公子括,而是年龄较小的公子戏。
    要说事情到这里也没什么,恐怕有人要发话了,这有什么不幸,喜欢就喜欢呗想,虽说宣王比较喜欢公子戏,但是都是鲁国的公子嘛,喜欢哪个都一样,再喜欢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周宣王还能做什么不成。
    是的,周宣王确实做了些奇怪的事情,准确地说,他做了当年周孝王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
    不知怎么回事,此时的周宣王估计是老祖先周孝王附体,或者是对周孝王分封非子的事情心生感慨,对于这些有才能却不是嫡长子,因而不能继位的年轻人心生怜惜,转而决定利用周天子的威严给他们一点帮助。
    于是,可怜的鲁武公便接到了一道难题:宣王大哥十分喜欢公子戏,他认为这孩子天资聪颖,少年英才,希望鲁武公好好考虑考虑,把公子戏立为鲁国太子。
    鲁武公顿时傻眼了,这大王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硬生生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题。如果他遵从了周宣王的旨意,立公子戏为太子,那便是违背祖制,于礼不合,肯定会引起国内士大夫和国民的反对,但是不遵从王命,似乎也不行,那无疑相当于公然抗旨,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了。
    如果鲁武公对周天子一家的历史有所了解,那么便应该知道历史上除了有一个喜欢帮别人指定继承人的周孝王之外,还有一个喜欢烹杀诸侯的周夷王。要是等等周宣王又来一个周夷王附体,把他当齐哀公给煮了,那找谁说理去?
    鲁武公冷汗直冒,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渴望,要此时有一个申侯站出来,劝谏一下周宣王,那该多好啊!
    你还别说,这时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鲁武公为难之际,有这么一位大臣站出来说话了,那就是时任大夫的仲山甫。
    仲山甫对周宣王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主题是论废长立幼的不合“礼”及危害性,演讲内容比较老套,无非就是于礼不合,触犯王命,只有坚持嫡长子继承制,以下事上,以少事长,这才是正确的,才能保证国家发展的长治久安。
    可怜这位老哥在那吧啦吧啦讲了半天,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循循善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能感化天子那颗倔强的心,结果落到周宣王那里,回答却只有两个字:“不听。”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
    仲山甫毕竟不是周宣王时期的申侯,他可没有一个强大的本国,更没有一个更强的老亲家可以依靠,鲁武公也不想当齐哀公,既然天子都这么坚持了,那也就只好把公子戏立为太子了。
    反正都是自己儿子嘛。
    就这样,一次寻常的朝见之后,鲁国的长公子公子括莫名其妙丢掉了继承人的位置,少公子公子戏也莫名其妙成了太子。
    一切都是如此莫名其妙。
    鲁武公父子三人回鲁国之后,不知是不是这件事情对鲁武公刺激太大,当年夏天,鲁武公就去世了,公子戏正式继承了王位,称鲁懿公。
    鲁国内乱的祸根就此埋下。
    十年之后,当年的长公子公子括的长子伯御起兵反叛,而因为鲁国臣民也知晓当年这件莫名其妙的废长立幼事件,所以对公子括的遭遇也很是同情,所以伯御的此次叛乱得到了部分鲁人的响应。叛军攻入宫城,杀死了鲁懿公,而鲁武公最小的儿子公子称也差点在这次叛乱中被杀。
    伯御杀死鲁懿公后,自立为国君,称鲁废公,这个名字很不吉利,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非伯御自己脑子有问题,而是因为他最终还是被周宣王给废了。
    公元前796年,就在伯御叛乱,鲁懿公被杀已经过去十一年之久,周宣王突然以鲁国内乱为名,兴兵伐鲁,杀死了鲁废公姬伯御,立鲁武公最小的儿子公子称为国君,这便是现在的鲁国国君鲁孝公。
    可以这么说,鲁国这数十年来的内斗和流血事件,全部都是因为当年周宣王一时兴起的那次立嫡事件引起的。
    虽说鲁国现任国君也是周宣王册立的,但是在鲁国的君臣心中,无疑已经对擅自干预下国国政的周国有了成见,鲁国与周国的关系早已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
    那么试想一下,此次周幽王姬宫湦又来一次这样的废长立幼的骚操作,作为当年受害者之一的鲁国,此时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答案显而易见,周幽王此极为可能引起鲁国上下的反感,并连带着,让鲁国上下对被废的太子宜臼生出同情和支持之心。
    这就是申侯想要联合鲁国的原因了。说完了鲁国,我们再来说缯国。
    其实申侯要联合缯国的原因更加简单,说到底,就只是因为它离申国比较近,比较好控制而已。而且与鲁国一样,此时缯国和周国的关系也不太好。
    讲到这里可能有读者想要问了,不是说申国是在现在的陕西宝鸡附近,而缯国在河南方城附近吗?这两个地方怎么看也不算离得近吧,更何况是在西周那种交通不便利的时代。
    这就说来话长了,要说清楚这件事,就需要从周厉王时期说起。
    我们之前讲过,周厉王姬胡好战,是个彻彻底底的军事狂人,在他在位期间,大大小小的战争那是数不胜数,战争对象多种多样,包括濮国、东夷和南夷的二十六个联邦小国,南淮夷,噩国,犬戎等等,简直就是一台不知休止的战争机器。
    虽说这哥们最后结局有点不好,被人赶出了国都,最后还客死他乡,可无论怎么说,他替周国南征北战,开疆拓土的这些功绩我们还是不能无视的。
    而在当时,他的战争重心也是放在了东南一面,例如南淮夷、噩国、濮国等。
    这些国家和部族在周厉王在位时基本被打服了,可是等到后来国人暴动,周厉王老兄被赶到彘地去漂泊了,原本这些地方的各种势力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等到后来周宣王继位,为了加强对这些地方的统治,也曾对这些地方的部族发动军事打击,例如在宣王六年,就曾命当时的召穆公姬虎率军讨伐淮水一带的淮夷部落。
    可是此时的周国早已不复当年盛况,周孝王存下的那点家底早就被周厉王这哥们连年征战霍霍完了,等传到周宣王手里,基本也就是个空架子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周国就要坐吃山空,自己先去喝西北风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宣王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即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东南方的叛乱和夷族威胁,又可以大大加强周国对东南边境的统治力,一举两得。
    这个办法就是分封。只要把亲信心腹封到南方,即可以帮自己监视南方诸侯势力,又可以在关键时候配合自己,发动军事行动,实在是一举两得。
    众所周知,西周实行分封制,通过将王室的亲贵子弟和有功之臣分封到各地,实现对全国的统治。虽说后来会出现血缘关系日渐稀薄,各国之间互相征战的后遗症,但明显这时的周宣王没有时光机,是没办法看得这么远的。
    那么封谁好呢?这时,一个人的身影进入了周宣王的视野,他完全地相信这个人的忠诚,因为这个人是他的舅舅,申伯。
    申伯是不是当时的申国国君我们并不知晓,因为在史书之上,一向都是称呼申国国君为申侯,之所以还有个申伯,依我个人推测,可能是因为这位申国的仁兄把姐妹嫁给了周厉王姬胡,身份相较于其他人比较尊贵,但又无法和当时的申侯相比,所以时人便以申伯称呼,以示尊敬,同时又可以与国君申侯区别开来。
    总而言之,申伯就这么被封到了河南,封地为谢邑,也就是现在的河南南阳,而原来位于陕西的申国也同时存在着,因为毕竟也并非所有申国人都迁移到了河南,为了区分,陕西申国便被称为西申,而河南申国被称为南申。
    这种情况就这么一直持续下来,所以当时申国有两部分,一部分在陕西,一部分在河南,如果硬要称为两个国家,那也是两个兄弟之国,而这种关系可是实打实的血缘至亲,毕竟即使到了姬宜臼被废的周幽王七年,也不过过去了四十多年,血缘关系并没有淡薄到哪里去。
    缯国位于河南方城一带,自然离南申很近,作为当时的大国,拉拢一个附近的小国还是很容易的,就算拉拢不成,威胁一下也不是不行,何况这个时候缯国和周国关系也并不太好。
    详细点说,此时缯国是和周国的国君周幽王以及此时的周国司徒郑桓公关系不好。
    事情得从周幽王二年说起。
    这一年刚好也是晋国国君晋文侯元年。晋文侯这个人是个猛人,他的事迹我们这里就不多说了,大家只要知道此人被自己叔叔抢夺了君位之后,逃了四年,然后找着机会,带着自己的一帮亲信干掉了已经成为晋国国君的叔叔,硬是自己把君位抢了回来。
    就这么一个猛人,缯国不知怎么地惹上了他,结果晋文侯刚刚继位没多久,就联合另一个诸侯把缯国狠揍了一顿,缯国国小军弱,哪里经得住两位大佬一顿暴锤,也只能自认倒霉,自己回家敷药疗伤了。
    说到这里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和晋文侯一起暴锤缯国的诸侯便是郑桓公。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里,也没有周幽王什么事。
    可事情坏就坏在不久之前,周幽王刚刚封郑桓公为大周司徒,掌管天下征发劳役和土地耕作,你说这缯国刚刚被郑桓公暴打一顿,你周幽王就对他加官进爵,能让缯国心里不起点小九九吗?
    心里默默把这一切推算清楚后,申侯得意地笑了,在他看来,只要利用这些矛盾,再加上周幽王无故废长立幼的名义,一定能说动鲁国和缯国。
    改天换地,在此一举!
    公元前774年,周幽王八年,已经废掉了太子的姬宫涅很高兴,今天早朝,他就将带着他最宠爱的妃子褒姒,还有最疼爱的儿子伯服一起上朝。
    在朝会上,他们将成为这个天下新的王后和太子,他多年的心愿终于要完成了。
    朝阳初升,金光万丈,但是不知怎的,西方的天边却飘来一朵乌云,遮天蔽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那璀璨夺目的晨光,只剩下乌云上一道道裂纹,透出一点光芒。
    “真是晦气,这种好日子居然没有个好天气!”
    姬宫涅不满地看了一眼天边的乌云,心里似乎也有些发堵。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申国国都,申侯宫前,有两个人的目光跨越了无穷空间,落到了他的身上,无奈、疑惑、怨恨而疯狂,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两个人,一个是申国国君申侯,一个是姬宜臼,很明显他此时已经知道了申侯的计划,也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只是此时,他的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犹豫。
    “起风了?”
    姬宫涅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却很快把这些不快甩在脑后,继续兴高采烈地去举行那隆重的仪式。
    不久之后,褒姒和伯服被正式册封为王后和太子的消息终于传来,姬宜臼那最后的一点犹豫也已经消失不见。
    公元前773年,周幽王九年,申侯那道苍老的身躯也站在宫前的台阶上,而在他身前,三组人马刚刚离去,一西两东,地上犹自飘扬着他们疾速的马蹄卷起的烟尘。
    “外祖,为什么还有一组人马是去往西边的?”姬宜臼站在申侯身旁,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申侯笑了笑,没有看他,依然是看着前方那被风吹起,散的更开的烟尘,慢慢说道:“西边吗?孩子,你要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夺命利刃呐!”
    第十二章 父子相攻
    公元前772年,春,正是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日子,周国国都镐京人声鼎沸,各国的使者和随从挤满了国都街道,正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而此时的周国太室里,同样是有许多人在忙碌着。周幽王和各国诸侯,此时正在里面,举行着盛大的盟誓仪式,他们宣布要团结一心,共同讨伐叛逆,而这个叛逆,自然就是指两年前被废掉的太子姬宜臼。
    不久之前,一场同样盛大的仪式刚刚在申国完成,申侯、鲁侯、缯侯、许文公等诸侯共同推立姬宜臼继任王位,称天王。
    消息传来,周幽王震怒,他没想到这个已经被废掉的儿子居然敢直接越过自己,叛逆称王,这简直就是活活地在抽自己的耳光!此时此刻,以前的那些君臣礼仪、父子亲情都不再重要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便做出了决定。
    幽王十年的春天,姬宫涅与诸侯在太庙举行了盟誓,随后经过数月准备,周国与诸侯联军于同一年九月正式出兵,讨伐自立为王的姬宜臼以及始作俑者申侯。
    出兵时正值初秋,天高气爽,碧空如洗,关中周原上桃树和杏树结出了硕硕果实,一片即将丰收的盛景,但谁又能料到,不久之后,这里将沦为一片血海炼狱。
    这次战斗的经过和结果我们不知道,因为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不过从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看,我们完全是能够推断出来的。
    这里直接说结论:这场战斗周幽王并没有获胜,要么战败,要么平局,且此战对申侯集团造成的损失很小,或者还有另一个结局,那就是周国突然遭遇了其他突发事件,不得不中途退军,仗没打成。
    这么说原因有三,我们一点点来说。
    其一,在这场战斗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周幽王十一年,申侯集团便联合犬戎直接进攻西周的国都镐京,与周幽王率领的周军在戏地(现陕西临潼骊山北,戏水西岸)进行了激战。这一点很重要,值得我们仔细分析。
    由此可以看出,至少在第二年,周幽王便已经率军返回了周都镐京,也就是撤军,这可以证明至少申国并没有被周幽王灭亡,且周国和诸侯联军在出兵攻打申国不久后就班师,要么是战事进行不利,要么就是周国遭遇突发事件,不得不撤军。
    其二,申侯集团敢于在第二年便对镐京发动攻击,其军事实力肯定没有受到大的损失。镐京作为周国的国都,城池坚固,甲兵强悍,绝非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撼动的,申侯不是傻瓜,相反的,他是一个政治和战争老手,在另立姬宜臼为王这件事情上,他懂得利用各国与周国的矛盾,使得他们为己所用,同时又暗中联络了强大的外援犬戎(是的,之前所说申侯派出的西去的那一路使者,正是去联络犬戎),证明他对当时的形势、周军实力和诸侯对周的态度是有个清晰判断的,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在军力遭重挫的情况下贸然去进攻宗主国的国都,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其三,申侯联络犬戎这一行为,实际是一把双刃剑。
    犬戎乃是西戎一支,一直活跃在西周西部边陲,也就是现在的陕西和甘肃一带。历史上,他们无数次侵犯周国边境,与周军斗争不断,实力极其强大,再者他们长期游离于中原之外,不为诸侯承认,视为戎夷,与中原文化还是有很大隔阂的。
    申侯联合这么一个盟友,即使说有着联姻这层关系在,但这种关系的脆弱性,早就是被历史证明了的,申侯此举也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有引火烧身的危险。而前面我们说过,申侯是一个行事缜密,老谋深算的角色,所以对于犬戎的威胁,他肯定有了十足的把握,因此才敢将其引为外援。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在这一点上,申侯依然过于乐观了。
    公元前771年,周幽王十一年,又是一个春天,天空中的太阳外突然出现了一圈彩虹圆环,美丽异常。
    对于我们现在来说,都知道这是日晕,是阳光经过折射或反射形成的自然现象,可是对于科学技术严重不发达的古代,这种异象却是代表着上天的示警,表明即将有大事发生。但是,对于此时的周幽王来说,这与其说是示警的异象,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囚牢,把日头困在了中间,正如他此时的困境一般。
    为了心爱的女人和儿子,他不惜违背祖训,背弃承诺,废长立幼,黜后换位,生生逼反了自己的嫡子。而这之后的平乱之战也是不如人意,反而彻底暴露了周国此时外强中干的事实。
    自继位以来,他耽于享乐,不理国事,将国家大事全部交给没有治国才能,只会逢迎拍马的虢石父担任,人民不满情绪越来越高,国库也是日渐空虚。
    再加上自他继位以来,多次发生的自然灾害,三川地震,江水枯竭,哪一次不是给这个不堪重负的国家补上一记重拳?
    实际上,此时周国早已是内忧外患,祸期不远矣!
    这就是周幽王所面临的困境,大厦将倾,徒叹奈何!
    数月之后,已经做好准备的申侯和姬宜臼终于出手了。
    申国、缯国和犬戎,三方军队从镐京的东西两个方向进军,目标直指京都镐京城,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压了下来,而周幽王,也开始了他人生最后的挣扎。
    周国自厉王时国人暴动以来,实力被大幅削弱,对诸侯的统治力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此次伐申不利,更是让诸侯国进一步看清了这个宗主国的虚弱。
    而此次申侯出兵,借的乃是姬宜臼的名号,抓住了周幽王废长立幼这一政治上的致命错误,而且此前幽王和诸侯联军出师不利,此时其他诸侯摄于申侯等人的强大实力,更是不肯轻易出兵,如此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诸侯国响应周幽王的命令,出兵勤王。
    不得已的情况下,周幽王只得重新整合了周都镐京附近能调动的所有军队,勉强率军迎战,可是谁都知道,这一次基本是九死一生的结局了。
    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当时几方势力的行军路线了,但是从地理位置上看,镐京位于陕西关中,申国主要势力和缯国位于河南,在镐京东方,而犬戎主要活动于甘肃一带,在镐京西方。所以由此推断,应该是申国和缯国联军西进,犬戎军队东侵。
    至于周军嘛,从后来双方的决战地位于镐京东方来看,大概可以推测出他的战略意图。
    周幽王率军东进,意图先迎战东边来的申国和缯国联军,趁他们劳师远征,且犬戎军队未到之际,先将其击退,而后再集中力量与西边来的犬戎军团交锋,避免叛军和外敌勾结,对自己形成夹攻之势。
    不得不说,周幽王的这种战略思想是没错的,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幽王虽然如此计算,但实际上,他还是漏算了一着,那便是犬戎军队的行进速度。
    犬戎是游牧民族,本来就擅长骑射,千里奔袭对他们来讲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幽王的军队刚出发没多久,便在据镐京不远处的骊山山脚戏水西岸处遭遇了申侯的军队,同时犬戎军团也在这时赶到,一时间是剑拔弩张,情势危急。
    什么都别说了,那就开打吧!一场改变天下格局的战争就此打响。
    此战,周军大败,幽王姬宫涅和太子姬伯服在乱军中被杀,王后褒姒被犬戎军队俘虏,申侯和犬戎联军趁机攻入王都镐京,这座由周武王兴建,传承至今近三百年的古老都城,迎来它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刻。
    镐京城内沦为地狱,每天都有人被杀,无数条无辜的生命就此逝去,就好像是给这个已经破灭的西周王朝陪葬。奢华的宫殿,宏伟的建筑,堆积如山的财宝,在此时的周人眼中就如同一个个可笑的笑话,这些东西不再是珍贵的宝物,却更像是招引杀戮屠刀的灾星。
    那些杀红了眼的犬戎军队看着这些财宝,彻底陷入了疯狂,他们大肆劫掠,几乎将这座古都杀光搬空。
    而导致了这一切的申侯和姬宜臼,他们此时才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这种人间地狱式的惨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或许只有在这时,这两人才发现,自己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整座城市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或者是害怕其他诸侯领兵来援,犬戎军终于退去,不过此时的镐京城,已经真正沦为了废墟残垣,满目苍痍,被杀的人的尸体随意被丢弃在乱石中,已经散发出浓浓的恶臭,混合着四处的战火黑烟,让人害怕。
    即使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而姬宜臼,哦,不对,这时候应该称呼他为周平王了。
    这个亲手葬送了自己父亲和国家,终于登上王位的王,俯视着这一切,不知他的内心有何感想。
    可日子还得过下去。闹到这个地步,镐京城已经不再适合居住了,不说这满地废墟,单就外患来说,得过一次便宜的犬戎军队会不会时常来犯?这是一个实打实的威胁,不得不考虑。
    周平王姬宜臼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他知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
    第十三章 洞察秋毫的预言者
    镐京城破,幽王身死,继位的周平王迫于戎夷压迫,不得已考虑迁都。自此开始,这个从公元前十一世纪始,由周武王姬发一手建立的西周王朝彻底宣布覆灭,历时约275年。
    一个王朝的覆灭绝对不是偶然的,肯定是有其必然原因在里面,这个议题太大,我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今天暂且搁置,日后再说。
    实际上,在西周灭亡之前,并非所有人都如周幽王、虢石父、褒姒等人一般当局者迷,依然有许多的智者能从这复杂繁乱的时局里看出端倪,提出警示,但可惜的是,像周幽王姬宫涅这样的当权者是从来不听他们的谏言的,在他们那里,人才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重视,不得其用,这也许就是历代王朝灭亡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么这些智者是谁呢?
    在当时来看,起码有两个人看出了西周的灾祸,并提出了示警,这两人便是当时的太史伯阳甫和司徒郑桓公姬友。
    我们先说说太史伯阳甫。
    伯阳甫历任两代国君,从周宣王开始就担任周王室太史一职。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太史这个职位。
    太史一职历史悠久,自有夏一代便存在了。夏朝时,太史便如字面一般,是专门记录历史的史官,同时,由于这个职位所需知识渊博,起码古代的历史和君王的行为得失都是需要了解的,一些天地异象也是得记录的,不仅要记录,还要能够进行分析预测,所以久而久之,太史便还要负责天文观察和气象预测,有点现在天文馆馆长和气象台台长的意思,而且由于精通历史,也就捎带着对以前的法律有了一些涉猎。大家明白古代法律讲究经验,主要参考过去的案例来裁决,所以这个职位后来又多了一个重任,那就是参与立法。
    自此之后,这个官职愈发重要,渐渐成为了君王的重要顾问,对君主的一些重要决策进行劝谏和建议。
    据传,当年夏桀无道,胡作非为,时任太史的终古意识到这样下去大家迟早一起完蛋,便哭着向夏桀进谏,结果却是一片忠心喂了狗,皎洁明月照沟渠,不但没落一点好,反而是被夏桀痛骂一顿,说他多管闲事。
    这终古大人虽然学识渊博,但不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一见形势不对,两腿一溜就跑去投奔了商汤。
    后来,发展到商代,大家知道商人笃信鬼神,恨不得吃个饭都要占卜一下,聆听神的教诲,在这种情况下,当时负责祭祀等事的神职“巫史”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实际上,这群人确实是权势滔天,有时连商王都得听他们的,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天神在人间的传话筒呢?
    后来时间日久,随着政权不断完善,商王有些回过味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有个人狐假虎威压着自己,真是倍儿不开心。于是,巫史这一职位便被拆分,分成了师保、卿史、太史、太师、乍册、内史等官职,其中太史一职便是替商王起草和收发文书的,同时也保留一项前代的职责,那就是记录历史事件,但这个主要是兼职,因为当时正式负责记录历史的的史官官名是乍册。
    再往后周人兴起,周人的政权机构相较比较完备,官制也比较健全,决策层由周王、太师、太傅、太保等负责,以下的执行层按工作性质则可分为卿士寮和太史寮,其中太史寮的长官便是太史,主要职责是掌管历法、主持祭祀、对国家大事进行占卜和管理全国的文教之类,而他们的长官便是太史。
    可以看出,从夏代开始,太史便是一个重要官职,由于其特殊性,担任者往往都必须是学识渊博、通人神诸事的大学者,并非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成为一国太史。而这些成为太史的人,由于其学识修养极强,身处高层,眼光和见识自然也要远远超出常人,所以能对事情发展做出超越当时的判断,正如刚刚说到的终古大人。而论终古之后的杰出代表,则非我们今天要说的这位主角伯阳甫莫属。
    公元前780年,周幽王二年,幽王姬宫涅刚刚继位不久,西周都城镐京和三川(洛水、渭水和泾水)附近便发生了地震,太史伯阳甫对此进行了一番详细分析,并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判断,周国即将灭亡。
    伯阳甫原话太过玄奥,本人水平有限,就大概简短叙述一下:三川地震,是因为有人扰乱了天地秩序,导致阴阳移位,阳气反被阴气压迫于下,无法上升,所以发生了地震。阴阳颠倒,将导致水源干涸,土地得不到滋润,人民便没有收入,财用匮乏,国家便要灭亡。
    在我们现在看来,可能觉得阴阳之类的事物过于玄妙,难以用科学解释,接受程度不高,但是实际上他的这番话里并非完全是从天心神意的玄学出发,其中还是有许多符合科学论述的。也许对他来说,以玄学角度来讲,反而更容易为统治者接受,得到重视。
    接下来,我们便粗浅分析一下。
    首先是地震这件事情,古代不像现代,基本是靠天吃饭,人们抗风险能力实际很弱,只要随便来个什么干旱水害,就可以对当时的生产系统造成重创,干掉一大批底层劳动者。
    我们现在都知道地震是板块运动的结果,会造成地层一定程度改变,造成水源干涸也在情理之中。而伯阳甫不知道,他将其归结为阴阳颠倒,天地秩序失衡,而由于对前人知识的积累,虽然他没有现代的地理知识,但是他也推断出了三川可能干涸的这一次生灾害。
    接着便是灾害引起的后果了。
    伯阳甫为什么说只要水源干涸,人民便会没有收入,导致国家灭亡?因为他看穿了周国的生产结构,周国实际上是一个农业国家。
    自周的祖先后稷开始,周人便长期从事农业种植的光荣事业。而对于农业国家来说,水源是保证收成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没有水源,再厉害的农民和生产工具都没戏,而失去水源导致的后果,便是颗粒无收,跟着人民就会失去收入,不仅没办法搞经济,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人民吃不饱饭,国家自然也没有税收,没有财政来源,更可怕的是因此带来的外敌趁机入侵,国人暴乱等问题,伯阳甫所预言的国家灭亡绝非危言耸听,处理得不好,绝对是一种大概率的可能。
    然而不幸的是,此时的周国君主周幽王完全没有半点紧张感,他对伯阳甫发出的预警没有半点重视,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在不久之后,他还增加了赋税,以满足他自己的享乐需要。
    地震后的第二年,幽王三年,姬宫涅终于在后宫迎来了那个关键人物,褒姒。
    自此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只管享乐,不理国政,对此事伯阳甫也是颇为不满,他找到了姬宫涅,给他讲了褒之二君的故事,这个故事我们在之前提过,由于过于离奇,可以判断是不太可信的,伯阳甫说这个故事,也是以此委婉地劝谏周幽王要改过自新,振作图强。
    可是结果再一次让他失望了。周幽王姬宫涅不仅没有丝毫触动,反而是愈发宠爱褒姒,毫不在乎国政大事。
    这个情况下,伯阳甫也死心了,他虽然能看出幽王的种种表现的隐患以及周国当时面临的困境,但是对于周幽王这样一个不肯听从谏言的君主,即使作为太史,他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个时候,又有另一个明白人反应过来了,这个人便是我们前面所说的郑桓公姬友。
    郑桓公姬友是周宣王的弟弟,也就是周幽王的叔叔,在宣王二十二年的时候,他便因功被周宣王封到郑地,位置大概在现在陕西华县东边。
    周幽王八年,姬宫涅把这位叔叔叫了回来,担任周国司徒,也就是管理全国的土地户籍、人民劳役之类的事情,权力很大。
    郑桓公接到任命很开心,二话不说就来了。可是不来不知道,是一来吓一跳。
    周幽王的种种胡作非为他虽然之前有所耳闻,但毕竟并未亲眼见到,还是存着一点半信半疑的心思。而自从他走马上任,成了整个周国的司徒,算是把这个侄子看了个透。
    这位周天子整日不理国事,将国家大政交给大臣,自己只顾在后宫和褒姒玩乐,根本没有一点身为人君的自觉。
    而大臣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掌握实权的是虢石父,这个人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屁本事没有,整日只会溜须拍马,讨好姬宫涅,甚至对于姬宫涅废长立幼这样明显违背礼制的举动,他也是无下限逢迎,结果导致了太子姬宜臼的出逃。
    姬友的心凉了,继而感到了一种直入骨髓的恐惧,他多年的军事政治生涯锻炼出来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国家将要大祸临头了。
    姬友是个忠臣,他无法做到抛弃周幽王独自离开,而且这也只是他的一点猜测,如果仅仅因为这样便抛弃主君的话,那么将来如果事情与他预想的不一样,自己便要留下千古笑话了。
    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全国最有学识的人,只要自己向这个人请教,就一定能解开心中大王疑惑和难题。
    没错,姬友想要请教的人便是太史伯阳甫。
    于是他找到了伯阳甫,直截了当就问:“周国要衰败了吗?”
    伯阳甫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姬友,他知道姬友是郑国国君,周国的司徒,身份尊贵,位高权重,这样一个人突然来问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何让人不惊讶?
    伯阳甫陷入了沉思,等到他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姬友,这才发现这位司徒依然是一脸真诚,脸上没有半丝不耐,不知怎的,他确定这个人不是来拿他开涮,而是真心来请教的,于是他也只好实话实说:“这几乎是一定的了。”
    伯阳甫停了下来,又看了姬友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异色,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明白了,看来这个人也是个明白人啊。那么明人不做暗事,自己也应该坦坦荡荡地把看法说出来:“《大誓》里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也就是说,人民想要的,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上天最终一定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可是,自王上继位以来,讨厌贤明正直说真话的人,只喜欢溜须拍马的小人,虢石父是个挑拨离间,巴结逢迎的小人,王上却任命他做卿士,申后是他明媒正娶,正式册立的王后,现在却要因为褒姒把她废掉,不仅如此,他还要废掉太子宜臼,宜臼是申侯的外甥,申国现在正值强盛之时,又与西戎、缯国、吕国关系紧密,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再加上这些年的天灾,周国早已不复往日盛况,如果他们联合而来,周国拿什么抵挡?”
    伯阳甫这番慷慨陈词把姬友惊呆了,他虽然知道周国情势不妙,但是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这时候,一股悲凉和无力的复杂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但作为周王的股肱大臣,他的气节不允许他弃主而逃,可问题在于,他不仅是周幽王的臣子,同时还是郑国的国君,他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子民,他不想也不能让他们与他一起为周王朝陪葬。
    “那么,要如何才能避过这场灾难呢?”姬友有气无力地问道,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保住自己郑国的基业。
    伯阳甫看了他一眼,略一思索,说出了四个名字:“黄河、洛水、济水、颖水。”
    姬友疑惑问道:“什么?”
    伯阳甫笑道:“现在的天下,南边有荆楚蛮族、申、吕、应、邓、陈、蔡、随、唐九国;北边有卫、燕、狄、鲜虞、路、洛、泉、徐、蒲九国;西边有虞、虢、晋、隗、霍、杨、魏、芮八国;东有齐、鲁、曹、宋、滕、薛、邹、莒八国,这些国家不是周国亲属便是当地凶蛮的土著,那些地方即使您去了也是待不住的。而在黄河、洛水、济水和颖水之间的一大片土地上,多是封为子男的小国,最大的便是虢国和郐国,偏偏他们的君主虢君和郐君都是贪婪奢侈之徒,没有什么才能,所以这是上天给你唯一的机会。”
    姬友点点头,心理却仍然有疑惑:“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理由把自己的土地让出来给我吧?”
    伯阳甫狡黠一笑,一副关爱老实人的模样,看得姬友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如果您过去之后,声明是因为周王室遭难的缘故,想把妻子财货寄放在他们那里,他们难道不答应吗?到时一旦周国混乱衰败,这些人贪念一起,肯定会背叛您,霸占您的这些财货,到时您带着大军过去讨伐,不正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吗?”
    姬友大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道几声社会社会,他认真看着眼前这位老者,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伯阳甫的这一计,简直就是后世钓鱼执法的开山鼻祖,逻辑清晰,心思缜密,完美地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杀人于无形,即使我辈在千百年后看来,依然不由得直冒冷气。
    姬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了,可就在他离开前,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关乎整个天下,于是他回头问道:“周国衰落之后,哪些国家将会兴盛?”
    伯阳甫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回答道:“齐、楚、晋、秦。他们都是贤人的后代,肯定会兴起的。”
    姬友也笑了,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的政治老手,他当然不会相信伯阳甫这个不靠谱的理由,不过他相信伯阳甫这次肯定也是对的,而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伯阳甫的预言没有打一点点折扣。
    什么是智者?这就是!
    后来幽王战败,郑桓公姬友兑现了他的承诺,和他的主上一起死于这场惊世大乱,而在这之前,他也顺利将民众迁徙到洛水以东,在那里建立了新的郑国,为之后郑国的强盛打下了基础。
    而至于这位神人伯阳甫,史料并没有记载他的最终结果,我们也只能相信这位见识超人的大智者用某些办法逃脱了那场灾难,最终退隐某地了吧。
    第十四章 封国之始
    面对破败不堪的镐京城,周平王姬宜臼的内心是痛苦的。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他的家,如果事情发展的顺利的话,这里便是是他未来要继承的地方,他将在这个地方登上王位,统御四方。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骊山脚下,他父亲的鲜血还没有干,而脚下这片曾经宏伟的帝都,也已经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那些西戎人如同久未进食的饿鬼,贪婪地附着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而对于这一切,他这位周王却没有丝毫办法。
    因为这是人家帮他的报酬。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走吧!”
    年轻的姬宜臼最后朝着这片土地投去不舍的一眼,带着他剩下的子民,向着东边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洛邑,也就是今天的河南洛阳。
    而此时护送他们的,主要是三个人,他们分别是秦襄公赢开、郑武公姬掘突和晋文侯姬仇。
    后来的历史证明,这是一个豪华三人组,这三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当时各诸侯国中最杰出的三位国君。
    秦襄公三人组成功地把周平王护送到了洛邑,作为一国之王,周平王自然也应该回报一些东西,但问题是,此时的周平王就是一个空架子,空有天子之名,实际上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封赏?
    这也没办法,不能怪人家姬宜臼败家,要说真正的败家子,还得数他老爸周幽王姬宫湦。老周家里那点家当,基本大部分都是被他霍霍的,剩下的那份,也在姬宜臼和他老爹干仗的时候打没了,现在不仅是朝理没钱,连镐京城里原本的那些巨富大户,也被西戎人当谢礼收走了,连整个京都都被人整的和废墟一般,还能指望拿出什么钱来。
    所以说,如果不是已经穷到快要出去讨饭的地步,他姬宜臼也没必要从西边的镐京折腾到东边的洛邑来,更不会连个像样的军队都拿不出来,搬家还得靠其他诸侯帮忙,做老大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做到头了。
    但没钱是事实,问题还是得解决,姬宜臼左思右想,想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愁眉苦脸的他看着自己桌子那一堆空白文书,脑子里冒出个主意。
    解决问题的法子找到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真金白银没有,空头支票管够。
    之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周平王对众人的封赏如下:
    秦襄公赢开同志,工作努力,作风优良,带领族人辛辛苦苦在西边开荒,这次还不辞辛苦,帮助大哥搬家,因此正式封为诸侯(之前只是附庸),同时把老周家的老家岐地和丰地(此时被西戎一群大大小小的部落占着)封给你,只要你能打下来(毕竟你现在不能指望我帮你打),这些土地就都是你的。
    郑武公姬掘突同志,深明大义,在父亲刚刚去世的悲痛时刻(郑桓公在西周灭亡那一战中也死了),能够认清形势(郑桓公是跟着周幽王一起死的,真要算起来,这笔账还得扣在周平王姬宜臼的头上),及时化悲痛为力量,帮助周王大哥搬家,子承父业,所以还是将你父亲的职务分给你,担任周王室的卿士(反正就多发一份工资,这点钱还是有的。)
    晋文侯姬仇,勇猛无敌,不仅在此次搬家过程中表现突出,还诛杀了另一个假冒的周王姬余臣(当时虢公在另一边也立了一个周王,是平王的叔父,称为携王,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情,我们这时候先拿出来说掉,也免得后面再说一次),所以寡人特地命人写了一篇文章(《文侯之命》)歌颂你的功德,同时,赐你黑黍香酒一坛,红弓一把,红箭一百支,黑弓一把,黑箭一百支,四匹马,以上,完毕。
    是的,你没看错,在出兵勤王之后,秦襄公、郑武公、晋文侯得到的封赏就是这些。
    看起来好像亏了,而实际上,赚大了。
    秦国得了一个诸侯名和一份还在别人手里的土地的过时地契,看起来像是只捞了个虚名,实际上相当于拿到了一份入场证。
    这张入场证意味着,从今以后,世界上才正式有了一个国家叫秦国,不是秦部落,也不是秦附庸,而是堂堂正正,官方承认的诸侯国,只要你来我这里,我也可以给你官做的那种。
    而那张过时地契的意义在于,只要以后我把那块土地打下来,任凭谁再怎么眼红,也别想从我这里把地要回去,更别说出兵来抢了。
    要知道,后来的齐国只是灭了宋国,结果被五个眼红的诸侯国(其中就有秦国)联军攻打,被打的只剩下两座城池,差点灭国,要不是后来燕昭王病亡,新继任的燕惠王与攻打齐国的大将乐毅不和,将乐毅撤了,同时齐国名将田单以火牛阵一举反攻,齐国恐怕就要提早亡国,顶替韩国成为第一个亡国的战国七雄。
    由此可见,所谓的大义名分,那是相当重要的,而周平王现在给的那张空头支票,就是大义,就是名分。
    同样的道理,郑武公和晋文侯此时拿到的也是一份一样的通行证,毕竟此时周国虽然衰落到极点,但诸侯还是承认周天子的宗主地位的,郑武公和晋文侯之后的对外扩张,全部都可以说是奉王命行事,代天子征伐诸侯。
    事实上,他们后来也是这么做的。
    比如郑武公,他在护送平王东迁,获得封赏之后,马上就发动了一系列的扩张战争,先后攻灭了东虢国(河南荥阳汜水,周文王弟弟的封国)、郐国(河南郑州新密),吞并了郑国周边的许多城池,如鄢、丹、莘、历等城池。
    而秦国的秦襄公回国之后,则是立即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派出使节出使其余诸侯国家,与其余诸侯建立外交关系,通告大家,如今我秦赢一部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国家了,大家以后有空就来喝茶,好好叙叙(得意脸)。
    第二,用马、牛、羊(不是三牲,三牲是牛羊猪)作为祭品祭祀上帝,正式向上天和老祖宗们汇报,如今我老秦家也成国了,先祖们在天之灵请放心,我赢开一定要光大我们赢氏一族,恢复咱们往日的荣耀。
    第三,则是紧锣密鼓地召集军队,然后秦襄公亲自领军,前去收取自己的封地——岐地和丰地。
    但是秦襄公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最后一件事情,直到他去世为止,他也没能把岐地和丰地从西戎人手里夺回来,相反地,他还在这次讨伐中丢了自己的性命。
    公元前766年,周平王5年,在位十二年的秦襄公去世,死在了出兵攻打岐地的途中。
    至此,经历了秦非子、秦侯、秦公伯、秦仲、秦庄公和秦襄公六代国君,总计一百余年的时间,秦终于在秦襄公这一代抓住时机,完成了从附庸到诸侯国的历史转变,正式踏上历史的舞台。
    而接下来的秦国,作为一个新兴国家,又该往哪个方向前进呢?
    对于这个问题,不仅我们好奇,新继任的秦文公也很疑惑,所以他窝在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座西垂宫内,整整思考了三年。
    第十五章 我从陇地高原来
    公元前763年,周平王8年,继位已经三年秦文公终于走出了身后那座西垂宫,率领着一支七百人的队伍向着东方前进。
    此时,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将要去向何处,又要去做什么,因为连他们的领队秦文公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父亲秦襄公去世之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秦襄公仍然奔驰在与戎人拼杀的战场上,去争回那名义上属于秦人的土地。
    可是面对那些骁勇异常的戎人部队,最终秦人依然是无功而返。
    对于父亲为什么失败,年轻的秦文公不知道。
    他把自己固定在西垂的那座旧宫殿内整整三年,也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他决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那片父亲争了一生却没有争回来的土地,也看看现在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让他父亲乃至先祖都万分头痛的敌人。
    渭水浩浩汤汤,波澜壮阔,一行人就这样沿着渭水河岸往东走,渴了喝河水,饿了到林草间打点野味,烤完了就是一道美味佳肴。而如果累了,便就地扎营,休息养神。
    就这样,七百多人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被另外一条汧水河堵住了去路,河对岸,就是父亲日思夜想的那片土地。
    秦文公站在汧水和渭水同时冲刷出的这片三角地带,举目眺望,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丰美的水草,显然是一块极好的牧场,汧水对岸远处,戎族部落的马匹正在那里悠闲地吃着草,不时发出几声鼻响,好不惬意。
    年轻的秦文公好像记起了什么,他把身边的副手叫来,准备询问此处是何处,突然间,身旁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引得他转头看去。
    只见那是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前蹄高高抬起,线条分明的肌肉线条抽动着,对着前方那丰美的水草一阵欢呼雀跃,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旁边,几名马官连忙拉住那黑马的缰绳,低声训斥着什么。
    骤然回首,秦文公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
    “这里便是祖先养马的地方了。”看着看着,年轻的秦文公突然说了一句,声音不大,眼中却是充满了异样的光彩。
    “什么?”身旁的副手将军有些听不清,似乎刚刚从之前的马的嘶鸣声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文公看着眼前的美景,瞳孔中的明亮愈发明显,大声解释道:“当年,我们秦人的祖先便是因为擅于养马,被周孝王封于汧渭之会处养马,之后才有了我们秦国,而祖先的养马之地,便是这里了。”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是异常清晰,听得周围的那些军士心中一片激荡,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脚下的这片土地。
    公元前762年,秦文公四年,外出东猎的秦文公率七百人到达先祖秦非子的养马之地,汧渭之会。
    之后,秦文公派人占卜此地是否适合秦人居住,占卜结果为吉。遂派人在此地营造城池宫邑,定居于此。
    这一决定,确定了秦文公接下来数十年的发展战略方向,那便是彻底继承父亲秦襄公未竟的事业,往东发展,将陕西的岐地纳入秦国版图之内。
    但是他从他父亲那里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
    所以他只能等待,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做了这样几件事情。
    第一,假借天神托梦,文公十年,文公梦到黄蛇从天上垂落,落到新城之外的田野,以此缘故,在此地设鄜畤(秦人祭祀天帝的场所),开启祭祀天帝的仪式。同时,借此缘由,秦文公顺利将大部分秦人迁至新城。
    第二,设立记载历史大事的史官,以此教化治下的百姓。
    第三,整顿军备,以待时机。自秦襄公七年获封以来,襄公为了夺回岐丰之地,连年征伐,与戎人军队时常厮杀,一直打了五年,直到襄公十二年,他再也打不动了,死在了征战途中。这五年极大削弱了秦人的实力,此时的秦国,正需要休养生息。
    几件事情做完,距离秦文公当年出发东猎,已经过去了十三年,此时,已经到了秦文公十六年。
    这十三年,郑国灭了胡国,随后郑武公又娶了申侯的女儿武姜,生下了郑庄公和共叔段,导致了后来那次著名的郑伯克段于鄢事件。
    同时,晋文侯也在这个期间,出兵消灭了当年虢公所立的另一个周王,周携王姬余臣,彻底结束了长达十年两王并立的局面。
    但这一切似乎都和秦文公,或者说和秦人没有关系。
    他们的目标,只有岐地和丰地,而现在,似乎就到了那个可以出兵的时刻。
    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秦国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国人素质也在设立史官之后,得到了重大的提升,军队战斗力也是逐渐加强,而战争的信念更不必说,在这些年的教育普及之下,几乎每一个秦人都知道那可恶的西戎人抢占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土地。
    是时候出兵了。
    公元前750年,隐忍了十六年的秦文公正式出兵,拉开了秦人挺进关中平原的序幕。
    这场战争的内容实在没什么好写,训练有素,兵强马壮的秦军正如那奔流浩荡的渭水一般,从陇地高原一举东下,如飞一般度过汧水,直扑周人故居的周原。
    戎人部落过于分散,一时之间被打得措手不及,等到回过神来,秦国大军已经收复了岐山以西的土地,在此站稳了脚跟。
    无奈之下,戎人首领只好带着残余部众逃走。
    一战定胜负,秦文公凭此战一举拿下岐西之地,算是对父亲终于给了一个交代。
    至此之后,秦人总算是走出了陇地高原,在当年因参与三监之乱而被驱逐的三百年后,秦人终于再次踏上了这片久违的华夏故地。
    而此次战争的收获,似乎并不止于收获岐西的土地。
    战争之后,秦文公惊奇地发现这里还生活着许多当年不愿跟随周平王东迁,而一直留在故地生活的周国余民。
    当时,周国是宗主国,同时也是最大的农业和手工业大国,秦人被放逐到西垂数百年,早已经养成了戎人的生活习惯,平时也已放牧为生,而很明显的,此次收获的周原(当年西周没有取代商朝之前,便是以此为根据地,此地沃野千里,适合农桑)并不适合拿来养马放牧,所以秦人也就必须向农业和手工业转型,这个时候正好收留了这么一群现成的农业种植和手工业方面的大师,真可谓是恰到好处。
    于是,秦国的经济转型之路就此开始。
    说完了经济方面,现在该说说政治方面了。
    当初,周平王和秦襄公约好的是把岐山以西的土地封给秦国,而当时岐地早就被戎人的各个部落占的七七八八了,周平王摆明就是在开空头支票,对于这一点,秦文公心知肚明。
    此刻,岐山以西的土地已经被秦国打了下来,而如果再努努力,把整个岐地打完,那也是有可能的,可是此时秦文公却似乎一点打的意思也没有,打到岐山便收兵回朝了。
    回去之后,秦文公连忙给天子周平王上书,大意无非是什么托天子鸿福,秦国这次打了个大胜仗,已经收复了岐地,现在遵守诺言,把岐山以东的土地献给天子巴拉巴拉之类的话。
    写完以后,秦文公得意地笑了,小样,当年给我们开空头支票,现在我也给你开一张,想要地吗?自己打去。
    周平王收到这信后估计也是哭笑不得,以如今周国的实力,别说攻打戎人,人家不乘机来打自己就不错了,可没办法,谁叫自己当年乱开空头支票忽悠人呢?
    现在自己算是自食其果,也拿了一张空头支票。
    第十六章 秦文公遇到的灵异之事
    岐地以东并没有打下来,周平王此时没心情也没实力去打,说是献岐东之地给他,其实可以理解为秦文公借此事表面自己的诚信,谋求政治资本,更通俗点说就是拿周平王开涮。
    周平王这时也很无奈,但也没法发作,只好歇了。
    秦文公这边该打的仗打了,该拿的地也拿了,该收的人也收了,照正常剧本来说,接下来应该励精图治、富国强兵,然后再开疆拓土,跟着继续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开疆拓土,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但实际上,秦文公此时却是在忙别的事情,准确来说,他遇到了两次灵异事件,正忙着封神祭祀以及砍树。
    我们先说第一件。
    秦文公十九年,攻下岐地的三年后,文公到陈仓的北坂游猎,也就是去那边旅游打猎,然后他便在当地得到了一块石头,形状像鸡,颜色却如暗红色的肝脏一般。当地人告诉文公,这块石头来历非凡。
    据说,当年有一个陈仓本地的猎人,他在山中抓到一头野兽,模样好像野猪,又好像羊,很是怪异,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猎人把野兽抓下山来,路上遇到的人都很奇怪,但谁也不认识。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童子,一男一女,他们告诉众人,这只怪兽叫媼,生长在地里,以死人的脑子为食,这个怪兽是不祥之物,只有捶打它的脑袋,才能把它杀死。
    这怪物见自己的秘密被人说破,于是居然也口吐人言道:“这两名童子名字叫陈宝,一雄一雌,只要得到雄的,便可以称王天下,只要得到雌的,便可以称霸天下。”
    听到这句话,当时的人全部跑去抓这两位童子,媼此时则趁乱逃走了。这两个童子见众人居然忘恩负义,居然反过来要抓自己,大惊之下立刻变化成野鸡飞走。
    众人追逐之下,雌的那只野鸡飞到了陈仓的北阪之上,化作一块石头,便是今天秦文公得到的这一块。
    这个故事太过离奇,可秦文公听后也没有理会这故事是真是假,立即就将其视作宝物,然后在当地建了一座祭祀的房子,将其供奉起来。
    这是秦文公第一次遇到的灵异之事,也是他第一次封神,而又过了几年,他又遇到了另一件灵异事件。
    这一年,准确来说应该是秦文公二十七年,也就是秦文公祭祀陈宝的八年后,秦文公有一天不知是不是要做家具缺木材,突然派人去陈仓山上砍一颗大梓树。
    由于梓树实在太大,众人一天砍不下来,于是准备第二天再来。可谁知当天晚上是风雨大作,第二天,砍树的众人去到一看,发现昨天砍的缺口居然复原了,完好如初。
    众人奇怪之余也找不到答案,只好继续砍树,谁知一连许多天都是如此,无论大家是怎么努力砍树,只要过了一夜,这棵大梓树就会恢复如初,即使后面秦文公加派人手,也奈何这树不得。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准备放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砍树的人在砍树之时伤了脚,无法走路,而碰巧当天他又被人忘在树下,无法离开,只好在树下睡觉,等待第二天别人来救他。
    当天晚上半夜时分,他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居然是大树和一个精怪在对话。
    精怪问大树是不是对抗得很辛苦,大树满是不在意,对砍树之人是十分看不起,直言他们又能奈他何。
    精怪看不上他这副嚣张的模样,见四下无人,讥讽说如果让三百个人披头散发,用大红线绕住树干,然后让穿着赤褐色衣服的人一边砍一边在缺口上洒香灰,看你大树玩不玩完。
    大树哑口无言,结果这话却被那伤了脚的砍树人听了去。
    第二天,这伤脚的人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和其他人一说,大家一合计,觉得也没有其他办法,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照精怪说的来做,结果没过两天,这大梓树就真的就被砍断了。
    大梓树一倒,树中突然冲出一只大青牛,冲出众人包围后就逃跑了,众人追赶之下这大青牛是逃无可逃,一急之下就跳入了河水湍急的丰水河里,再也不出来了。
    众人一阵奇怪,也不知道该怎么抓出大青牛,只好回去讲事情报上去,直到报给了秦文公。
    秦文公也感到很惊奇,只道是大树有灵,于是便以该青牛为像,立了一座怒特祠,也就是青牛祠,祭祀这只大梓树幻化的大青牛。
    而在这之后,秦国还特地建立了一只特殊的军种,叫旄头骑,便是坐骑头部装饰得像牛头一般的骑兵,专门用来做先锋开路,所向披靡。
    以上这两件事,就是秦文公在收复岐地之后特地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不知秦文公目的何在。
    接下来,我们就尝试着来分析一下,究竟秦文公为什么要做这两件搞这件灵异之事。
    首先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便需要先知道一个前提,那就是秦文公收复岐地之后,他当时究竟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或者说,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以我看来,秦文公当时至少有两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秦人部落的迁居和转型问题。
    对于秦人部族来说,虽然祖先是从东方被流放之后才来到西方,但在陇地西垂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们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早已和当年大不相同,秦人的谋生手段,或者大一点说,秦人部落的生产方式也早就改为游牧业为主,所以秦文公此时要让大家搬家到陕西的关中平原,还要转行种田,说句实在话,那难度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个难题,就是刚刚打下来的岐地的管理问题。
    即使秦文公把人迁过来了,可是这些人在这边又要怎么生活?怎么谋生?是否会水土不服?况且还有很多岐地的原住民,之前说过,这里有许多原来周国的遗民,而且此地被戎族占据那么长时间,肯定也有许多戎人留下,到时候秦人、周人、戎人杂居在一起,会不会发生矛盾冲突?那又该怎么处理?作为官府,他们又该怎么管理这些人?
    这两个问题我们一起回答。
    秦文公大张旗鼓的封陈宝,建庙祭祀,目的正是减少秦人对新地区的抵触心理,也减少当地原住民对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抵抗心理,通过封陈宝的举动和“得雌者霸”的这一传说谶语,利用当时人们普遍存在的封建迷信心理,向那些不愿离开西垂的故地的秦人表明,秦人霸业的起点就在这里,因为连上天都支持秦人入主岐地,吸引一部分秦人主动迁居到此,同时,这一举动也向当地的原住民显示他们统治这一地区的正当性和合法性,毕竟连上天都同意了,并以此降下祥瑞,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人话虽如此,秦人虽然迁过来了,一部分原住民也消停了,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忽悠,还是会有许多秦人不愿意迁居,也有许多当地人不服气,在一些周朝遗民心里,秦人不过是养马的家奴,他们之前屈服于戎人是不得已,现在你秦人居然也敢骑到我们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当时还是会出现许多社会问题,犯罪率估计也升高了不少,给秦文公的统治带来了一系列挑战。
    而为了应对这些问题和挑战,就在封陈宝后的第二年,秦文公便加重了,刑罚建设,并首次设立了诛三族的处罚方式,将另一批人也是震慑住了。
    再接着,就是发展经济了。
    既然秦人得到了这一块沃野千里的岐地周原,又收留了许多擅长耕种的周国遗民,自然需要大力推行农耕。
    而要推行农耕,以前作为食物的牛便起了大作用了,大家都知道,耕地是离不开牛的。
    可是秦人这几百年游牧惯了,只知道爱惜马,对于牛的重要性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依旧把它们作为食物看待,这自然是不行的。
    所以秦文公才搞出了这么一出青牛跳水的好戏,设立青牛祠,大大提高耕牛的地位,以此间接地促进秦人农耕业的发展。
    第十七章 文公去世,秦国内乱
    青牛事件之后,秦文公的日子相对好过了许多,秦人也慢慢适应了在岐地种田的日子,同时在上天的命令(陈宝事件)和秦文公诛三族的威胁下,秦人和原本的原住民的关系也慢慢趋于缓和,迁居而来的秦人也渐渐接受并学习农业耕种,顺利地转型为农业型人才。
    时间便这么一年年过去,在这段时间内,秦国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乱,也没有对外发动战争,国力也是越来越强,但这个时候,一场看不见的灾难却慢慢朝着他们靠近,只是此时谁也没有预测到。
    归根到底,事情的起因还是得落到秦文公身上。
    一句话来说就是,秦文公太能活了。
    秦文公继位之后,整整做了五十年的秦国国君,不多不少,正好半个世纪,应该说,遇到这么一位英明能干的君主,在位时间越长,对秦国的好处就越大,但是,这样一来却会导致一个人的悲剧,这个人就是秦文公的太子——赢静。
    秦文公的太子赢静,也许在他刚刚被册封为秦国太子的那一刻,他心里是十分自豪的,看着脚下这片宽广无限的大地,他不禁升起一股豪迈之情,毕竟他的未来,也如这片大地一般宽阔无比,所有的这一切,最终都会归于他的统治之下。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此时他并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父亲比他能活多了。
    秦文公四十八年,当了太子已不知多少年的赢静终于是再也等不下去,提前一步先去列祖列宗那里汇报了。
    太子没了,可是国家却不能没有君主,虽然此时秦文公还活着,可是你不能指望一个当了四十八年的国君能一直活下去,没办法,秦文公无奈之下只能把太子的儿子立为太孙,而这孩子时年六岁。
    果不其然,两年后,秦文公去世,年仅八岁的太孙被立为秦国新君,可是满打满算,他今年也只有八岁。
    遥想我们八岁的时候,可能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每天还等着父母接送,如果你指望一个八岁小孩来治理国家,那这玩笑开得未免有点大。
    秦文公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时他应该是留下了一些辅佐新君的人才,同时为了避免这些人做大压主,他也给他们设置了一些相互制约的措施,可惜史书没有记载,我们也没法了解太多。
    但这个事情发生后,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那便是秦国公室的大权转移了一部分,原本属于秦国公室的权力,有一部分转移到了当时辅政的大臣手里。
    当时的秦国的最高官职叫庶长,相当于后来的相国、丞相,或者说这个职位的权力比丞相犹有过之,因为他还掌握这兵权。
    我们知道,丞相是文职,一般是不管武事的,可是庶长不仅可以掌握行政权,同时也掌管着军队。
    之前的秦国国君们可能也是觉得庶长这样权力过大,也会搞分权这一套,所以当时庶长也是有多人担任的,分为大庶长、左庶长、右庶长、驷车庶长等等。
    不管怎么说,秦文公虽然去世了,可是他一辈子英明睿智,功勋卓著,尤其带着秦人打败了世代的仇敌戎人,夺回了受封的岐地,使秦人正式走出陇地,进入关中,为秦人之后占据整个关中,睥睨天下打下了坚实基础。
    所以即使此时作为新任秦公的秦宪公只有八岁,但也没有什么权臣敢对公室做出什么不敬之事。
    而在这之后的秦宪公执政时期,秦国也是继续向上发展,国力蒸蒸日上。
    秦宪公二年,秦国国都便由西新邑(秦人的西垂故地)迁往平阳(现在的宝鸡陈仓附近),秦人的根据地也由甘肃的西犬丘正式迁到陕西关中。
    迁都之后,作为秦国国都,岐地(陕西关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断上升,那么之前秦文公时期遗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戎族部落自然便被秦国纳入打击目标。
    迁都不久后,秦国便出兵攻打当时在荡社(现陕西三原县西南)的亳戎部落,并于第二年,也就是秦宪公三年击败了这支戎族部落,他的首领亳王逃走。
    而由于当时没有彻底斩草除根,后来这支亳戎部落又是再一次卷土重来,所以秦国不得不在九年后再一次攻打荡社,并在这一次战争中彻底夺取了这个地方。
    但也正是在这一年,年仅二十一岁的秦宪公去世,留下了三个年幼的孩子。
    秦宪公三个孩子分别叫赢说、赢嘉和赢曼,其中长子赢说被立为太子。
    那一年,最小的赢曼五岁,而赢说和赢嘉多少岁并没有记载,但他们父亲去世时二十一岁,他们才多少年岁,大家可以自己猜一猜。
    从秦宪公年少去世的那一刻开始,一场席卷秦国的灾祸便已经不可避免了。
    此时的秦国已经不是当年的秦国,自秦文公去世后,秦宪公已经由几位大臣辅政了许多年,时间一久,大臣们的羽翼已经丰满了。
    换句话说,当年秦宪公八岁继位,他的祖父秦文公已经执政了五十年,余威犹在,而当时的大臣没有辅政的经历,资历不够,也无法绕过秦君在各个重要部门安插自己的亲信,自然不敢也不能有什么想法。
    他们当时可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辅佐年幼的主君,好好干活,使秦国的国势蒸蒸日上。
    而从后来迁都、打击亳戎部落、占据荡社地区来看,这些辅政大臣也确实干的不错。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得以掌握秦国的朝政、军事等各个方方面面的事情,能够在各个重要部门安排人手,树立威信。
    而这时候,刚刚接手朝政没多少年的秦宪公突然去世了(或者人为去世,这一点史料没提及,不乱猜),继承人又是些没几岁的孩子,这些权臣们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别样心思呢?
    秦国当时最高的官职称为庶长,当时的庶长有三个人,名字分别叫做弗忌、威垒和三父,这三个人掌握秦国朝政,同时由于庶长还兼具领兵打仗的职能,所以他们三人也控制了秦国的军权。
    秦宪公一去世,秦国的军政大权再次回到这三人手中,此时,手中有权,朝中有威望,部门里有人,三个老奸巨猾的权臣就此达成了一致的共识:权力的滋味太美妙了,绝不能再有一个人凌驾在他们之上。
    一个阴谋就此诞生。
    不久之后,秦宪公立的太子赢说被废,至于原因,史书没记载,我们也不知道,但从赢说只是被废,而不是被杀的结果来看,无非也就是什么资质驽钝,不堪大任之类的官话。
    同时,庶长弗忌、威垒和三父觉得这小儿子赢曼天(年)资(纪)聪(很)明(小),睿(很)智(好)果(控)决(制),于是一致极力推荐由赢曼继承秦公之位。
    最终,年仅五岁的赢曼继承了秦公之位,史称为秦出子。
    第十八章 秦武公:废后又立的秦公
    赢曼做上秦公的位置时,年仅五岁。
    五岁小孩懂得个什么?
    当年他爹秦宪公继位时,起码也已经八岁了,放在今天,那起码也是小学一年级的水平了,而赢曼同志即使开学早,放到现在的幼儿园,根据起码三周岁才能入园读书的要求,他这时候最多就是个幼儿园中班的水平,话都不一定说的利索,还谈什么国家大事。
    很明显,弗忌、威垒和三父等人要的不是一个君主,他们只想要一个傀儡。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即使当时有些忠心的大臣肯出来说话,结果也只是以身殉节而已,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即使运气好成功了,那无非就是把秦宪公大儿子赢说叫回来继位而已,之前已经说过了,这赢说也比赢曼大不了几岁。说到底还是幼主临朝,顶个什么用?
    既然争了也没什么意思,那还不如就这样算了。
    于是,赢说同志无辜地被剥夺了继承人的位置,但起码保住了性命;赢曼同志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座位,虽然对他来说有点大,但好歹旁边还站着三个一直扶着他的人,日子也还可以;威垒、弗忌和三父三位庶长呢,头顶上少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人,心情确实愉快了许多;秦国此时虽然经历了一场大变故,但起码这场变故只发生在朝廷之上,并没有波及底下的百姓,所以大家也权当不知道,老老实实过日子。
    就这样,秦国所有人都还是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就好像这件废长立幼的事情一直不存在一般。
    但历史规律告诉我们,人是会变的,事情当然也是会变的。
    随着赢曼小朋友一天天长大,他也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了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他哥哥的,当年是威垒伯伯、弗忌伯伯和三父伯伯帮助他,这才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一开始,他对三位伯伯还是十分感谢的,虽然觉得对哥哥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个位置有时坐着确实很舒服。
    可是慢慢的,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三个伯伯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旁,每次一起开会商量事情,他们都要告诉自己一句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们再按你说的做,到时我们都听你的。”
    一遍,一遍,又一遍,听得赢曼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他们就是没有一次肯听自己说的去做,慢慢地,他明白了,原来自己坐着这个位置,就真的只需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参与,真正需要自己的时候,那便是在三位伯伯发言完毕的时候点点头,表示赞同就好。
    那你们三个人和我,到底谁才是君主?
    这个问题慢慢在赢曼心中发芽,生长,最终结出了果实,赢曼终于明白了,只要这三个伯伯还在,自己就永远不是这把椅子真正的主人。
    少年总是多愁善感的,也是瞒不住事情的。
    随着内心的不满日益增加,赢曼也时不时会和三位伯伯争上几句,脸上原本的尊敬也被一种不耐烦的神情取代,让三位庶长心中是愈发地不安,但表面上,他们还是十分和蔼可亲,微笑地向赢曼慢慢说着那句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们再按你说的做,到时我们都听你的。”
    没办法,人家总是这么说,年纪还小的赢曼同志毕竟不如这些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老油条滑溜,闹完脾气之后也只得乖乖消停,继续做他的傀儡主公。
    这时候,他和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希望自己能够早一天长大。
    但他不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
    就在他一日日和三位伯伯争吵时,他不知道,这三位在背地里已经再一次达成了协议,每次散朝离去之后,这三人看向他的背影时,目光早已不再如从前一般轻松中带着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还有冰冷。
    赢曼没有想到,死亡来临的是如此之快,在他继位六年之后,才仅仅只有十一岁时,威垒、弗忌和三父三位庶长的屠刀突然就挥了下来,直接收割了他的生命。
    出子六年,庶长威垒、弗忌和三父三人弑杀秦国主君秦出子赢曼,复立废太子赢说为君,称秦武公。
    是的,你没看错,三个庶长杀了秦出子赢曼之后,重新立的国君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他们废掉的赢说。
    至于原因,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任何史料记载。
    不过照常理来说,这三位权臣不像是头脑糊涂的人,不然也无法把持秦国朝政这么多年,而如果要说三人突然之间良心发现,那也是绝无可能,从他们能干出废立君主,到最后还弑杀主公的事情来看,这三个人的字典里基本不存在良心一词。
    这三个人都是头脑清醒的利益学家,他们能做出这个看似奇怪的决定,肯定是因为这个决定最为符合他们当时的利益。
    现在我们也无从知道当年事情的情形是怎么样了,所以也无从分析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三人团的这个决定虽然符合他们当时的利益,但是他们还是太小看了这位被废过的太子赢说,而这个失误,最终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秦武公继位后,面临的最大难题便是有名无实,手中无权。
    自从秦文公去世后,秦国便进入了幼主当国的时期,先是他父亲秦宪公年幼当政,分了部分权力出去,后来他父亲去世,权臣的权力已经大到能够决定国君废立的地步,所以他当时即使被废,朝中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澜。
    再到之后秦出子的六年,秦国的军政大权基本被三个权臣瓜分完毕,以至于他们已经膨胀到敢于弑杀国君的地步,所以即使此时赢说在名义上继承了君位,他也只是一个被架空的君主,没有丝毫权力。
    如何打破这个僵局,是对哥哥继位的赢说的一次严峻考验,解决的好,从此夺回大权,海阔天空,而如果解决得不好,弟弟赢曼的尸体还摆在那,旁边再摆一具似乎也不嫌挤。
    威垒三人十分自信,即使赢说继位成为秦公,也绝对无法打破这个局面,撼动他们分毫,而这也是他们敢于把赢说扶上君位的原因之一。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三个人确实是看走眼了,三年后,当悬颈屠刀向着他们三人那老迈的残躯落下时,不知道三人有没有对当年的事情感到一丝后悔。
    那十几岁的赢说是如何破局的呢?
    简单地说,他分了三步走。
    第一步,在继位后的第一年,也就是秦武公元年,借口征伐彭戏氏出兵。
    彭戏氏也是戎族部落的一支,居住现在陕西白水县的东北区域,离华山十分接近。之前已经说过,秦宪公时期秦国出兵消灭了戎族的亳戎部落,占据了荡社区域,而现在秦武公则是更加东进,将兵锋直接指向了华山附近的彭戏氏戎族。
    当时,由于秦国国都已经迁到关中的平阳,肃清周围的戎族便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威垒、弗忌和三父三人贵为庶长,大权在握,也无法对秦武公此次出兵有什么异议。
    那也就意味着,军权的大门朝秦武公打开。
    第二步,选用亲信人员任职军中。当时秦国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对于亳戎、彭戏氏这些相对较小的戎族部落自然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在这些征伐中,也最适合提拔一些自己人,对此,秦武公当然非常清楚。
    第三步,利用此次出征展现自己的才能,通过继位后的第一个胜仗树立自己作为国君的威望,乃至重新树立秦国公室的威望,并以此告知那些忠心于秦国公室的大臣,公室后继有人,只要与他们联络结为同盟,便可以对抗三庶长的势力。
    通过这三步,秦武公打破了三个权臣对军政大权的封锁,再一次慢慢地将权力统一到秦国公室,但仅仅这一步还是不够资格和三个权臣抗衡,所以他只能继续忍耐,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到时机到来的那一天。
    秦武公并没有等太久,毕竟秦国公室被分权的时间不太久,相比来看,赢氏先辈在之前一百多年的时间里,留下的巨大威望仍然存留在许多秦人心里,所以不过三年时间,秦武公就真正夺回了君权,至此,三庶长的结局已经再无疑问。
    秦武公三年,距赢说被废九年,距赢曼被杀三年后,秦武公赢说以谋害秦国先君秦出子,大逆不道的罪名逮捕了庶长威垒、弗忌和三父三人,并于同一年将这三人诛杀,并夷其三族。
    第十九章 晋乱之一
    秦武公收回了大权,也成功诛灭了三庶长的三族,算是彻底复了仇。
    而在这之后,他也不负称号中的这个武字,分别在秦武公十年和十一年两次发动了对秦国周围戎族部落的战争。
    第一次战争,秦武公将兵锋指向了秦人故地西犬丘附近的邽(gui)戎和冀戎两个部落,成功地夺取了这两个部落的地盘,并第一次在秦国实行县制管理,极大地巩固了秦人的大后方。
    第二次,秦武公把矛头对准了国都平阳西部的一个戎族部落,小虢戎。
    这个小虢戎的地盘距离平阳十分近,近到什么程度呢?
    从地图来看,直线距离不过二三十公里。开过车的朋友应该清楚,如果路况好,跑完这个距离最多可能就20分钟,还是慢悠悠开的。
    就这个小部落,一直在秦国的新国都附近是顽强生存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之前的秦文公、秦宪公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想过把他端了。
    如今秦武公当家做主,小虢部落的太平日子算是到头了,秦军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颗这么多年插在秦国腹心的钉子给拔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秦武公又当了九年国君,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载的事情,但他起于危难之间,凭借坚毅的意志和过人的权谋夺回属于自己的君位,并成功诛杀了把控朝局多年的三个权臣,之后还屡次出兵攻打秦国周围的戎族部落,既巩固了秦国的后方,也拔出了新国都附近的戎族势力,功劳不可谓不大,不辱没那个武字。
    但是,如果要让我在秦国君主中挑选一个最讨厌的出来,秦武公绝对可以排在第一。
    之所以这么讨厌他,是因为史书在记录他去世时,特别说了一句话:初以人从死,从死者六十六人。
    翻译过来就是:秦武公去世后,秦国第一次采用活人殉葬,陪他殉葬的有六十六人。
    对于这样惨无人道的行径,不能只说是讨厌,简直是丧尽天良,可恶至极!
    秦武公去世后,估计是害怕秦国再次出现幼主当朝,权臣做大的灾难,所以秦武公的儿子赢白没有能够继承秦公的位置,而是立了秦武公的弟弟赢嘉,称为秦德公。
    秦德公在位期间又再一次迁都,把都城从平阳迁到了关中周原腹地的雍城,位置就在现在陕西宝鸡凤翔境内。而原来的都城平阳便被作为封地,赐给了因年幼无法继位的公子赢白。
    秦德公赢嘉只当了两年秦公,算上第一年无法改元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年,然后他便跟着哥哥赢说去了。
    秦德公死后,秦人就立了他的长子赢恬为秦公,便是秦宣公。
    秦宣公做了十二年秦公,在位期间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劝课农桑,励精图治之类的话,和前面的秦德公类似,他在位期间,秦国国力继续发展,国势蒸蒸日上,同时也第一次与中原诸侯发生了冲突。
    在秦宣公四年,秦国不知何故与晋国交战,两军战于河阳,最终秦军打败了晋军。
    虽然这只是一次小战役,没什么值得讲的,但是从侧面体现出秦国此时国力和军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和原先的老牌诸侯较量。
    秦宣公一生很能生,一共生了九个儿子,但是在他死之后,秦人依然牢记幼主当国的灾难,所以他的九个儿子一个都没办法继位,而是立了他的弟弟赢载,便是秦成公。
    秦成公在位时间也很短,才四年。但这四年,秦国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愈发强盛,对周围的小国形成了强有力的威慑,所以在秦成公执政时期,便有两个小国,梁国(便是当年秦庄公的弟弟赢康被封的那个国家)和芮国都跑来朝见。
    而四年后,秦成公去世。实际上他也很能生,他的儿子只比他哥哥秦宣公少两个,一共有七个,但这七个人也都没能继位,继位的是秦宣公和秦成公最小的弟弟赢任好,这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
    在他手中,秦国不仅将要把老对手西戎彻底打趴下,还要挑翻周朝的老牌强国晋国,雄霸一方。
    但今天我们先把他的事情放一放,以后再说,接下来我们便看一看自从周国衰落,周平王东迁之后,整个周朝到底乱成了怎样的一锅粥,同时,作为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又是如何横空出世,凭借一己之力整合诸侯,尊王攘夷的。
    而了解了这些,也有助于我们理解秦穆公当时面对的中原诸侯的情势背景,更好地明白当时秦穆公所做出的选择。
    我们先挑个位置近点的,说一下秦国旁边的老强国晋国。
    晋国自当年晋文侯和秦襄公一起护送平王东迁,又出兵灭了周携王姬余臣之后,就得到了天子赐封的征伐大义,有权以天子名义讨伐不听话的国家。
    之后晋国国势是飞速发展,说是区域一霸也未尝不可。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发展势头便被一场内乱打乱了,而说起这场肆虐了晋国几十年的祸乱,其实在晋文侯的父亲晋穆侯时便有些端倪了。
    晋文侯的名字有点奇怪,叫姬仇。姬仇姬仇,很容易读成记仇,这么说也没错,当年之所以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老爹特别记仇。
    晋穆侯之所以给他儿子取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是因为当年晋文侯老妈生他的时候,正巧晋穆侯被周宣王征调去打仗,攻打的对象是一个叫条戎的戎族部落。
    可惜的是,晋穆侯当年没能功业儿子双丰收,双喜临门,他在攻打条戎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打败了,吃了一场大败仗,搞得他很没面子。
    郁闷之下,晋穆侯就把给刚刚出生的晋文侯起了个姬仇的名字,以表示自己不忘此仇,一记到底。
    而在同年,尚在襁褓的晋文侯便被立为太子。
    三年以后,晋穆侯又一次被周宣王调去攻打戎族,这一次晋穆侯是带着雪耻之心而来,作战勇猛,在千亩这个地方把戎军给打败了,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刚好这一年,晋穆侯的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晋穆侯为了纪念这次胜利,就把这个小儿子命名为姬成师,相当霸气。
    当时有一个晋国大臣叫师服,他觉得这样不妥,太子名字叫仇,不吉利,小儿子名字叫成师,成功之师,太大气了,搞得好像本末颠倒一般。
    但是晋穆侯不觉得有问题,所以这两个人的名字也就这样固定下来,再也没有更改。但是在平时,晋穆侯确实是会对小儿子成师偏爱一些。
    晋穆侯二十七年,大概就是周宣王四十三年,周幽王继位两年之前,晋穆侯去世了,而当时晋穆侯的弟弟姬殇(这名字起的更不吉利)抢了侄子的位置,自立为晋候,于是太子姬仇就逃走了。
    姬仇也不负他记仇之名,四年后便卷土重来,带着自己组织的一批死士袭杀了姬殇,然后夺回了晋候之位,就是晋文侯了。
    之后的事情大家清楚,周幽王胡作非为,被申侯和犬戎联合杀死在骊山脚下,周平王继位,为了躲避犬戎东迁洛阳,晋文侯和秦襄公等人护送有功。
    晋文侯之后又执政了二十四年,直到周平王二十五年,也就是秦文公刚刚收复岐地后没几年才去世,而在这期间,他的弟弟成师也一直记得自己成功之师的寓意,不断培植势力,发展壮大。
    但之前晋文侯自己也是经过内乱,有过被自己亲叔叔夺走候位的经历的,所以当时晋国上下对这方面防范得很紧,成师也没什么机会去夺他侄子的位置。
    然后晋文侯的太子姬伯就顺利登位了,称为晋昭侯。
    可是接下来,这位刚刚继位的太子姬伯在安排他叔父姬成师的问题上,就要做下一件令他后悔莫及的糊涂错事,而这件事,便是之后晋国数十年内乱的直接导火索,即将给他自己的子孙带来无穷的灾难。
    在秦国的发展过程中,其实整个大周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想要探讨秦的成长,必然离不开每一代秦人所处的当时环境,所以接下来我会将之前没有说的一些春秋大事细说一下,比如晋国数十年的大小宗争夺战——曲沃代晋,郑庄公姬寤生与弟弟姬段的爱恨情仇,对这一段时间的人和事,有很多东西可能我们还挺留在课本,比如郑庄公姬寤生,一说起他可能最熟悉的就是以前学的课文,郑伯克段于鄢,而实际上这个人的性格问题,诡谲的谋断能力,都是十分有意思的。在那一段风云变幻的岁月中,涌现出了很多像这样的人物,有的很强,有的很惨,也有的很奇葩,诸如晋文侯姬仇、晋武公姬称、晋献公姬诡诸,郑庄公姬寤生、鲁桓公姬允还有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姜小白,他的丞相管仲,都很有意思,了解这些人和事,秦国发展过程中的背景形势、对手抑或是伙伴的国际关系,也就有了大概的轮廓,能够更好了解他们当时的处境,以及为何做出那样的选择。
    第二十章 晋乱之二
    秦文公夺取岐地,刚刚经历了封陈宝,设立诛三族之刑后的第二年,这一年是刚刚继位的晋昭侯姬伯的元年,刚刚继位的姬伯很苦恼,因为即使他已经贵为晋国国君,但是在朝中依然有一个人的威望凌驾于他之上,那个人就是他的叔父姬成师。
    到底该怎么安排自己这位叔父?这是晋昭侯苦思的一道难题。
    姬成师本人极具才能,且为人很好,很会做人,这么多年在晋国朝廷经营下来,称得上德高望重。如果让他留在晋国朝堂,恐怕难免要压自己一头,而自己虽然贵为国君,身份却是晚辈,且论才能论资历还是论在朝堂的威望,根本无法和叔父相提并论,到时如果姬成师联合朝臣向自己发难,恐怕自己会十分难堪。
    思来想去,晋昭侯做了一个自认为英明的决定,既然我不想在朝堂见到你,那只要把你封到一个地方,你也不好意思赖在晋国不走吧。
    想到此处,晋昭侯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刚想自美两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什么地方适合做叔父的封地?
    太小了不行,叔父素有威望,而且毕竟是自己长辈,如果封地太小,可能会让人骂自己苛刻长者,没有为君的风范。
    想到此处,晋昭侯心中已经有了决策。
    第二天上朝后,晋昭侯在朝会上宣布将曲沃作为叔父姬成师的封地,并且让大臣栾宾辅佐他,让其速去就国。
    此令一下,整个晋国朝堂鸦雀无声,但过了许久,包括姬成师在内的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这条命令就这么通过了。
    事情过后,有个晋国大夫找到了晋昭侯反对此事,这个人便是之前劝晋穆侯给晋文侯姬仇和姬成师改名的那个大臣师服。
    师服这么多年一直坚信自己当年的预判,他认为姬成师日后一定会反客为主,对晋国不利,所以他极力劝谏晋昭侯不能将姬成师封到曲沃,理由便是曲沃这个地方比晋国的都城翼城还大,如果把成师封到这里,一定是龙入大海,虎归高山,日后后患无穷。
    但晋昭侯此时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疑,认为师服所说不过是危言耸听,最终没有理会师服。
    对此,师服也只能徒叹奈何!
    姬成师封了曲沃之后,号称曲沃桓叔,他确实如师服所说,得到封地之后正是龙逢风云舞九天,虎归深山啸山河。他本人德望高、有才能,很快就吸引了晋国的许多人才前往投靠。
    在这些人才的辅佐下,曲沃的实力不断增强,很快就成为了晋国的另一个中心地区,且隐隐有着赶超之势。
    而随着曲沃势力不断壮大,曲沃桓叔的野心也随之不断增长,渐渐有了取代晋昭侯的想法,而与他同样想法的,并不仅仅是姬成师身边辅佐的臣子,连一些晋昭侯的大臣也抱着这样的想法,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名叫潘父,乃是当时晋国的大夫。
    潘父和姬成师一样,也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认为,如果他能够改立姬成师为晋候,那就将成为迎立国君的重臣,地位超然,而不再只是一个泯然众人的大夫。
    一想及此,潘父就十分兴奋,但一般人往往都是想的好做的少,可潘父不是一般人,所以他执行力超强,想到就做。
    晋昭侯七年,晋国大臣潘父弑杀了晋昭侯姬伯,密谋迎立曲沃桓叔姬成师继位为国君。
    姬成师洋洋得意地带着人马就要进入晋国国都翼城继位,但是晋国朝堂内的忠义大臣奋起反击,他们组织军队攻击曲沃桓叔的大军,由于曲沃桓叔师出无名,不得人心,所以晋国百姓也一改往日对他的支持,纷纷反对曲沃军队,在丧失道义的情况下,曲沃军队也没有了士气,被晋军击败,曲沃桓叔姬成师撤军退回曲沃。
    事后,晋国大臣经过讨论,一致决定拥立晋昭侯的儿子姬平为国君,这就是晋孝侯。同时,晋孝侯姬平也诛杀了弑君叛国的大臣潘父,替父亲晋昭侯报了仇。
    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晋国大宗将晋昭侯的死归咎于曲沃小宗,曲沃小宗仗着自身实力强大,见此时已经撕破脸皮,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公然与晋国大宗决裂,拉开了晋国大小宗之间几十年的争斗帷幕。
    曲沃桓叔退回曲沃后,知道要取代晋国大宗不是一时三刻便可轻易实现的事情,于是愈发励精图治,发奋图强,充实曲沃实力,但是终其一生,却是未能再踏入翼都一步。
    晋孝侯八年,即是晋昭侯被弑杀的八年后,曲沃桓叔姬成师于曲沃去世,终年七十二岁。
    曲沃桓叔死后,他的儿子姬子鳝继位,被称为曲沃庄伯。
    曲沃庄伯姬子鳝即位后,比他的父亲强势许多,他不仅是努力发展国力,同时也是时刻在关注晋国大宗的情况,只等待他们露出破绽,自己便要发起雷霆一击。
    晋孝侯十五年,曲沃庄伯终于找到了机会,据传,当时晋国大宗已经与北方的一个强大狄族赤狄开战,大部分军力都被牵制在晋狄战场上,曲沃庄伯姬子鳝抓住这个时机,带兵攻入了晋国国都翼城,杀死了晋孝侯姬平,但不久之后,曲沃军便遭遇了回援的晋军的反攻。
    由于当时曲沃军队的实力不够,无法打败晋军,曲沃庄伯不得已退回了曲沃。
    晋孝侯姬平死后,晋国大臣又把他的儿子姬郤(xi)立为国君,称为晋鄂侯,但此时晋国大宗的力量已经大幅度削弱,在与曲沃小宗的争斗中完全处于劣势。
    曲沃庄伯此时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以自己曲沃的力量,并不足以彻底地消灭晋国大宗,而且当时周朝实行嫡长子继承的宗法制,虽然这些年来已经有了崩坏的迹象,但也难保晋国哪一天不会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号召诸侯讨伐自己。
    思来想去,曲沃庄伯决定先下手为强,他贿赂了当时的天子周桓王姬林(周平王姬宜臼的孙子,姬宜臼的太子姬洩父也是熬不住先去世了),而这位姬林也是见钱眼开的主,于是不顾礼法,帮着曲沃庄伯攻打晋鄂侯。
    晋鄂侯姬平继位六年后,和秦文公的儿子赢静去世的同一年,这年春天,曲沃庄伯联合周国、郑国和邢国的军队攻打晋国翼都,晋军扛不住四国联军的攻打,大败,晋鄂侯逃跑到了随国,但还是被曲沃庄伯追上杀掉了。
    而杀死晋鄂侯之后,曲沃庄伯自认为晋候之位已经到手,不免是骄傲强横起来,不过数月时间,便与周桓王姬林闹翻了,桓王大怒,立刻命令虢国军队一同率军讨伐曲沃庄伯,曲沃庄伯不敌,逃回曲沃。
    而后,周桓王姬林便把晋鄂侯的儿子姬光立为晋候,这就是是晋哀侯。
    但是经过此次打击,晋国大宗已经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再也不复往日盛况,面对曲沃的进攻,却是连防御之力的也没有了。
    晋鄂侯被杀后的第三年,也就是晋鄂侯姬光二年,曲沃庄伯去世,他的儿子姬称继位,称为曲沃武公,也称为晋武公。
    之所以他有两个称号,是因为他乃是终结者,即将为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晋国大小宗之争划上句号。
    晋哀侯八年,晋国大宗已经十分穷困潦倒,穷到什么地步呢?
    当时晋国有一个城邑叫陉(xing)庭,这个城邑还是比较富有,那一年获得了大丰收,可是穷困的晋国大宗无奈之下,居然侵占了陉庭丰收的田地,而陉庭的城主一气之下就投靠了曲沃武公,并劝说曲沃武公姬称攻打晋国大宗。
    第二年,曲沃武公攻打晋国大宗,两军交战于汾水边,晋军大败,晋哀侯被曲沃军俘虏,而同时被俘虏的,还有一个大臣叫栾共叔。
    这个栾共叔的父亲,便是之前辅佐曲沃武公爷爷曲沃桓叔的大臣栾宾。
    有了这层关系,曲沃武公不忍杀栾共叔,便劝栾共叔投降,还许诺他会让他成为天子的上卿,可是栾共叔是誓死不屈,最后和晋哀侯姬光一起被曲沃武公处死。
    在这之后,晋国又立了晋哀侯姬光的儿子姬小子,可是五年后便被曲沃武公诱骗杀掉了,在这一年,曲沃武公已经攻占了晋国国都翼城,可是周桓王姬林也是记仇之人,他始终记得当年与曲沃庄伯姬子鳝的矛盾,所以在晋国大宗落败之后,他突然出兵,联合虢国军队帮助晋军,三国军队联合击败了曲沃军,曲沃武公只得退回曲沃。
    之后周桓王命令虢国的国君和晋国大宗一起立了晋哀侯姬光的弟弟姬缗,而姬缗在继位二十六年后,终于是被曲沃武公出兵消灭,曲沃武公统一晋国,称号就变为了晋武公。
    至此,从公元前745年晋昭侯姬伯把姬成师封在曲沃开始,到公元前679年曲沃武公姬称消灭晋候姬缗结束,历时六十七年,历经三代人的晋国大小宗争夺战正式结束,曲沃小宗胜利,成功上位取代晋国大宗,史称曲沃代翼。
    第二十一章 晋乱之三
    晋武公姬称入主晋国之后,仅仅过了两年便去世了,这一年刚好是秦武公赢说去世的第二年,也就是秦德公赢嘉元年,也就在这一年,秦人将国都从平阳迁到了陕西关中的雍城。
    晋武公走了以后,他的儿子姬诡诸(这个名字比较诡异)继位了,这个人就是晋献公,而这个献公也是人如其名,做的事情都比较诡异,这也导致了晋国在大小宗争夺战之后的又一次大乱。
    姬诡诸继位以后,第二年,也就是晋献公元年,他就和虢国的国君虢公去朝见周天子了,当时的周天子叫姬阆,称号是周惠王,是周平王的孙子的孙子的儿子,可能有点拗口,但确实已经隔了许多代了,这一年是公元前676年,与周平王继位东迁的前771年差了近百年时间。
    碰巧的是,这一年也是周惠王元年,也就是周惠王姬阆和晋献公姬诡诸是同一年继位,所以这位惠王见到此时强大的晋国国君在继位后,第一时间就赶来朝见自己,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于是他便拿出周国珍藏的甜酒款待晋献公和虢公,还赏赐了玉石、骏马等宝物给他们。
    晋献公为了感谢周惠王,于是便和郑国和虢国的国君一起商议,派一个称为原庄公的人去陈国迎接陈国公主陈妫(gui),将她嫁给了周惠王。
    周惠王此时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心情好的不得了,心情一好便难免得意犯糊涂,跟着便做了一件错事,而这件错事也导致了他后来的悲剧,这件事情我们后面再谈。
    晋献公姬诡诸继位六年后,为了扩充领土,便率军攻打骊戎部落,这支戎族部落的据点在陕西临潼一带,与此时秦国的距离十分接近,而且如果严格追溯,骊戎部落与秦国还有一点点淡薄的血缘关系。因为骊戎的祖先曾将女儿嫁给过一个叫戎胥轩的人,这个戎胥轩便是秦人的祖先,而且后来骊戎有一支被封在申地,周孝王时期的申侯便是这一支的后代,而当时申侯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秦非子的老爸大骆,所以申侯也算是秦非子名义上的外公。
    姬诡诸靠着强大的武力攻破了骊戎部落,而且俘虏了骊戎的两名公主骊姬和少姬。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下可就惹火了秦国。好歹人家骊戎也是我们老秦人的亲戚,你晋献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居然跑到我们秦国旁边打我们的亲戚兼邻居,真是岂有此理。
    当时的秦德公只当了两年国君就去世了,此时的秦国国君是他儿子秦宣公赢恬。
    赢恬名字叫恬,却是一点也不恬静,他立马就派出军队攻打晋军,与晋军在河阳地区打了一仗。
    晋军刚刚和骊戎军队打过一场,实力下降,而且秦军常年在陕西关中和各个戎族部落练手,自然是骁勇善战,这一下直接就把晋军打懵了。
    不过晋军也非等闲,他们见已经打败骊戎部落,该抢的东西和人都抢了,没必要在此与秦军纠缠,所以便及时脱离了战场,撤退回国了。
    秦军见晋军无心恋战,心想也没有必要真的和晋军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也跟着撤军了。
    晋献公姬诡诸回去之后,看这骊姬两姐妹是十分年轻貌美,心里十分喜欢,立刻就把这两人纳入后宫。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许多个老婆,其中有一个还是他老爹晋武公的小妾齐姜。
    是的,要不怎么说这姬诡诸做事诡异,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给他老爹戴了绿帽子,还和齐姜生了一个儿子叫申生,不仅如此,更诡异的是他还把这个儿子立做太子。
    额……对于这段记载,吾辈读完也只能默默道一声会玩,别无他言可以形容。
    顺嘴提一句,那个和姬诡诸私通的齐姜是齐国的公主,她的老爹是大名鼎鼎的齐桓公,春秋五霸之首……。
    不知道当时齐桓公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又该是何种表情,不过真得吐槽一句,当年齐国的那些公主,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奇葩,尤其是在齐桓公姜小白所处的那个时代,这个私通继子的齐姜,要是和另外几个齐国公主文姜哀姜等人一比较,那简直就称得上贤良淑德,恪守妇道。
    算了,齐国公主的那些破事我们后面再说,还是说回晋献公姬诸诡。
    这姬诸诡不仅是私通老爹小妾,他还很喜欢胡人(就是当时的四夷西戎、东夷、北翟、南蛮)的女子,他在骊姬姐妹之前,已经娶过翟国狐氏的两个女子,姐姐叫狐姬,生的儿子叫姬重耳,妹妹叫小戎子,生的儿子叫姬夷吾。
    这两个名字大家可能不熟,但大家只要知道这两个人后来都当上了晋国国君就好了,尤其是姬重耳,他后来被称为晋文公,没错,就是和齐桓公并列春秋五霸,成语退避三舍中第一男主角的那位大哥。
    特别点出这三人,是因为这三人都被卷入了后来的那场晋国动乱,可是照我看来,与那场动乱相比,晋献公接下来的行动那才真的叫刨祖坟。
    可能由于自己家是通过造反起家的,所以晋献公对这方面的事情向来疑神疑鬼,生怕哪一天出个曲沃二代,也把自己这个晋候给端了。
    当时,被晋献公列为怀疑对象的人数有很多,换句话说,只要是曲沃桓叔姬成师和曲沃庄伯姬子鳝的子孙,同时不是他自己这一脉的那些公子公孙,全部都有嫌疑。
    这样一来,晋献公姬诡诸可就很郁闷了,毕竟天天活在怀疑中的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攻打骊戎后的第二年,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去找了当时一个心腹大臣叫士蒍(wei)的,跟他说现在桓叔和庄伯的子孙势力强大,担心将来他们会重操祖业,造自己的反。
    士蒍听后,略一思索,然后告诉晋献公一句话:“去富子,则群公子可谋也。”
    有些学者分析认为,这里的富子是指桓叔和庄伯后代子孙中那些富有且能干的人,但这里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后来史料交代得很清楚,士蒍后来使用反间计,通过散布富子的谣言毁坏其在诸公子间的公信力,最后假意与那些公子合作,帮他们出谋划策除掉了富子。
    所以我认为富子应该是曲沃桓叔和庄伯的子孙中比较有影响力的一个人,这个人能够团结这些公子公孙,这才有可能对贵为国君的晋献公造成威胁,而士蒍的真正意思是,如果他们除掉了富子,那其他公子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对晋献公构不成威胁,所以“可谋也”。
    除掉了富子之后,第二年,士蒍又把矛头指向了桓叔后代中被封在游地的那一支。这一支被称为游氏,当时游氏有两个儿子,虽然比不上富子,但也有些才名,所以士蒍决定把这两人也干掉。
    他还是采取老办法反间计,先是散布谣言离间游氏二子和诸公子的关系,然后自己躲在这些公子后面策划,借这些愚蠢的公子们的手杀掉了游氏的两个儿子,而同时陪葬的,还有游氏满族。
    杀掉富子和游氏二子之后,士蒍回去禀告晋献公说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这些公子们一网打尽。
    照理来说,此时已经除掉了富子和游氏,这些桓叔和庄伯的后代子孙中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晋献公的人,可是晋献公姬诡诸和士蒍这两人显然是斩草除根的坚定信奉者,他们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只有那些公子公孙们都变成死人,自己才会安心。
    于是,在灭了游氏满族的第二年,也就是晋献公八年,晋献公姬诡诸命令在聚地建筑了一座城池,完工之后就武力胁迫这些公子们都迁居到这座聚城里面去。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后,屠杀开始了。
    姬诡诸命令军队包围聚城,将这座小城池是包的是里三层外三层,严密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然后他下令,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砍杀,不论男女老幼是通通杀光。
    一时间,整座城池沦为地狱,那是鲜血四溅、碎肉横飞,哭喊声、求救声混合着屠刀砍入肉体的声音,让那些监视的大臣是听得毛骨悚然,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那些刽子手的屠刀闪过,一颗颗头颅飞起,落到地上犹自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直到死的那一刻,这些曾经风光无比、耀武扬威的公子公孙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唉,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当年曲沃桓叔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起兵造反,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者,而最终自己的子孙却因为害怕重蹈当年晋国大宗的覆辙,居然冷酷无情地挥起屠刀,将他们的其他子孙也是屠杀殆尽。
    这是何等讽刺!
    如果世间有因果,那么这可能就是因果。
    可惜,在这场屠杀之后,晋国的动乱却还远不到结束之时。
    第二十二章 晋乱之四
    从晋献公六年姬诡诸和士蒍开始谋划,到八年将这些公子公孙围杀在聚城,他们两人整整准备了三年。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当时他们处心积虑,且已经除掉了富子和游氏的两个儿子,可在那些公子公孙里面也还是存在着不少聪明人,他们在事情发生前已经预感到姬诡诸将要对自己这些人下杀手,于是提早做了准备,躲了起来,然后靠着各种手段偷溜出了晋国。
    姬诡诸的聚城屠杀案发生在晋献公八年的冬季,而之后不久,也就是九年年初的时候,这些躲过一劫的公子们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了晋国,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应该跑去哪?
    大家经过商议,终于做出来决定,去虢国。
    当时晋国和虢国走得比较近,晋献公刚继位时去朝见周天子,就是和虢公一起去的,而且当时诸侯之间时有联姻,这些逃出来的公子中估计便有某些是虢国的外戚。
    当时的虢公在周朝的地位很高,且在周天子那边也说的上话,诸公子此时去投靠虢国,存的应该也是希望虢公和周王能够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心思。
    这些公子公孙和姬诡诸同为反叛者的后代,却是互相猜疑以至于最后的互相残杀,而现在却指望别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不过话说回来,姬诡诸这件事做的确实是太过分了,而且虢公对于这个距离不是很远的晋国也是存了一些心思,于是在这些公子们的劝说下,虢公决定出兵攻打姬诡诸。
    这个时候,设计干掉了诸公子的大臣士蒍已经被晋献公封为了大司空(掌管全国土木和水利工程的官职)。
    在那些公子们逃出晋国时,士蒍就已经预判到这些公子们肯定会联合其余国家对晋献公进行复仇,所以诸公子出逃的那一年,也就是晋献公九年的夏天,作为大司空的他便赶紧对国都绛城(曲沃小宗讨伐晋国时的大本营,随着曲沃一支获胜,绛城便取代了翼城成为国都)进行了加固,同时还加固了晋国的宫城(宫城便相当于晋献公的皇宫)。
    这年秋季,虢国的军队果然如士蒍所料到来,但由于此时晋国的实力也十分强大,又有精明强干的士蒍料敌在先,所以虢军也是稍微取得一些不痛不痒的小胜利,没能占什么大便宜,之后他们也不纠缠,不久便撤军回国了。
    但这样一来,虢国算是和晋国对上了。晋献公姬诡诸向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他见虢国居然帮着那群逃亡公子们来攻打自己,于是也想要打回去出口气。
    这时已经过完年,到了晋献公十年。照例的,姬诡诸还是先和阴谋大师士蒍商量了一下,征求他的意见。
    士蒍分析了两国的实力对比,他认为此时并非攻打虢国的最好时机,因为此时的虢国仍然有一定实力,晋军即使打得赢,也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只有等虢国内乱,实力削弱,晋国才可以以较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姬诡诸十分赞同士蒍的分析,可关键问题在于,如何使虢国内乱。
    士蒍不愧为阴谋大师,他向晋献公姬诡诸仔细地对虢公进行了分析。
    他认为,现在的虢公是个十分骄傲自负的人,此次他和晋国作战,虽说没有大获全胜,但毕竟能在强大的晋军手底下占点便宜,也足够使他夸耀的。而他这种人只要有一点小成绩就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无人可敌,久而久之,必定会在国策和外交上犯糊涂做错事,所以只要晋献公耐心等待,这个虢公肯定会自己作死自己,将虢国闹个鸡飞狗跳,而晋军要是到时再去捡现成的,必定不费吹灰之力。
    士蒍的这一番说辞,简直不亚于算命,将虢公的性格弱点和虢国的国运算的清清楚楚,让人是大为叹服。晋献公对此也是极其赞同,于是他便采纳了士蒍的建议,暂时放下了对虢国的心思,耐心等候。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间,果然如士蒍所言,虢国在虢公的闹腾下,实力是愈发削弱。晋献公二十二年,晋献公终于决定出兵消灭这个国家。
    可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晋国和虢国之间还夹着一个虞国,虞国大概在现在陕西平陆县北,虢国则在三门峡市附近,两个都在晋国西南方,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要去到虢国就必须经过虞国。所以如果晋军想要攻打虢国,就必须向虞国借路。
    可问题在于,虞国凭什么借路给你晋国?
    有人会说,为什么要借路?晋国这么强大,完全可以直接攻打虞国,消灭虞国后不就可以过去了。可事实是,当时如果先攻打虞国,便会让虢国有警觉,从而使得虢国也出兵帮助虞国,到时晋国取胜的几率便会大打折扣。而如果攻打虢国,由于虢国和晋国之间发生的那些矛盾,且两国之前也开战过,反而可以迷惑虞国。所以当时的最优选就是先打虢国。
    这就引出了历史上那个有名的故事——唇亡齿寒。
    就在晋献公为借路一事发愁的时候,一位叫荀息的大臣来找他了。
    这个荀息原名原黯,足智多谋,是当年跟随晋武公造反的老臣,后来他还担任了晋国的相国。
    荀息告诉晋献公,晋国的北屈(现山西临汾吉县附近)出产好马,而垂棘(山西潞城附近)则出产名贵的玉璧,虞君是个贪婪之徒,只要用这些东西贿赂他,他就必定会同意借路。
    晋献公十分高兴,便星夜派遣使者带着这些宝物去虞国借路,虞君果然如荀息所料,他一见宝物便兴奋异常,一下子就答应了晋国借路的请求。
    可虞国毕竟也有聪明人,当时的大夫宫之奇便是其中一个,他劝告虞君不能贪图这一时的小利益,一旦晋国灭掉虢国,转过头来攻打虞国,那时候虞国失去虢国这个强援,根本不是晋国的对手。
    可是虞君此时已经被那些宝马和美玉迷了心智,根本不听宫之奇所言,他还认为宫之奇是危言耸听,毕竟虞国和晋国是同姓的亲戚,晋国怎么可能对虞国动手。
    宫之奇冷冷讽刺他道:“虞国和晋国再亲,难道比晋献公和曲沃桓叔和曲沃庄伯还亲吗?他姬诡诸杀心一起,那些桓叔和庄伯的公子公孙们现在又剩了几人?”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的直白难听了,可无奈此时的虞君已经是财迷心窍,根本听不进去,宫之奇也只能怏怏而退。
    之后,又有几个明白的大臣来劝谏虞君,但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而在这其中,就有一个叫百里奚的大臣,他也是力劝虞君不能借路,可惜也没有成功,后来阴差阳错之下,这个人去到了秦国,被秦穆公慧眼识英才,成为秦穆公最为得力的助手,帮助他完成霸业。
    虞君固执己见,不肯听别人谏言,所以一些聪明人见劝谏无效,知道虞国肯定是要大祸临头,也在提早做着准备。像宫之奇,他虽然忠心,却也不傻,于是赶紧带着自己的家族的人逃出了虞国。
    之后,晋国顺利借路攻打虢国,而虢国此时实力大减又没有后援,自然不是晋国对手,没多久就被消灭了,虢公逃走去了周京洛邑。
    晋军胜利班师,而回师的途中也确实如宫之奇和百里奚这些智者所料,晋军没有和虞国多废话,顺道就把虞国占了,俘虏了虞君,宫之奇先逃走躲过一劫,而百里奚则是因为没走被一起抓了去。
    讽刺的是,姬诡诸那些送给虞君的宝马和宝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手里,可他看了看宝马,又看了看玉璧,居然嫌弃那些宝马已经老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而虢国一灭,原本流亡的那些公子们也没了最后的本钱,是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没能翻身。
    可姬诡诸也许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他这一次对公室的血腥屠戮,导致之后的晋国公室是人才不济,萎靡不振,最终国君因为实在无人可帮,也沦为了底下大臣们的傀儡,并最终葬送了整个晋国。
    可以说,正是姬诡诸的屠刀,间接把晋国送上了断头台。
    第二十三章 晋乱之五
    前面说过,晋献公姬诡诸和晋武公的小妾文姜私通,文姜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叫申生,后来还被姬诡诸立为太子,而在申生之前,两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申生的姐姐。
    这个女儿后来嫁给了秦穆公,称为穆姬。
    后来秦晋交恶开战,晋国国君被秦穆公俘虏,差点被送到秦国祖庙祭天,后正是因为有穆姬的拼死力保,才留住了晋国国君一命。
    晋献公姬诡诸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子女,比较有名的就是翟国的公主狐姬生的儿子姬重耳,狐姬妹妹小戎子生的儿子姬夷吾,还有就是被他俘虏来的骊姬姐妹,姐姐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叫奚齐,妹妹少姬生了卓子。
    申生、重耳和夷吾这三个人比奚齐和卓子大了很多岁,在他们出生之前,这三人便已经名声在外,广有贤名。
    但从实际来看,申生和重耳两人的贤名确实名副其实,可是这个姬夷吾却不知道贤在何处。起码从他后面那一系列表现来看,只是让人觉得这个人毫无诚信可言,是个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一开始,晋献公姬诡诸也是十分倚重这三个儿子,可是随着他越来越宠爱骊姬姐妹,便渐渐和三个儿子疏远了。
    骊姬是一个很有野心也很有心计的女人,在生下奚齐之后,她就打算把自己的这个儿子立为太子,可是这个时候晋国已经有了太子申生,而且还有另外两个有才能的公子,想要让奚齐后来居上,当然就得使一些非常规手段。
    她找到了当时晋献公的两个宠臣,一个叫梁五,一个叫东关五,然后送给了这两个人一大堆的财宝,希望他们能够帮自己把奚齐扶上太子宝座。
    梁五和东关五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已久,此时看见国君的宠妃居然也要对自己行贿,自然是万分得意,连忙应下这件事情。他们满心欢喜地认为替自己将来谋了个好主子,即使晋献公去世,自己两人也能在新君手下继续得势。
    活接了,但如何干活却是一个难题。
    晋国的这个太子虽说出身不正,但毕竟贤名在外,而且即使把他扳倒了,后面也还有另外两个公子,怎么算也轮不到奚齐。
    不过这两个人也不愧奸臣之名,虽然治国不怎样,整人还是有一套的,很快他们就想出了办法。
    由于两人都是宠臣,过不了几天,这两人便找到机会向晋献公进言,他们告诉晋献公,咱们的先辈都是从曲沃出来打天下的,曲沃就是我们的龙兴之地,不能有任何闪失,还有蒲地,他临近强大的秦国,而屈地这个地方则和翟人靠的很近,所以需要选派有力的人选去管理这三个地方,这样才能确保边境的平安。我们晋国放眼看去,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夷吾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如果派他们去镇守和管理这些地方,一定十分有效,而且在适当时候,他们还可以率军出击,占领翟人的土地,更加充实晋国。
    晋献公姬诡诸觉得这两人说的很对,于是在当年的夏天,他就命令太子申生赶赴曲沃,然后把重耳派到蒲地,夷吾派到屈地,让他们管理这些地方。
    之后,骊姬、梁五和东关五又继续设计,将其他的公子派驻到边境上,而只剩骊姬姐妹和她们的儿子留在国都,这样即使晋献公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并将奚齐扶上晋国国君的位置。
    再说数年后,晋献公改变了晋国的军制,建立了直属于国君的上军,然后让太子统帅下军,而后他出兵攻打霍国、魏国(不是后来那个)和耿国,在这场战争中,有两个人表现十分出色,一个就是晋献公的车御(驾驶战车的人)赵夙,这个人便是当年辅佐周穆王的车神造父的后代,另一个叫毕万,担任车右(就是战车右边的武士,相当于晋献公的保镖)。
    这两个人作战勇敢,分别被晋献公赐予了耿地和魏地,他们便是后来赵国和魏国的祖先。
    晋献公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百多年后,这两个人的后代便成为了晋国的大世家,并最终废掉了最后一任晋候,和另一个姓韩的世家把晋国分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当初无所顾忌地屠杀公室子弟,最终造成晋国公室实力的大幅度下降,根本无法压制做大的大臣。
    而在这之后,晋献公就让人在曲沃筑城,正式把太子申生封到了这个地方,看到这一情况的大臣士蒍是十分忧虑,他预言太子申生将来一定无法继位,因为晋献公已经明目张胆地把他排除到国都权力中心之外了。
    当时,晋国还是有许多大臣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此时还没人肯出来说话。结果第二年,晋献公又命令太子亲自领兵进攻一个叫东山的地方,终于有一个叫里克的大臣看不下去了,他劝谏晋献公太子是国家储君,不能轻易把他派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可是晋献公这时候居然说:“我有很多个儿子,不知道到时谁才能继承我的事业。”
    这句话简直就是直接表明了想要废除太子的意思,里克被晋献公这句话吓得目瞪口呆,他知道晋献公已经下定了废除太子的决心,于是再也不说话,沉默着离开了。
    里克跑到太子申生那里拜见,太子问他自己是不是已经快要被废掉了,里克愕然,却又不能直接说出晋献公的心思,他只能告诉太子:“献公让您统领下军,就是要看看你的能力,你应该担心的是能不能完成任务。而且你要注意修心养性,待人宽厚,自然就可以消灾解难。”
    这些话看似废话,其实已经明确把献公要废太子的意思说清楚了,而且还给太子出了两大招数,照理说,如果当时太子听懂并且照做,后面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那么里克这些话到底藏了什么意思,我们一点点来看。
    第一,献公让太子申生统领下军,所以太子无需担心别的,只需要担心能不能完成任务。这句话意思是献公已经有了废你的心思,可是你这时候手里握着军权,所以他不敢轻易废掉你,肯定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你现在才更要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特别是他交代的任务,要完成的漂漂亮亮,这样即使他想废你,也找不到借口。
    第二,要注意修心养性,待人宽厚,自然能够消灾解难。意思就是你现在手握军权,要注意对部下好一点,多培养一些心腹,如果真的有一天和你父亲撕破脸皮,朝内有大臣替你打抱不平,朝外你又牢牢掌握者军队,也未必就会一败涂地。
    但是里克还是小瞧晋献公姬诡诸了,事实证明,这位诡诸仁兄要做的事,那真的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即使那是自己的儿子。
    为了陷害申生,姬诡诸特意在年终的寒冷时期才发布命令,这时缺乏粮草,人马都需要休息,但他正是看中这一点,便让他在这个时候出征,想让他出师不利。同时又赐了他一套衣服和一件青铜环,可这两样东西都十分古怪,衣服是左右两色,青铜环有个缺口,这个用心就很歹毒了。
    在战场之上,基本上是乱箭横飞,生死一线,这时候如果越显眼,那只会成为敌人的重点照顾对象,死的越快,大家想想,此时要是你穿着一件左右两色的衣服,在一大群穿一色战衣的人中间,那究竟谁最显眼?这个时候不朝你放箭朝谁放?
    而带缺口的青铜环,则是因为古人普遍迷信,原本好好一件圆形环器,硬是弄个缺口,那真是怎么看怎么晦气。
    申生身旁也是有些能人的,一个叫狐突的大臣就看出了姬诡诸的歹毒用心,于是他极力劝阻申生要尽早做打算,而后在他的帮助下,申生算是有惊无险把这一关过了。
    可是晋献公姬诡诸却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又过了两年,他是每日都在思考怎么废掉太子申生,以至于直接和骊姬商量要改立奚齐为太子。
    骊姬也不愧为表演界的影后级人物,她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哭着劝晋献公不能废太子,不然以太子手里的兵权和在朝中的威望,她们母子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她就威胁晋献公她要自杀。
    骊姬这招可谓是极其歹毒,表面为太子申生辩护,实际却是暗示晋献公太子握有军权,还勾结朝臣,简直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晋献公听他这话,果然沉默下来思索对策。之后骊姬又暗中派人上书中伤太子。搞得晋献公是愈来愈想赶紧废了这个儿子。
    又过两年,骊姬见时机已经成熟,终于找到了机会给太子申生下了一剂猛药,申生的末日来了。
    这一天,骊姬对申生说晋献公梦里梦见他的生母文姜了,现在对她十分思念,要他赶紧去祭拜母亲。
    太子申生一听这件事,以为父亲看在母亲的份上终于回心转意了,于是也不防其中有诈,便赶紧回去祭拜母亲,之后,他把祭祀的胙(zuo)肉拿回去献给父亲。
    献公当时在外打猎,于是申生就把胙肉放在宫中,然后离开了。
    骊姬见此情景,嘴角是不由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终于还是抓住你申生的把柄了。
    然后,骊姬秘密地在胙肉上下了毒药。
    晋献公回来之后,厨师把胙肉煮好了呈给他,他感到奇怪,就问起了这份胙肉的事情,骊姬把太子申生祭拜母亲献胙肉的事情说了一遍,献公点头正要享用,却听见骊姬阻止道:“这份胙肉从远方带来,不知道会不会坏了,应该先让其他人尝尝。”
    晋献公点头称是,夸赞骊姬心思细腻,然后就命令厨师牵来一条狗试肉。结果可想而知,这狗吃了肉以后是立刻当场毙命。
    晋献公对骊姬信任有加,此时却想到自己之前让太子申生攻打东山时做的那些手脚,认为太子是心怀怨恨要害死自己,他看得怒火攻心,而骊姬则是趁机在旁添油加醋,污蔑申生要谋害自己的君父。
    晋献公决心要以此为由诛杀太子,但是申生早已听到消息,先逃回了自己的封地,献公怒不可遏,于是下令处死了太子申生的老师。
    太子申生在封地是愈发害怕,又感觉很冤枉,有人劝他去和晋献公说清楚,申生却不同意,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相信自己,又不肯与父亲兵戎相见,不得已情况下,他只能自杀身亡。
    太子死后,重耳和夷吾感到十分不安,同时对兄长的死亡也是心存疑惑,于是去国都准备找父亲问个清楚,可是骊姬害怕这两个公子查清楚真相,于是乘机诬陷他们和太子申生同谋要谋害晋献公。
    重耳和夷吾不傻,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他们,于是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骊姬已经向晋献公污蔑他们两个同谋,害怕之下也是逃跑回了封地。
    晋献公此时已经是老糊涂了,认为两个儿子是畏罪潜逃,居然派兵去攻打蒲地和屈地。重耳和夷吾也不愿意与父亲兵戎相见,可是他们不像太子申生那样偏激,也不愿就此被冤杀,于是就都带着心腹和侍从逃出晋国,开启了他们的流亡生涯。
    第二十四章 郑乱之一
    说完了晋国,我们再讲一下郑国。
    我们前面讲过,郑国这个国家立国比较晚,是因为周厉王的小儿子姬友立有军功,才得以受封才立国的。
    姬友便是郑桓公,后来他被周幽王姬宫湦请到周国担任司徒,在申侯之乱时,姬友不忍心丢下姬宫湦逃命,于是也跟着姬宫湦一起被叛军杀死在骊山脚下。
    但姬友虽然忠心,却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在姬宫湦胡作非为之时,他便看出了周国将要迎来一场大乱,于是他便去向太史伯阳甫请教,得到伯阳甫指点后,他将郑国国人迁移到了洛阳以东的地方,避开了这场祸事。
    姬友死后,他的儿子姬掘突继承了郑国国君的位置,称为郑武公。郑武公后来和晋文侯、秦襄公帮助周平王搬家有功,周平王便把他父亲的卿士爵位封给了他。
    郑武公姬掘突在这之后为了扩张郑国势力,不断对外发动扩张战争,先后灭亡了东虢(guo)国、郐(kuai)国、胡国等国家,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他灭亡胡国的事例。
    就在秦文公蜗居了三年准备带着七百人出去旅游打猎时,这一年也同时到了郑武公继位的第九个年头。此时,郑国正在召开一场内部会议,与会人员就是郑武公姬掘突和朝内的高级管理人员,议题只有一个,该拿哪个小国开刀?
    当时的郑国沉迷于开疆拓土,而且四周围小国众多,有些虽然小却很强,好比郑国自己,而有些来头大背景硬,打了可能会引来大国的怒火,就比如后来晋献公打了骊戎,结果被愤怒的秦国是一顿胖揍。所以说在选择对手的时候,还是要十分谨慎的,最好就是选一个实力又弱,君主又有点傻且没啥背景的。
    那这样的国家有没有?
    有,当时参与会议的一个大臣名叫关其思,听到领导的问题之后立马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赶紧举手要求答题。
    郑武公老师见关同学这么有信心,便点名让他起来答题,关同学起来之后立刻是一番侃侃而谈。
    他认为此时最值得攻打的国家就是胡国。因为胡国是小国,军队也不怎么给力,国君据说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关键是没听说过哪个大国和他有关系,虽然他们也姓姬,和周国可能沾得到点亲戚关系,可是这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亲戚间的感情早淡了,而且这时候周国刚刚搬家没几年,实力没啥恢复,还得仰仗咱们郑国的帮忙,自然不会为了这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亲戚和我们翻脸。
    综上,关同学强烈建议郑武公老师出兵攻打胡国,那肯定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不得不说,关同学这一番的演讲是十分精彩的,堪称是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既有明确的论点:攻打胡国;
    也有有力的论据:第一,胡国很弱,郑国很强;第二,胡国君主能力不行,担不起大任;第三,胡国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打他不用担心被大国揍。
    最后总结出结论:攻打胡国不费吹灰之力。
    可能是当时关同学说的太高兴,没有看到讲台上郑武公老师越听是脸越黑,旁边好几个同学跟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说了,结果都被他忽略了。
    郑武公老师见他讲完了,居然带头鼓起了掌,带动得现场是一片掌声,搞得关同学十分不好意思,连道惭愧。
    郑武公鼓完掌,冷冷一笑问到:“关同学,你的论述十分精彩,可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关其思一脸疑惑,诚恳问到:“郑老师,不知道学生有何遗忘疏漏,恳请老师指点。”
    郑武公满脸笑容,环顾四周问到:“不知有哪位同学知道关同学遗漏之处,可出来一吐为快。”
    这时,一位平时和关同学关系不好,时常争吵的同学闻言赶紧举手:“老师,我知道。”
    “好,你来说说。”
    那同学闻言大喜,站起来看着关同学,皮笑肉不笑地道:“关同学能言善辩,逻辑缜密,不过你却忘了,不久之前,郑老师已经将爱女嫁给了胡国的胡君,你这一来,不就是劝老丈人去打女婿吗?”
    颗颗硕大的汗珠像雨后春笋一般,从关同学的额头是纷纷冒出,然后顺着他那宽阔的额头缓缓流下,不知为何,虽然屋内并不寒冷,关同学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郑老师,我,我不是……”
    “好了!”郑武公老师表情严肃,似乎不想再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他道:“来人呐!关其思离间郑胡两国关系,罪不可赦,拉出去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跟着,两名虎背熊腰的卫士就把呆若木鸡的关同学拉了出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乱说,只得埋下头去,会议就此不欢而散。
    没几日,郑国朝内就传来了关其思被杀的消息,而且很快地,这个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到国外,很快就传到胡国国君的耳中,直听的他是感慨不已,表示自己老丈人实在是个厚道人,对自己就像亲儿子一样好,跟着他就下令,解除了军中对郑国的防范。
    然而过不了多久,胡国君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外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郑国军队,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老丈人耍了。这时的他,只恨不得是给自己来上几个嘴巴,但又怕痛不敢,只能是希望能亡羊补牢,打退这些郑军。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胡国军队在训练有素的郑军面前完全不是对手,而且之前由于国君的命令错失抵抗先机,被他们深入到国境内部,此时已经是回天乏术。没过多久,郑军就攻破了胡国国都,彻底覆灭了这个女婿之国。
    事后,郑武公姬掘突特地去关其思的墓前看了看,他对着这位曾经的宠臣笑道:“小关呀小关,你也不要怪我太狠心,谁让你嘴太多,把寡人的打算全部说出来了呢?不过也多亏了你,杀了你之后小胡就对我们深信不疑了,这才让我们势如破竹灭了胡国,算起来,你也是个功臣呐!”
    就这样,郑武公姬掘突靠着一手好计谋,搭上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大臣,轻轻松松就把胡国灭了,扩大了郑国的领土面积。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自从周幽王被杀,周平王东迁之后,诸侯之间的礼仪廉耻是变得越来越不值钱,为了扩张和征伐,各种背信弃义的谎言是满天乱飞,连女儿和心腹都可以牺牲。
    灭了胡国两年之后,也就是郑武公十年,姬掘突这一年娶了一个夫人,这个夫人来自申国,叫做武姜。
    自此,历史上那段因难产而引发的血案拉开了序幕。
    武姜嫁到郑国来以后,和郑武公姬掘突是十分恩爱,很快地武姜便怀孕了。
    十个月之后,武姜便要生产了,可不知道她是不是平时不注意饮食和休息,这次生产是很不顺利,居然难产了。
    武姜可能是平时听到别人说难产可能会出人命什么的,这时心里是已经吓坏了,还好当时接生的稳婆和大夫比较高明,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把孩子生了出来。
    姬掘突看到这个孩子是十分高兴,因为这可是他的嫡长子,未来将要继承郑国大业的人,很快地,他就把这个孩子封为了太子。
    可是武姜此时内心却是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因为当时难产吓得半死,所以她现在只要一看见这个大儿子,心里就觉得讨厌,为了此事,她还给这孩子起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字,叫姬寤生,翻译过来就是姬难产。
    真是够奇葩了。
    不久之后,武姜又一次怀孕了,也许是受了上一次的惊吓,她怀孕时是天天惶恐不安,就怕这次生产也和上次一样难产,说不定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是说来也怪,这一次武姜生的是非常顺利,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武姜觉得这孩子肯定是上天赐予她来报恩的,从此对这个叫姬段的孩子是喜爱有加,而相对的,对大儿子姬寤生却是越来越讨厌。
    久而久之,武姜就觉得不能让大儿子当太子了,郑国应该把国君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才对。
    为了这件事,武姜老是向郑武公姬掘突吹枕头风,可惜的是,姬掘突虽然宠她,但也没有事事听她的,尤其是这种国家大事,所以也就几次拒绝了她的请求。
    又过了十来年,郑武公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二十七年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武姜觉得这时是个机会,于是赶紧乘着郑武公生病头脑不清的时候,再一次要求他把位置传给小儿子。
    此时郑武公虽然病的奄奄一息,但脑子还是在线的,也没有听武姜的,依然是遵照旧例,要求在自己去世后扶立太子姬寤生继位。
    就在这一年,郑武公姬掘突去世,太子姬寤生继位,称为郑庄公。
    而武姜见一计不成,不由得是又心生一计。
    第二十五章 郑乱之二
    郑庄公姬寤生继位那一年是秦文公二十二年,距离秦文公打下岐地只过去了六年,同时这一年也是晋昭侯二年,前一年姬成师才刚刚被他封到曲沃,晋国的大乱还未形成。
    此时的武姜见姬寤生继位已成事实,自己无论再怎么反对也是没用了,于是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心里盘算先帮小儿子姬段求个好的封地,等后面再慢慢打算。
    于是在第二年,也就是郑庄公元年,武姜便找到了已经成为国君的大儿子姬寤生,提出要给他弟弟姬段找一个封地。
    姬寤生当然知道母亲心里的打算,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不喜欢自己,而且偏爱弟弟姬段。尤其是最近几年,她一直怂恿父亲废掉自己改立弟弟为太子,这些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姬寤生毕竟不是个生性凉薄的人,对于母亲和弟弟,他想的是能忍则忍,况且现在自己已经是郑国的国君,更不能凭喜好做事,还是要考虑大局的影响。
    所以,郑庄公姬寤生面对母亲武姜的请求,当时便满口答应,而且为了照顾他们,还答应让母亲和弟弟自己挑选封地。
    武姜便请求把制邑封给姬段。
    制邑在现在荥阳市的西北方不远,从这里往西边走,地势险峻,是个十分险要的地方,天下闻名的虎牢关就在这里。
    这里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
    从地形图上看,它的北边是黄河,南边是嵩山山脉,中间就一条窄通道,虎牢关就建在这个地方。想要从这里过,要是关里的人不同意,你就算十万大军估计也耐何不得人家。
    关键是,这个地方是周国国都洛阳的东大门,要想到中原争霸,从东边进军的话就必须得到这个地方,否则就得随时担心自己被人抄后路。
    姬寤生不傻,他自然知道制邑这个地方的重要性,所以就推托说这个地方风水不好,当年虢国的虢叔(不知道是不是被郑庄公老爹灭掉的那个)就死在这里,要求他们重新挑个地方,只要是郑国境内,他都可以答应。
    武姜也不再坚持,就要求将封地改到京邑。京邑在现在的荥阳市东南方,这里土地比较平坦,也很肥沃,在当时的城市里面算是一线大城市。对于这个请求,郑庄公姬寤生却是极其慷慨,一下子就同意了。
    武姜和姬段一看姬寤生同意得这么爽快,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只要占据了这个富饶的地方,今后何愁没有钱财,有了钱财自然能够招募勇士,到时要举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等到送走了他们,这位慷慨的郑庄公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同意你们的要求,自然不是为了满足你们。
    郑庄公这一步可谓是精妙绝伦的好棋,他违反礼法规定把大城市封给姬段,堪称一石二鸟。
    第一个作用便是陷害母亲武姜和弟弟姬段于不义,假托是被母亲逼迫不过,才违反礼法把京邑封给姬段,使郑国的臣民知道自己这个国君如何难当,而武姜和姬段又是如何咄咄逼人,这样就把自己打造成弱势群体,让武姜和姬段去承受舆论的指责,以后他再收拾他们自然不会被人议论是以大欺小;
    第二,武姜和姬段这两个门外汉挑地方的眼光太次,就只盯着大城市看。他们也不看看京邑在什么地方,从地图上可以很清楚看出来,这个地方就夹在郑国的国都新郑和险要的制邑之间,而且周围地势开阔,基本上无险可守,如果郑庄公想要收拾姬段,直接就可以两边出击包饺子,还轮得到你姬段来蹦哒?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当时同时在位的晋昭侯和郑庄公的水平差距,同样是面对强势的长辈,同样是封个大城市,而且分封的时间也就隔了几年。结果晋昭侯封出了个曲沃桓叔,连累得后代是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最后还丢了国君的位置;而郑庄公则是封了个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是外强中干的共叔段,最后都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共叔姬段集团内部自己就内讧玩完了。
    这里面固然有曲沃桓叔姬成师和共叔姬段的能力差异问题,但是作为掌握着主权的君主,我认为他们自身的水平和眼光才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换句话说,如果曲沃桓叔是在郑国,然后被封到京邑,撑死也就比共叔段多蹦哒两天。
    后面的发展果然如同姬寤生预料的那样,很快地就有大臣来找他投诉不能把京邑封给姬段,认为那样严重超过规格,违背了礼法。
    首先来的就是大夫祭仲,他劝告郑庄公,京邑的大小远远超过三百方丈长,分给姬段完全超过了规定,迟早是个祸害。
    郑庄公心里笑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表面还是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推托是母亲武姜的强烈要求,即使自己身为国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祭仲不愧一根筋,马上就说武姜是不会就此满足的,要求郑庄公及早处理,而姬寤生却只是一味推辞,表示自己是多么无奈,如果不满足就是不尽孝,满足了又怕对国家不利,实在是进退两难,还是再等上一段时间,希望时间能够感化母亲和弟弟。
    这演技,真是活脱脱一个大孝子,实在让人佩服!然后姬寤生就以此打发了祭仲,但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没几年,共叔姬段就仗着母亲武姜的宠爱还有自己那虚假的实力,是越来越强势,居然明目张胆地要求郑国西边和北边边境的两座城邑效忠自己,这下,连他们的叔父,郑武公的弟弟姬吕也看不下去了。
    姬吕告诉郑庄公必须尽快除掉姬段,不然以后肯定是整个国家的祸患,而姬寤生却仍是推脱,表面仍然是一副不忍心骨肉相残的样子,可是此时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这个傻母亲和傻弟弟离众叛亲离不远了,即使再多给他几座城池,终究不过是吃肥的肥猪,论实力是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因此姬寤生依旧用言语打发了叔父姬吕,自己是一点不急,反而急坏了身边的大臣。
    但实际上,姬寤生早就派人一直盯着武姜和姬段,他们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在国都的他永远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二十一年后,郑庄公二十二年,觉得已经准备充足的姬段是信心十足,在这之前,他已经吞并了京邑周围的城邑,大大扩大了领地,而且也已经和身在国都的母亲武姜联络好,只要自己这边一起兵,母亲就会派人打开城门,到时偷袭国都活捉姬寤生,这郑国的国君之位还不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姬段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立刻带领自己的“虎狼之师”奔袭国都新郑。
    但他没想到的是,早在他决定起兵之前,他招兵买马的事,还有和母亲联络里应外合的事情就全部被他哥哥姬寤生知道了。
    这时候的郑庄公姬寤生终于是再也不想忍下去了,因为时机已到。
    姬寤生命令叔父姬吕领兵,带着郑国大军先行出击讨伐姬段,姬段是措手不及,仓促应战,结果被打的大败,只能逃回京邑。
    他本想靠着经营多年的京邑负隅顽抗,结果却是郑庄公这些年的宣传做的太好,大家都知道他和他母亲老是联手欺负他哥,而且现在一看他只是外强中干,跟着他一起送死实在没有必要,所以京邑的人就背叛了这位京城太叔。
    姬段没办法,西北边是制邑是个千难万险的地界,路肯定被堵的死死的,而东南边就叔父姬吕的郑国大军,跑过去基本就是自投罗网。
    但你还别说,这个姬段在逃跑方面还真是有点真本事,他直接从京邑出发,然后绕了个大圈子,硬是被他绕过了郑国大军,跑到了国都东南方的鄢城(京邑在国都新郑的西北方)。
    对于姬段这一神操作,估计姬寤生也是万万没想到,本来扎好的口袋居然漏风了,看来想要俘虏姬段那是不可能了。但毕竟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能就此放弃,于是姬寤生命令大军追着姬段不依不饶地打,直到将他彻底赶出了郑国。
    姬段没办法,只能投靠了一个小国叫共国,而后来人们为了讽刺他,就把他称为共叔段。
    而姬段失败之后,被姬寤生抓到把柄的武姜也被他软禁起来,关到了城颍(ying)这个地方。之后在大臣颍考叔的调解下母子俩才恢复了关系。
    单位职称评审,接下来五天时间会比较忙,我尽量保证每日更新,各位见谅(抱拳)
    第二十六章 中原乱战之一
    郑庄公姬寤生解决了姬段叛乱的两年之后,周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平王姬宜臼去世了。
    姬宜臼这个人一生也是十分坎坷,青少年时期摊上个胡作非为的父亲,莫名其妙就被废了太子之位,之后投靠了外祖父申侯,又被申侯拉上了造反的不归路,好不容易联合外援干掉了父亲,请来的犬戎却成了最大的乱源,将西周古都镐京变成了一片废墟,逼不得已就只能东迁洛阳,终于想着能过点太平日子了,突然又冒出个叔叔姬余臣也称了天子,结果周国就弄出了十年的“二王并立”,成了其他诸侯国的笑柄,后面多亏晋献公姬仇给力,干掉了姬余臣,这才避免了他一直成为笑柄,本想着从此之后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结果自己太能活,又把太子姬泄先给熬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果说评比历史上最惨的君王,姬宜臼应该是排不上号的,但如果要评比经历最坎坷的君王,我相信姬宜臼肯定是榜上有名,名次还不低。
    周平王姬宜臼去世之后,他的孙子姬林继承了周王之位,称为周桓王。
    周桓王姬林继位没多久,郑周两国的关系急转直下,郑国这个当年扶助平王东迁的大功臣,居然开始和周国交恶了。
    按照周桓王姬林的说法,在他爷爷刚刚去世,自己继位不久的那个悲伤时刻,万恶的难产儿姬寤生就欺负他姬林刚死了爷爷,居然派大臣祭仲偷偷割了温地的麦子,秋天的时候又偷偷盗取了周都洛邑附近的稻谷,简直是欺人太甚。
    那事实究竟是什么?
    对于郑国偷割稻谷这件事,我个人觉得这件事情是周桓王姬林先动的手,然后又抢先倒打一耙。
    这件事还得从周平王时期说起。
    当初姬寤生的老爸郑武公姬掘突帮助周平王姬宜臼东迁到了洛阳,姬宜臼感念他的功劳,于是就把他父亲郑桓公的卿士位子也封给了他,而等到郑武公去世之后,郑庄公姬寤生也担任了周的卿士。
    当时是春秋初期,虽然说周国已经没落得不成样子,但毕竟老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没有出现一个实力和威望都足以取代周国的国家之前,周还是保有了一定的宗主国权威,所以能够担任周国的卿士,对自己国家也是很有益处的。不说别的,作为周的卿士,在面对其他诸侯时,就好比后来的中央钦差面对地方的总督巡抚,虽然官小实力弱,但在心理上还是很占优势的。
    凭什么?
    就凭咱是中央的人!
    所以郑庄公对卿士这一职位还是很看重的,可是后来周平王见郑国的实力越来越强,这心里也忍不住有了些想法,觉得需要平衡一些周国朝内的政治势力,不能让郑国在此一枝独秀。
    为了这个目的,周平王就将一些事务的处置权交给了虢国的国君虢公(是的,又是虢国,谁叫当时一大堆虢国呢?)。这件事慢慢地被郑庄公姬寤生给察觉了,当时,郑国的翅膀也已经硬了,且本来就有功劳于你周国,没想到周国却这般反复无常,疏远功臣。
    气不过的姬寤生就直接去找周平王询问这件事。
    周平王这时也很无奈,又不愿意得罪这个强大的盟友,于是他便对这件事情矢口否认,同时为了安抚姬寤生,还提出了两国交换质子。
    姬寤生一看周平王这么诚心诚意,便也同意了交换质子的建议,然后周国将送了周平王的儿子王子姬狐去郑国为质,而郑国则是送了郑庄公的儿子姬忽去周国当质子。
    这件事情过后,周郑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但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丝裂缝。
    周桓王姬林继位之后,这道裂缝开始扩张恶化,原因就是因为姬林忌惮郑国的势力太大,直接公开将政权交给了虢公。
    这一下相当于是当着所有诸侯的面打郑庄公姬寤生的脸了。
    姬寤生这次是真的愤怒了,于是便出现了郑国大臣祭仲偷割温地麦子和周都附近稻谷这滑稽的一幕。
    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说郑国割了周国的稻谷,可周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强大的周国了,郑国也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郑国了,现在的周又能对郑国做什么?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周国毕竟还是诸侯名义上的宗主国,郑国敢去偷割他的稻谷,难道还敢公开攻打他吗?
    所以姬林和姬寤生这两个远方亲戚此时虽然心里都憋着气,但也没办法再做些什么。
    没办法做啥,那就都憋着吧。
    可是第二年,姬寤生的这口气就先被他放下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共叔姬段又来搞幺蛾子了。
    说实话,从某方面来讲,这位姬段大哥确实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起码在给他大哥姬寤生找麻烦这个事情上,相当有本事。
    这位仁兄逃出郑国之后,时时刻刻都想着打回郑国去,赶走哥哥自己当家,但无奈现在的他是一个光杆司令,早就没有那个实力了。
    就在姬段自暴自弃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来自卫国的逃亡公子,名字叫姬州吁(xu)。
    这个姬州吁是卫国前一任国君卫庄公的儿子,自小就骄奢淫逸,且爱好军事,深受卫庄公的喜爱。
    卫庄公的夫人是齐国公主庄姜,卫庄公的太子叫姬完(这名字真不吉利),姬完的母亲去世后,姬完就被夫人庄姜带去抚养了,两人的感情不错。
    当时庄姜对这个纨绔子弟姬州吁是十分讨厌,而连带着她的继子姬完便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好感。
    等到后来卫庄公去世之后,姬完继位,就是卫桓公。
    卫桓公讨厌这个为人骄傲且放纵的弟弟州吁,于是便在继位第三年,也就是卫桓公二年,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罢黜了他的官职(州吁老爸卫庄公曾封他)。
    姬州吁见势不妙,害怕再继续留在卫国迟早死于非命,于是便带着几个亲信跑了。
    姬州吁在外流浪了十来年,耳闻郑国二公子姬段为反抗他的大哥姬寤生,愤然发动兵变,可惜消息走漏,致使功亏一篑,远走他国。
    这姬州吁对姬段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觉得这位公子才是好样的,做出了他想做却又还没法做的事情,堪称姬州吁辈之楷模。
    好巧不巧,就在不久之后,姬州吁居然就遇到了姬段,两个人是一见如故,促膝长谈,互相都将对方引为知己,就差烧香磕头拜把子了。
    不知是不是这次见面鼓舞了姬州吁,在姬段叛变失败的三年后,姬州吁终于是凑够了他的人马,带着一班同样从卫国逃出来的社会危险分子回了卫国,然后他们找到一个机会,突然袭击杀死了卫桓公姬完。
    姬完死后,姬州吁就自立为卫公了。
    州吁既然已经成事,又怎么能够忘了姬段呢?
    为了帮助这位知己好友,姬州吁决定要给郑庄公姬寤生找点麻烦。
    但是要找郑国的麻烦,显然靠卫国一个小国是做不到的,因此姬州吁决定拉几个盟友。
    姬州吁打听到前两年宋穆公去世之前,为了感谢他哥哥当年将国君的位置传给他的恩情,于是便下令他百年后立他哥哥的儿子子与夷为君,就是现在的宋殇公,而将他自己的儿子子冯赶到郑国去了。
    而后来宋穆公去世之后,郑庄公姬寤生还想送子冯回去宋国继位,这一来就得罪了现在的宋殇公子与夷。
    姬州吁现在知道了这件事,眼珠一转,是计上心来。
    他派人对宋殇公子与夷说:“宋穆公传位给了你这个侄子,却把自己的亲儿子赶到郑国,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况且,现在郑国这么强,如果任凭宋穆公的儿子子冯留在郑国,他随便卖点你们宋国的情报,宋国还怕没有大祸临头的那一天吗?
    现在我也看郑国不爽,你何不如和我一起讨伐郑国,只要得到公子冯,你今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个宋殇公也是个好战之人,于是就答应姬州吁的建议。
    之后,姬州吁又联络了另外两个小国陈国和蔡国,四国联军算是凑成了,这个时候的联军算得上是人数众多,兵强马壮,可就在马上准备出兵的时刻,大家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拿什么名义去讨伐郑国?
    换句话说,这次出兵的借口是什么?
    凭姬州吁和共叔姬段的交情,就说了替姬段报仇?
    别逗了,人家姬寤生虽然是阴险了一点,但他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正牌继承人,你姬段造反在先,人家姬寤生反击在后,你凭什么报仇?你卫国又凭什么替姬段打报这个不怎么不平的不平?
    要不就说让郑国交出宋国的公子子冯,不交就打他?
    还是算了吧,你宋殇公子与夷继位靠的最大助力是什么?还不是靠着子冯的老爸,你子与夷的叔叔宋穆公的高尚人品,这才把位置让回给你这个侄子。
    况且人家都把儿子赶到国外去了,也没在国内威胁你的统治。现在你叔叔兼恩人宋穆公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急着对他亲生儿子下手,这是不是太不是人了。
    这下大家傻眼了。虽说有句话叫春秋无义战,可那是后来总结来的,真的要打仗了,那这个名义或者说借口还是相当重要的,要是找不好,说不定其他诸侯看不过去,别国联军就朝着自己来了。
    就在大家万分艰难的时刻,卫国的当家姬州吁脸上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正要发问时,姬州吁开口了:“大家不用担心,这借口自然是早就找好了。”
    说着,他轻拍了拍手掌,一道身影从他背后转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年轻的青年人,姬州吁指着这青年人道:“这是我的好友姬段的儿子,名字叫公孙滑。”
    有人奇怪道:“即使这个人是姬段的儿子,我们打着他的名义去打郑国也不合适吧?”
    姬州吁笑道:“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我的好友姬段反抗姬寤生,可惜消息走漏,未能成功,后来好友远走共国,而他的儿子却是阴差阳错来了我们卫国,没想到那姬寤生却是必要斩草除根,居然联合他人攻打我卫国南部,定要将姬滑杀死,自那以后,我们卫国便与他姬寤生结下了仇怨。”
    姬州吁讲到这里,突然是猛地站起,环顾四周狠道:“当初他姬寤生攻打我卫国,已经使两国关系破裂,现在我们卫国攻打他郑国报仇,又何尝不是名正言顺?”
    众人一听,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不再啰嗦,各国各自收拢了队伍,气势汹汹地就朝郑国去了。
    郑庄公姬寤生此时就跟吃了死苍蝇似的恶心,在心里是把姬段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废材弟弟居然被赶出国了还这么能折腾,硬是给自己整了个四国联军过来。
    可是骂归骂,恶心归恶心,这仗还是得打的,想到这里,郑庄公脸上是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杀气,本来就跟周国闹得很不爽,你们四个不怕死的居然还自己闯上门来,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子刀快。
    第二十七章 中原乱战之二
    话说回来,郑庄公姬寤生认为此时郑国实力很强,所以想凭此和诸侯联军掰掰手腕,但是很明显的,这次他判断错了。
    四国联军毕竟是人多势众,虽然松散,但也比单独的一个郑国要强上不少,所以没有费啥力气,他们轻易地就攻入了郑国境内,并且很快地打到了郑国的国都新郑。
    当年的夏天,宋卫陈蔡的四国联军就一直围着郑国国都的东门,郑庄公姬寤生虽然此时心里郁闷,很想出兵反击,但却又考虑到郑国军队未必打的过这四国联军,不仅是一阵无奈。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后,决定还是做一次缩头乌龟,不去触那个霉头。
    就这样,郑军是龟缩在新郑城内不出,而四国联军此时各怀目的,谁也不想自己当马前卒去啃新郑的城墙,以至于跟郑国死磕,所以也是按兵不动,战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
    五天之后,眼见郑庄公是准备把头缩到底了,四国联军内部也没个带头的去啃城墙,无奈之下,联军就只好撤退了。
    但这样的结果,联军内部却是反应不一。
    满意的莫过于卫国的姬州吁了,究其原因,毕竟他本来就只是要替好朋友报个仇,自然没必要和强大的郑国死磕到底,而且你都打到别人国都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还真的指望能这么轻易就灭了郑国不成?另一个角度说,现在姬州吁自己得位不正,国内局势不明朗,万一军队出来太久,国内发生什么状况咋办?所以还是赶紧走吧。
    姬州吁很满意,可是宋殇公子与夷却不开心了。
    这也是应该的,原本他是冲着宋穆公的儿子子冯来的,可是现在子冯没有抓到,盟友却先要撤军了,自己也不得不撤军,这不就是陪跑嘛?换了谁都要不开心。
    宋殇公不开心,自然就要想办法,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既然卫国的姬州吁可以联合诸侯打郑国,那自己为何不行呢?
    想及此处,他赶紧是再一次派人联络陈蔡卫诸国,邀请他们杀个回马枪,必定能使郑国措手不及。其他三国见宋殇公如此有兴趣,也乐得拿郑国再涮一遍,于是联军便有重新集结起来了。
    而这一次,宋殇公子与夷还专门派人去邀请鲁国参加这次的攻郑之旅,可是这时候鲁国的国君鲁隐公姬息姑不愿意和郑国打仗,于是拒绝了宋殇公。
    但是,鲁隐公姬息姑虽然不想打,但他手下的一个大臣姬翚(hui)却是兴趣十足,力劝姬息姑出兵,但无论他好说歹说,姬息姑就是不同意。
    姬翚此时在朝中势力很大,且姬息姑为人懦弱,也没什么威望,所以姬翚气急之下,居然不经过国君的同意和命令,自己带着军队参加了四国联军,由此变成了五国联军。
    五国联军再一次浩浩荡荡朝着郑国杀来,这下,郑庄公姬寤生是彻底无语了。
    真不知道前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一世遇到你们这些死缠烂打的邻居和亲戚。
    没办法,他只好继续躲起来当他的缩头乌龟,而这样一来,五国联军也还是奈何他不得,只得在不久之后再一次无奈撤军。
    但是不同的是,估计是要讽刺姬寤生之前派大臣祭仲去偷割了周国的稻谷,联军撤退之前,居然还顺便把路过的郑国地里的稻谷也给割了回来。
    联军撤退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惹到了一个很麻烦的人,那个人便是郑庄公姬寤生。
    当年,姬寤生为了清理自己的弟弟姬段,可以隐忍他在自己治下胡作非为了二十二年,可见这个人城府之深,而且有仇必报。
    现在郑国本身实力已经很强,姬寤生自然不会再去隐忍那么久。
    果然,不过是联军攻郑的第二年,郑庄公姬寤生就展开了他的报仇行动。
    公元前718年,这一年的秦文公刚刚送走了秦文公的太子姬静,远方的郑国却开始准备一场战争,正值四月,初夏的气息正是浓烈,路边大树上的蝉叫声渐渐变得吵人,而郑庄公姬寤生此时并无心思去关心这些蝉鸣,他要解决的是另一件更让他烦心的事情。
    自从去年联军的东门之围以后,姬寤生心里就一直有股闷气不顺。本来赶走弟弟姬段之后,自己小日子过得好好的,这莫名其妙的卫国和宋国却硬要找个借口来找麻烦,还把自己国都的门围了,现在倒好,自己已经成了四周诸侯的笑柄了,这让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打他,一定要打,这个仇要是不报,自己就不叫姬寤生。
    郑国大军在郑庄公姬寤生期待的目光中出发了,领兵的将领是郑庄公的亲信大臣祭仲、泄伯泄驾以及郑庄公同父异母的哥哥原繁,同时出征的还有两名将领曼伯和子元,这两位将领在后来的大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也许是郑国没有做好信息保密任务,郑军攻打卫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卫国,但此时卫国朝堂却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如何抵抗。
    这就让人奇怪了。卫国不久前还神气活现联合各位诸侯去攻打郑国,连郑国国都的大门都被他们围了,怎么这才过去一年,卫国突然就连个像样的军队都派不出来了。
    要说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卫国又换了个国君。那个靠着弑君篡位当上国君的姬段好友姬州吁,自己也被人设计杀了。
    要说姬州吁被杀的过程,还真有一些忠臣义士大义灭亲的味道。
    卫国大臣石碏(que)看不惯姬州吁的骄纵蛮横,可他的儿子石厚却投靠了姬州吁,石碏对此是怒不可言,但此时姬州吁已经成为了卫国国君,他也无可奈何。
    姬州吁是通过弑君篡位得来的位置,朝内外的反对人士很多,虽然暂时畏惧他的势力默不作声,但他总是内心惴惴不安。
    为了这件事,姬州吁特地让他的心腹石厚去请教他的父亲石碏安定国内人心的办法,帮助巩固自己的统治,毕竟他知道石碏是历经数朝的老臣,治国能力很强。
    石厚厚着脸皮去向石碏请教,石碏看着这个无可救药的儿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计策。
    石碏告诉石厚,要想安定国内人心,让姬州吁可以坐稳国君的位置,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得到周天子的认可,所以他们必须赶快去朝见天子。
    石厚一听有道理,可是突然又犯了难,因为姬州吁是弑君夺位的人,照理就不容于礼法严格的周,周天子又何必自己带头破坏礼法,承认姬州吁的卫君之位呢?
    石碏眉头微微蹙起,盯着石厚看了一会儿,眼中似乎有些犹豫之意,不过只一瞬,他眼中的犹豫便尽数褪去,一丝寒光微不可察地闪过,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不是刚刚和陈国结盟做了一件大事吗?陈国的国君陈桓公现在正得天子宠爱,你们为什么不去拜托他引荐呢?”
    石厚一听这话,瞬间是喜形于色,连忙向父亲施了一礼,然后急忙转身回去复命。
    看着自己儿子匆忙离开的背影,石碏心中涌起一股悲痛,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但仅仅片刻他便稳住了心神,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而去。
    石厚回去一禀报,姬州吁也是大喜,连忙派人去安排,不久之后就启程去陈国拜会陈桓公。
    而在这之前,石厚已经派人先行一步去了陈国,将姬州吁和石厚两人弑君篡位的卑劣行径告诉陈桓公,希望他能主持公道,帮助卫国除掉这两个国贼,至于石碏许诺了陈国什么,这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陈桓公答应了石碏,在姬州吁到达陈国之后不久,就命令把这个卫国叛贼抓了起来,同时被抓的当然还有他的好伙伴石厚。
    陈国担心如果自己私自处置这两人今后会落下把柄,于是便要求将姬州吁送回去,让卫国人自己处置,卫国的大臣商议之后,派了右宰丑(右宰是官名,这个人名字叫丑,真是奇怪的名字)在一个叫濮的地方把姬州吁处死了,而由于石厚是石碏的儿子,其余大臣感念他不忘故主,忠心耿耿的品格,于是便没有处置他的儿子,而是让石碏自己处置。
    石碏对这个儿子是失望透顶,而且石厚也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石碏在万分悲痛之中大义灭亲,命令他的管家去陈国亲自了结了石厚。
    之后,卫国便立了卫桓公的弟弟姬晋为国君,就是卫宣公。
    卫国刚刚经历了这两场大乱,卫宣公姬晋的屁股还没坐热,结果这坑货姬州吁惹下的祸就找上门来了。
    此时虚弱的卫国面对来势汹汹的郑军,所有人心里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次兵灾。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卫国大臣们想出了一个主意,他们决定向旁边的小国南燕国借兵,凭此抵抗郑国。
    第二十八章 中原乱战之三
    郑国的三位将领原繁、祭仲和泄驾带着郑军开进到卫国边境,这时,卫国人带领的卫和南燕的联合军队也赶了过来,双方犹如两头猛兽,战争是一触即发。
    为了确保这次雪耻之战的胜利,郑庄公姬寤生是做足了功夫,特地把从制地(之前说过的洛阳东面门户,临近虎牢关的要塞制地)的百战之师调了出来,由将领曼伯和子元率领着,一起参与到这次对卫国的战斗中。
    郑国的三位大将原繁、祭仲和泄驾会同曼伯和子元商议之后,觉得采取正面应战的方式过于简单,虽然郑军并不畏惧正面与卫和南燕联军作战,可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没必要和敌军死磕。
    五个人讨论之后,决定由曼伯和子元率领郑军中的精锐—制地军绕道到南燕军后面埋伏,而由三位大将在前方率军吸引联军的注意力,等到两军酣战之际,制地军便可以作为奇兵突然杀出,攻击南燕军后部,到时敌军腹背受敌,郑军便可以坐收全功。
    到了战斗正式打响的时候,卫和南燕联军果然被郑军正面的攻势完全吸引过去,完全没有防备后方,结果曼伯和子元两位将领带着制地军从他们后方突然杀出,狠狠阴了联军一把,卫与南燕的军队是措手不及,而郑国的前军见计谋得逞,自然也是加紧攻势,两边抱着痛打落水狗的想法,前后夹攻,将联军一顿胖揍。
    揍完卫国之后,郑庄公当然也不会存在什么趁机灭卫的想法,因为这一战算是洗雪了他半份的耻辱,他还要继续准备下一战来彻底出掉胸中的恶气。
    郑国的下一个对手就是宋国。
    宋国不比卫国,卫国刚刚经历两场大乱,元气不足,即使联合南燕军队也不是郑国的对手,可宋国此时却是元气十足,宋殇公子与夷本身也是个好战之人,在位十年十一场大战,简直嗜战成魔,不然也不会两次联合诸侯伐郑。
    郑庄公姬寤生想要找宋国的麻烦,但是他又不想只凭自己的军队去和宋军死磕,不由得是有些烦恼。
    但就在姬寤生烦恼时,外面刚好有位外国使者来了,正好瞌睡时候来了枕头,这位外使带来了姬寤生最想要的外援。
    原来,这位宋国的国君宋殇公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这边刚刚惹了郑国,那边就跑去攻打另一个国家邾国,还抢走了人家一片土地(从地图上看,这两个国家也不挨着,不知道这个宋殇公拿人家土地是什么想法)。
    这个邾国是一个小国,原本附属于鲁国。
    邾国此时和鲁国的鲁隐公姬息姑闹了矛盾,原因就是当年鲁隐公刚继位时,郑国刚好发生了共叔姬段的叛乱,后来姬段兵败逃到共国,他的儿子姬滑却逃到了卫国,郑国联合周国和虢国准备教训一下卫国,让他们交出姬滑。
    与此同时,郑庄公姬寤生也派人邀请邾国出兵,邾国附属于鲁国,自然要向鲁国请示,可是这时的鲁隐公姬息姑刚刚继位,威望不足,于是邾国便直接和鲁国的大臣公子豫商议出兵,公子豫便向鲁隐公请命出兵,可鲁隐公姬息姑担心自己刚继位,位置还没坐稳,不适宜参与这种国际战事,于是便拒绝了。
    没想到这公子豫压根就没拿刚继位的姬息姑当回事,你不同意,那我就自己去呗!
    然后,公子豫便带着鲁国的军队去参战去了,而自此之后,这邾国作为当初引诱公子豫违抗君命的罪魁祸首,自然就上了鲁隐公姬息姑的黑名单。
    这时你指望鲁国的姬息姑帮你邾国出头去找宋国讨说法,那简直痴人说梦。
    想来想去,邾国人就想到了郑国的姬寤生了,前一年这宋国的子与夷就惹了他两次,姬寤生这时也憋着气想要收拾宋国呢,自己现在去联合郑国,肯定能够得到支持。
    就这样,两个都被宋殇公子与夷欺负过的人走到了一起,郑庄公姬寤生是毅然决定出兵,打他丫的!
    而在此之前,他还特地联络了周国,把周国的王师也拉上了战车。
    就这样,当年的秋天,郑军、周军和邾军三支军队会合,浩浩荡荡地朝着宋国国都开来,这宋殇公也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主儿,一看这次郑周邾的三国联军声势浩大,人家还没打进来,他自己就怕得两腿直哆嗦,赶紧就派人去找他的小伙伴鲁隐公姬息姑求救了。
    鲁隐公姬息姑一听自己的好盟友与夷有难,还是自己讨厌的郑国和邾国联军去找麻烦的,当时就气不打一出来,再一听说联军已经打进了宋国国都的外城了,这下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下令集结军队就要出征。
    但是鲁隐公姬息姑还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在正式出兵之前,他还是再次把宋国的使者叫来,询问他到底敌军已经打到什么地方了。
    使者也不敢乱说,只能实话实说他出来的时候敌军还没到宋国国都。
    这下可把姬息姑气坏了,人家离你家门还十万八千里呢,你就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要援军,摆明了想让我们鲁国的军队去给你做替死鬼,当炮灰呗。
    于是姬息姑一怒之下,命令军队回营,转头拒绝了宋国的救援。
    就这样,宋国只好老老实实挨了一顿揍,郑庄公姬寤生那口恶气也算出完了,邾国人的公道也讨回了,联军也不再逗留,留下遍地狼藉撤退了。
    可姬寤生的恶气出了,这下轮到宋殇公子与夷的心里不舒服了。
    这哥们儿估计是常年霸道惯了,人生格言应该是只能他欺负别人,不能别人欺负他,人家联军刚一撤退,他就寻思着要报复了。
    郑周邾三国联军是秋天攻打宋国,当年的冬天,子与夷就命令宋军攻打郑国,把郑国的长葛(属于现在的河南许昌)给围了,就是专门来报复一下。
    但这次伐郑实在是不痛不痒,人家姬寤生根本就没当回事,郑军攻入了你宋国的国都外城,而宋军只是围了人家一个小城,就权当子与夷施展精神胜利法吧。
    两年后,鲁国的鲁隐公姬息姑教训了一下小弟弟邾国,算是给宋国赔罪了,而宋国和郑国也讲和了,算是为之前的郑宋之争划下了句号。
    郑周联军攻打宋国那一年是公元前718年,也就是秦文公四十八年,郑庄公二十六年,周桓王二年。
    而下一年,才是郑国真正地卷入动乱的开始,而这一场动乱,也彻底将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的遮羞布撕了下来,让天下所有诸侯开启了无视大周的争霸模式。
    公元前717年,郑庄公二十七年,周桓王姬林继位的四年之后,距离郑国偷割周国的稻谷也刚好过去了四年。
    这一年,周国遭遇了饥荒,周桓王姬林派遣使者去向鲁国求援,鲁国便向宋、卫、齐、郑等国通报了这一消息,要求他们借粮给周国。
    郑庄公姬寤生见此时周国有求于己,料想周天子不应该会再对之前的割稻事件耿耿于怀,于是便借着这次机会,第一次正式地去洛邑,准备朝见一下这位新任的周天子姬林。
    可出乎姬寤生的意料,他没想到周桓王姬林年轻气盛,居然也是如此的一个记仇之人,简直和他有得一拼。
    所以结果就出现一个很尴尬的局面,郑庄公姬寤生腆着个热脸去朝见周桓王姬林,姬林不仅不领情,还转身给了他一个冷屁股,弄的姬寤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下不来台。
    至于姬林是怎么给姬寤生冷屁股的,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尴尬了,尴尬到史料都没有记载。
    姬寤生尴尬完就回过味来了,原来这周桓王姬林还在记恨自己割了他家稻子,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这一下也是气呼呼地走了。
    当时的周公(这个周公自从周公旦之后,似乎就变成了周朝的一种尊称,每一代的周王身边都会有一个周公和召公辅佐)就劝姬林不可对郑庄公这样无礼,毕竟现在周国大不如前,正是需要郑国的时候,何况郑国这时也很争气,国势是蒸蒸日上,周国现在巴不得人家来,你怎么就可以因为这点小事轻易得罪郑国。
    可是周桓王姬林也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周公的话,也不可能去跟姬寤生喝个酒吃个饭搞个和解大会什么的,于是周国和郑国这下算是彻底结上梁子了。
    而周桓王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梁子将会在不久之后,将周国仅剩的那一点可怜的威望踩的粉碎,给他人生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第二十九章 中原乱战之四
    就在周桓王姬林冷落了来朝见的郑庄公姬寤生两年后,郑国的国势愈发强大。
    这一年是秦宪公元年,秦人这时应该还在忙着为第二年的迁都之事做准备,但中原的局势却是悄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郑国国力蒸蒸日上,对周围的国家也产生了一定的压力。于是,在这一年的春天,齐国不知何故也卷入了郑宋卫的恩怨纠纷中,齐国国君齐僖公姜禄甫决定当一回和事佬,给郑宋卫三国摆个说和酒,促使三国冰释前嫌。
    对于齐僖公姜禄甫的这个决定,郑庄公姬寤生迫于形势同意了,宋殇公子与夷以及刚刚继位没几年的卫宣公姬晋此时都明白郑国的强大,也不想再去招惹对方,自然也表示没意见。
    三国就于当年的秋天,在温地(不知是否是当年姬寤生偷割麦子的地方)会面,而后还结了盟,算是彻底了结了东门之战的恩怨。
    可是实际上姬寤生心里对这次结盟还是不情不愿的,从性格上来分析,他是一个很懂得隐忍的人,不然也没办法忍了共叔姬段二十二年之久。可这样一个人,往往也是很会记仇的人,想要取得他真心实意的谅解,那绝对不是靠一次讲和酒就可以的。
    此时的姬寤生只是碍于情势与宋卫讲和,但这种和气只是表面文章而已,他现在真正思考的东西是怎么拉拢其他国家,一起针对自己讨厌宋卫周等国家。
    事实上,在这之前就有一件事情很能说明姬寤生的性格,同时也透露了他此时的打算。
    那就是发生在当年三月份的鲁郑交易祊(beng)地和许田事件。
    简单来说,就是郑国把一处位于泰山附近的祊地拿去和鲁国做交易,交换了一块靠近许国的田地。
    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似乎只是一件简单的土地交换事件,但其中却隐藏着许多的信息内涵。
    要说清楚这件事情,首先得弄清楚这块祊地和许田是怎么回事。
    在周朝的时候,是有天子祭祀泰山的习惯的。
    而周天子祭祀泰山的时候,不可能让大哥一个人孤零零去祭祀,所以就需要许多诸侯陪祭,因此,周国便将临近泰山的一些地方赐给诸侯,作为他们陪祭泰山时候落脚休息的地方,称为汤沐邑。而这块祊地就是郑国的汤沐邑,其地理位置大概在现在的山东费县附近,这里大致属于鲁国的势力范围。
    许田的性质也属于汤沐邑,可却则与祊地不同。
    周朝时,诸侯每隔一段时间,或者是发生重大事件,比如新君继位等等,便需要去朝见周天子。朝见时间的间隔与诸侯封国距离周国国都的远近有关,近的可能一年一次,而路途稍远的三年一次,而如果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则可能一生只需要一次。
    距离这么远,当时又没有飞机高铁,不可能说几个小时就到。实际上,往往一次朝见就得耗费数月在路途之上,所以中间就必须设立站点供诸侯休息,也称为汤沐邑。而这处临近郑国的许田便是鲁国去朝见的汤沐邑,它的位置大致在现在的河南许昌附近,当时归属于一个小国许国,但却也在郑国的势力范围内。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这两块地方都是周国赐给郑国和鲁国作为陪祭和朝见的食邑,并非属于他们本国的领土。
    既然不是他们本国领土,那么诸侯国自然也无权私自处置这些地方,而周礼中也确实有规定,没有天子许可,诸侯之间是不允许将这些汤沐邑私自交换的,否则便是蔑视天子。
    所以现在事情的脉络就很清晰了,郑国和鲁国为了扩大自己的领土,违背了周王室的规定,将原本不属于自己国土的两块食邑进行交换。
    这是完全不把周国这个宗主国放在眼里,无疑是在周桓王姬林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估计照姬林同志那个性格,现在应该鼻子都要气歪了。
    而姬寤生之所以这么做,毫无疑问让人觉得他是为了报复姬林两年前对他的冷落无礼(后来事实证明,这也是原因之一,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为了当初一次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就可以忍了两年,然后专门想了个这么独特的主意报复回去,这姬寤生的记仇和小心眼的程度,真是天下罕见。
    所以照此来看,宋国和卫国以为靠一次会盟就可以和姬寤生冰释前嫌,那真是痴人说梦了。
    果不其然,就在郑宋卫的温地会盟第二年,姬寤生就找了一个宋殇公子与夷不朝见周桓王的借口,再次以天子的名义出兵去攻打宋国。
    是的,你没看错,姬寤生自己可以和鲁国交换汤沐邑的土地,可以打周桓王姬林的脸,但你宋殇公子与夷不去朝见周桓王就不行,作为周国的卿士,郑国就有资格用天子的名义去揍你。
    而根据史料记载,姬寤生不仅光明正大地借天子名义去攻打宋国,还专门派人去各诸侯国,向各个国家通报了这件事。
    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当时周桓王姬林得知那个消息时,脸上的表情该是多么精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姬林和宋殇公子与夷的感受应该是从所未有的一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真是好一出贼喊捉贼的闹剧,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吾辈也只能对姬寤生说一句佩服了。
    而姬寤生发动的这次伐宋之战,还顺带给他带来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破坏了宋国和鲁国的关系。
    原来宋国记恨鲁隐公姬息姑之前拒绝援救宋国的要求,郑国这一次来打他,他就没有通报给鲁国,直接把鲁国这个盟友当空气,气得鲁国的姬息姑是暴跳如雷,直接断绝了和宋国的来往。
    但郑国也没有就此一帆风顺,宋国虽然不如郑国强大,但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战争的结果没有记录,但照宋国后来的表现看,他们在这一战后也没咋伤筋动骨,估计最多是被郑军占了一点便宜。
    但此时的郑国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已经被另一股势力盯上了,那就是北戎部落。
    北戎是北方的一支实力很强的戎族部落,其活动范围大概在现在河北省中部的阜平县周围。
    当年冬天,北戎便大举进兵攻打郑国,由于戎兵势大,郑庄公姬寤生亲自统军抵御。
    正值隆冬,天寒地冻,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沿途的溪河全部都结了冻,夕阳之下,似乎是结了一层暗黄的冰川,将周围的一片死寂衬托得恰到好处。
    冬天的夜来得比较快,夜幕很快就将远处的山峰吞没,连带着山上那些挂着雾凇的巨松也似乎变成了黑夜中的巨兽,让人畏惧。
    郑军营地,篝火缓缓升起,伴随着木柴烧裂的噼啪声,照的周围明亮了一些,也将披着甲胄的军士身上的寒气驱走了许多。
    战斗还未开始,郑庄公姬寤生便在自己的大帐内召开了战前会议,此时,大帐内已经被一炉炭火烤得暖烘烘的,但姬寤生却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寒意是从他体内传出来的。
    他身边围绕着几位郑国的高级将领和大臣,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年轻人,那是郑庄公姬寤生的次子姬突,此次也是随军出征。
    姬寤生盯着作战沙盘看了许久,眉间的愁色越来越浓。终于,他开口问道:“现在北戎兵实力强大,而且他们是步兵,比较灵活,而我们是车兵为主,一旦他们绕道从后边突袭我们,我们的战车可是没法立刻转向的,到时又该如何抵挡?”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问倒了所有人,将领和大臣们此时都是低头沉思着,无人回答。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姬突忽然开口道:“公父,儿臣有一计。”
    郑庄公姬寤生眼前一亮,其余大臣将领也是纷纷抬头望向姬突,但这年轻人被众人注视下却犹是不惧,一直目光炯炯看着姬寤生。
    姬寤生看着这个儿子的表现,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说吧。”
    “是!”
    姬突脸上闪过兴奋之色,连忙应了一声,随后指着沙盘两军中间的位置,朗声道:“如今北戎军力强盛,且以步兵为主,而我军以车兵为主,如若敌攻我后路,确实一时难以抵挡。但是!”
    他环顾四周,加重语气道:“既然我们不愿意敌军从后方攻击我军,除了严加防范外,还可以选派一些勇敢却意志不坚定的军士,以这些军士为前锋率先与敌军交战,然后我军再于后方设下三道伏击兵线。这些先锋虽勇,却必定不敌,到时便会一挫即退,将敌军从正面引来。等敌军追杀前方逃兵和抢夺财物的混乱时刻,三道伏兵正可一举杀出,一定可以如摧枯拉朽般击溃敌军!”
    姬寤生脸上表情不变,但眉角却是一跳,看着姬突的目光也不由得亮了几分,他没有马上回应姬突的话语,却是转头望向身旁的一名将领祝聃,问道:“祝将军以为如何?”
    祝聃盯着沙盘沉吟片刻,道:“二公子此计甚妙,若依计而行胜算极大,而且如果我军到时发挥我们车兵的速度优势,追击时从中间截断敌军,彼时其无心恋战,首尾又不得相顾,我军可收全功!”
    姬寤生双眼一亮,拔剑而出,沉声发令道:“胜负成败,在此一举,众将依计而行,不得有误!”
    “是!”
    次日,两军交战之时,北戎军队果然如姬突预料一般,只顾着追逐郑军那些败退的先锋和抢夺他们抛下的财物,完全没有考虑伏兵的问题,很快就进入了郑军的伏击圈,伏兵杀出之后,戎军大乱,拼命后撤,再也无法保持队形,而郑军大将祝聃率领大军追击,利用车兵的速度从中间将北戎军团截做两段,果然将北戎军分割开来,一举全歼戎军。
    无语!!!
    有人和我说在一个所谓的鬼谷子论坛发现和我一模一样的文,连一看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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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中原乱战之五
    郑国和北戎的这一战,最终以郑军压倒性的胜利告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北戎军就很弱。
    后来的北戎部落依然保持着对中原诸侯的进攻态势,仅仅八年后,他们就敢于对周国诸侯中另一个强大的国家——齐国大打出手,逼的当时的齐僖公姜禄甫只得向郑国求援,不过这都是后话,我们还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中原诸侯的这场乱战上。
    就在郑军以泰山压顶般的态势压倒了北戎军队时,山东的鲁国和齐国也忙着在防地(也就是现在的山东费县东北)会晤,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策划攻打宋国。
    要说当时的诸侯不知道是不是都吃了小心眼的迷药,一个赛着一个记仇,一个比一个小心眼。
    作为宋殇公子与夷曾经的好兄弟、好伙伴、忠诚的盟友,鲁隐公姬息姑对子与夷上次与郑战斗时对自己的忽视是始终耿耿于怀,越想越气。
    想的多了,自然就想要教训一下这位曾经的好朋友,于是就有了这一次与齐国的防地会晤。
    双方就出兵的时间、地点、理由以及该拉拢的盟友等各项内容进行了深入交流,就某些关键问题达成了一致,表达了进一步合作的愿望。
    第二年,也就是郑庄公三十一年的五月,鲁隐公姬息姑派出了公子姬翚领军,照着与齐国在防地达成的约定,两国联合出兵,当然,他们也没忘记邀请宋国的老对头郑国,最终便成了三国联军,声势浩大地杀奔宋国。
    至于出兵的理由,那就还是用那个万能借口:宋殇公子与夷不去朝见周天子姬林。
    宋殇公子与夷突然觉得有些想骂娘,你郑国上次不是用这个借口来找过一次麻烦,这次怎么又来,还有完没完了。
    三个大国的军队一起出击,宋国军队焦头烂额,不堪一击,三国军队势如破竹地攻入宋国境内。
    六月初七,鲁军在菅(jian)地(山东单县北)打败宋军;
    六月十五,郑国军队推进到郜(gao)地;
    六月十六,郑国将郜地送于鲁国;
    六月二十五,郑国军队推进到防地(另一个防地,山东金乡西南);
    六月二十六,郑国将防地送于鲁国。
    宋军连吃败仗,一连丢了这么多地方,宋殇公的心里估计痛得在滴血,但是面对强大三国联军,他也没有那个实力和勇气去拼死一战,只好是龟缩防御,等待他们撤军。
    三国见已经给了宋国一个深刻的教训,也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得了一些好处之后也就撤军了。
    不过我们从上面的战争经过可以看出,郑庄公姬寤生似乎是在有意地讨好鲁国,接连拿下的那几个地方,居然都免费送给鲁国,实在是有些奇怪。
    从前面消灭共叔姬段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姬寤生这个人是向来不做赔本买卖的,那么他这次如此谄媚鲁国,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再说,先继续看事情的后续发展。
    齐鲁郑三国的军队撤退之后,宋殇公子与夷心里的那个火啊,那是熊熊燃烧久久不息,也不是碍于他们三个联合起来太过强大,他早就冲出去拼命了。所以三国撤军之后,他就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
    这人一愤怒就容易上头,上了头就容易犯糊涂犯错,果不其然,宋殇公子与夷马上就要犯下一个大错。
    七月初五,郑国军队撤回了本国的远郊边境,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驻扎在那里,不再挪窝了。
    宋殇公一看觉得机会来了,也不顾宋国军队还没恢复元气,立刻就联系了郑国的另一个对头卫国的卫宣公姬晋,两国联合出兵攻入郑国境内。同时,他们还邀请了另一个国家蔡国一起出兵。
    可怜这个蔡国,照理作为小国,就不应该掺合人家大国的纠纷,可他以为有利可图,所以屁颠屁颠地也派了军队去了。
    宋卫蔡三国的军队联合起来攻打郑国的戴地,可没想到刚刚还如一摊死水躺在远郊边境的郑军立马就活过来了,转过来就把三国的军队给包在戴地里面。
    八月初八,郑庄公姬寤生亲自率军包围了戴地,三国军队仅仅坚持了一天,初九就被打破防御,三国的军队都当了俘虏。
    这下面子里子可算是都丢了,宋殇公子与夷吓得是面如死灰,就怕郑庄公姬寤生趁人之危再次打过来,到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抵挡。
    不过他也太小看了姬寤生。
    不说宋国是个大国,要想一口吃下没那么容易,就你宋国旁边的鲁国,不远处的齐国,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会那么简单看着郑国独自吃掉宋国?
    姬寤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自然不会异想天开地再去攻宋,那样有可能会把鲁国和齐国逼成对手,这种傻事他不会做。
    姬寤生是个十分懂得隐忍,也极其擅长造势布局的人,从姬寤生当初用祊地与鲁国交换许田开始,他的目标就已经变了,包括他这几次攻宋,其实真正的目标都不只是简单地要打击宋国。实际上,拉拢鲁国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而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要白白送地给鲁国。
    姬寤生为什么要拉拢鲁国?我们看看第二年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
    公元前712年,鲁隐公十一年,郑庄公三十二年,夏季,鲁隐公姬息姑与郑庄公姬寤生在郲(lai)地(河南荥阳东厘)会晤,策划攻打许国。
    秋季七月,郑庄公姬寤生、鲁隐公姬息姑、齐僖公姜禄甫再次联军攻打许国,出师理由是许庄公不朝见周天子(这就是当年的万能借口,套路)。
    七月初一,联军攻打许城,郑将颍考叔执郑庄公蝥(mao)弧大旗率先登上城楼,遭郑庄公孙子姬阏(yan)冷箭暗算,摔下城楼,郑大夫瑕叔盈拾起蝥弧大旗再次冲上城楼,挥舞高喊国君登城,郑军士气大振,奋勇作战,全部登上城楼。
    七月初三,郑鲁齐三国联军占领许城,许国国君许庄公逃亡卫国。
    战后进行战利品分割大会是,因许国位置远离齐国本土,齐僖公姜禄甫表示不愿接受许国领土,而将其让给鲁国国君姬息姑,姬息姑因为许国并不与鲁国接壤,因此也婉言谢绝,最终三国一致同意将许国交给郑庄公姬寤生处理。
    这里特别说明一下,许国就在郑国南边,两国领土刚好接壤。
    这下您明白为什么郑庄公姬寤生要费尽心思讨好鲁国了吧。
    其实从当初和鲁国交换许田开始,姬寤生就已经盯上了自己的这个邻国许国,可是当时他身边还有两个死对头宋国和卫国,而且鲁国也和宋国是盟友,如果自己当时直接攻打许国,那照宋殇公子与夷那种记仇性格,很可能趁自己国内空虚来偷袭。
    所以姬寤生必须一方面削弱宋国和卫国实力,一方面做好攻打许国的准备,尽量多结交盟友。
    至于找盟友这件事,像宋卫这种死对头就不用考虑了,所以他就把目光放到了鲁国身上,毕竟鲁国是大国,而且如果结好鲁国,即使宋国的子与夷出兵攻打自己,鲁国也未必会跟着对郑兴兵,所以才有了郑国和鲁国的祊地和许田交易。
    而至于说这次交易是因为郑庄公姬寤生不满周桓王姬林的冷落,专门为了气他而做的,这也不能说不对。只能说这也是姬寤生顺带着想达到的目的之一。
    之后,郑庄公姬寤生便以宋国不朝见周天子为理由攻打宋国,本意只是想趁机削弱宋国实力,没想到宋殇公子与夷这个蠢货居然因为记恨鲁国,而不把情况通报给鲁国这个盟友,导致后来宋鲁交恶,这可以说是姬寤生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再之后郑国、鲁国和齐国一齐发兵攻宋,姬寤生趁机慷他人之慨,利用攻下的宋国土地结好鲁国,为后面的攻打许国做铺垫。
    随后就是宋卫蔡三国组队送人头,帮助姬寤生再一次削弱了对手宋国和卫国实力,而此时伐许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后来,郑庄公姬寤生特地挑选了关系已经不错的鲁国和齐国,同他们一起出兵攻打许国,而之所以挑中鲁国和齐国,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国家与许国并不接壤,即使攻下许国,他们对许国国土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好棋啊!好棋!
    我一直觉得史料是有温度的,这段隔了两千多年的记载在如今看来,其中的阴谋诡计依然是那样让人寒毛直立,毛骨悚然!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精彩和迷人之处!
    郑庄公姬寤生实在是一个下棋高手,他将对手的心性、实力、招数和应对技巧是计算得天衣无缝,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真是太恐怖了!如果这个人能够一直活下去,不知道郑国将会走到何种地步?
    最后特地提一下,那个冷箭暗算颍考叔的姬阏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两人在出征许国之前争夺兵车结下了梁子,而他放的那支冷箭,也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支暗箭,成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不知道郑国将会走到何种地步?
    最后特地提一下,那个冷箭暗算颍考叔的姬阏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两人在出征许国之前争夺兵车结下了梁子,而他放的那支冷箭,也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支暗箭,成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的就是这个故事。
    第三十一章 鲁隐公姬息姑之死
    公元前712年,鲁国的鲁隐公姬息姑慷慨地将许国拱手让给郑庄公姬寤生,使得郑国的国势达到达到顶峰,也让姬寤生的野心继续膨胀,从而走向那推翻至尊权威的一战。
    但是这一天姬息姑是看不到了。
    那一年七月,当他随着郑齐军队攻入许都,站在许都城楼上眺望脚下雄壮的军队和如画风景时,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开启,距离他的死亡只剩四个月的时间。
    冬天,十一月(注,这里写的都是农历历法),冷空气在蒙古高压的威势下形成凛冽的北风,从西伯利亚高原一路南下,经燕北过齐地,冲入鲁国境内,将整个鲁国笼罩在寒冷之中。
    但此地临近渤海湾,受海洋的暖湿气流影响,虽寒冷却又不至于冰寒刺骨,大雪满天,偶有小雪,却也能引得稚子幼童嬉戏玩闹一番,别有乐趣。
    姬息姑这时的心情也很不错,现在的他并不在王宫之中,而是住到了大臣寪氏(真名不详)的家中,在为祭祀钟坞的礼仪进行斋戒,以此来纪念他当年的那次死里逃生。
    当年的鲁国和郑国并不像现在这么友好,姬息姑在还是公子的时候,就曾经和郑国打仗战败被俘。当时的他被关在郑国的大臣尹氏(真名不详)那里,也许是姬息姑命不该绝,尹氏居然同意帮助姬息姑逃跑,于是两人就到尹氏祭祀的钟巫那里祷告立约,而后在尹氏帮助下,姬息姑成功逃回鲁国,才得以在后来继任国君。
    姬息姑斋戒祭祀完毕,夜已深了,寒冷的鲁地往日都是天清气朗,繁星举目可见。但不知为何,今晚的天空似乎被阴霾遮蔽,星光月光尽皆隐匿,乌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
    姬息姑从神位前直起身来,正要互换宫人进来侍候,却不由双耳一动,只觉得身后数尺之外有人。他以为是宫人未得命令擅自闯入,正待转身呵斥,突然只觉背后一凉,一柄轻细小刃透胸而出,上面犹自沾着一滴血珠。
    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姬息姑重重倒在地上,再看屋内,却是只有几盏孤灯,以及倒在地上犹自睁眼的姬息姑。
    不一会儿,整个寪氏府邸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不出数日,鲁国大臣寪氏弑杀国君的消息便传遍了鲁国,大臣姬翚扶立鲁隐公之弟,鲁惠公嫡长子姬允为鲁公,称鲁桓公,随后发兵讨伐寪氏,诛戮许多。
    比窦娥更远的寪氏至死都不明白,究竟国君姬息姑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己府邸之内,而此时,知道真相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以为知道真相的鲁桓公姬允,另一个则是真的知道真相的大臣姬翚。
    看着一躺一站,但却都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上的鲁国两代国君,姬翚此时内心十分得意。
    是的,幕后黑手正是这位大臣姬翚,而至于他杀鲁隐公的理由,其中还牵扯到一段鲁国公位继承的往事。
    距离鲁隐公被杀二十多年前,鲁隐公姬息姑还未继位,身份还只是鲁惠公姬弗皇庶出的长子,等到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鲁惠公便替他寻了一门亲事,对象是宋国的宋武公子司空的女儿仲子(仲可能是由于这位公主排行第二,子是宋国的姓氏,所以换个说法也可以叫子二丫)。
    宋国的公主仲子就这么被接到了鲁国,不得不说这位公主确实是花容月色,连年老的鲁惠公姬弗皇看了之后,不由得也是动了心思。
    既然还没成亲,那现在也不算是姬息姑的老婆,自然不算是他姬弗皇的儿媳妇,姬弗皇一合计,巧了,他夫人去世得早,此时正需要续弦,正好就把这位仲子姑娘给续上吧。至于息姑,你还年轻不要急,老爹再给你找个好的。
    就这么的,原本是要嫁给姬息姑当老婆,给鲁惠公儿媳妇的仲子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鲁惠公姬弗皇的老婆,姬息姑的后妈。
    虽然奇葩,但也将就吧。
    这仲子嫁给鲁惠公姬弗皇之后,肚子确实也很争气,或者说姬弗皇老当益壮,很快地两人就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鲁桓公姬允。
    大家由此可以知道,姬息姑和姬允差了多少岁。
    鲁惠公姬弗皇老来得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而由于当时仲子算是他的正室夫人,所以姬允虽然很年幼,却也算是嫡长子,后来也被立为太子。
    后来鲁惠公姬弗皇去世,照理应该由太子姬允继位,可是姬允太过年幼,而姬息姑不仅年长,且贤名早已传遍鲁国,所以最终大臣和宗室还是推举姬息姑继承了国君之位。
    姬息姑也不敢公开违背礼法,于是便对外宣称自己只是摄政,等到姬允长大之后就把朝政大权还给他。
    所以在名义上,鲁国的国君之位并不属于鲁隐公姬息姑,而是他弟弟姬允的。
    姬翚正是看中这一点,想要借此某得鲁国的丞相之位。
    在他看来,享受过权力滋味的鲁隐公必定不愿意再让出国君之位,那么他必定是对这个弟弟担忧不已,只要有姬允在一日,姬息姑就一日别想安生做他的鲁公。
    于是,姬翚找到鲁隐公姬息姑进言,提出要帮他做掉姬允,这样他的公位才能更加牢固,而事成之后,他要把鲁国丞相的位置给他。
    但出乎姬翚意料,鲁隐公姬息姑是断然拒绝姬翚的这一提议,我们不知道他此时是在做戏还是真心实意,但是姬息姑确实明确表示了自己不愿意当鲁国国君的想法,同时还说要在菟(tu)裘(今山东泗水)营造屋舍,准备等到姬允成年之后他就退位,去菟裘养老。
    姬翚听了这话,当时就是一脸懵,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不要权力的人,可是转念一想,不由得是吓得冷汗直冒,因为他现在已经姬息姑面前展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旦这件事情被姬允知道,如果到时姬息姑真的退位,把鲁公的位置让给姬允,那可想而知自己将有怎样的下场。
    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收回了。一想到自己将来会被姬允处死,姬翚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毒火,只想要把前面的姬息姑烧成灰烬。
    既然你不肯上我的贼船,那就去死吧!
    姬翚见到鲁隐公姬息姑如此顽固不化,自然就要去找另外的盟友,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姬允身上。
    他告诉姬允,鲁隐公姬息姑贪图权位,不肯退让,眼见你姬允日渐长大,他也是愈发担忧,恐怕你将来得落得个不得好死或者流亡他国的下场。
    姬允那时候年轻,哪里经得住姬翚这一通吓唬和忽悠,立马就向他询问应该怎么办?
    姬翚嘴角微弯,露出一丝冷笑,告诉姬允说,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姬息姑。
    姬允想了想,比来比去还是自己的性命和君位比较重要,于是就同意了姬翚的主意。
    从那以后,姬翚是日夜等待时机,结果真在那年冬天给他等到一个姬息姑去寪氏家里斋戒祭祀的机会,他赶紧派出自己培养了多时的杀手,谋杀了鲁隐公姬息姑,同时也顺利把祸水引到了东道主的寪氏身上,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此时鲁隐公姬息姑已经死了,他的死有很多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姬翚的恶毒和阴险,另一方面是因为姬允的无知,但最重要的,我觉得还是由于他的善良,他没有看清楚他国君的座位后面,没有幸福悠闲的田园牧风,有的只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尤其是这个好人生在帝王家时,更有可能导致这个结果的出现。
    鲁隐公姬息姑注定是无法参与郑庄公姬寤生后来的那场大战了,可他也不会为此感到孤单,因为就在他被杀的两年之后,宋国的宋殇公子与夷也被手下的太宰华督弑杀了,这对曾经的好盟友好兄弟,后来反目成仇的敌人,应该可以继续到冥界继续他们的相爱相杀了。
    第三十二章 郑庄公:辉煌的顶点之后一
    鲁隐公姬息姑死了,宋殇公子与夷也死了,当年相爱相杀的四人组:郑庄公姬寤生、宋殇公子与夷,卫宣公姬晋和鲁隐公姬息姑,一下子就走了两人,实在是有些寂寞。
    而就在这片渐渐寂寞下来的中原乱战之中,郑庄公姬寤生终于要达到他人生的顶峰,以最为绚丽灿烂的终结战,围着许多年的大乱斗划下句号。
    是时候让最后重量级的嘉宾登场了,那个人就是我们在后台等待已久的周天子——周桓王姬林。
    自从当年周桓王姬林刚继位时,郑庄公姬寤生偷割了他们的稻谷之后,周桓王姬林是一直耿耿于怀。这才有了后来郑庄公姬寤生来朝见他,而他用冷屁股去回应姬寤生的热脸事件。
    而之后,郑庄公姬寤生又简简单单地与鲁国耍了一套祊地许田交换组合拳,打的周桓王姬林是脸皮红肿,感冒金星,彻底教会了这个年轻人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对此,周桓王姬林一直是怀恨在心,总想找个机会打回去,也让郑庄公姬寤生尝尝被人当众打脸的滋味。可碍于郑国的强大,他也就一直没敢动作,而这一忍耐,就忍了八年,一直从周桓王五年就忍到了周桓王十三年。
    回想这八年,姬林只觉得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秦国的秦宪公在秦国大臣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迁都平阳的事情,同时也打败了荡社附近的戎族,打跑了亳王。晋国的晋哀侯姬光也被曲沃武公姬称打败俘虏了。连郑庄公姬寤生那个混蛋也设计成功,从鲁隐公姬息姑和齐僖公姜禄甫的手中取得了朝思夜想的许国处置权。
    可他周天子姬林呢?
    这八年他又做了什么?
    该出的气没有出,该打的仗没有打,他这八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一想到此,周桓王姬林就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愤怒在心里膨胀,要将他最后的那一丝耐心烧掉。
    终于,他迎来了耐心烧尽的那一刻。
    周桓王十三年,郑庄公三十七年,周桓王姬林终于下定决心,罢免了郑庄公姬寤生的周朝卿士之位,将姬寤生在周的政治权力全部剥夺。
    诸位也许觉得这没有什么,毕竟郑庄公姬寤生是一个强国诸侯,在一个日薄西山的宗主国内担任卿士,那简直就是给这个宗主国面子,现在周桓王姬林居然不识好歹,还自己撤了姬寤生的职,简直就是自断长城。
    实际上,我们知道,万事万物相辅相成,一个强大的郑国固然对周国很重要,但周国的宗主国地位何尝又不是郑国成长的一大助力?
    郑庄公姬寤生多次战争,伐宋国,打许国,打的都是这些国家的君主不去朝见周天子的名号,这个借口在当时几乎可以作为一个万能钥匙使用,只要你看哪个国家不爽,往前面的历史一查,总能找到他有几年不去朝见的,嘿嘿,小样,还怕逮不住你?
    而姬寤生周朝卿士的地位,则是给他使用这份借口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辉,打个比方,周天子就好比是老师,普通诸侯就好比普通学生,郑庄公姬寤生这种在朝有官身的那就是纪律委员等班级干部,普通学生之间互相指责违反班级纪律,那可能还有个争头,纪律委员说你违反纪律,你还敢反驳咋地?
    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
    所以,周桓王姬林罢免了姬寤生卿士的位子,看似很普通,很平常,如隔靴搔痒一般不值一提,而实际上,问题很大。
    老师为什么罢免你的班干职位啊?那肯定是你自身有问题,还能是老师有问题吗?
    这一耳光,实在打的结结实实的,丝毫不亚于姬寤生之前的那套组合拳。
    那么姬寤生的反应是什么呢?
    要说此时的寤生哥也五十了,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现在的他应该是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了。
    知了天命,自然对年轻人的那一堆意气用事的行径是了如指掌,也明白他们火气上头时会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理智行为了,所以他此时的反应也很平静,既然您桓王大人不待见我,那我也不想到您那里讨嫌弃了,以后呢,我也不去见你,你也不用再看见我,避免你我相看两厌,大家相安无事,这总可以了吧?
    周桓王姬林的答案是,不行!欺负我欺负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吧!
    你不总说别的诸侯不来朝见我,以这个做借口去攻打他们吗?那你现在的所做所为不也是不来朝见天子?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撕破脸皮,来战个痛!
    周桓王十三年,郑庄公三十七年,周桓王姬林率领四路诸侯(如果把周公黑肩也计算为一路,那就是五路)出兵讨伐郑国,理由很简单,很熟悉,郑庄公姬寤生不朝见天子周桓王。
    这一战,周桓王姬林可谓志在必得,基本上只要当时他还能叫得动的诸侯,全部都叫来了,这几路诸侯国分别是蔡国、陈国、卫国(郑国老对头)、虢公林父和周公黑肩。
    周军部署如下:姬林自己率领周朝大军,作为中军;虢国(又见虢国,实际上这一次这个虢国应该南虢国)林父率领右军,蔡国和卫国的军队编入右军,归林父管制;周公黑肩率领左军,陈国军队归属右军,有周公黑肩指挥。
    郑庄公姬寤生见周桓王姬林来势汹汹,知道这个年轻人这次不仅是血气上头,估计已经火气攻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给你上上课了。
    周郑两军此时决战的地方在繻(xu)葛,也就是现在的河南长葛东北二十余里的地方,周军部署完毕,但一切情报都已经被郑国间谍探知,报回国内,对此郑庄公又做出了怎样的部署呢?
    郑庄公姬寤生没有急着做决定,他在打仗之前有个习惯,那就是召开战前会议,先和诸位将领和大臣把作战计划安排好,然后再照计划行事。
    就比如之前和北戎那一战,正是采取了他二儿子姬突的逃兵引敌战略,最终才能那么迅速击溃北戎军团。
    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又一次召开了作战会议,听取大臣和将领们的意见。
    在会上,一位名叫子元(不知道是宗室公子还是大臣)的人就分析道:“蔡国、卫国的军队为右军,那么我军就应当以左军组成方阵抵御,陈国军队为左军,那我们就一个以右军组成方阵抵御,陈国而今正是动乱之际(此时,陈国的国君陈桓公妫(gui)鲍病重,而妫鲍的弟弟妫佗(tuo)为了夺位,杀死了陈国太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妫免),他们国内百姓根本没有任何作战的决心和意志,而他们还派军作战,无异于自取灭亡。如果我们先对陈国军队进行攻击,那么这支士气极低的军队必定先自己内乱,一旦军心动乱,那就会四散而逃,继而影响周军其余军队。周国中军见到陈军内乱而逃,必定也动摇军心。至于蔡国和卫国军队,”
    子元看着沙盘上模拟而出的蔡卫军阵,观察一会儿道:“这两个国家只是跟随周国出兵,战斗意志自然不强,周国中军一旦乱了起来,他们一定会更加怀疑,继而比周国的中军更快逃散,到时我们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对周桓王姬林的中军发动总攻。”
    “总而言之,关键在于陈军,陈军只要一乱,此战必定稳操胜券。”
    子元说完,听得周围诸将都是频频点头,转而都目光炯炯地望向姬寤生看,却见姬寤生颔首低眉,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姬寤生才微笑着抬头看着众人,发布命令道:“决战之时,就在此刻。将军曼伯听令,命你统帅右军方阵,开战之际不管其他,猛攻陈军,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将陈军给寡人打成一盘散沙,越散约好!”
    “得令!”一名将领出列,高声附到。
    “祭仲大夫听令!”
    “老臣在!”一位上了年纪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大夫脱队而出。
    “命你担任左军指挥,开战之后不管其他,只给我抵住蔡、卫军队,若这两军军士动摇,立刻发动猛攻,不得有误!”
    “老臣得令!”
    “原繁兄长、高渠弥将军听令!”
    “在!”
    “命你二人率领中军护卫寡人,切记要以鱼丽之阵部署中军,只待周国中军被其左右两军带乱,立刻率军发动总攻!”
    “得令!”
    “左右两军切记,大旗一挥,击鼓进军!只等周国中军一乱,立刻从两边往中间合围,务求毕其功于一役,如有误军机者,立斩!”
    听得最后这令,众人无不热血填胸,齐声吼道:“大哉郑国,战无不胜!”
    第三十三章 郑庄公:辉煌的顶点之后二
    周郑交战的结果,我们等会再说。看了上一章也许有人想知道这个鱼丽之阵是什么,我们也先在这里解释清楚。
    鱼丽之阵,史料中是这么记载的,先偏后伍,伍承弥缝。
    偏,古代车兵计量单位,我们知道万乘之国。《司马法》中解释,“甲车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所以一“乘”就是一车,车上三十人,其中有驾车一人,就是车御,其左边卫士拿弓箭,叫车左,右边卫士拿长戟,叫车右,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车上的将帅和车御。其余人员则再分为战斗人员和后勤人员。不过这是春秋初期编制,春秋后期车兵已经上升到七十二人。
    而一偏则有十五乘,春秋初期就是四百五十人的车兵,十五辆战车。
    伍,就是步兵的基本单位,五人为一伍。他们分别拿着不同攻击范围的兵器——戈、戟、矛、殳(shu)、弓箭,用以应对不同的敌人。
    先偏后伍,就是前面排列车兵,后面排步兵,伍承其缝,就是让步兵结阵分散填充车与车之间的空隙。
    这样做的好处是能以车兵猛撞对敌,车上长兵器从四周攻击,给敌人留下创伤,然后车御继续驾车狠冲,将受伤的敌人留给后面的步兵补刀收割。
    这大概就是鱼丽阵的排列规则,车为鱼,步兵为水,如同鱼游丽于水中,故为鱼丽。应该说,这是当年很强大的一种车战法,攻击性极强。
    说回战场,就在两军摆开各自的战阵不久后,郑国军队根据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配合默契,率先对周蔡卫陈的联军发起了进攻。
    但事实证明,郑庄公姬寤生还是高估了联军的士气和战力,一开始作战不久,不仅是归属于周军左阵的陈国军队崩溃逃散,连原本以为要受陈军溃逃影响的蔡国和卫国的军队也是第一时间脚底抹油,开溜逃跑。无论左军统帅周公黑肩和右军统帅虢公林父怎么想方设法阻止,却也拦不住陈、蔡、卫三国军队那颗奔向自由的心灵,一时间,周国左右军那边可谓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谁都担心跑的太慢,一不小心就做了郑军的刀下之鬼。
    陈、蔡、卫三国军队的溃逃很快起了连锁反应,周国中军也被这些溃散的友军乱冲一阵,此时自然是乱了阵脚,一时间周国原本坚定的中军也变得人心惶惶,士气跌到了冰点。
    大局已定,胜负已分。
    郑庄公姬寤生见周军自乱阵脚,时机已到,立即下令传令官,发起总攻的号角。
    一时之间,郑军方阵喊杀震天,左军祭仲、右军曼伯同时指挥军队合围混乱的周国联军,郑国兵士如同下山猛虎般直扑联军队伍。
    与此同时,郑国中军的鱼丽之阵正式发挥出了它的恐怖,巨大的兵车车轮急转,轰隆作响,如同嗜血的巨兽直扑周国中军,吓得周国原本精锐的中军也是丧胆奔逃,场面愈发混乱。
    战车如铜铁鯊鱼,不断冲杀胆怯的周军,留下无数断肢残骸和倒地呻吟的伤兵,步卒似水,游走于战车缝隙之间,一戈一矛之间,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无情收割。
    许多人至死之际,不知是在想念自己那约好婚约的女子,还是年老守家的父母,抑或是尚在襁褓的婴儿!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与这些无辜的生命相比,周桓王姬林和郑庄公姬寤生之前和之后承受的一切痛苦,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生活在那种诸侯林立,各国混战的时代,又有什么人有选择的权力?谁又可以立于众生之巅,真正为世间大众求的一个太平安稳之所?
    扯远了,我们继续讲回这场大战。
    郑军不断冲杀,周军不断溃退,没过多久,被大军护在中央的周桓王姬林便暴露在了郑军面前。郑国大将祝聃见状,再也不顾周围的逃兵和丢下的财货,抄起随身的长弓,取箭抬臂,搭弓瞄准,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跟着就听见“咻”的一声尖锐箭鸣,长箭如出水游龙,直奔周桓王姬林而去。
    “啊!”
    随着一声惨叫,周桓王姬林应声而倒,连带着响起周围的一片惊呼,不过,周桓王姬林也实在是条汉子,他强忍着剧痛强行指挥,周军内部鸣金之声大作,全线收缩撤退。
    祝聃见状,急令车御立刻挥鞭,驱车追赶,可就在这时,郑军的中军处也是响起一片鸣金收兵之声,祝聃左右为难,终究还是不敢违抗公命,冷哼一声,命令收兵。
    事后,祝聃多次向郑庄公姬寤生请命追击,但姬寤生都没有答应,他告诫众人不允许去追击周军,否则立斩,众将和大夫们追问原因,只听得他长叹一声,幽幽道:“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多矣。”
    翻译一下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身为君子本来就不可以欺人太甚,何况对方还是周天子呢?我这次只是想要自保,现在郑国的祖业社稷没有受损,已经很庆幸了!
    当天晚上,郑庄公姬寤生还专门把心腹大臣祭仲派了出去,专门去慰问受伤的周桓王姬林,并且还对姬林左右的侍臣也表示了慰问。
    这个举动很奇怪,人家周桓王姬林是你手下的大将射伤的,现在你不仅不乘机进兵,还率军退却,之后让人专门前来慰问,怎么看怎么有点来看笑话的意思。
    实际上,此时的郑庄公姬寤生不仅没有在看笑话,而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后怕,当时祝聃来请求追击的命令时,他能强忍着不骂人,反而给他们说了那一堆大道理,真的已经算很能沉得住气了。
    大家试想一下,就截止到郑庄公姬寤生,历史上除了他们老周家内讧时,周平王姬宜臼干掉了老爹周幽王姬宫湦之外,还有哪次有诸侯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于光天化日之下弑杀天子?
    据我所知是没有,那么如果郑庄公姬寤生真的杀了周桓王姬林,会怎么样呢?
    首先,一个天下共讨的局面是肯定躲不掉了。
    春秋战国时期,即使周国再怎么没落,那依然是诸侯之宗,天下诸侯和他们家或多或少带点亲戚关系,人家宋国就是少朝见了几次,就被你们郑国鲁国和齐国打的半死,现在你郑庄公姬寤生居然敢欺师灭祖,弑杀天子,这还了得?别说杀了你一个小小的姬寤生,就是诸侯灭了你郑国陪葬,那也是分所应当。
    其次,郑国这时好歹是个大国,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任何一个诸侯国想要攻打郑国,可能都得掂量掂量,可是如果是天下共讨,嘿嘿,大家猜猜会有多少人参与进这场分郑大典?
    就凭这两条,郑庄公姬寤生在得知祝聃射伤了周桓王姬林之后,在政治上始终保持着高度敏锐度的他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了,自己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亲戚,可万万没有想法也不敢有想法杀他呀!祝聃你这个莽夫,这次郑国是死是活,只能希望上天保佑姬林大哥吉人天相,有惊无险了。
    所以,郑庄公姬寤生当夜急匆匆把大夫祭仲派去探望,实际上就是为了打探姬林的死活,当他后来知道周桓王姬林只是被射中肩膀,性命暂时无碍的时候,肯定是松了一大口气,对着上天的护佑千恩万谢。
    这一次战争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周桓王姬林这次算是丢了大面子,不仅没有征讨成功,反而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郑国将领给射了一箭,丢脸啊!实在是丢脸!
    姬寤生这里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虽然自己赢了这场战争,但这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他们只是单单赢了战争,如他自己所说,那还可以解释是为了自保社稷,可是未曾想到手下人居然射伤了周天子,这不就落了个天大的把柄给天下诸侯,万一哪天有哪些诸侯看自己不爽,这就是一条现成的开战理由。
    第三十四章 郑庄公:辉煌的顶点之后三
    郑庄公姬寤生在繻(xu)葛之战中,一战打败周、卫、陈、蔡四国联军,可以说是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虽然这一战让他留下了射伤周天子的恶名,但毕竟周桓王姬林没死,诸侯也没必要为了已经没落得宗主国国君受伤,就去和郑国打生打死,当时的诸侯里应该没有这样的二愣子,也没有谁和周国关系铁到这个地步。
    所以,各位诸侯也就安静了,无论是鲁国、齐国这些原本和郑国关系友好的国家,还是宋国、卫国等和他关系紧张的国家,所有人对周郑这次大战都保持了沉默。
    此时的姬寤生已经年过半百,距离他回归上天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年了,当然,现在谁还都不知道。
    也许是上天想在姬寤生最后的这几年里,能够让他活的再精彩一些,让郑国也享受一下夜幕前的黄昏最后的金灿辉煌,所以他给郑国也安排了不少余兴节目。
    周郑繻葛之战的第二年,郑庄公三十八年,也是齐僖公二十五年,八年前被郑庄公姬寤生击败的北戎军团卷土重来,当然,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郑国,而是齐国。
    齐国的齐僖公姜禄甫预感到北戎人的强大,心里有些焦急,有些担心以齐国一国的军力不足以击退北戎的进攻。
    就在齐国上下人心惶惶之际,姜禄甫脑海中突然闪过当年姬寤生血战北戎之事,那件事情至今被中原诸侯称颂,因为正是在那一战,郑国凭借一己之力,几乎全歼了来犯的北戎军团,这是中原诸侯应对戎夷的一次罕见大胜。
    北戎侵齐的那一年是秦宪公十年,可能有人说之前秦国的秦文公也打赢过,但当时秦国受封诸侯时间太短,并不被中原诸侯承认,事实上直到很久以后,依然有中原大国认为秦国是蛮夷之邦。
    齐僖公姜禄甫此时不可能想到秦国,能找的自然只有郑国,而且据传闻,当初郑庄公和北戎一战,郑庄公的二公子姬突表现英勇,不仅提出了逃兵引敌之计,还在实际的战场上屡立奇功,智勇双全。
    姜禄甫想到此处,不觉眼前一亮,如果能请郑国前来救援一起抗击北戎,那小小北戎又有何惧?
    心念及此,齐僖公姜禄甫果断修写国书,将希望联郑抗戎的事情通报给了郑国。
    而与此同时,齐僖公姜禄甫秉持着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同时也邀请了其余诸侯前来援救。
    郑庄公姬寤生正愁射伤周桓王姬林之后恶名在外,一见齐国求援国书,直叹真是雪中送谈,立刻命令长子姬忽率军奔赴齐国。
    齐僖公姜禄甫在见到姬忽的那一刻,一开始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因为他在听到姬突的事迹后,一直都希望来的是郑庄公的二儿子姬突,毕竟人家在与北戎军团作战方面有经验,而且还建立不小的功勋。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作为被援助方,似乎也不应该要求太多,而且这位带兵来援的年轻人姬忽长的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同样作为郑庄公姬寤生的儿子,应该也是个难得的俊才,不过等等,怎么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
    郑国的公子姬忽没有过多停留,仅仅与齐僖公姜禄甫照过数次面,履行完该有的礼仪之后,急匆匆地率领郑国援军就奔着战场去了。
    事实上,作为郑庄公的长子,姬忽一直想要证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绝对不比他的二弟姬突差,姬突当年可以做到的事情,如今我姬忽也一定可以做到,北戎军,你们来得正好!
    郑国军队穿行于夏日的齐国大地。
    盛夏,天气酷热难当,即使齐国地处海滨,依然躲不开阵阵热浪的侵袭,道路旁的大树上,不知疲倦的夏蝉聒噪不已,惹得人心生烦躁,但偶尔经过荷花池塘望着那满池的绿意和一抹抹粉红,池风一吹,又不禁令人心生清凉爽利之感。
    但面对这一些,此时的郑国公子姬忽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也有兴趣,他不惧甲胄的沉重,也不惧夏季的毒日酷暑,对美妙的荷花睡莲也没有兴趣,只是一味地催促赶路,只为奔赴那未知的战场。
    对此,将士们同样知晓,于是也无甚怨言,只是跟着这位公子不断前进。
    不久之后,正当六月的夏日暑气最是逼人的时候,一份竹简简报从遥远的战场八百里加急传来,送进了齐僖公姜禄甫那堆着清凉冰块的凉爽宫室,上面写着鲜艳的两个字——大捷!
    齐僖公姜禄甫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叫姬忽的年轻人不愧是郑庄公姬寤生的儿子,他率领郑军救援齐国军队,之后与各诸侯军通力合作,众军联合大破北戎军团,俘虏主帅大良、少良,斩首北戎甲士三百,即将归献于齐!
    “好啊!好啊!姬寤生生的好儿子啊!有此子,郑国何愁不兴!”
    齐僖公姜禄甫在凉宫内忍不住感叹起来,突然,他双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
    “大王,何故突然由喜转忧?”
    一名老大夫慢慢走进殿来,疑惑问道。
    姜禄甫坦然道:“姬寤生生了两个好儿子,郑国在此二人手里,必当兴旺,那到时如若齐郑交恶,我国当如何?”说完,又皱眉思索起来。
    老大夫闻言一叹,道:“这倒未必。”
    齐僖公姜禄甫神思外游,未听见老大夫之语,犹自在那里苦思冥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更加郁闷道:“这个姬忽好像就是姬寤生的长子?对了,寡人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当年鲁国的姬允向寡人求娶文姜前,我本来就是想将文姜许配给这个姬忽的,可惜这姬忽当时竟以郑国小国势弱,齐国乃大国,两者不匹配的理由拒绝了寡人!真是可惜啊!”
    说完,竟然不理会老大夫,独自在那又是惆怅起来。
    老大夫见状又是长长一叹,轻轻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君上恐怕也不必太过担心。”说完,也不理那犹自哀愁的齐僖公,转身离去。
    齐僖公看着老大夫慢慢走出去的身影,默默无语,但突然,他却是眼前一亮,喜道:“有了,有了!寡人又不是只有文姜一个女儿!哈哈哈!”
    说完,竟是开怀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一片谄媚附和之声。
    但殊不知殿外,没有走远的老大夫已经是忍不住连连摇头。
    说起齐僖公姜禄甫想将女儿文姜嫁给姬忽一事,倒也有趣。
    当年,齐僖公姜禄甫的两个女儿文姜和宣姜都是名闻天下的美人,尤其是这个文姜,号称春秋四大美人之一,不过这也是后来的人评的。
    当时,向齐僖公姜禄甫提亲的人那是多了去了,简直可以从齐国国都宫门口排到城门口。但那时候郑庄公名声在外,姬忽这小伙子据传也是长的很精神,一表人才,所以齐僖公姜禄甫却是一心想把文姜嫁给姬忽,与郑国做个儿女亲家。
    齐僖公姜禄甫去信与郑庄公姬寤生说起婚姻之事,但出乎姜禄甫意料,姬寤生还没说什么,这个姬忽居然以自己国小势微,而齐国乃是大国为由,拒绝了姜禄甫的一片好意,最后姜禄甫只好将文姜嫁给了现在的鲁桓公姬允。
    郑国的大夫祭仲是姬忽一派的,因为当年姬忽的母亲就是他替郑庄公姬寤生去邓国求娶的,所以他当时也是极力劝谏姬忽答应这门亲事,他告诉姬忽,郑庄公姬寤生有许多宠爱的姬妾,而他二弟姬突和小弟姬亹(wei)的母亲都正的郑庄公宠爱,如果他能与齐国联姻,那才能确保太子之位万无一失。
    不过姬忽这个小伙子也是很倔强,硬是没有同意这事。
    从后来的事情来看,姬忽实在应该感到庆幸,幸亏当年他没有娶文姜,不然,嘿嘿嘿(意味深长的笑),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晋献公的继母齐姜,这位文姜和后来的另一位哀姜,做的事情更是奇葩,我们后面再说。
    等到姬忽得胜归来,齐僖公姜禄甫看着这小伙子是越看越喜欢,于是赶忙又提出想把另一个女儿嫁给姬忽。
    可是姬忽实在是个重名之人,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个比较幼稚的人,他担心别人因此说他在援助齐国时要挟齐君联姻,所以还是拒绝了这门亲事。
    而郑国将来的内斗,也就此埋下,一代春秋小霸在,走到此时也已经到了落幕时刻。

    第三十五章 郑国没落一
    郑国,新郑街头。
    正是一年最酷热的盛夏五月,原本繁忙的新郑街道此刻却是悄无声息。街道两侧商旅都已收摊关店,不见往来行人,只剩一队队甲胄兵士沿街持兵肃立,气氛极为紧张。
    此时,新郑宫室内。
    一个鬓角微霜的老人躺在宫室内的大床上,气若游丝,眼睛半睁,正是郑庄公姬寤生,此刻的他脸颊消瘦,面青唇白,胸口上下起伏明显,似乎呼吸得很是艰难,再无半分往日威严。
    这,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姬寤生卧榻前侧,密密麻麻跪倒一片,包括长子姬忽、次子姬突和大臣祭仲等重要人物在内,此刻均是面露悲戚,只能看着前面的医者在郑庄公姬寤生的身旁忙着什么。
    “唉!”一声长叹从卧榻之上传出,跟着就是姬寤生虚弱至极的声音:“不必了,退下吧!”
    听到这话,早已汗流浃背的医者们均是一愣,继而无奈摇头,作礼退下。
    “公父。”姬忽和姬突忽然同时出声,却被老人打断,“除了祭仲,其余人,其余人也退吧。”
    长公子姬忽和次公子姬突互望一眼,随后与诸人同声应是,率领众人退了下去。
    诺大的宫殿内,数个冰盆冒着寒气,驱散了原本的暑热,却也让宫内的气氛有些微寒,让同样年长的祭仲有点发冷。
    郑庄公姬寤生看着眼前的老人,笑着道:“寡人不久了,在那之后,卿想奉谁?”
    祭仲连忙拜倒:“此等大事,自当公上决策!”
    “呵呵,”姬寤生吃力咧嘴一笑,“只我二人,但说无妨。”
    祭仲眼皮抖动数下,抬头打了:“天理人道,自当是太子姬忽。”
    郑庄公姬寤生轻轻颔首,艰难抬手,指着祭仲道:“忽也好,突也罢,卿不要,不要三心二意。”
    似乎是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郑庄公姬寤生那枯瘦的手臂轰然垂下,在那一刻,祭仲莫名觉得似乎有座大山倾倒,而且耳中犹自回响着巨大的轰鸣。
    他拜倒及地:“臣,谨遵公命!”
    公元前701年,周桓王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夏五月葵未(实际葵未应该是当年农历六月初九,但史料这么记载,我们也就不去过多讨论),郑庄公姬寤生卒,享年五十六岁。
    姬寤生的一生,自幼年难产差点胎死腹中始,惊吓了母亲武姜,从此是母不慈爱,厌尤居多,还好父亲郑武公姬掘突英明,最终才得继位郑国,但自此也留下来他阴诈记仇的性格。
    继位之后,也仍是命途多舛,先是母弟勾结为乱,被他阴谋摆平,后来又开始卷入中原乱战,一番阴谋诡计后,摆平宋卫,结好鲁齐,拿下许国,却又因性格缺陷与周天子结下仇怨,互相针对,最终兵戎相见,打赢了战争,留下来恶名。
    但要说他只会勾心斗角,使诈耍奸,却也不对,他也曾经金戈铁马,两次击溃北戎,救援齐国,而且他面对的那些阴谋诡战,固然有他自己设计的主观因素在内,但他也有不得不应对的形势和境遇,只是他的选择,较常人多了许多狡诈而已。
    不管如何,在他治内,郑国国势如日中天,扶摇直上,面对大国鲁齐尚且不惧,光凭这一点,他就当得起春秋小霸这个名头。
    只可惜在他死后,郑国就从此陷入动乱之中,长公子姬忽和次公子姬突因为各种原因轮流执政又轮流出逃,连郑庄公的另一个小儿子姬子亹也坐上过郑国国君的位置,但最终却死在一个奇葩手中。
    郑庄公姬寤生死后,郑国大夫祭仲扶立太子姬忽继位,称为郑昭公。
    当郑昭公姬忽的位置还未坐稳,当年九月,郑国权臣祭仲便被诱骗到宋。
    宋国此时的君主是宋庄公子冯,是的,就是那位曾经被亲生父亲送到郑国避事,不让他继位的子冯。
    为了这个子冯,宋殇公子与夷还多次与郑国交战,却最终被郑庄公姬寤生打败压服,没想到,子与夷后来被宋国太宰华督所杀,并从郑国把子冯迎了回来,成为了宋国国君宋庄公。
    不知当子冯踏上宋土那一刻,心中究竟有何想法,会不会是对宋殇公子与夷的嘲讽?离国十年,最终我还是成为了宋国国君,子与夷,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宋庄公子冯在郑国这许多年,自然知道郑国强大,而作为近邻,他自然不会不担忧。
    于是,他与华督策划诱骗祭仲到宋,以武力逼迫他回去拥立拥有宋国血统的公子姬突(公子姬突的母亲是宋国大族雍氏的女儿),性命攸关之际,祭仲背弃了姬寤生的嘱托和姬忽的信任,回国拥护姬突继位,姬忽实力不济,鱼当年九月丁亥(照推算应该是八月十三)仓皇出逃奔赴卫国。
    九月己亥(照推算应该是八月二十五),郑国由姬突继位,是为郑厉公。
    而宋国自认为拥护他姬突上位有功,多次向郑国索取财货,忍无可忍之下,郑厉公姬突决定反击。
    郑厉公元年十一月,郑厉公姬突与鲁桓公姬允在武父(今山东东明县西南)结盟,十二月,鲁郑攻打宋国。
    郑厉公二年春季的二月,不堪挨揍的宋庄公子冯纠结了齐国,卫国,燕国的军队,与鲁桓公姬允、郑厉公姬突和纪侯会战,姬突不负军事之才,将宋齐卫燕联军被击败。
    至于不久前刚被被郑国援助的齐国为什么会参战,那是因为当初救援齐国的长公子姬忽,而人家现在被你姬突夺取了郑公的位置,你说齐僖公姜禄甫打你姬突有没有道理?
    至于卫国,同理,姬忽逃跑去了哪里?卫国!
    姬突打败宋齐卫燕联军第二年,也就是郑厉公三年,十二月,宋国宋庄公子冯卷土重来,联合齐国、卫国、蔡国、陈国再一次攻打郑国,这一次敌我差距悬殊,郑厉公姬突只能防守,于是五国联军烧了郑国国都新郑的渠门,攻入国都大街,又继续向东进攻,占领了牛首(河南通许东北),把供奉郑国祖宗的太庙的椽子(房顶的那条横向的大木头,支撑屋顶用的)拆了,扛回去自己用。
    唉,郑庄公姬寤生才去世三年,郑国已经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郑国经历这场篡位之乱和数场大战,实力急剧下滑,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是一波又起。
    郑厉公姬突对扶立他的祭仲是从来就难以信任,为啥?就因为他原本想立的是姬忽,别忘了,姬忽的母亲是他去邓国迎娶回来郑国的,可以说没有祭仲,就没有姬忽。
    你祭仲当初迫于威胁压力改立了我,可姬忽还好好在卫国蹦哒呢?谁知道你哪一天就把他接回来了?
    不行,我决不允许。
    一个计划悄然在郑厉公姬突心中成型。
    要我说,这郑厉公姬突估计是天赋技能点都点了军事了,于政治上是一塌糊涂,莫名其妙。
    姬突对祭仲心怀疑惑,不愿意祭仲再在郑国当权,于是,他决定杀掉祭仲,可是又一时找不到他的把柄,不能光明正大处置他。无奈之下,他决定暗杀祭仲。
    照理说,你暗杀就暗杀呗,找个靠谱的杀手做利索点不就完事了,可郑厉公姬突这个货他偏不,要找咱就找祭仲的女婿雍纠。
    唉,真是无语。
    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他真的找了祭仲的女婿去刺杀他老丈人,这到底都在想什么。。。
    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婿雍纠还真的答应了(估计祭仲老丈人对女婿不好),他邀请老丈人祭仲去郊外的秀丽美景处赴宴,可你答应也就答应吧,这雍纠也是奇葩一个,莫名其妙就把这件事情泄露给了他老婆,也就是祭仲的女儿雍姬。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奇葩的老婆当然也是奇葩,甚至更奇葩。
    这个雍姬居然不知道怎么办,还恬不知耻地跑去问她老妈:“妈妈,妈妈,父亲和丈夫哪一个更亲呢?”
    雍姬老妈总算是一个智商在线的人,知道里面肯定有事,连忙套话:“那肯定是父亲,丈夫可以有很多个,父亲可是只有一个。”
    男同胞们,这下你们知道在面对那道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的千古难题应该怎么选了吧!两千年前,古人就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们了啊!
    言归正传,雍姬一听母亲这话,连忙就把事情告诉她老爸老妈,但她还不敢明说,只说他丈夫雍纠邀您去赴宴,却不在家里,而是跑去郊外,她很疑惑。
    祭仲当时听完心里估计只有八个大字:我**妈,疑惑个屁!
    很快,祭仲就大义灭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雍纠宰了,然后还大大方方地把尸体丢在大街上,陈尸示众。
    人就是我杀的,姬突,你想咋地吧!
    郑厉公姬突是气得大骂雍纠,搞这种阴谋诡计还要告诉老婆,还是告诉被阴的那个人的女儿,真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郑厉公姬突害怕祭仲报复,于是连夜就跑了,但这小子还算有情有义,跑的时候还带上了雍纠的尸体。
    姬突一跑,祭仲立马就去卫国把姬忽迎了回来,就这样,被迫逃亡四年之后,郑昭公姬忽又回到了郑国。
    第三十六章 郑国没落二
    郑昭公姬忽虽然回来了,但经过这四年的时间,当初郑庄公姬寤生手里的春秋小霸早已如落山斜阳,颓势日显,即使姬忽再怎么想要振作,也难以阻挡这种衰败的形势。
    就在姬忽回来的当年,一股来自国外的反对势力就已经集结起来,为首的正是鲁国的鲁桓公姬允和宋国的宋庄公子冯。
    要说鲁国反对姬忽的原因,那还是很好理解的,毕竟当初姬突继位为郑国国君后,立刻就派人前去鲁国修好,后来两边更是多次合作,与想要敲诈郑厉公姬突的宋庄公子与夷和齐僖公姜禄甫连番大战,也算是结下了深刻的战斗情谊。所以鲁国支持郑厉公姬突复位,反对郑昭公姬忽,那自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至于宋国此时也反对姬忽,其实也不难理解。说来说去,宋庄公子冯和郑厉公姬突的矛盾,那还是因为子冯太贪心,仗着自己拥立姬突的功劳,老是摆恩人的谱,想要从郑国捞到更多好处,这才发展到后来的兵戎相见。
    说到底,这是钱财牵扯出来的矛盾,不涉及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况且人家子冯当初确实也帮过姬突不是。所以只要两个人愿意,随时都可以坐下来,大家喝个和头酒,这件事也就了了。
    可是宋庄公子冯和郑庄公姬忽之间的恩怨可就不一样了。当初姬忽继位国君不久,正想着发奋图强将郑国带入一个全新的轨道,结果你宋庄公子冯却一手导演了那处郑国换君的好戏,不仅把姬忽赶下了郑国国君的位置,也使人家的计划彻底流产。
    俗话说的好,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何况子冯夺取的可不是什么几百万几千万的家产,那是整整一个郑国,在郑庄公姬寤生手里破戎取许,败宋援齐的春秋小霸,你子冯说换国君就换国君,这笔烂账怎么算?郑昭公姬忽该不该和你算?
    所以,宋庄公子冯比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即使再把小气鬼郑厉公姬突扶上位,也绝对不能让你郑昭公姬忽坐稳这个位子,不然要是哪一天郑国缓过劲来,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埋哪呢。
    就这样,两个同样反对郑昭公姬忽的人走到了一起,郑国也将继续迎接他那悲催的命运。
    公元前697年,周桓公十五年,郑厉公四年,五月,郑昭公姬忽从卫回国,夺回郑君之位,也就在这一年,当年被郑庄公姬寤生赶走的许国国君的后代乘郑国内乱,夺回许国国都,重回许国。
    郑国实力大减。
    九月金秋,逃走的郑厉公姬突依然活跃,他发挥自己的军事之才,突然攻占栎地(今河南禹州),并在此地蛰伏起来,成了时时压在郑昭公姬忽的心头大患。
    十一月冬月,鲁桓公姬允和宋庄公子冯不顾天气严寒,在宋国袲(chi)地(安徽宿州西方)会见,策划攻打郑国郑庄公姬忽,迎立郑厉公姬突复位。同时与会的还有卫、蔡、陈三国。
    不久之后,鲁宋两国军队会同其他诸侯国试探性进攻郑国,但彼此间因为之前的战争仍无法互相信任,被郑军击败,诸侯军各自撤退回国。
    但凭借此战,诸侯也已经看清了郑国国势日下,郑君君位不稳的老态劣势。
    第二年春天正月,鲁国、宋国又迫不及待邀请蔡国和卫国相会于曹国,几方诸侯反复协商,认定此时正是击败郑国的大好时机。
    堂堂一代春秋小霸,就此沦落为诸侯练兵的沙包。
    夏天,四月鲁宋卫陈蔡五国联军伐郑,军势浩大,郑国郑昭公姬忽只能勉力支撑,由于当时齐僖公姜禄甫已于三年前去世,其子姜诸儿继位,所以郑国此时也无法请得援军,只能凭一己之力独扛五国联军。
    而就在外部诸侯频频发动对郑战争,外患寇边之际,郑国君臣内部也并不团结。
    在郑昭公姬忽未曾继位时,仍为郑国太子时,时任郑国大夫的高渠弥就屡屡与姬忽发生冲突,两人关系极为不和。等到此时姬忽继位,却屡屡被周边诸国借口攻打,国内早已是不堪重负,高渠弥对此实在不满。
    且因为之前两人矛盾,郑昭公姬忽继位后,和高渠弥之间也经常发生争论口角,高渠弥不满日增,又害怕郑昭公姬忽乘机发难,拿自己开刀,所以其每日都是生活在恐惧之中。
    五国联军的攻郑之战从当年四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当年七月,历时三月,期间郑军顽强抵抗,国土倒是没有太大损失,但这次战争无异于给原本就艰难的郑国国势雪上加霜,愈发困顿。
    郑国国都新郑。
    又是一年的初冬时节,与去年的冬天相比,今年的冬天同样寒冷。而且由于接连的大战,郑国经济受损严重,往年繁华热闹的新郑街头,却是一年比一年冷清败落,街上行人疏疏,冷冷清清。
    与新郑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反而是新郑城城郊某处,此刻却是人声鼎沸,刚刚击退五国联军的郑庄公姬忽丝毫没有察觉郑国这日薄西山的颓势,反而对刚刚取得的一点胜果十分得意,带着诸位大夫和随从,趁着此时初冬时节,雪霜不重,跑到新郑城郊来狩猎冬季的野物。
    “好!”
    狩猎大队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原来是郑昭公姬忽眼疾手快,射中了一只野狐,引得周围的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郑昭公姬忽立在一猎车上,此时也很是高兴,虽然年轻,他的脸上却早已刻上了许多风霜沧桑,看着反而有些老态,此刻,他仍然挂着些许疲倦的脸上难得地展颜舒眉,开怀大笑,看着一位侍卫前去拾取猎物。
    大夫高渠弥立在另一辆猎车上,冰冷的目光看了姬忽几眼,突然示意御手驾车靠上前去。
    “君上真是天纵之资,射猎之能不减当年啊!”高渠弥对着郑昭公姬忽拱手施礼,极为诚恳地赞美道。
    姬忽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哦,是吗?论起射猎,当年高卿也是不输于人啊。”
    高渠弥又一礼,姿态更低了些:“君上过誉,当年那些事情臣倒是不太记得了,呵呵。”
    姬忽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高卿忙于国事,记忆欠佳,还是要多补一补身子。”
    高渠弥满脸堆笑,谢道:“多谢君上关心,咦,”他轻咦一声,急忙抬手指向姬忽那个方向,急道:“君上,那莫不是一只野生白狐。”
    姬忽一惊,连忙转头望去,却见前方数丈外的草木丛中,一道白影如离弦之箭,飞速奔逃,他心头一热,一把抢过御手手中马鞭,居然撇下众人,挥鞭追赶。
    “君上!”后方众人惊呼,但姬忽却似充耳不闻,只顾追击。
    高渠弥此时也是命令御手挥鞭追赶,同时还不忘回头吩咐众人随后慢慢跟上,不许急忙奔跑,免得吓走了君上的猎物。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姬忽和高渠弥的猎车却已经跑远了,众人没有办法,只要依照高渠弥大夫之话行事。
    却说姬忽追击甚急,但无奈那白狐速度也是极快,始终追不上,但忽然间,那白狐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速度急减,姬忽一喜,连忙将马鞭丢给御手,自己弯弓搭箭,就要射取那白狐。
    但就在他手中箭矢将发未发之际,突然听得后面一阵羽箭破空的呼啸声,继而只觉胸口一阵凉意,点点殷红自他左胸衣甲渗出,跟着便感到一阵刺骨之痛。
    “啊!”
    郑昭公姬忽惨叫一声,因惯性从猎车上跌落下来,躺在林间土地上。
    就在他意识模糊,眼神将要涣散之际,却见一个高大人影慢慢走了上来,带着一脸的冷酷和仇恨,手中犹自握着一把铁弓。
    “高!渠!弥!”
    郑昭公姬忽口吐血沫,费尽全身气力,临死之际终于喊出这三字,随后眼前一黑,就此归天。
    公元前695年,秦武公三年,同时是郑昭公二年,这一年,秦武公赢说扭转乾坤,大权在握,诛杀庶长威垒、三父和弗忌三人,并灭其三族,实现了秦国的拨乱反正。
    但就在同一年冬天,十月二十二日,远在秦国数百公里之外的郑国,郑国大夫高渠弥于新郑城郊射杀郑昭公姬忽,郑君之位,再次空悬。
    同一片湛蓝天穹下,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不知道是历史的故意,还是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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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齐襄公:伦理破坏者兼国君杀手
    郑国大夫高渠弥箭杀郑昭公姬忽,但接下来就遇到了一个难题,郑国国君接下来该轮到谁做?
    如果按照外国友人鲁桓公姬允的想法,那自然应该去栎地把郑厉公姬突请回来,可问题是高渠弥不敢这么做。因为此时祭仲大夫还在郑国当权呢。
    从郑庄公姬寤生死后,祭仲一共立了三次第三十七章齐襄公:伦理破坏者兼国君杀手郑国国君,其中姬忽同志有幸得立两次,姬突同志得幸被立一次,同时,他也成功赶走过两次国君,姬忽同志和姬突同志各得一次,算是打个平手。
    对于这样一位权臣来说,高渠弥只要脑子还比较清醒,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能想干掉姬忽一样干掉他。
    既然干不掉,那就只好服从了。可祭仲大夫现在非常讨厌郑厉公姬突,自然不可能再去把他迎立回来。
    于是,在这种种巧合之下,原本和国君之位半毛钱关系没有的隐形公子姬亹(wei)同志登上了历史的舞台,成为了新一任郑国国君,称为郑子亹。
    姬亹同志也是郑庄公姬寤生的儿子之一,排行在姬忽和姬突之后,后来(其实就几个月后)另一个郑国国君姬婴之前。
    一直以来由于两个哥哥太过耀眼,使姬亹同志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这次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他莫名就觉得肯定是上天眷顾自己,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父亲,你在天上好好看着,时间会证明我姬亹不比姬忽和姬突差!郑国必定在我手里重新振作!
    姬亹同志此时要是知道他的生命长度还剩九个月左右,不知道还会不会接任郑国国君。
    要说清楚这件事情,那我们就把时间倒退回三年前,去看看当年的齐国。
    高能预警,接下来春秋史上一位最放纵,最奇葩,最与众不同也最胆大妄为的国君将要登场。
    公元前698年,齐僖公三十三年,执政长达三十三年的姜禄甫走到了人生尽头,即将结束他在人世间的旅途。
    不得不说,齐僖公姜禄甫也是位不错的君主,在他三十多年的执政期内,能够擅于利用齐国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力发展齐国渔业商业,使得齐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为之后齐桓公的称霸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虽然他是一位好君主,却不是一位好父亲,他的那些个子女,什么齐襄公姜诸儿、文姜、宣姜,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荒谬,一个比一个奇葩。
    齐僖公姜禄甫去世后,齐国政权过渡还算平稳,太子姜诸儿继位,就是齐襄公。
    对于这个人,我愿称之为人间最强伦理破坏者和无双的国君消灭者,考虑到后世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君主,还是加上之一吧。
    而后来惨遭姜诸儿毒手的,一个是鲁国的鲁桓公姬允,另一个就是咱们刚刚继位的郑国国君姬亹了。
    顺带一提,这两个人死亡时间经专业人士鉴定,相差不超过四个月,也就是说,姜诸儿同志在短短四个月的时间里,辣手摧诸侯,接连干掉两个别国国君,而且过后什么事都没有,实在是强人。
    按照时间顺序,我们先来说说死的比较早的鲁桓公姬允。
    当年郑庄公姬寤生执政,郑国国势如日中天,郑国太子姬忽也是个好小伙子,人长得很精神,也很有才能,很多诸侯都想把女儿嫁给他。
    而就在同时,齐僖公姜禄甫的大女儿文姜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文姜这姑娘就更不简单了,被后世誉为春秋四大美人之一,足见她的绝世容颜。
    据说诗经中的《有女同车》就是在描绘她的美貌,所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意思就是这姑娘容颜羞花闭月,体态轻盈似可翱翔,两千余年后读来,依然让人如临眼前,仿佛见到一位举世无双的倾国美人。
    前面说过,齐僖公姜禄甫想要将文姜许配给郑国太子姬忽,可是被姬忽以齐国是大国,郑国是小国的理由拒绝了,简单来说,就是姬忽觉得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你家文姜。
    姜禄甫被拒绝后,倒也不愁女儿嫁不出去,毕竟自己大国的地位摆在这里,文姜的美人之名也是传于当世,每天前来求亲的王公贵族是络绎不绝,害得姜禄甫很担心自己家的门槛。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这么下去,齐国宫室的门槛早晚撑不住,姜禄甫决定还是及早把女儿嫁出去。
    于是齐僖公二十二年,鲁桓公三年,齐僖公姜禄甫答应了与鲁桓公姬允的求亲,将女儿文姜嫁给了姬允,同时他还在文姜出嫁时亲自护送到了鲁国的讙(huan)地(今山东肥城市南)。
    鲁桓公姬允娶得美人归,小伙子整天是乐乐呵呵的,十分高兴,殊不知在他与文姜结婚的那一刻,他已经娶了一颗定时炸弹回家,而这颗炸弹的爆炸倒计时启动时限则取决于齐僖公姜禄甫剩余的生命长度。
    与此同时,不知成亲当晚鲁桓公姬允洗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水变绿了些许。
    十二年后,齐僖公姜禄甫去世,齐襄公姜诸儿继位,文姜的爆炸倒计时正式启动,时限三年。
    三年后,鲁桓公十八年,齐襄公四年正月,春天。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碧穹长空之下,青草曼曼,彩华争春,时有凤蝶遨游期间,十分惬意。远处的峰峦上,苍松未脱白头,绿意悄然绽放,惹得春燕翱翔林间,须臾不见,只留下清风徐徐,带来鸟鸣声声。
    真是一派踏青的好气象啊!
    鲁桓公姬允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带着自己美丽的妻子文姜,踏上了赴齐踏青的旅途,去参加齐襄公姜诸儿的泺(luo)地(今山东济南城西)之会。
    不知道这时候姬允有没有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两个国君会见,妻子文姜这次却强烈要求与他同行?
    答案只有一个,这两个人有事。
    是的,一个是堂堂齐国新君齐襄公姜诸儿,一个是堂堂鲁国正室夫人齐国公主文姜,两个人还是兄妹,但是他们有苟且之事。
    人间伦理破坏者之名,实至名归。
    实际上,当时鲁国有个大臣申繻可能看出文姜要求同行背后必有猫腻,于是劝阻鲁桓公姬允,可惜他不听,最终还是执意带着文姜上路了。
    鲁桓公姬允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泺地,姬允和齐襄公姜诸儿举行了会晤,但是在两人的见面时,姬允却能感觉姜诸儿似乎总是心不在焉,眼光老是不自主飘向自己的居住地那边。
    姬允只当这个齐国新君年轻好玩,也没怎么多想。
    可是住了几天之后,自己夫人文姜的举止也是十分异常,这让他感觉到不对。虽说姬允见过兄妹情深,但是却没见过像姜诸儿和文姜这样天天腻在一起的兄妹,这难道是分别太久导致?
    与此同时,鲁桓公姬允发现那些齐国的宫人自从他们到来之后,有时会偷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是一种似笑非笑,却又带着点同情的眼神,搞得他好生疑惑,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可能齐国的人都这么举止独特把。这是当时姬允心中得出的唯一答案。
    另一边,齐襄公姜诸儿和他的妹妹文姜却似干柴烈火,刚来没多久就又搞上了,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两人也是越来越大胆,言行举止越来越明目张胆,搞到后来,几乎所有齐国宫人都是心知肚明,而鲁国侍从也是猜到了几分,唯一还一直傻乎乎被瞒在鼓里的人,就只剩姬允一个人。
    但俗话说得好,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时间很快从当年的春天走到了夏天,天气也是渐渐变得炎热起来。这数月时间,鲁桓公姬允也察觉了齐襄公姜诸儿和文姜的那些破事,并通过一系列探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位戴了十余年绿帽的鲁国国君当即是勃然大怒,愤怒地去质问他的夫人文姜,并对她这种乱伦的不道德行为进行了最为严厉的斥责。
    文姜见事情败露,哭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往日只要她这几颗珍珠一下,鲁桓公姬允当即是举手投降,无论多大过错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任她摆布。
    但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普通男子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
    任由文姜如何涕泪横流,哭诉忏悔,鲁桓公姬允都是不为所动,最后撂下几句狠话,气呼呼地走了。
    文姜见自己不可能摆平这件事情,不由得也是后怕起来,要是跟着姬允回国,到时他一怒之下赐死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文姜想来想去无计可施,赶忙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奸夫齐襄公姜诸儿,姜诸儿闻言大惊(其实也没什么好惊的,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但他可能早就有所准备,马上就镇定下来,同时安慰文姜几句,向她表示自己自有办法。
    文姜将信将疑地走了。
    当年夏天,四月初十,齐襄公姜诸儿设宴款待鲁桓公姬允。鲁桓公姬允本来愤怒这对狗男女的苟且之事,但碍于国君礼仪,只能前去赴宴。
    宴会上,那齐襄公姜诸儿是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脸皮简直厚过齐国国都的城墙,也算一种本事。
    鲁桓公姬允是暗自怒火中烧,又不能当众发火,与齐襄公姜诸儿翻脸,于是他只好借酒消愁,一杯接一杯地用酒精麻醉自己。
    所以说,喝酒不仅误事,关键时刻还会害死人啊!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喝这么多酒呢?
    各位男同胞们,大家要引以为戒。
    鲁桓公姬允喝的酩酊大醉,齐襄公姜诸儿一看,不由暗喜已经得手,于是他就以鲁公不胜酒力,要送他回去休息为理由,结束了这次宴会。
    在回去的马车上,齐襄公姜诸儿暗中把齐国的大力士彭生叫来,让他把鲁桓公姬允抱上车,然后暗中命令彭生杀了姬允。彭生是齐国有名的大力士,他抱着姬允,双臂使出千钧之力,竟活生生将姬允的肋骨折断了,而表面看不出一点异样。
    由于当时鲁桓公姬允喝的酩酊大醉,侍从们都以为他是喝醉了酒,所以在回去的一路上姬允一动不动,大家也就都没有起疑。
    直到要下车之时,侍从见怎么也叫不醒姬允,掌灯仔细一看,居然见姬允嘴鼻一片血红,再一探鼻息脉搏,却早已是生机尽断,回天乏术。
    一代国君,就此毙命,真不知姬允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他那被他错害的哥哥鲁隐公姬息姑。
    第三十八章 幼稚的姬亹
    鲁桓公姬允的死讯传回国内,顿时是引起国内士民的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是气愤填膺,发誓一定要严惩凶手。
    此时,整个鲁国就如同一个随时可以爆炸的火药桶,但尴尬的是,现在却找不到一颗火星能够点燃它。
    要说为何?
    只能说齐襄公姜诸儿这些事情做的太过利落,也太过缺德。
    一件可以点爆鲁国的事情,却没有半分证据证明跟他有关,而有证据,或者说有人证证明与他有关的事情,鲁国那群死守着周礼教条的大夫老爷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去,又怎么可能以此为罪名去定他的罪?
    我们来捋一下姜诸儿的所作所为,好好来分析一下。
    第一,可以惹怒鲁国,迫使鲁国不顾一切也要兴兵伐齐的事情是什么?只有一件,那就是证明齐襄公姜诸儿就是谋害鲁桓公姬允的罪魁祸首。
    一旦坐实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我们且不说国君出访,却被他国国君杀害是何等奇耻大辱,单单仅凭实力来说,这时候鲁国的国力即使不如齐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别说现在的鲁国,即使是后来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姜小白,得管仲辅佐之后,却也依然在鲁国人手里吃过大亏,被鲁国名将曹刿打的溃不成军。
    所以齐国现在想凭借实力压服鲁国,让他们吞下这次杀君的苦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问题是,齐襄公姜诸儿根本没有亲自动手杀姬允,谁能指证他是幕后指使?你说他下的命令?你听到了?录音了吗?证据在哪?彭生招认了吗?他敢招认吗?
    最多最多,齐襄公姜诸儿也只是作为东道主,没有做好宴会的安保工作,这才让坏人有机可乘,这个管理责任他当然是要负的。但你要说他杀人,没证据呀。
    而如果没有证据就胡乱指认齐国国君是幕后真凶,出兵攻打一个比自己只强不弱的大国,鲁国的那些虽然死板,却又精明得跟猴一样的亲贵大夫是不会做的。即使他们想做,这时候鲁国也没人拍板决定,毕竟鲁桓公姬允已经死在了齐国,鲁国国君之位还空着呢。
    所以,在鲁桓公姬允这件事情上,鲁国人也就只能追究到动手的彭生这一层,而实际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第二,齐襄公姜诸儿的另一件罪行是什么?
    私通文姜。
    这件事情确实是可以找到证据的,只要愿意,鲁国跟随鲁桓公姬允前去的随从和宫人总可以找到一两个人出来作证,毕竟这在当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问题是,文姜不仅仅是齐国的公主,齐襄公姜诸儿的妹妹,她最重要的身份是鲁桓公姬允的夫人,鲁国太子姬同的母亲,如果以这个罪名讨伐齐国,那不就得把齐襄公姜诸儿和文姜的那点破事公开用正式文件公诸于世、通报诸侯吗?
    到时候,齐国虽然丢脸,但更丢脸的是鲁国,鲁桓公姬允要是知道他都已经死了,头上这顶绿油油的帽子还要被人这么传来传去看来看去,说不定会直接给气活过来。
    拜托了,放过人家姬允吧!被折断肋骨已经很惨了,还要把人家那点伤心事到处宣传,还有没有人性了?
    事实证明,最终,鲁国人对于鲁桓公姬允被杀一事,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这里说一下此事的最终处理结果,鲁国经过慎重考虑,派出一个使臣出使齐国,并正告齐国:
    吾鲁国矣,周公封国,王族帝血,贵胄公爵。秉持周礼,以和待人,礼仪之邦,虽强不骄。咨尔齐国,臣子之邦,多蒙周恩,心怀敬乎?今我鲁君赴齐盟见,诚心昭昭,善意泱泱,彼齐公者,何以待之?却让凶徒曰彭生者为恶,行此逆天悖伦,大逆不道之事?好言说与汝等,严惩凶手,请罪自省。若无实为,岂不闻万乘之国亦存百战之师乎?
    是的,鲁国很生气,后果不严重,你们齐国把彭生杀了就行,然后这件事我们就了了。
    齐国一看乐了,杀就杀呗,不就一个彭生吗?给你。
    随后,那个严格遵守齐公命令,并精确落实执行的好臣子彭生就被杀掉了。
    冤,实在是冤。
    明明就是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事,最后黑锅全让彭生一个人背了,齐襄公姜诸儿依然逍遥法外,好不自在。
    谁让人家是领导,而你只是彭生?努力一下,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同一年,鲁国太子姬同继位,是为鲁庄公。
    而文姜因为做下这些丑事,自然也不敢再回鲁国,于是就在齐国留了下来,他的儿子,也就是鲁国新君鲁庄公姬同也和她断绝了母子关系。
    有意思的是,二十四年后,鲁庄公姬同没有吸取他老爸鲁桓公姬允的教训,居然又跑去齐国娶了个公主回来,那位公主就是齐桓公的女儿哀姜(也有人说哀姜是齐襄公姜诸儿的女儿,这一点我个人认为不太可能,照理来说没人会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而且等到哀姜嫁给鲁庄公姬同时,齐襄公姜诸儿都已经死了十六年了),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齐国的公主,就是鲁国公室的最大克星,没有之一。
    三个月后,七月秋季,齐襄公姜诸儿再一次举行诸侯会盟,而这一次的地点则是选在在卫国的首止(河南睢县东南)。
    老规矩,齐襄公会盟,那必须得有一个诸侯祭天,这一次当选的幸运儿就是郑国新任国君,姬亹。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他杀鲁桓公姬允,而后又能全身而退这件事情让他尝到了甜头,所以齐襄公姜诸儿决定借助这次首止之会,好好修理一下自己以前的死对头。
    而他的死对头就是刚刚继位没几个月的郑国国君姬亹。
    说起这两个人的恩怨,还得从两人年轻的时候说起。
    当年,姬亹和姜诸儿还不是国君,一个是没有存在感的郑国公子,一个是齐国太子,两人本来没什么交集。
    可是不知为何,这两人当时阴差阳错就见了面了,话说见面就见面吧,吃饭喝酒唱歌聊天,都是公室子弟,那就一起愉快地玩耍呗。
    可惜的是,两人都仗着自己老爹厉害,都是桀骜不驯的主,见面之后三言两语不和,就吵了起来,跟着是越吵越厉害,就像两头暴躁的野牛,你来我玩地就顶上角了,发展到后来,两人干脆就舍弃了自己国君之子的尊荣,当众打了起来。
    两人各自使了一通祖传的王八拳法,是谁也没得着什么便宜,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各有胜负,但这个梁子,可就就此结下了。
    等到这一次齐襄公姜诸儿搞诸侯相会,他也是个记仇之人,想到当初还有这么一个仇人,听说现在也当了国君了,于是就准备把姬亹叫来,给他点颜色看看,出出当年那口恶气。
    国书送到了郑国,郑国的新国君姬亹是十分忧愁。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什么都不懂得公子了,当然也知道了齐国的强大和郑国的衰弱。
    如果不去,他害怕郑国会以此为借口攻打郑国,而如果去,想到当年和齐襄公姜诸儿打的那一架,估计去了还是免不了一顿羞辱。
    左右两难之际,姬亹想到了大臣祭仲和高渠弥。于是赶紧请人把这两位大人叫来商量。
    祭仲和高渠弥听完,却是两种态度。祭仲劝姬亹不要去,原因当然是害怕姜诸儿记恨姬亹当年的事情,趁机羞辱他。可高渠弥却不同意祭仲的看法,还表示如果姬亹去赴会的话他也会陪同前去保护。
    姬亹思虑再三,觉得现在自己哥哥郑厉公姬突还住在栎地,如果自己不去,齐襄公姜诸儿很有可能联合郑厉公姬突,扶持他复位,而自己和姜诸儿争斗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并不一定会因此记恨自己,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去赴会。
    祭仲一看这孩子不听劝,就知道肯定得坏事了,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于是也没有再多加劝阻。
    只不过,当天回去之后,祭仲就突然很巧合地生起病来,病的是头昏眼花,四肢酸软,再也无法起床活动。于是姬亹也就没办法要他一同前去赴会。
    姬亹和高渠弥就这样踏上了前去首止赴会的路途。
    当时正值初秋,是天高气爽,气候宜人。路道两旁的红叶林木也是慢慢崭露头角,从一片绿意中冒了出来。
    姬亹一行人行进在树下林道上,享受着暖阳穿过树杈投下的点点金斑照耀,只觉得是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等到清凉的秋风带得路旁枝叶簌簌作响,然后轻柔地吹过他们身上时,更是觉得惬意至极。
    这种舒服的感觉缓解了姬亹心头的那一丝担忧,就这样,他一步步地踏入了死神的怀抱。
    姬亹出发得有些晚,于是等到他到的时候,别的诸侯早就到了一些时候,他算是迟到了。可是姬亹觉得这只是一个小事,与其他诸侯会面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大大咧咧就要入座。
    但姬亹确实是高看了姜诸儿的度量,这次叫他来,主要就是要报当年的仇怨,如今姬亹迟到,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齐襄公姜诸儿立刻就暴起发难,指责姬亹怠慢诸侯,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居然还敢迟到,其他诸侯碍于齐国威势,此时也是唯唯诺诺地附和,指责姬亹不该迟到。
    姬亹一听就懵了,正要替自己辩解,却只听见姜诸儿一句“来人啊!”已经喊了出来,他这才明白,原来姜诸儿不仅记得当年的仇,还是特地来报仇的。
    这可怎么办?
    第三十九章 齐国内乱一
    一听到齐襄公姜诸儿的召唤,顿时,会场周围瞬间就响起一片甲胄之声,两队齐国甲士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会场上,将所有人都包在了里面,尤其是郑国的那一行随行人员,此时是被重点照顾,单独被分割开来。
    随后,两名齐国大兵就好像演练了无数次一样,过来一人一条胳膊,架着郑国国君姬亹就往会场外走,而此时的姬亹已经是被吓得目瞪口呆,呆滞地望着齐襄公姜诸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之后,会场之外传来一声惨嚎,继位仅九个月的郑国国君姬亹被杀,成为了第二个倒在齐襄公姜诸儿手下的诸侯。
    国君杀手之名,真是实至名归。
    姬亹被杀之后,剩下的就是如何处理跟他随行而来的郑国大夫高渠弥了,对于这个人的结果,史书上却是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记载。
    一些记载说这个高渠弥逃走了,回到了郑国,后面还和祭仲一起迎立了新的郑国国君。可有些记载却是完全相反,说高渠弥被齐襄公姜诸儿五马分尸了,死的是相当凄惨。
    对此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哪种说法才是对的。可是照理姜诸儿与高渠弥没传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应该对他用这样的酷刑。
    而如果姜诸儿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也不太对,诸侯聚会伏兵杀人,怎么都是瞒不过去的,而且以当时郑国多次内乱之后的实力,根本对齐国构不成什么威胁。
    所以我个人还是倾向于高渠弥是逃走了。
    不过不管怎样,郑国又得换国君了,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消息传回国内,郑国果然没敢对齐国兴师问罪,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姬亹算是白死了。
    不久之后,郑国的大夫祭仲又从陈国把郑庄公姬寤生的另一个儿子姬婴给接了回来,立为国君,称为郑子婴。
    齐国那边,在齐襄公姜诸儿的这般胡作非为之下,整个齐国公室都是惶惶不可终日,所有人都知道,诸侯们的忍耐只是暂时的,如果任由姜诸儿这般胡作非为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爆发一场大战,而到时候,齐国就将成为众矢之的,将被各大小诸侯群起而攻之。
    为了避祸,齐国诸公子都逃走了,其中必须重点说出两个人,一个叫公子姜纠,是齐僖公姜禄甫的儿子,排行在姜诸儿之后,他的母亲是鲁国人,所以他就跑到了鲁国,而当时辅佐他逃走的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管仲管夷吾,同时还有齐国另外一个贤臣,名字叫召忽。
    特别点出这个公子姜纠,并非因为他的辅臣是管仲,而是与我们要点出的另外一位公子有关,当时,他差点就抢了这位公子的齐公之位。而那一位公子,名字叫做姜小白,这个名字可能有些人不认识,但是你肯定认识他另外一个称呼,没错,他就是开创了九和诸侯,尊王攘夷的盛举,以绝对实力和名望位列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
    但此时的姜小白还不是齐桓公,自然也没有什么称霸的心思。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逃命,逃出这个是非之地,离他那三天不惹祸就浑身不舒服的兄长姜诸儿远远的。
    最终,姜小白选择了齐国东南方的一个小国——莒(ju)国作为逃亡之所。而此时辅佐姜小白的人叫鲍叔牙,这个人十分厉害,识人能力极强,而且他在今后将成为连接姜小白和管仲这对黄金搭档最坚固的纽带。
    这事发生在很久以后,我们先放一放,把齐国接下来的事情交代清楚。
    诸公子跑了之后,齐襄公姜诸儿没有报警也没有去贴寻人启事,反正跑了就跑了,对他损失也不大,少几口人吃饭还能节省好多粮食,也就这样吧。
    之后,他是继续地做他的齐国国君,出于篇幅考虑,我们就简单列举齐襄公姜诸儿同志事迹如下:
    公元前694年,齐襄公四年,四月,齐襄公姜诸儿命彭生杀鲁桓公姬允;
    公元前694年,齐襄公四年,七月,齐襄公姜诸儿于首止以迟到之名杀郑国国君姬亹;
    公元前693年,齐襄公五年,四月,欺负东边的邻居纪国,齐襄公姜诸儿命齐国军队出去旅游,旅游地点包括纪国的郱(ping)、鄑(zi)、郚(wu)等地,据说把人赶走了,把土地抢了回来;
    公元前692年,齐襄公六年,与妹妹文姜在禚(zhuo)地私会;
    公元前691年,齐襄公七年,为了帮助流亡齐国的卫惠公姬朔(卫国内乱,这位卫惠公姬朔被打跑了,由于他母亲是齐僖公姜禄甫的女儿宣姜,所以齐襄公姜诸儿算是他的舅舅)复国,联合鲁国公子姬溺攻打卫国,然后继续欺负纪国,逼迫纪国割让酅(xi)地(现在山东淄博市临淄区附近);
    公元前690年,继续欺负纪国,派军队攻打,逼迫纪侯出逃;
    公元前689-688年,联合鲁宋陈蔡四国攻打卫国,成功让卫惠公姬朔复位,诛杀卫国左右公子,流放卫国国君姬黔(qian)牟(mou);
    公元前687年,春天,与妹妹文姜在防地;
    从实际表现上看,齐襄公姜诸儿这个人确实是胆大妄为,胡作非为,飞扬跋扈,从他杀了鲁国和郑国两位国君就知道,后来他还屡次欺负小国纪国,与妹妹文姜私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也确实算是有点能耐,不然不可能灭了纪国,还帮助卫惠公姬朔回国复位,可以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但如果以国力来论,齐国在他手中确实没有变得多差,起码还是一个强国。
    但是,最终他的胡作非为还是让自己付出了代价,而这个代价却出乎大家意料,并非来援外国诸侯的讨伐,而是直接在齐国内部爆发了。
    这件事情得从一个人说起,这个人就是他的堂兄弟公子姜无知(这名字起的很无知,但这位仁兄一点也不无知)。
    姜无知是齐僖公姜禄甫的弟弟夷仲年的儿子,也就是姜禄甫的侄子。姜禄甫和夷仲年这对兄弟关系还是不错的,据史料记载,齐僖公十五年和二十二年的时候,都曾经让这个弟弟到出访鲁国,一次是为了巩固齐鲁盟约,一次可能是去让夷仲年去看看她女儿文姜过得好不好,因为在当年九月,齐僖公姜禄甫见过女儿嫁给了鲁桓公姬允,而夷仲年就在这一年的冬天访问鲁国,由此看来,这个齐僖公也是个女儿奴啊。
    话扯远了,我们继续说姜无知。
    因为夷仲年和齐僖公姜禄甫的关好,所以连带着姜无知在姜禄甫那里也毕竟受宠,据说是“衣服礼秩如適”,也就是说姜无知的待遇很高,几乎和齐僖公姜禄甫的亲儿子一样。
    不过这下子有个人不开心了,那便是齐僖公姜禄甫的太子,后来的齐襄公姜诸儿。
    大家都知道,姜诸儿在私生活方面一向是放荡不羁,胡作非为,这是由他骄纵记仇的性格使然,从他和姬亹争斗,他可以记这么多年,然后再找机会报复,我们也可以窥得一二。
    由此看来,他对自己的兄弟姐妹(除了乱搞那位文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现在你姜无知不过是我叔叔的儿子,是臣子,待遇居然也可以和我这个太子平起平坐,这还不反了天了。
    可他不悦归不悦,当时齐僖公姜禄甫还在位,姜无知正得宠,所以他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可等到姜诸儿继位为齐襄公,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姜诸儿上台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姜无知的超常待遇给砍了,史料用的词是“绌之”,废除了,没了。
    这一下姜无知可是郁闷了,自己好端端的小日子过着,生活水平和质量一下子就下降了,能不郁闷吗?
    郁闷之后就是愤怒了,你姜诸儿一上台,不仅不想着封赏,还直接砍了我的待遇。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待遇超规格了,你砍就砍吧,最多把超过的那部分砍掉就算了,结果你还好,一下子给我废了,这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姜无知愤怒了,但愤怒归愤怒,你姜无知又能对国君怎么样?
    第四十章 齐国内乱二
    姜无知想要对齐襄公姜诸儿做点什么,这件事情也并非不可能,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演员也都还没到齐。
    姜无知被削减俸禄的十一年后,事情出现了转机,准确地说,齐襄公姜诸儿亲手给姜诸儿送去了两个帮手,而这两个人,则成了他自己索命的绳索。
    齐襄公十一年,齐襄公姜诸儿派遣了两位大臣去葵丘驻守,葵丘就在现在的山东淄博市临淄西,而驻守的大臣一个叫连称,另一个叫管至父。
    连称,齐国大夫,从关系上说,他算是齐襄公姜诸儿的大舅哥,因为他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姜诸儿做姬妾,不过并不怎么得到姜诸儿的宠幸,也许正因为如此,连称才会被姜诸儿派去葵丘驻守。
    管至父,齐国大夫,和管仲一样是姬姓管氏,不知道是否有什么亲戚关系。历史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前面一个管氏之人在齐国搞出了一场内乱,后面就有一个管氏之人凭借自己顶尖的才能谋略将齐国送上霸主之位,实在是巧合。
    当时这两位大臣应该也不愿意去葵丘驻守,齐襄公姜诸儿就跟他们约定,等到明年瓜熟时节就派人物替代他们,这就是成语及瓜而代的由来。
    连称和管至父两人一听,既然国君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自己再推辞也就太驳人家面子了,于是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等到第二年瓜熟时期,不知道齐襄公姜诸儿是不是忙着打郕(cheng)国太忙了,一来二去就把这个事情忘了(从他后来的表现看,应该说是故意忘的),结果就没有派人去替换连称和管至父回来。
    可怜连称和管至父二人,是在葵丘那个百无聊赖的地方连续苦熬了一年,每天就守着一堆瓜,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瓜熟这一天,可是现在瓜倒是熟了,人却没等到。
    等来等去,别说换防了,逢年过节连个来发慰问品的都没有,哭哭煎熬了一年,换谁都得急眼儿。
    连称和管至父急了,但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于是派了使者去向齐襄公请示,君上,话说咱们老哥俩也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守了一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辛苦,就放我们回去吧。
    回复只有两个字:不行。
    这下好了,情也求了,面子也丢了,可是人家就是不同意,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你不让我们好,那就大家都别好。
    连称和管至父对齐襄公姜诸儿绝望了,他们知道,只要姜诸儿一日在位,既然如此,那就反了吧!
    连称和管至父下定决心要起兵造反了,可两人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造反之后该怎么办?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手里没人,没有一个能够继任齐国国君的人。
    即使他们造反成功,干掉了齐襄公姜诸儿,可齐国的大臣们会就此顺从他们吗?外国诸侯会不对齐国叛乱进行干预吗?
    那最终齐国新君继位,两人还是只能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下可是有点犯难了,不过不久之后,他们就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同样对齐襄公姜诸儿不满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公室子弟,绝对有资格继承齐国国君的位置。
    说到这里,大家就都明白了,他们找的人就是姜无知。
    三个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但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这三个人早就是奸诈滑溜无比,他们知道,如果凭自己这点人直接起兵造反,那估计只会让姜诸儿笑掉大牙,然后派军队将自己这些人轻松铲平。
    既然正面强攻不行,那就只能来阴的了。随着三人的充分讨论,一个比较靠谱的造反计划也渐渐浮出水面。
    连称利用自己宫里有人的优势,找到了他那在齐国宫内不受宠的妹妹,将自己一方的计划告诉了她。
    连称妹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从她入宫这么多年备受冷落来说,估计心机手段也强不到哪里去,一听说哥哥要起兵造反,当即就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劝阻。
    连称早就料到妹妹的这些反应,于是开始了他的循循善诱(忽悠),他告诉妹妹:“如果你肯帮助我们,那我们成功的机会就是百分之百的,到时杀了姜诸儿,我们就会顺理成章地扶持姜无知继承齐国国君的位置,到时你哥哥我扶立新君有功,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可以继续留在宫内,成为无知的妻妾,到时还用得着在这宫内受窝囊气吗?等到你嫁给无知,凭借你为他立下了这么大功劳,他能不对你感激不尽?过不了两年生下哥一儿半女,齐国正宫夫人的位置,除了你还有谁?”
    一番话可以说是句句都说到了连称妹妹的心头上,这么多年来,她眼见齐襄公姜诸儿周围妻妾成群,美女如云,而自己连近前的机会都没有,早已经是满肚子哀怨,如今他哥哥告诉了她一条可以成为齐国正宫夫人的道路,怎么能不让她怦然心动?
    哼!等到我成了这座雄伟后宫的主人,以前那些看不起我,将我当空气的那些宠妃宫人,一个个都得在我面前跪伏颤栗,埋头请罪。
    想到这里,连称妹妹不由得也是兴奋起来,立马一口答应了哥哥的要求,不过她还是提了一个实际的问题:“我该怎么帮你们?”
    连称一笑,脸上浮现出神秘诡异的笑容,答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还是在这个宫里照常生活就行,只是多留意姜诸儿的动静,有什么变化及时通报给我们就行。”
    连称妹妹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连称点点头,随后嘱咐妹妹几句小心,急忙转身离开。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姜无知、连称和管至父三人像是毒蛇冬眠一般,将自己深深地蛰伏起来,只等着齐襄公姜诸儿露出破绽那一刻,向他展示自己的毒牙。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冬季,天晴无雪,气温也并不比往年那么冷,姑棼(fen)(今山东博兴县南)的丘山密林中,枝干光秃,白凇垂落,凛冽的冬风中,正是万物寂静时,却也时有野猪之类的野物出没寻食。
    此时,齐襄公姜诸儿正带着一群随从侍卫游猎期间,好不快意。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张布满杀机的罗织大网已经悄悄朝他展开,网上的那三只毒蜘蛛正耐心看着他的表演,静待合围狩猎的那一刻。
    姜诸儿出游姑棼的事情早已通过连称妹妹之口,传入了姜无知三人耳中,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此时,齐襄公姜诸儿那里也正在上演一场滑稽的好戏,男主角正是我们的齐襄公姜诸儿。
    话说这姜诸儿游猎在贝丘林中,突然见到林间有一头巨大的野猪出没,众人大惊,这时候齐襄公姜诸儿旁边的一个随从不知道是突然产生幻觉还是被人故意安排,居然大叫:“快看,那是死去的公子彭生啊!”(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彭生就是之前那个抱断鲁桓公姬允的肋骨,将他活活抱死的大力士)
    可能齐襄公姜诸儿比较迷信,咋听之下居然也信以为真,自认为是彭生的鬼魂回来报仇了,顿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活着时候我也能杀你,你现在还敢来报仇?
    一怒之下,齐襄公姜诸儿随手抄起一支羽箭,就朝着那头巨大野猪的方向射了过去。
    这一箭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反正是把野猪吓了一跳,只见它好似也不像凡物,一吓之下居然是人立而起。这里,我真心怀疑那不是野猪,而是一头大野熊,只不过齐襄公一行人惊吓之下眼花,看成了野猪。
    齐襄公姜诸儿见那怪物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一时也以为是彭生鬼魂前来寻仇,这一下是吓得不轻,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连鞋子也丢了。
    完了,堂堂国君被一头野猪吓得从车上摔下来,还弄丢了自己的鞋,这下脸可是丢大了。
    回去之后,齐襄公姜诸儿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尴尬,只怕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自己立马就会成为天下诸侯的笑柄,但此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一怒之下,这个怂货居然迁怒于当时管鞋的一个叫费的侍从,把他臭骂一顿后抽了三百鞭,打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齐襄公姜诸儿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个管鞋的费却着实是一条好汉子,即便被迁怒鞭打,他也没有因此怨恨姜诸儿,实在是一个忠心耿耿,心胸宽广之人,可惜这样一个好人,却跟了如此领导,可悲可叹。
    这时,听到姜诸儿从车上摔下来受伤了,姜无知、连称和管至父三人抓住时机,率领着叛军杀到了姜诸儿居住的行宫之前。
    血流成河的时候到了。
    第四十一章 齐国国君赛跑争夺战一
    姜无知、连称和管至父带领叛军直接朝着齐襄公姜诸儿杀来,此时,叛军已经到了行宫宫门之前,而巧合的是,那个挨了三百鞭子的费正好来到了宫门口。
    姜无知等人一看到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姜诸儿身边的侍从,于是就把他团团围住,七手八脚一起下,立刻就把他捆成了粽子。
    费一看这阵势,心思伶俐的他立马就猜到大事不妙,估计是遇到叛变了。可是他心思电转之际,依然沉静自若,立刻有了一条计策。
    费大叫道:“我绝对不会反抗你们的,只要你们放开我,我给你们引路,这样就可攻其不备,避免无谓的战斗,尽快找到那个混蛋主君,杀之后快。”
    姜无知冷笑道:“不比拖延时间了,谁不知道你是姜诸儿的近侍,还在想去通风报信吗?现在就先杀了你祭刀。”
    说完就要动手,可是费立刻大喊住手,然后让他们脱下自己的衣服,看看自己后背。
    叛军一阵疑惑,但也十分好奇,于是就照着费的意思做了。一看之下,果然见费的后背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由得问他是怎么回事。
    费赶忙将姜诸儿落车丢鞋,然后迁怒于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叛军这才相信他真的背叛了姜诸儿。姜无知三人经过商量之后,同意由费引路去捕杀姜诸儿。
    费见叛军上当,于是带着叛军到达寝宫前,他忽悠叛军由他先入寻找姜诸儿,免得到时姜诸儿不在宫内,众人白忙一场。
    而只要他找到姜诸儿,时机一到就发个口信出来,众人一起冲杀进去,可以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杀死齐襄公姜诸儿。
    叛军研究之后觉得有理,于是便让他先进去探查。
    费进去之后,立刻向齐襄公姜诸儿报告了叛变之事,姜诸儿一开始还将信将疑,派人前去探查。可是等旁边其他侍从探查完毕,回来汇报确实情况之后,他顿时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费站了出来,他将齐襄公姜诸儿藏在了宫门后边,并命令一个叫孟阳的人假装姜诸儿睡到龙床之上,然后组织此时宫内仅有的侍卫和宫人,临时组成了队伍对付叛军。
    这时,姜无知、连称和管至父三人见费进去许久还不出来,也没有信号传出,担心情况有变,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费和姜诸儿的一个宠臣力士叫石之纷如带领队伍冲了出去,他们知道,此去必定有去无回,死无全尸,但是国家危难之际,除了我们,还有谁呢?
    孟夫子说,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一刻,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小人物才是是真正的勇士!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千百年后,泱泱华夏生死存亡之际,无数贤人志士才会奋不顾身,抱着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无畏精神,轰轰烈烈投入到救亡图存的战斗中去,那时的他们就知道此去必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泱泱中华五千年,岂敢欺我堂堂中国更无人!
    费和石之纷如冲了出去,与姜无知三人的叛军厮杀起来,最终因为兵力悬殊,均战死当场。费死在宫门之前,至死死守着大门,而石之纷如则是在石阶之上力战而死。
    之后,姜无知、连称和管至父三人带领叛军杀入宫中,很快就将假装姜诸儿的孟阳砍杀,但一看之下却发现不是姜诸儿,众人寻找之下,终于在宫门后发现了齐襄公姜诸儿。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十二年,冬十二月,齐襄公姜诸儿被公孙姜无知、大臣连称和管至父弑杀,姜无知自立为齐君。
    姜无知当了国君之后,也没有见他吸取齐襄公姜诸儿的教训,改变一下任性妄为的品性,相反地,他当了国君之后,自我感觉良好,信心膨胀,对待手底下的大臣也是越来越暴虐。
    其中一个被姜无知欺负的很惨的,便有一个叫雍廪的齐国大夫。史料在描述这一段时,用了一个“虐”字,由此可以看出当时雍廪的处境之艰。
    雍廪并非一般人,他的封地在渠丘,也就是今天的山东安丘西南,被称为渠丘大夫。在他被姜无知虐完之后,他就开始准备报复了。齐国这一次被狩猎的对象又发生了反转,变成了刚刚狩猎齐襄公姜诸儿成功的姜无知。
    时间过得很快,冰雪消融,冬去春来。山东大地的树木早绿,陌上花丛泛红,翠鸟翻飞之际,鸟鸣声渐闻,一片复苏景象,显得那么美好,仿佛这个国家并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弑君的政变。
    姜无知也好像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趁着这美丽曼妙的春景,他乘着车,兴致勃勃地从国都出发去春游。
    一模一样的剧本即将上演。
    姜无知一行人游玩到了一片叫雍林之地,这个雍林,个人猜测是雍廪大夫的领地,因为实在找不到这个雍林到底在哪。不过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说姜无知是自己找死,去哪不好,偏偏要去一个心怀怨恨的大臣的领地。
    雍廪知道姜无知将来,顿时是来了精神,他组织人手做好了准备,在姜无知一行人到达雍林时,雍廪的队伍突然杀出,他们高喊着:“无知弑君自立,吾等诛之!”的口号,瞬间冲杀到了姜无知的面前。
    经过一番血战,姜无知方溃败,新任齐国国君姜无知被杀,此时距离他弑君继位还不到半年,真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人生何其无常啊!
    姜无知死了就死了,本来他这个齐国君位就得来不正,齐国的那些大臣们也没想为此追究雍廪的责任,后来的事实是,雍廪只用了一句“无知弑襄公自立,臣谨行诛。唯大夫更立公子之当立者,唯命是听”就把齐国的那些大臣打发了。
    那雍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理解也不难,总的意思也就两层,第一,表明自己行动的合法性,姜无知是弑杀国君齐襄公姜诸儿当上的国君,现在我杀了他,是在替我的主君报仇,谁要是以此为借口来攻打我,就是逆贼姜无知的同党,更应该先被讨伐!
    第二,接下来齐国的国君,随你们这些当政的大臣去折腾吧,我就不参加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毕竟姜无知对待大臣们也没有多好,为了他去拼命,那肯定是不值得的,何况这时候大家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立国君。
    姜无知死了,齐国的国君位置自然也就空出来了,这时候就是权力的真空期,只要谁先到达国都,取得大臣们的支持,谁就是国君!
    没有什么立长还是立贤了,齐国国君君位一座,吐血跳楼价大甩卖,先到先得先享受,后来后悔痛三生啊!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了,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兄弟们,冲啊!
    抱着这样的心思,齐国的各位当政大臣是瞬间就忙碌了起来,你有你中意的公子,我也有我交好的公孙,整个齐国朝堂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各路使者是疯狂往外冲,就为了赶紧去通知自己那些相好的(此相好非彼相好,大家不要想歪)公子公孙。
    这里还有个问题,为啥都是往外冲,为啥不在国内找个公子公孙继位呢?
    实际上,当时由于齐襄公姜诸儿的那一通胡作非为,齐国公室的许多公子都逃到了外国,照理或者照礼来讲,此时最有资格继位的,应该是齐襄公姜诸儿的儿子齐季(这名字不错,虽然他后来也没有创造奇迹)。
    据《元和姓纂》记载,齐襄公姜诸儿还是有一个儿子的,名字就叫做齐季,可惜这个儿子在姜诸儿被杀时,他害怕留在齐国被杀,于是就跑到了楚国(跑的真心够远)。
    所以此时想要把齐季叫回来继位,那肯定是不可能了,因为此时正有两位公子已经在赶来齐国的路上,那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主角姜小白,还有他的兄弟姜纠。
    这两位大哥相比于其他人,此时都是很有优势,这个优势就体现在距离上,因为公子姜小白当年逃跑的去处叫莒国,就是齐国东南方的邻国,而公子姜纠逃跑去的地方是鲁国,是齐国西南方的邻国。
    一西一东,一场奖品是齐国国君宝座的赛跑比赛开始了,这堪称是史上奖品最贵重的赛跑比赛之一,其重要性足以与后世朱瞻基和他叔叔朱高炽的那场赛跑比赛相比。
    这场比赛,胜者将加冕称尊,君临齐国,败者身败名裂,流亡他国,最终是死于非命还是寿终正寝,那全凭胜者的一句话了。
    努力跑吧,少年们。
    第四十二章 齐国国君赛跑争夺战二
    公元前685年,齐桓公元年(齐襄公死于公元前686年,姜无知的国君之位不被承认,所以这一年就是继位的齐桓公元年),渠丘大夫干掉了齐国伪君姜无知,就此引爆了争夺齐国国君之位的百里马拉松大赛。
    此时,最有资格和实力竞争最终冠军的选手有两位,他们分别是从鲁国起跑的姜纠选手,以及从莒国起跑的姜小白选手。
    但实际上,这场比赛并不止比拼速度,它同时考察各位选手的人脉关系、交际能力、情报系统以及判断力以及应急反应速度,落到最终的比赛,才是比拼赛跑速度,当然,你是用车还是用马,裁判(老天爷)都不管你,如果你有种穿越时空的本事,你跑去扛飞机还是扛高铁回来用,也未尝不可。
    现在我们正式开始比赛,首先比拼的是双方的交际能力、人际关系、情报系统以及判断力。
    在这一方面,姜小白选手似乎更胜一筹。小伙子人长的帅气又精神,口才也不错,为人也开朗,早就和当时齐国国内有权有势的执政世家高氏和国氏打成了一片,尤其是高氏家族的高傒同志关系极好,那是铁哥们。
    因此,当渠丘大夫雍廪干掉姜无知的消息一传来,当政的国氏和高氏两大家族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他们派出八百里加急的战车,不分昼夜日夜奔赴莒国,就为了把齐国国君空缺,现在正面向广大公室子弟招贤的消息报告给姜小白。
    正在莒国悠哉悠哉的姜小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和思考。
    是的,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仔细思考这件事情。
    也许有人去会觉得,怎么还在这里磨洋工,还不赶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出发,国君之位正在前面招手呢?不香吗!
    是的,国君之位很香,可是买过股票还是基金的同志应该都知道一个最基本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收益越大的投资,那就意味着它的风险也一样大。
    国君之位很诱人,何况还是一个大国的国君之位。可问题是,这是真的吗?虽然来人自称国氏和高氏的使者,可是怎么证明呢?
    有文书验笔迹?别傻了,这个世界上连你长什么样都可以造假,区区几个字迹,要假何难?
    如果这是个假消息呢?如果姜无知根本没有死,他是在玩钓鱼游戏呢?如果国内已经立了别人,这只是一出好戏呢?这些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那你姜小白一旦踏入齐国境内,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了这次赌博,赌赢了,拥有一切,君临齐国,赌输了,三尺白绫还是虎头大刀?
    哪一样都不好受啊!
    所以这个时候,越是情况紧急,越要沉着稳定,冷静思考,将接下来的每一步想清楚,看明白,然后稳稳落下,落子无悔!
    还好,此时姜小白并非孤身一人,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身边有一个人,堪称当时世上最强识人断事之人,这个人就是鲍叔牙,考虑到后来大放异彩的蹇叔,还是把之一加上吧。
    鲍叔牙,颍上人,世称鲍叔,鲍子,据说家境不错,是齐国大夫鲍敬叔之子,早年交好一人,后来成为春秋时期第一名臣和能臣,名字叫管仲。
    当时,鲍叔牙辅佐公子姜小白,管仲辅佐公子姜纠,这两个人都堪称世间大才。
    姜小白与鲍叔牙在充分讨论和商议之后,最终与莒国本身情报比对,确定了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收拾行李,哦不,行李也免了,带上几件换洗衣物,咱们赶紧出发吧。
    于是,姜小白抢先一步,率先起跑,冲入了争夺齐国国君的马拉松赛道。
    与此同时,呆在齐国的鲁国习作和公子姜纠的支持者也将消息传回了鲁国,于是一直赖在鲁国不走的公子姜纠也得到了消息,在同样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的思想斗争和分析判断之后,他也马不停蹄地启程参赛。
    与此同时,作为姜纠强大的后援,鲁国大哥鲁庄公姬同给他提供了强有力的护卫队——鲁国铁军,同时,他们已经知道姜小白抢占了先机,如果按正常操作,可能姜纠没办法打败姜小白,登上齐国国君宝位。
    所以,大家在一番讨论商量之后,决定派出姜纠旁边的顶级谋士管仲出马,带领鲁国军队先行一步,赶在姜小白前面,埋伏在莒国去齐国国都临淄的必经之路上,争取干掉姜小白,消灭这个最有机会的竞争对手。当然,如果干不掉,阻止一下姜小白的速度也是很好的。
    管仲带着鲁国军队飞奔,终于提早一步赶到莒道(就是莒国去齐国的道路,估计是官道,毕竟路越好走速度越快),然后在此埋伏路边,以逸待劳,静待姜小白的到来。
    没过多久,平整的官道上轰隆作响,震得路上的石砾翻飞,灌木乱摆,连身旁浓密高树上的蝉鸣鸟叫都被盖了过去。
    远远望去,一队车马在道路上极速奔来,驾车的车御们拼命挥舞着马鞭,烈阳之下,斗大的汗珠顺着他们的额头脸颊不断滴落,但他们却连擦拭一下的动作都没有,尽管隔着很远,也可以看出这些人面容疲惫,呼吸急促,可却依然狂奔着,丝毫没有要休息之意。
    管仲轻轻地笑了,从那高高飘扬的莒字大旗他很就知道,这自然就是护送姜小白回国的莒国大队。
    此时,中央的一辆马车之上,一个同样面容疲惫,眼含红丝的俊朗青年按剑而立,他那华衣锦裳显得有些凌乱,却依然掩不住他英伟挺拔的身姿,尤其是那随风飘舞的衣带钩,极尽潇洒之能事。
    而坐在这个英伟青年人前面,正不停挥着马鞭驾车的车御,不就是他当年的老友鲍叔牙吗?
    管仲心中涌起一阵激动,目标出现了,他轻轻拾起旁边的长弓,羽箭轻搭,然后拉满,瞄准了正专心致志赶路,却无瑕他顾的姜小白。
    时间慢慢过去,虽然马车移动速度极快,但管仲却一点也不急,他不时调整角度,只等那雷霆一击。
    终于,姜小白的车飞速冲过他前面的道路,然后就准备扬长而去,而与此同时,管仲松开了捏箭的手指。
    “咻”
    箭鸣破空,羽箭带着可怕的势能,朝着姜小白直扑而去,箭身轻晃,犹如一条摇头摆尾的毒蛇,吐着蛇信,就要施展致命一击。
    “啊!”
    一声惨叫远远传来,姜小白伟岸的身影一个踉跄,一手扶住后腰,缓缓倒下,被旁边两名卫士模样的人扶住。
    与此同时,莒国车队中警声大作。
    “警戒!”
    “有埋伏!”
    “大家小心!”
    “快点召军医!”
    “快去前面寻个险要处守备!”
    ……
    各种声音嘈杂一片,但整个车队却是速度不减,依然朝前疾驰着。
    管仲得意一笑,心道这下没问题了,随后也不再追杀,带着其余鲁国铁军慢慢退出掩藏的地带,随后,他在鲁军中挑出一名精干瘦小,但教程却是极快的军士,对他交代几句,让他快速追上莒国车队探个究竟,一定要探清姜小白的死活。
    那名军士奉命即刻执行,飞速朝着莒国车队的方向奔去,果然脚力惊人,快若奔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过了大约半天时间,那名瘦小军士由快速疾驰而归,向管仲大人报告了他的所见所闻。
    只听他说,待他赶到莒国扎营之地时,只见中央位置已被一围布帐围住,随后一群医者模样的人物进进出出,想必就是在救治那姜小白了,不多时,那里就传出一阵哭喊声,听那哀哭之音样,估计姜小白是难活了。
    他在旁边观察了好久,后来只见中央慢慢驶出一辆温车(古代一种卧车,也可以用作丧车),跟着车队就走了,于是他也悄悄撤了回来。
    管仲一听,心中顿时大喜,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句回师令下,随后众人便一起撤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精明一世的管夷吾是彻底栽了一回。
    第四十三章 君位花落姜小白
    被忽悠了却不自知的管夷吾大人乐呵呵走了,在他身后,姜小白躺在温车里,细细回想着刚刚那一刻,思考自己这一步的应对到底正确与否。
    当时他被暗箭偷袭,但实际上并没有受伤,不知道是上天护佑还是他本来就命不该绝,那原本杀意十足的凌厉一箭居然被他的衣带钩挡住了,仅仅只是让他受了一点轻微的擦伤。
    在被偷袭死里逃生的那一瞬间,姜小白突然听到前面转过头来的鲍叔牙一句低喝:“倒!”
    瞬间,姜小白急智爆发,他顺势倒下,被旁边的侍卫围在中间,看起来就像是受了重伤不支摔倒一般,这才骗过了距离较远的管仲。
    之后,他知道姜纠的人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糊弄,一定会派人探查,如果自己不再做点样子出来,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将前功尽弃,而且在之后的路上,一定还会面临无休止的明枪暗箭,躲得了一次,两次,三次,那第四次?第五次呢?
    深思熟虑之下,他要求旁边的随从们陪他做一场好戏,伪装出自己死亡的假象,彻底瞒过姜纠那班人。
    结果证明,姜小白成功了。
    在之后奔赴齐都临淄的路上,他没有再受到任何骚扰,莒国车队带着他们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座雄伟壮阔的都城,也走向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朝着那个至尊宝位一步步前进着。
    另一边,管仲等不及要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姜纠,他派人飞马快报,将他射杀姜小白的经过详细地汇报给了姜纠,这一来,姜纠一行和鲁国的护卫队伍无不是欢欣鼓舞,弹冠相庆,只觉得齐国的国君之位已经在向他们遥遥招手,肯定非姜纠莫属。
    这样一来,鲁国的护送队伍是走的越来越慢,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公子姜纠逃亡鲁国后具体住处,但据理来说应该是在鲁国国都曲阜,照后来齐鲁两军战于乾时来看,姜纠最终走到的地点应该也在这附近。
    乾时指的是时水,大概位置在现在山东淄博的西北,也在当时的齐国临淄附近,查了一下地图,照今天的距离单位,两者的直线距离大概也就在两百公里左右,也就是大概四百里。
    就这短短的四百里路,姜纠一行人走了整整六天,就算古代没有飞机高铁和汽车火箭,但很久之前就有千里马一说了,虽然略显夸张且距离单位也和现在不同,但无论怎么说,你再怎么磨洋工,一天赶个一百里路,这不过分吧?那四百里四天也很绰绰有余了吧?
    可是现在你足足走了六天,足可以见当时姜纠心里的自省,或者说盲目自大,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是自古以来的通理,就算除掉了姜小白,难道就不能冒出个姜小黑、姜小黄还是姜小蓝?
    所以,这个国君之位,公子姜纠丢的不冤,你这么不把它放在心上,你不丢谁丢?
    而就在姜纠还在路上赏花弄景,听蝉鸣迎微风之时,姜小白一行人已经快马加鞭地开进了临淄城。
    等他一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国氏和高氏两大家族就立刻出来迎接,与此同时,一场早已准备妥当的登基大典也立刻是有条不紊地操弄起来。
    公元前685年,春辞初夏之际,在外流落多年的齐国公子姜小白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临淄城,并在国内当权派国氏和高氏两大家族的支持下,正式继齐国国君位,史称齐桓公。
    春秋五霸之首,正式登上历史舞台,整个大周天下,将要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格局就此改变,因中原诸侯乱战多年而猖狂至极的戎狄夷族,以及此时对中原虎视眈眈的荆楚,好日子终于迎来了尽头,他们将会畏惧这个名字。
    公子姜纠即将抵达终点,却在最后一刻被告知,兄弟你来晚了,你的好兄弟姜小白已经继位了,典礼已经办完了,酒席也吃了几顿了,您呐,打哪来就回哪去吧,我们就不送您了。
    这下他可是懵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姜小白死了吗?那这个继位的姜小白又是谁?诈尸吗?
    很快,公子姜纠和管仲就回过味来了,感情说了半天,我们都被姜小白给忽悠了。
    不行,这事没完!
    死不认账的姜纠和鲁国军队决定不走了,即使姜小白继承了国君位置又怎么样?坐不坐的稳还不一定呢。别忘了,前面可是已经有两个齐国国君死于非命了,难保就没有第三个,何况我现在手里握着鲁国的军队,难道还不如一个刚刚继位,立足未稳的姜小白吗?
    与此同时,鲁国也决定耗费一切代价护卫公子姜纠继位,否则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那么除了战争也没什么其他选择了,大家一战定胜负吧!
    时值盛夏,为了保证将公子姜纠送上齐国国君宝座,鲁国鲁庄公姬同亲自领军支援。
    鲁庄公姬同和公子姜纠欺负齐桓公姜小白刚刚继位,打算来硬的武力夺权。他们分析后判断,此时姜小白刚刚继位,齐国人心浮动,权力交割一定会有问题,只要此时鲁国出兵,一定可以攻敌薄弱,一举获胜,到时再拥立姜纠继位,一切都如探囊取物,水到渠成。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短短数月之间,姜小白在齐国高氏和国氏两族的支持下,已经初步收拢了人心,并于当年的七月安葬了齐襄公姜诸儿,此时齐国国内早已挺过了最初的动荡,向着人心凝聚的道路迈进。
    而他们此时利用武力威吓齐国,不仅没有用,反而是起到了反效果,外部巨大压力之下,齐国朝野内部反而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原本一些磕磕绊绊也顺势而过,而姜纠勾结外敌威逼母国,此时早已声名狼藉,以至于后来齐桓公姜小白要让鲁国杀他,齐国朝野也不见半点反对之声。
    当年秋八月庚申日(八月十九),齐国军队开出,与鲁庄公姬同和公子姜纠会战于乾时。
    一战过后鲁军大败,鲁庄公姬同乘坐的战车也丢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乘坐一辆轻车逃了回去。而原本在小路上埋伏做接应的鲁国大臣秦子和梁子,也因为情报太慢,跑的不够及时,被齐军抓了俘虏。
    公子姜纠和管仲、召忽等人也是趁乱逃跑,就怕跑的慢了,被抓回齐国明正典刑。
    齐军大败鲁国军队之后,依然不依不挠乘胜追击,鲍叔牙统军,军队一直开到了鲁国边境。
    这下可玩大了,原本只是想扶持一个齐国的新国君,好给自己鲁国以后多争取一点利益,可是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新君没有立成,还让人堵到家门口来了。
    鲁庄公姬同此时是万分懊恼,心想早知道就不趟这趟浑水了。可现在是不想卷入都不行了,鲁国军队都开到人家国都边了,还被人痛揍一顿跑了回来,齐桓公姜小白现在是恨鲁国入骨,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齐桓公姜小白和鲍叔牙的使者到了,他们带来了一封给鲁庄公姬同的信。
    信上的大意内容是,鲁国无礼欺辱齐国,齐国铁军现在已经开赴鲁国国境,随时可以攻破鲁国,但念在两国多年友好,给鲁庄公姬同一个机会和解,但必须答应齐国两个条件:
    第一,公子姜纠会同鲁国作乱叛齐,实在是罪无可赦,可是他是齐国公族子弟,齐桓公姜小白不忍心杀他,所以要求鲁国将他就地正法;
    第二,齐国的管仲和召忽是辅佐姜纠的近臣,但这两人却参与鼓动姜纠叛乱,实在是罪大恶极,齐桓公姜小白要求鲁国送回两人,由齐国亲自动手,将这两人千刀万剐。
    鲁庄公姬同疑惑了,你要我杀公子姜纠这点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特别指出要把活着的管仲和召忽送回齐国,让姜小白亲自动手呢?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鲁庄公姬同把鲁国大夫施伯请了过来,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施伯告诉姬同,齐桓公姜小白胸怀天下,他绝对不是要杀管仲,而是要重用他!管仲此人是天下罕见的奇才,只要得他辅佐,国家必强,所以我们决不能把管仲送回去,否则一定后患无穷?
    其实这里我也觉得奇怪,既然你施伯知道管夷吾是天下奇才,为什么还一定要杀他,何不留在鲁国执政呢?说到底,可能这家伙心里也有点自己的九九,怕管仲在鲁抢了他的地位。
    鲁庄公姬同同意了施伯的意见,可是当他准备下令杀掉管仲时,闻知消息的齐国使者连忙赶来阻止,并强硬要求要让管仲和召忽活着回国,摄于齐国威势,鲁庄公姬同只好同意。
    此时,鲁庄公姬同心里也是无法无奈,毕竟怎么算,公子姜纠和他也是沾亲带故,而现在自己却要被迫杀他,然后又放他两名下属回去,心中又怎么能不有些伤悲呢?
    可是为了鲁国,姜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姜纠啊,就算你命苦吧,希望你下辈子吸取教训,跑的快点吧!
    第四十四章 千古挚友鲍叔牙
    公子姜纠就这么被鲁国干掉了,他死的地方叫笙渎,现在山东的菏泽市北边。
    而当时齐国之所以要求鲁国把管仲和召忽押送归国,主要目的就是想要保住这两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一切的推动者,正是齐桓公姜小白的心腹大臣鲍叔牙。
    自从管仲射了姜小白一箭之后,齐桓公姜小白对管仲是恨之入骨,当他打败鲁军,要进军鲁国之时,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管仲处死,不然难以报这一箭之仇。
    而今每当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内心都会涌起一阵后怕,那一箭是那么刁钻凌厉,如果不是他命不该绝,有衣带钩挡住并改变了箭的轨迹,现在早已是躺在棺材里的死人了。
    管仲该死啊!这应该是当时姜小白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在这里我们也不能难为姜小白,凭此就认定他不爱惜人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面对一个对自己充满杀意,而且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敌人,谁还会去理他是否有才能呢?
    退一步说,我们知道管仲是匡扶天下的大才,是因为我们现在开了上帝视角,熟悉后来发生的事情才有这种判断的,当时的姜小白与管仲不熟,他怎么可能知道管仲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物?
    关键时刻,鲍叔牙站了出来,用他的智慧救了管仲一命。
    他告诉齐桓公姜小白:“如果您只是想治理好齐国,那有我和高傒(也就是高氏家族那个和姜小白交好的大臣)也就够了,但如果您想要成就一番霸业,没有管仲的才能是不行的。”
    说完,他给管仲下了一个评语:“夷吾所居之国,国重,不可失也!”
    翻译过来就是,管夷吾管仲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必强,不能失去这个人!
    这句话,我愿称之为史上最强也最为套路的大话,但后来事实证明,这句话虽然大,却是真的。
    跟着,见到齐桓公姜小白脸色已经有所缓和,且隐隐有动容之像,鲍叔牙连忙趁热打铁:“我听说贤明圣主不计较私人恩怨,况且管仲身为姜纠臣属,对其忠心耿耿,为他所用,如今公子姜纠已死,为何就不能为你所用?”
    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冲开了姜小白被怨恨遮蔽的双眼,是啊,他做别人的臣属忠心耿耿为主谋事,这又有什么错?现在姜纠死了,我难道不如姜纠,还无法接受一个管仲?
    于是,冷静下来的齐桓公姜小白接受了鲍叔牙的建议,决定把管仲从鲁国请回来理政。
    但此时,他们同样想到了鲁国大夫施伯,此人也是个能臣,名气很大,传达国外,而且从后来的表现看,这个人的眼光十分老辣,一眼就可以看出管仲的不凡,所以姜小白和鲍叔牙很担心他会从中阻拦。
    于是,鲍叔牙想出了那个假借仇恨的理由来向鲁国要人的计策,并在后来特别交代齐使要保住管仲和召忽的性命,这才有了管仲回国一事。
    可以说,管仲欠了鲍叔牙可不止一条命。
    说起管仲和鲍叔牙这两个人的友情,那真是千古难找的挚友典范,不过这个完美的称号是给鲍叔牙一个人的,与管仲没啥关系。
    换句话说,和鲍叔牙做朋友,你可以说你是积了八辈子的德,而和管仲做朋友,你就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管仲和鲍叔牙的友情,自古以来就是一段佳话,当年,管仲自己是这这么回忆他和鲍叔牙的友情的:“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这段话比较沉闷,大家看不进去也是难免的,接下来我就用三个场景来为大家真实模拟呈现一下管仲和鲍叔牙的友情。
    但是在外面开始模拟之前,大家先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我们和管仲做了朋友,我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第一个场景,你会和管仲一起合伙做生意,幸运的是,你们的这点小生意还不错,赚了十万块钱。
    可是轮到分账的时候,管仲和你说,我家里比较贫困,你家里毕竟比较富裕,那就照顾照顾我,我分六万,你分四万吧。说完也不等到你同意,自己就把六万块钱拿走了,剩下四万块钱给你。
    请问,这时你作何反应?
    你:凭什么一样出钱出力,我就平白无故少你两万块钱?不行,必须五五分!臭小子你给我拿过来!
    鲍叔牙:乐呵呵地接过了四万块钱,还很体贴地帮管仲拿了个袋子,替他把钱装好,嘱咐他不要弄丢了。
    第二个场景,你和管仲一起去炒股,管仲这个人比较聪明,也喜欢帮别人出主意,于是他看中了好几只有一些风险,但是回报很高的行业股票,硬是要向你推荐。
    你心里是不乐意的,因为你想要靠自己去判断。但无奈这个管仲是左说右说,整天念叨,搞得你是一个头两个大,无可奈何之下,你为了清净一会儿,只能照他的说法买了股票。
    不久之后,结果出来了,他推荐的这几只股票一开始确实涨势喜人,但不久之后气候突变,这些股票所在行业受天气影响很大,一下子是跌到谷底,你的血汗钱通通打了水漂?
    请问,你如何对待推荐股票的管仲?
    你:要不是当初你推荐我去买那些股票,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血本无归的地步,但还是算了,天气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毕竟你也亏了很多,都是受害者。什么!你说你当时没钱所以没买?你奶奶的,还我血汗钱!
    鲍叔牙:唉呀,这次算是亏惨了,不过天时不和,我们也没办法,你也亏了很多吧?哦,你没钱没买,那就好那就好,亏一个总比亏两个好一点,还好你比较穷,也算是逃过一劫。
    第三个场景,管仲出来找工作了,作为他的挚友以及一位已经出来工作一段时间的前辈,你觉得应该帮一下这位朋友,于是你把管仲推荐去了公司的后勤部门。
    三天后,后勤主管找到你,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你这是找了个什么人,一来就搬这个搬那个,把我们整个仓库搞得乱七八糟,现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这么摆放的,找个螺丝刀都找半天,你说该怎么办?
    你连连道歉,心里想这个后勤岗位确实不适合管仲,突然灵机一动,想起管仲还做过小生意,应该算账比较厉害,那就让他去财务部门吧。于是,你第二天又把管仲推荐去了财务部门。
    一个星期过去了,风平浪静,一切完美,你心想看来这个岗位确实适合管仲,心里也为这位挚友感到高兴。
    但事实证明,你高兴得太早了。
    一个月后,财务部主管又找到了你,还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到底推荐的什么人?算账老是出错就不说了,还老是把别人的工资莫名其妙加到自己的工资上,搞得整个报表是一塌糊涂,都得重做。
    没办法,你又是连连道歉,然后赶紧把管仲叫了出来。
    请问,这时你怎么办?
    你:管仲啊管仲,你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我们一起做生意时你贪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把手伸到公司里来,现在倒好,你去后勤被后勤主管投诉,去财务被财务主管投诉,你说说你到底还能干点啥?
    鲍叔牙:唉,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工作也确实不适合你,你等着,过阵子我就介绍个齐国丞相的位置给你。
    说到这里,想必大家都已经明白管仲那些话的真实含义了。照我看来,这何止是挚友啊,这简直就是比爹妈还亲的亲人呐!
    其实,鲍叔牙对管仲这么好,这么理解他的背后,是隐藏着一个深层次的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则称为无限条件的信任。
    鲍叔牙对于管仲能力的信任,就好像父母对于子女的爱一样,那都是无条件的,唯一的不同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天生的,盲目的,而鲍叔牙是在与管仲相交了一段时间后,从心底里认可并佩服这个人的政治才华,进而衍生出他对管仲无限条件的信任。
    无论管仲是贪小便宜也好,判断错事情也罢,或者是将某些事情搞砸,出于对管仲政治才能的欣赏,他都能准确判断这些事情的失败原因其实并是管仲无能,而是时机未到,管仲无法发挥而已。
    他相信管仲的才能不是那些街头叫卖的小才,而是经天纬地的大才,只有当他站在一定的高度之后,他的才能才可以真正地发挥出来,所以他要帮助他的朋友站得足够高。
    而总有一天,管仲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才能大放异彩,替国家和百姓谋求一条富强之路,所以他才能这么无怨无悔地支持管仲。
    人生能得一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第四十五章 风云际会,管仲理政
    公子姜纠死后,鲁国人把召忽和管仲捆缚之后准备押解到齐国。
    召忽,齐国人,极负才具,当年和管仲、鲍叔牙一起被齐僖公姜禄甫看中,让管仲和召忽辅佐姜纠,鲍叔牙辅佐姜小白。
    囚车出发是夜,天星点点,清朗可见。
    肮脏破烂的囚车之上,管仲突然放声大笑,惹得旁边的召忽一阵疑惑,管仲看着召忽,问道:“你害怕吗?”
    召忽看着管仲那一脸沧桑,也笑了,笑得很是悲凉,他深深看了管仲一眼,慢慢道:“没有什么好怕的,等到了齐国,有鲍叔牙在,姜小白必定会重用你和我,可是杀了我的主君,已经是侮辱了我一次。如果重用我,那就是侮辱我第二次,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管仲仰头望天,只见繁星漫天,浩瀚无垠,他看了许久,又扭头看向四方土地,只觉得是如此的广阔浩荡,雄伟壮美,不觉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之情,看得似乎入了迷,久久之后,他才深深出了一口长气,朗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召忽也抬起头看着星空,微笑道:“有了你,齐国的富强是指日可待了!又何必多一个我呢?我死了,起码公子也多了一个能为他而死的死臣,而你,”
    他顿了一下,又是深深盯了管仲一眼,随后继续道:“你就放手去做吧,去替我们实现一个光华璀璨的梦,有了你,公子也算有个为他实现抱负的活臣了!快哉!快哉啊!”
    说完,召忽是仰天长笑,久久不止。而一旁的管仲却是突然埋下头去,慢慢挤出一句话:“不敢负,不可负!”。
    不久之后,召忽自杀而死,追随他的主君姜纠而去。管仲则是一直忍耐着,被押送到了齐国,而押送管仲的队伍刚刚走到堂阜(fu),就是现在的山东蒙阴西北边,就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鲍叔牙。
    鲍叔牙立刻命人解开了管仲的桎梏,将自己已经向齐桓公姜小白推荐了他的事情告诉了他,而管仲则是将召忽之死和之前的事情告诉了鲍叔牙,两人都是感慨不已。
    随后,鲍叔牙带着管仲去沐浴,等到管仲的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带着他去觐见齐桓公姜小白。
    斋戒沐浴后,焕然一新,容光焕发的管仲在齐国临淄那座雄伟的宫殿中见到了齐桓公姜小白,这对千古君臣在此终于聚首。会见之时,他们从齐国的土地划分谈到军事管理,从盐铁之利谈到海滨渔货,几乎无所不谈,姜小白终于见识到了管仲的王佐之才,之后,他下令封管仲为齐国大夫,开始主持齐国政务,这位天才政治家终于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位置,准备开始一展拳脚。
    很快,管仲管夷吾就显示出了他的绝世才华。
    面对诺大个齐国,首先要做的就厘清头绪,划分区域,如果不区分各个区域的功能性质,混在一起,最终必然引起混乱。正如我们现在每个城市一样,肯定划分有不同功能和性质的区域,诸如商业区、工业区、居民区等等。
    管仲那时划分不可能像现在那么细致,但也充分彰显了他的政治智慧。总体划分上,他延续以前的划分法,将齐国分为国和鄙两个部分,国就是国都都城之内,同时也包括了附近的一部分城郊地区,鄙就是国都都城之外的广大农村地区。
    分清国鄙后,管仲又对国和鄙进行细分,称为“叁其国而五其鄙”,具体来说就是将国分成三个功能区,二十一个乡,其中士乡十五个,商乡三个,工乡三个。这里注意,所谓的士乡指的是士民居住的区域,这个士指的不是当官的,虽然国都官员多,但如果多到要占国都区域的十五分之二十一,那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当老百姓了。
    工乡和商乡如字面意思,一个是工匠的区域,一个是商业区域。
    五分其鄙,就是把广大的农村地区分为五属,以每家每户为最小单位,每5户人家称为一轨,管理的官员为轨长,6轨称为一邑,管理的官员叫做司官,10个邑称为一卒,这一级的官员就叫卒帅,10个卒称为一乡,这一级官员叫乡帅,3个乡称为一县,那么官员自然也就叫县帅,然后10县称为一属,属就直接归齐国的属大夫管理了。
    整个齐国分为五个属,一属大概是九万户人家,全国大概是四百五十万户。
    这应该算是当年的人口普查了,虽然比较简陋,但胜在层次分明,好用。
    划分清楚了,士农工商都有了,那军事呢?打仗怎么办?士兵去哪里找?
    这一点,管大人自然也是考虑得清清楚楚的。
    在军事上,管仲实行五家连兵制,在之前的士乡的基础上,再进行细分。
    之所以只提士乡,那是因为工乡和商乡是不参与军事战斗的,能当兵的那必须是士乡的人。
    你们商人就专心经商,搞活经济,工匠就专心做工搬砖,保证国内的民需和军需,而在鄙种田的农民伯伯就安心种田,有我们保护你们,大家别慌。
    当兵的划分也是以每家每户为最基本单位,与鄙的划分方式很类似,5户人家为一轨,长官叫轨长,10轨为一里,长官叫里司,4里为一连,长官叫连长,10连为一乡,长官叫乡良人(这名字叫的,不知道还以为是相亲的好对象),5乡就组成一军。
    当然,这5户人家不是每个人都要出来当兵,一般一家就来一个人,所以五个人就算是最小的作战单位,称伍,一军也就大概是一万人左右。
    十五个乡就可以组成三军,其中最精锐的中军归国君齐桓公直属管辖,另外两军分别由国内的大贵族高氏和国氏统领。
    三军在春秋这两个季节进行狩猎和练兵,加强配合和战斗力。
    这样的军事划分之后,组织出来的军队战力极强,由于最小作战单位的五人基本都是邻居或亲戚,团结性和凝聚力是无需担忧的,五人自幼相识,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可能在参军之前父母长辈还得嘱咐一番,上了战场要互相照顾之类的,所以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祸福相依,真正到了战场之上,你要是打死人家一个,其他四个人红着眼冲上来和你拼命,就问你怕不怕?
    可是这样有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别的国家看到你召集军队,那么肯定就知道你在整顿军备要准备军事行动,这样一来其他国家也就会有所准备,跟着准备军事行动,可是齐桓公姜小白就是又想整军备战,又不想让你们这些个诸侯知道,就是要又当又立,那又该怎么办呢?
    别急,咱们管大人自有妙计。
    其实,当管仲在划分内政和军事区域以及级别时,他就已经藏了一点小心思了。简单来说,就是在他的这套制度下,就是可以在治理内政的同时顺便把军备给整了。
    比如你搞国内区域划分,那得有人去排查吧,你家属于什么乡?几口人?住哪里?这些基本信息都得知道吧,那不就顺带着查明了各家各户的人口,归属于哪个乡,是不是可以当兵的士乡,壮丁数有多少,家里住哪里,应该归属于哪一军、哪一乡、哪一连、哪一里、哪一轨,归哪个长官管理,适合去哪里训练狩猎不引人注目等等等等。
    这样,不就是搞内政的同时也整理了军备人数,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两件事办了吗?等到你们其他国家还在发布招兵榜文,登记作战兵士的时候,拜托,我齐国大军都要开到你家门口了。
    这就是管仲对齐桓公姜小白说那句“作内政而寄军令”。
    这样一来,等到打仗的时候,其他的诸侯国可能就一脸懵逼了,明明只是看你齐国在分一些什么士乡工乡商乡,也没见你大规模地征兵招人,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一群组织关系明确,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作战时候还配合得贼好,该肉就肉,该奶就奶,打死一个还像杀了其他人亲父母一样,一个赛一个玩命,这都哪里挖出来的奇葩?
    奇才,实在是奇才。
    什么是王佐之才,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这就是!
    就这样,在咱们管仲管夷吾的一顿操作之下,齐国原本混乱的局面是被一扫而光,整个国家就好像一架轰隆隆作响的巨型机器,开足了马力向前冲去,国力一天强过一天,蒸蒸日上。
    但是就在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都干的热火朝天,齐国所面临的其他的问题也慢慢暴露出来。
    第四十六章 桓管五杰一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简单两个字,缺人。
    我们作为普通人,在一个家庭的运作中,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工作赚钱,家务劳动,人际关系交往等等一系列琐事,那就更不要说把这个管理单位从家庭上升到国家了。
    所以,当时虽然管仲给齐国制定一套高效而可行的制度,齐桓公姜小白也是充分表现出明君气象,大胆放权给管仲去做,可是光有制度还不够,还是需要执行制度的人的。
    内政、外交、军事,税收徭役,各种各样的杂事都要具体人选去执行,我们不能指望管大人长出三千头六千臂几十个脑袋,每件事情都由他亲自操弄,如果他做到了,那就不是大人了,而是大妖了(恕罪恕罪,这里调皮一下,大人勿怪)。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找人呗。
    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大人是看来看去,选来选去,最后就选人这个问题,交出了一份堪称满分的答卷。
    具体名单和主管事项我就直接罗列在下面,当然我们就只挑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几位:
    隰朋,齐国大夫,后任齐国大司行,主管外交;
    宁戚,齐国大夫,后任齐国大司田,主管弄事;
    姬成父,齐国大夫,后任齐国大司马,齐桓公手下第一大将;
    宾须无,齐国大夫,后任齐国大司理,主管刑狱之事;
    东郭牙,齐国大夫,后任齐国大谏之官,主要负责说齐桓公姜小白不想听由不得不听的实话。
    以上五人,就是齐桓公姜小白的五位重臣,史称他们为“桓管五杰”,当然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人物,但是碍于篇幅,我们就只讲这最主要的五人。
    我们首先来讲一讲这五人之中最负传奇色彩的人——宁戚。
    开始讲这个人之前,请大家先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你是否觉得自己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
    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请思考第二个问题:你认为怎样才能让领导赏识你,得到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大家先不比急着回答,我们带着这些问题,一起来看看宁戚的经历。
    宁戚,卫国人。
    他出身贫穷,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可偏偏这个人又不是个普通人,他胸怀大志,腹存大才,对于农业生产管治理、经济和政治管理都极负造诣,但他的这些本事,除了用在朝堂上,在平素生活中却是显露不出来的。
    所以,他和我们大多数的人一样,也遇到这样一个问题,怀才不遇。
    面对这样一个世纪难题,很多人的做法是抱怨,其中抱怨的内容无非是什么领导有眼无珠,不识珍宝,不识人才之类的话,可问题是,无论怎么抱怨,该怀才不遇还是怀才不遇,该埋没还是埋没,情况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归根到底,怀才不遇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认知的偏差问题,并不单纯是个管理问题。
    很多人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惯性思维,我哪方面非常非常地厉害,那么领导就应该知道,应该重用我这方面的才能,否则,你就是懒政不作为,就是埋没人才,有眼无珠。
    拜托,领导也是人。
    他不可能像科幻剧里面的特异人种一样,通过你的外表看穿你的内在,对你的能力了解得比你自己还清楚,也不会给你画个诸如各项能力综合图的图表,然后最后得出你每样能力都达到S级标准,是一个正统出色的六边形战士。
    饶了他们吧。
    事实上,领导用人无非就是看个人平日表现,在心底综合打分,但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或者说领导每天接触来接触去,就身边那少数几个人,他看都看不到你,怎么可能突然神目如电就找到被埋没的你。
    退一步讲,即使领导看到你了,可是才能这东西,向来是世界上最为多样多化的东西,而你的才能,真的适合吗?打个比方,你在某商品的销售部,那么口才、社交能力和每月扩收业绩这些是领导看中的打分项,你偏偏要说你画画画的栩栩如生,艺术细胞十级,那真的不能怪人家看不到你,因为你画的再怎么好,客户也是不会买单的。
    客户不买你的单,领导自然也就不买你的账咯。
    那么,怀才不遇的诸位,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
    答案是,学一学宁戚宁大人。
    接下来就解密一下宁戚宁大人一步步升职加薪,出任齐国大夫,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辉煌事迹。
    第一步,选对赛道。
    宁戚知道他自己的才能长在农业、经济和政治管理这方面,所以他明白属于自己的赛道不是去铁匠铺打铁,也不是去布料庄当掌柜卖布料,属于他的地方只有一个,朝堂。
    宁戚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对于自己的才华,他是相当自信,选择赛道,自然也必须选最好最高级的那一条。
    那么当时中原诸侯中,最大的朝堂在哪里呢?
    自然是齐国了。
    好,那就去齐国。
    好了,
    赛道选好了,那么就该考虑第二步了,怎么去?
    众所周知,宁戚现在还不是大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比较穷,穷到连路费都出不起的那一种。
    那怎么办?
    宁戚苦思冥想之下,终于找到了办法。他跑到街市的人才市场上,找了一队要去齐国经商的商队,然后凭借自己低廉的人工优势,顺利得到商队老板的认可,被光荣地聘为推车员。
    好歹算是上路了,还有一群人互相照应,就先这么着吧。
    我相信,我的未来在齐国。
    宁戚跟着商队,一行人和几头牛拉着几车货物,紧赶慢赶,终于是赶到了齐国国都临淄,但由于他们手头紧,开支大,老板为了节约成本,毅然决定发挥艰苦奋斗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整个商队留在城外露营数星星。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到齐国了,露营就露营吧。这应该是宁戚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实际上,当时的他应该也没时间过多纠结于这个事情,因为此时他还有一个不得不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该怎么在齐国当上官呢?
    这个就比较麻烦了,当时距离科举制的发明还有一千多年的时间,宁戚没有时光机,不能进行时光穿梭,而作为一个普通的穷人,那究竟要怎么才能混进齐国朝堂呢?
    办法有没有呢?答案是没有。
    宁戚只是一个穷苦的推车人,齐桓公姜小白和大夫管仲也不可能真的神目如电,未卜先知地预测到临淄郊外露营的商队中,藏着一个稀世奇才,然后学习后来三国演义中的刘玄德三顾茅庐的精神,三顾郊外来拜访他,然后锦衣怒马把他迎入宫内,封为齐国大夫,官拜多少品。
    这下是真没辙了,临淄的宫殿进不去,家乡呢也回不去了,毕竟自己来都是蹭着商队来的,再蹭一次也不太好,毕竟推车还是很累的,特别是对于他这样一个自命有才而不是有力的人。
    只有等了。我相信一定等得到。
    于是,宁戚一边帮商队干活,一边开始了艰苦的等待,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见到齐国上层的机会。
    第四十七章 桓管五杰二
    皇天不负有心人,也许是上苍也觉得不能让这个才华横溢的苦命人就此寂静下去,宁戚耐心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回报。
    不久之后,一个消息传了开来,有一位齐桓公姜小白的客人带队将要到访齐国,不日就要到达齐国国都临淄。
    这位客人可能是齐桓公姜小白流亡国外时结交的挚友,但究竟是来自哪个国家我也没查到,不过根据他们此次到访的最大作用,我们就简单将之命名为替齐国发现人才宁戚国吧,简称发才国。
    这位发才国来的客人到达齐国临淄时已经是半夜了,可不知是客人的身份太过尊贵,还是客人和齐桓公姜小白的情谊过于深厚,齐桓公姜小白居然在深更半夜亲自出城迎接于他。
    那迎客场面真是豪奢无比,只听得远远一阵呼引声,两队举着灯火的侍从卫士鱼贯而出,排在前头走将过来,一时间是灯火满街,亮如白昼,随后就是两行曼妙丽人,均是身着轻柔曼服,款步前行,望之心怡。
    在侍从卫士和美丽宫人的簇拥中,齐桓公姜小白乘坐辇轿缓缓而来,只见他喜容满面,开心气朗,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贵客车队,一直迎到了外城门外。
    这时,一些客商的货车挡住了道路,部分卫士赶紧上前清理整顿,顿时响起一阵挪车和发号施令的嘈杂声。
    此时,勤劳的宁戚还没有睡,他正蹲在一头牛的身前,手里举着草料认真饲喂着,被这阵喧闹一吵,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那一片清灯亮影,华丽喧嚣。
    宁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在齐国拥有卫侍宫人相伴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齐桓公姜小白,他不由得凝神细寻,果然在那片光亮中间,看到了一个英姿勃发的身影,他知道机会来了,只有一次,就此一次!
    现在,他们之前不过数丈距离,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怎么办?
    宁戚心思潮涌。看那样子,姜小白是专为迎客而来,他们不会等待太久,不消片刻,齐国国君就将带着贵客归返宫室,在这之后,不会再有这么近的距离接触齐国国君了。
    错过此次机会,自己还能如何?回返卫国,一辈子做一个平平无常的农夫村人,终日侍弄庄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些曾经的雄心壮志,满腔抱负和治世才华,就跟着自己平庸而度,最终带入那数尺棺木之中?
    不!
    我不甘!
    我宁戚不该如此平庸一世,白活一生!
    念及此处,宁戚不由得是悲从中来,既为自己的才学抱负,也为自己的贫艰痛楚。
    放手一搏吧!
    “噫!”
    宁戚口中重重地一声长吁而出,将四周诸人尽皆是吓了一大跳,随后,他们看见一个状若痴癫的喂牛人猛烈敲打着那坚硬的牛角,发出一阵有韵律的“咚咚”声。
    宁戚似乎浑然不知周围,只是不断敲击着牛角,望着齐桓公姜小白,高声唱到:“南山矸(gan),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gan),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哪里来的疯子?赶紧给我拉走!”
    一名甲胄卫长对着旁边听得痴了的卫士们一声怒喝,那些卫士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架住宁戚就要拉走。
    宁戚却仍然犹如不知,直直看着姜小白,而姜小白此时也看着他,他心中一紧,愈发高声唱到:“沧浪之水白石粲,中有鲤鱼长尺半。毂布单衣裁至骭,清朝饭牛至夜半。黄犊上坂且休息,吾将舍汝相齐国。”
    “快拉走!”卫队长见这疯子越唱越大声,不耐烦对着卫士喝到。
    架着宁戚的卫士正要加快脚步,却只听得一声威严声音传来:“且慢!放他过来!”
    卫士认出是齐桓公姜小白的声音,连忙放开宁戚,而宁戚一下子挣脱束缚,也是缓缓迈开脚步,走向姜小白的方向,声音低低,唱出最后那一段唱词:“出东门兮厉石班,上有松柏兮青且兰。粗布衣兮缊缕,时不遇兮尧舜主。牛兮努力食细草,大臣在尔侧,吾当与尔适楚国。”
    歌息人近前,君臣目对心。
    此刻,齐桓公姜小白似乎透过歌声和眼神看穿了宁戚,看穿了一颗身负绝才,渴望建功立业的玲珑之心。
    而宁戚也从姜小白那被灯火照亮的瘦削脸颊和清澈双眼,看出来他心中的求才若渴和此刻的惊喜。
    姜小白大喜之下,立刻邀请宁戚和贵客一同同回宫室,迫不及待想要和宁戚大谈一番,阐述心怀。
    之后,两人促膝长谈之后,齐桓公姜小白对于宁戚的才学是十分欣赏,当即准备重用于他。
    但好事多磨,许多齐国大臣看到宁戚出身贫穷,只因君前一歌而得势太快,心中俱皆不满,规劝齐桓公要调查清楚宁戚的背景底细,这才好重用于他,可是齐桓公姜小白却对此一笑置之。
    他告诉诸臣,我欣赏宁戚的才学抱负,知道他是堪担大任的国之栋梁,这样就足够了。再去派人调查宁戚的身家背景和人格品质,一旦他有什么小毛小病或者一些瑕疵不足,到时必定思虑过多,无法重用于他,这就因小失大,错过了他的大才!
    所以,齐桓公姜小白最后力排众议,还是执意重用了宁戚。
    这就是宁戚如何从贫穷一夜登顶,彻底摆脱怀才不遇的故事,这两则故事后来也传为了佳话,一名为饭牛而歌,一名为举火授爵。
    看到这里,相信各位也已经对我们之前提出的两个问题有了一些想法,我在这里也就不再做多余的分析,希望诸君能够从宁戚饭牛而歌的这个故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迎风而上,逆袭翻盘!
    我们继续把宁戚的事情说完。
    在这之后,宁戚既然得到齐桓公姜小白的重用,自然就要对他有所表示,说到底就是多加封赏,钱财、房产、美女任他去说。
    这件重责大任则是落在了管仲大人头上,管大人也乐得做这个好人,于是就赶紧跑去问宁戚到底有什么要求。
    宁戚比较羞涩,直接说吧,好像显得自己很浅薄,只为这些身外之物而来,恐怕会被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取笑,不说呢对不起自己,毕竟都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七情六欲,要是自己什么都不求,那不就证明自己不是人,或者是太过清高了吗?
    想了一会儿,宁戚告诉管大人,自己所求只有三个字:“浩浩乎。”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管大人一听懵了,这听说过要钱要房子要女人要官位的,怎么也没听说过什么浩浩乎,浩浩乎又是个啥?可以吃吗?
    就在管仲管大人耗费他价值千金的大脑,就要想破头的关键时刻,一个女人的及时出现拯救了管大人的头,这个人就是管仲的婢妾。
    说到底,还是女人更为了解宁戚作为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这个才思敏捷的女子告诉管仲:“浩浩乎,声势浩大,这不就经常被用来形容水势吗?所以浩浩乎就是水,水中有何物?游鱼。鱼而欢快活泼,以育形容,既为育育然,所谓鱼不离水,相与而游其中,那不就是形容男女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携手共度吗?敢问大人,宁戚宁大人可有妻室?可已经成家?”
    管仲至此恍然大悟,于是赶紧做媒,为宁戚娶了一门妻室,而有了老婆,自然也就需要房子工资奶粉钱,宁戚大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齐国安下了幸福的小家,可谓事业家庭双丰收。
    真是羡煞吾等旁人呐。
    第四十八章 桓管五杰三
    得到宁戚之后,齐桓公姜小白虽然认识到此人有大才,但具体怎么用他,姜小白却并不干预,他所做的,只是在任用宁戚遇到阻碍时出来决策,为宁戚的为官之路扫平障碍。
    至于如何任用宁戚,还是由管仲来决定,因为此时管仲为相,对于各种人才应该放到什么位置才最能发挥出他们的才能,作为制度设计者的管仲是最为清楚。
    《管子》的原话是:“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
    意思就是说宁戚的才能具体体现在开发荒地和粮食增产,充分合理地利用土地这方面,所以管仲向齐桓公姜小白建议将他立为大司田,统筹主管齐国的农业事务。
    就这样,原本的贫民摇身一变成为主管全国耕地的司田大官,也正因为有这位宁戚大人的帮助,姜小白在后来的多次征战中才能真正后顾无忧,完全不为粮草担心。
    说完了最富传奇色彩的宁戚,我们再来聊一下被管仲指定为接班人的隰朋(虽然被指定为接班人,但在后来管仲去世后,隰朋没过多久也一起去世了,合该着齐国气数已定吧)。
    隰朋和宁戚这个贫穷出身的人不同,他出身高贵,是齐国公室后代,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
    由于出身高贵,所以隰朋的经历并不如宁戚那般传奇,他是公室子弟,只要稍显才干,就可以出来当官任职,无需经过什么笔试面试体检之类的流程。
    而且,这个人的才能不是小才,而是大才,大到什么程度?
    管仲的原话是:“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
    也就是说,进退有礼有节,说话有理有据,这些就是隰朋的优势,所以他最适合担任大行(外交官)的角色。
    事实上,后来的齐桓公姜小白的主要事迹,就是不断联络各大中小诸侯国,对强势的戎狄部落和一些不听话的强势诸侯(如楚国)进行打击,所谓九合诸侯,就是大家一起搞小团队结盟,因此与其他诸侯保持友好的关系那是十分重要的。
    而正因为有隰朋把控着这方面的事务,齐国在诸侯国中声望极高,所以齐桓公姜小白才能每次都在盟会上一呼百应,这不仅取决于齐国的实力,还取决于齐国外交策略的正确,毕竟如果只有实力,其他诸侯即使是口服也不会心服的,那么齐国肯定难逃被围殴的下场,可是在齐桓公姜小白执政那几十年间,这种场景别说出现,连提都没人提过,可见当时的齐国在诸侯心中地位之高。
    隰朋不仅外交才能卓越,而且此人虽然身为公室子弟,却具备了一定的野外生存技巧和知识,更是令人称奇。
    后来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桓公姜小白求援,齐桓公带着管仲和隰朋率领大军北上救燕,大军行进到山脉之中,迷失了方向,幸亏管仲使用老马识途的办法,帮助大军找到了发小儿,这才得以继续前进。
    可是没过多久,大军所带的饮用水就喝光了,而山中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水源,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关键时刻,隰朋对齐桓公姜小白说:“山林之中,万物有灵,所以要找到水源,还是得找到这片山林的原住民,那就是此地的蚂蚁。”
    他指着前面那一点点移动的黑影,心中默念几句蚂蚁兄,对不住了,然后继续说到:“蚂蚁和人一般,识得阴阳之道,夏季天热,他们就会转移到山阴处居住,而冬天寒冷,他们又会将蚁穴转移到山阳,小物也可通灵。而且,这些蚂蚁也是无水不活,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处蚁穴,上面的土壤堆高到一寸以上,其地下必定有水源经过。”
    齐桓公姜小白大喜,于是赶紧命人寻找那些巨大的蚁穴,找到之后往下一挖,果然找到了地下水源,大军由此转危为安,得以继续进军。
    蚂蚁(心中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隰朋,我*******,老子招你惹你,来挖我老巢!
    这则轶事是真是假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但是由此可以看出,早在千年以前,各国人士对隰朋的才能智慧便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是真的有才。
    现在农政和外交都搞定了,就轮到司法了。
    当时管仲推荐的齐国大司理(齐国古职,掌管司法刑狱)名字叫宾须无。
    宾须无,齐桓公姜小白的老臣,很早就和鲍叔牙、隰朋一起辅佐姜小白,论资历比管仲要深厚得多。
    当时,管仲推荐宾须无时说:“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
    此人对刑狱之事极有研究,而且他兼具着两种比较冲突的性格。
    一种性格就是刚正不阿,无论遇到任何不满意的事情,那绝对没有情面可以讲,一定要说出来,说清楚,并做出最公允和符合情理的决断,否则绝对不善罢甘休。
    后来有一件事情就很能说明他这种性格。
    数十年后,齐桓公姜小白霸业大成,无论中原诸侯的郑国、宋国、卫国等国,还是南边强大的楚国,抑或是宗主国周国,都不敢对齐国有何不敬之处。
    于是,姜小白此时就有点飘了,他觉得自己统领诸侯,却只能匡扶大周,简直就有损自己这个诸侯之长的霸名,现在各国都对齐国俯首帖耳,就算楚国偶尔搞搞小动作,却也不敢明面上与齐国翻脸,这不就和当年的宗主大周一样吗?
    那既然如此,楚国都可以称王,我姜小白为什么不能称王呢?想到这里,他是兴奋不已,只想着赶紧去实施自己的称王大计。
    但最后时刻,齐桓公姜小白还算是留存了一丝理智,懂得去找他手底下的各位大臣们商量。
    齐桓公姜小白第一个去询问的自然是手下的第一重臣管仲,管仲一听齐桓公姜小白说完,顿时是一脸懵逼。
    他明白,此时齐国别说与周国强盛时期相比,即使是西周的周厉王姬胡时期,现在的齐国也是比之不及。单论一点,当年周厉王姬胡大杀四方,吓得楚国国君自废他和三个儿子的王号,就这份武功和威吓力,齐国比得上万一吗?
    可是领导这时正在兴头上,如果自己出言反对,那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怒火责备,可不说呢,好像又对不起自己这个百官之长的称号,这下管大人可是为难了。
    想来想去,管仲大人也没辙了,只好使出乾坤大挪移的神功,甩锅大法了。他看着齐桓公姜小白,郑重地说:“君上所说之事,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言,还请征询鲍叔(鲍叔就是鲍叔牙)的意见。”
    鲍叔牙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姜小白这厮实在太可气了,想一出是一出,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居然还想直接称王,这要是成功了,齐国不马上得被其他诸侯按在地上摩擦,你可一定要挺住,狠狠给这家伙泼个冷水,加油!奥利给!
    齐桓公姜小白一听十分有道理,于是赶紧派人去把鲍叔牙叫了过来,把刚才问管仲的问题又问了他一遍。
    就这样,管仲大人的一招乾坤大挪移式甩锅大法,一下子就把这口大锅甩到了鲍叔牙那里。
    鲍叔牙可谓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站在管仲一旁,斜着眼睛瞟了管仲一眼,心中暗道管夷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当年真是猪油蒙了心去救你,还屁颠颠地把你送上齐国相国之位,你现在居然莫名其妙把这么大一口大锅甩到我背上,还有点良心吗?
    可骂归骂,问题还是得答的,鲍叔牙看着上方座位上齐桓公姜小白那一脸的求知若渴,心里就跟吃了蟑螂一样难受,这可是个送命题啊!
    到底该怎么答呢?
    第四十九章 桓管五杰四
    鲍叔牙左右两难,和管仲一样,他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此时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突然,他脑海中闪过那个一向刚正不阿,敢于直谏的身影——宾须无。
    对啊,既然管仲可以乾坤大挪移,我为什么不可以,而且以宾须无的性格,君上这下是有苦头吃了,也好,让他浇浇冷水,别老想着自己无敌于世,目空一切。
    想到这里,鲍叔牙笑容满面对着齐桓公姜小白说:“君上,这件事情太重要了,仅靠吾等几人实在难以决断,还请君上把宾须无召来一起商问,肯定能够有所得。”
    齐桓公姜小白这时也看出了两人似乎欲言又止的心思,不由得对自己判断产生了一点怀疑,有些泄气,不过他不肯轻易放弃,还是依照鲍叔牙的话,派人去召宾须无前来。
    宾须无听说齐桓公召见,连忙随着使者快步跑进宫室,来了之后,齐桓公姜小白又将刚刚问管仲和鲍叔牙的那个问题问了他一遍。
    宾须无听完后是满脸严肃,正经巍立,如同一座大岳一般高峨耸立,气势十足。
    管仲和鲍叔牙一看宾须无这个架势,知道这家伙那股子耿直气起来了,看来齐桓公姜小白是免不了要受一阵好气了,不免得是在一旁暗自发笑。
    齐桓公姜小白此时也感觉到了什么,额头上莫名又汗珠出现,慢慢滑下,连带着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宾须无没有正面回答齐桓公姜小白的问题,而是满脸肃容反问了姜小白一个问题:“敢问君上,现在齐国的朝堂上下,是君上的道德才能更高,还是诸如夷吾大人、鲍叔大人这些大臣的德行才具更胜一筹?”
    齐桓公姜小白被问得有些茫然,看了看管仲,又看了看鲍叔牙,却见那两人一个是看天一个是看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尴尬,思索了半天,才缓缓道:“嗯,寡人可能尚显不足吧。照卿的意思呢?”
    宾须无一听姜小白这话,脸色略微缓和一些,微施一礼,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答道:“正如君上所说,如今齐国虽然强大,但朝堂上下,君臣之间,却是大臣才高德劭,不说管夷吾大人和鲍叔大人,且说宁戚大人和成父大人,也也相较君上有所胜出,我只听说古代圣王君临天下,是王上德行高过臣子,却未听见过臣下德行高过王上的。”
    说完,他咽了一口,停顿一下,接着问道:“不知臣下如此回答,君上可明白了?”
    打脸,实在是打脸,居然明目张胆说君主德才比不上臣下,宾须无真是够刚的,什么都敢说。
    不过齐桓公姜小白一听这话,也只能尴尬一笑,心中虽然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宾须无确实说的不错,不由得有些羞愧起来,连忙打哈哈道:“古代的贤王王季(姬历,周文王之父)、周文王、周武王等都是德行高洁、才能卓越之人,周公姬旦也是如此,如今寡人和子孙德行才具尚且不如各位,可见还是不能有非分之想。”
    这一下,管仲、鲍叔牙和宾须无均是舒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位霸主称王的心思摁住了。
    以上就是宾须无对待自己的主君齐桓公姜小白的态度和说辞,此人真心是刚正敢言,连君主的面子也不给,惹急了还敢直接出口打脸,太刚了。
    很多人就觉得,这么刚的一个人,偏偏又掌管着全国的刑狱司法大权,那还不得杀个血流成河,但恰恰相反,宾须无在面对人命关天的司法大案时,与他刚正不阿,绝不徇私的性格相反,他此时的性格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得谨小慎微,宽厚仁慈,只要不是铁证如山、罪大恶极,可以立刻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犯人,他一定是一审再审,一查再查,就怕冤枉了一个无辜之人,只要查了却是是无罪,无论怎样都要为人昭雪,对案子牵涉的人是十分宽厚。
    实际上,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性格同时出现在宾须无身上,却是十分和谐统一,他所做的一切,所说的那些很刚的言论,都是秉持着一种对国家负责、对君主负责和对百姓负责的思想,所以才会一时刚直一时柔软,但内里都是统一一致的。
    但即使宾须无这么刚直敢谏,却担任的是掌管司法和刑狱的大司理(有些史料记载大司理是另一位大臣弦章,但这个争议较多,我们不去掺合了),而不是作为主谏大臣的大谏之官,当时作为主谏官的大谏之官另有其人,一个比宾须无更合适的人。
    管子曰:“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以为大谏之官。”
    东郭牙,齐桓公时期著名谏臣,以犯颜直谏,不惧生死闻名,但事实上,这位东郭牙大人可不仅这点本事,他还是一位精通察言观色,能够精确预知事情的神人。
    历史上,无论是作为君王的谏官,还是后世的那些什么都敢说的御史,都是很不招君主待见的一群人,这些人是管天管地管空气,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君主吃喝拉撒娶老婆,他们总是有话说,还极其会引经据典,借古讽今,要是一不小心或者文化水平不够,可能连被他们骂了都不知道。
    但是说句实话,君主也是人,而且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也就比我们普通人更爱面子,我们之前已经看到了宾须无是怎么说齐桓公姜小白的,要是身边长期有这样一个犯颜直谏的谏臣,时不时给自己泼泼冷水,搞得自己下不来台,那也太惨了。
    所以,当时管仲没有选择宾须无去做大谏之官,而是选择东郭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东郭牙这个人不仅能谏,而且很会谏。
    具体表现为他极其擅长察言观色,也会做事,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劝谏的事情给做了,让君主受谏于不知不觉之间,不至于每次都要犯颜直谏,拼死拼活,不是弄得君主尴尬无比,下不来台,就是自己寻死觅活,上演各种以头抢地的类似戏码。
    有一件事情就很可以反应他的这种特质。
    有一次,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不知因为何故,想要去征伐那个曾经收留了姜小白的国家莒国,不过由于当时此事还没有正式决策,为了保密,两人就一直在宫室内密谋,而未曾将此事公之于众。
    可是不久之后,几乎整个齐国朝堂之人都知道了齐国将要出兵攻打莒国,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大惊,尚未决策的军国大事仍属绝密,却被人捅了出去,这还了得。
    于是两人决定要彻查此事,查来查去,结果消息源头就查到了东郭牙身上,齐桓公将其召来询问,没想到这东郭牙还真是奇人,别人对于泄露军机之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自己做的也不敢承认,可这东郭牙不仅丝毫不以为意,还大大方方地承认此事就是他做的。
    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是大吃一惊,急忙询问他到底从哪里知道此事,因为当时两人密谋之时并无其他人在场,这样都能被人发现,那当真只能相信鬼神之说了。
    东郭牙却是不紧不慢说到:“没有人告诉我,我是经过自己的观察推测分析出来的。”
    这话实在太过玄妙,将姜小白和管仲都给震住了,良久之后,他们才疑惑问道:“那你是如何推测分析的?”
    谁知东郭牙此时却是不急了,他不紧不慢说到:“我听说君子面容有三种颜色,通过这三色,我便能推断出他们心中所藏之事。”
    第五十章 桓管五杰五
    齐桓公和管仲均是精神一震,不由得越发来了兴趣,他们成长到现在的一国之君和一国之相,倒是还从未听说过什么君子三色,连忙问道:“你所说的三色究竟是什么?”
    东郭牙答道:“夫欣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夫渊然清静者,缞绖之色也;漻(liao)然丰满,而手足拇动者,兵甲之色也。”
    翻译一下,就是说君子欢欣喜悦之时,对应鸣钟奏乐的开心之色;沉静如渊,表面和内里都仿佛清静无为,则对应着刚刚经历丧乱或正处于丧期之色;而如果脸上表情凶猛,毫无顾忌展示出来,如那清澈似水一样易于辨别,且表情又十分丰满,连手和脚都一齐有动动,且动作过大,就代表是兵灾之色。
    东郭牙停了一下,接着说到:“那天我见你们两个面色正合乎兵甲之色,所以知道你们将要去发动兵事。”
    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听傻了,只觉得就像天方夜谭一般难以置信,但细想又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再仔细一想,不对,即使知道我们要动兵,也没道理连攻打的国家都看的出吧。
    管仲按捺不住,先向东郭牙提出了他的问题,东郭牙闻言一笑,说道:“这个就更不值一提了,我那天看你们看得久了,就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一直对着东南方向说话,似乎一直盯着远方某处,我就联想到你们要攻打的国家一定在齐国东南,东南和我们接壤的国家不就那几个吗?莒国、纪国等等,说来说去也没多少。而且看你们口型,张着嘴巴,嘴里舌头说话时举起不落(这视力,确实挺厉害的),把几个国家名字代进去一想,不就只有莒国了吗?”
    听他说完,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都是恍然大悟,直叹精彩,而此时军机已经被泄露,再去攻打莒国也无意义,所以之一出兵计划也就搁浅了。
    回到东郭牙的精彩表现,实在是精彩。虽说有那么一丝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可是东郭牙这种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
    后来的人谈到这件事情,往往都是想到东郭牙的神奇才能,可是却经常忽略了他对此事的处理。
    从后来的事情来看,东郭牙很明显是不赞成攻打莒国这件事情的,可是这件事情关系到军机大事,而且已经被国君齐桓公和国相管仲首肯同意了,自己即使去直言进谏,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他的性格又是认准了就要冲到底,敢于犯颜直谏,进谏必忠,不辟死亡的那一种,所以如果事情一旦闹到不可收拾,那对齐国,对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以及对他自己都是不利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换一种方式呢?
    于是才有了东郭牙到处散布齐国将要攻打莒国,泄露绝密军机这件事情,这样一来,此事已经公诸于世,莒国听闻肯定也是有所防备,何必再去自讨苦吃,出兵计划自然搁浅。
    至于你们说东郭牙泄密,拜托,人家没有去偷取你们的军事机密,又何来泄露一说?他说的都是自己的猜测和推理,并没有真实凭据,难道在和同僚吃饭聊天之时,还不能谈天说地,说说自己见解?
    这一招,也算是谏之于无形了。
    好了,现在农政、司法和进谏监督等对内的政务都已经有人选了,外交这种对外的文明类的政务也有人了,那么就要考虑考虑那种对外的非文明类之事了。
    不过这一次管仲选的人比较特殊,如果论起出身的话,即使是身为齐国公室子弟的隰朋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因为这个人的父亲就是周平王姬宜臼的孙子,东周第二任天子,周桓王姬林。他的名字,叫做姬成父,又称王子成父。
    管子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踵,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子城父,请立为大司马。”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姬成父是堂堂的王室贵胄,地位尊贵,虽说当时周国已经没落,但堂堂王子,也不至于落魄到跑到一个诸侯的家里去给他当臣属,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要说清楚这件事,还得把时间往回拨动十三年,到达公元前的697年。
    公元前697年,周桓王姬林的二十三年,这一年,不算年老的周桓王姬林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不知是不是当初被郑庄公姬寤生的猛将祝聃射的那一箭一直压在他心头,此时的姬林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和骄傲,拖着一副即将入土的身躯,躺在榻上静静等待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此时,姬林心里最牵挂的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姬克。
    姬克不是太子,自然无法继承王位。关键是,这个孩子的才能也并非十分出众,为了这孩子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姬林做了一个决定。
    他把当初一起上战场的周公黑肩叫了过来,于病榻之前将姬克嘱咐给他,希望他以后能好好提携这个孩子。
    周公黑肩和姬林毕竟君臣一场,还一起上过战场,吃过败仗,可以说是生死之交的战友,此时见战友有求于己,理所当然地一口答应。
    周桓王姬林听着他的保证,安慰地笑了,就此离开了人世,离开了这个给了他无数痛苦和耻辱的地方。
    公元前697年,周桓王姬林崩,太子姬佗立,称为周庄王。
    周桓王姬林去世之后,周公黑肩确实履行了他对姬林的承诺,处处维护提拔王子姬克,只等着有一天把他送上周王的宝座。
    这一现象很快引起了一位周国大臣的注意,这位大臣叫辛伯。
    辛伯跑去劝说周公黑肩,他跟黑肩说:“周国本来就是以礼治国,上下尊卑,长幼有序,如果您现在硬要把庶长捧得和嫡子一样高,把姬妾等同于王后来对待,那迟早会出事的。”
    可惜的是,周公黑肩念着和周桓王姬林的战友情谊,对于辛伯的说法不屑一顾,就是一心要把王子姬克扶上去。辛伯一看周公黑肩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撒手不管,而是一直暗中监视着周公黑肩等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不备。
    三年后,周公黑肩和王子克开始行动了,他们聚集了一班人马,准备有机会时袭杀周庄王姬佗,然后扶立王子姬克。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年来辛伯一直暗中监视着他们,并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他们的阴谋,于是辛伯连忙进宫面见周庄王姬佗,将周公黑肩和王子姬克要谋反一事汇报给了他。
    周庄王姬佗大怒,马上集结军队逮捕周公黑肩和王子姬克,叛军不知事已败露,被打得措手不及,周公黑肩被杀,王子姬克逃走去了燕国。
    据说,当时的周桓王姬林的二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主角姬成父,时任周国国都洛邑的成父,相当于是首都警备长官,但这一场大乱,可能是把周庄王姬佗的疑心病挑了起来,使得他们这些王室的兄弟姐妹一时之间是互相猜忌,惊惶不安,姬成父是个聪明人,知道留在这里迟早得出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干脆一咬牙一跺脚,丢下官职,跑了。
    之后,姬成父就几经辗转跑到了齐国,被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看中,被推举为了齐国的大司马。
    在这之后,姬成父将在齐桓公姜小白手下,带领齐国的精兵出征四方,为齐桓公姜小白的“九合诸侯,尊王攘夷”的丰功伟业立下不世之功,而后来,姬成父这一支就改姬为王,他的后代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琅琊王氏,与后世东晋司马家族并称为“王与马,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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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给姜小白泼泼冷水一
    好了,现在国相也有了,制度也制定了,执行制度的人也找到了,农政、司法、监察、外交和军事等各项工作都已经开始步入正轨了,整个齐国就如同一架焕然一新的庞大机器,开足了马力往前出发,驶向他那光辉的终点。
    这时候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最起码,齐桓公姜小白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决定要先杀几只鸡,立立威望。
    既然决定要杀鸡,那么就得先选鸡,毕竟鸡笼那么大,大鸡小鸡一大堆,选对的鸡还是是很重要的。
    不过,对于齐桓公姜小白来说,这个问题似乎不是什么难题,在他心里,之前就已经有一只冒头了,还被他痛揍了一顿,既然如此,那何不继续挑选这只鸡,毕竟赢了第一次,还可以有第二次嘛。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知道,姜小白挑中的就是鲁国,不久前在乾时被他痛扁一顿的那个鲁国。至于出兵的借口,那真是太多了,不说当初鲁国支持公子姜纠派人劫杀他,光是之前数次干预齐国国君继承的内政,这也足够打他好几次了。
    既然万事具备了,那就去打吧,还等着干吗?齐桓公二年,刚刚继位不久的姜小白将要攻打鲁国,可是此时却有两个人向他提出了反对意见,而这两个人的意见,即使身为一国之君的姜小白也是不能忽略的,因为一个是他的心腹大臣鲍叔牙,另一个是他刚刚任命不久的国相管仲管夷吾。
    管仲的劝说很简单:“臣闻有土之君,不勤于兵,不忌于辱,不辅其过,则社稷安。勤于兵,忌于辱,辅其过,则社稷危。”
    简单总结概括一下,大意就是此时不适宜动兵,鲁国虽然欺负过你,但小白你还是大度一点,先忍一忍吧。
    至于鲍叔牙的劝说就更简单了,“管仲说的对啊!小白你还是听他的吧。”
    从客观情况来说,管仲和鲍叔牙地反对是有道理的,此时的齐国才刚刚踏上正轨,实力只是在缓慢增强,而并非一下子暴涨到了可以傲视诸侯的地步,所以此时正是应该潜心修炼内功的时候,并不适合立刻发动对外战争。
    但这时候的齐桓公姜小白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就想去找鲁国的麻烦。
    没办法,齐国国君是姜小白,他才是真正的大腿,而管仲和鲍叔牙只是干活的胳膊,胳膊自然是拗不过大腿的,于是齐国军队就在姜小白的命令下,气势昂扬地朝鲁国开过去了。
    另一边的鲁国朝堂,一听说齐桓公姜小白又要攻打鲁国,此刻的鲁庄公姬同和鲁国大臣是一阵混乱,对于之前的出兵攻齐后悔不已,同时,鲁庄公姬同也是有些懊恼,好歹你姜小白也算我的舅舅,虽然我之前是支持公子姜纠不支持你,但你也揍了我一顿了,何必还要苦苦追杀,赶尽杀绝呢?
    就在鲁国朝堂为了齐国来攻之事吵得不可开交时,突然一声“报”字长音,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随后,一名鲁宫卫士急步跑进来,跪倒报道:“启禀君上,曹刿曹大人请见。”
    鲁庄公姬同一听大喜,连忙命人去将曹刿请了进来。
    不久,一名粗布麻衣的高大汉子就随着宫人走入了朝堂,此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正是鲁国大臣曹刿。
    曹刿进入,和鲁庄公以及诸位大臣见过之后,开门见山就问到:“君上可是在与诸位大人商议齐国伐我一事?”
    鲁庄公姬同点头承认,问到:“不知曹卿有何高见?”
    曹刿不答,反而看向四周,再次开口问到:“不知君上和诸位大人商议得如何?”
    见曹刿发问,鲁庄公姬同正要开口,却见一名中年大臣站出施礼,他知这人有话要说,便点头首肯,没有言语。
    中年大臣慷慨陈辞:“君上,诸位,齐国此次来犯,明显是欺我国无人,前次来伐,我鲁国示弱于他,他便威逼我鲁国杀齐国公子姜纠,囚管仲召忽,而后来听说召忽自杀,管仲却已经成为齐国姜小白的坐上宾客,主持国政,杀其主用其臣,何等歹毒,如若此次再次示弱,难保这次害的,不是我鲁国公子或大臣啊!依我之见,君上当御驾亲征,一举败齐,以彰鲁国军威!”
    “非也!”中年人话音刚落,又有一老大人举手出来说话,只见他右手高举,走到堂中前方,面对鲁庄公姬同躬身一礼,道:“齐国之前来伐,不过为我鲁国帮助公子姜纠一事,然此事已过,公子姜纠一死,他也没必要再为此事来找不自在,依老臣看来,齐国想要的不过是钱粮财货,如今齐国强盛,内有管仲鲍叔牙等人为辅,外有王子成父掌兵,实在不可力敌,若能以微小代价换齐鲁和平,又何必费心费力打打杀杀,害苦百姓呢?依老臣之见,还是讲和为好!”
    “不对,应该战!”
    “就是,齐国欺人太甚!”
    “就知道打打杀杀,难道一战就一定能成功吗?”
    “民生多艰,为何总要挑起战事?”
    ……
    ……
    顿时,整个朝堂是闹做一团,一群人要求立即出兵作战,另一群人又认为不宜妄动兵戈,一时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吵个不停。
    曹刿看着眼前这群朝廷股肱,不由得是连连摇头,轻声叹道:“肉食者鄙啊!”
    说完,只见他看向坐在上首的姬同,给了他一个眼神。
    鲁庄公姬同被这些大臣也是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对于曹刿的眼神倒是心领神会,于是命令宫人下令散朝,然后单把曹刿留了下来。
    不久,诺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了鲁庄公姬同和曹刿以及几名侍卫宫人,总算是清静了一会儿。
    鲁庄公姬同这时才开口道:“曹卿,你现在可以讲了。”
    曹刿见四下已无其他大臣,也无争吵,却依然觉得刚刚那些争吵之语是喋喋不休,心里不禁对这位君上又是多了几分疑惑,此人为政?鲁国是否还有把握战胜齐国?
    想到这里,他心下存了一丝考究考究姬同的念头,于是依然不做正面回答,还是抛了一个问题出来:“敢问,君上,您的心里,是战是和?”
    鲁庄公姬同盯着曹刿看了一会儿,转而看向朝堂之外的一株绿叶小树,只见那小树在室外的狂风之中,一会儿右摆一会儿左摇,姬同脸上的肌肉陡然绷紧,似有怒意出现:“战!他齐国不就仗着自己实力强吗?我倒要看看,姜小白这家伙到底要报复到什么时候?难道还想灭我鲁国不成?”
    曹刿依旧面无表情,却看着姬同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道还算有几分血性,却不知他为君究竟如何?于是接着问道:“君上要和齐国征战,凭什么?”
    姬同的神情一僵,刚刚的那股怒气似乎陡然消散,颔首低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有些试探性道:“寡人为人素来慷慨,衣物美食,从来不敢一人独享,这……”
    不等姬同说完,曹刿打断道:“这些都是小恩小惠,施于大臣可以,可是我们打仗靠的是全军将士,难道您还能将这些小恩惠给到每个人身上吗?”
    姬同又思考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自信地倒:“也许上苍会保佑我们的吧?平日的祭祀礼品,我都准备的十分充足。”
    曹刿依旧摇头,语调莫名抬高:“即使神明知道,难道您还指望天兵天将下凡帮忙吗?”
    姬同一下有些泄气,摸着下颌处的须发,突然似乎想到什么:“我虽然不肖,但对鲁国国事还是一向勤勤恳恳,尤其对待刑罚人命,也是从来不敢马虎,扪心自问,我继位以来虽然没有多大建树,但起码也问心无愧,至少从未冤枉一人,对待刑狱,也多是以情理出发,推己及人。”
    曹刿听到这句话,此时心里终于是有些认可鲁庄公姬同了,虽然他执政以来确实有所疏忽,但起码他今日说的这些还是足以采信的,这样一个宽仁的主君,才是值得我曹刿相助的。
    第五十二章 给姜小白泼泼冷水二
    曹刿念及此处,道:“君上肺腑之言,治国之念,臣已知之。若君上要与齐军一战,曹刿请与君上一同出征!”
    说完,对着姬同深深一礼。
    鲁庄公姬同见曹刿肯出山相助,不由得大喜,连忙起身上前扶起曹刿,连声道:“那便有劳先生了。”
    不久之后,鲁庄公姬同御驾亲征,带着鲁国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征了,而随军同行的,便有曹刿。
    齐军和鲁军一南一北,均是向着对手前进,不久之后,两军就相遇于长勺(今山东莱芜东北)。
    此时正是春天正月,春芽初冒,野物刚出,残雪仍未消尽,正是最为冰寒之时,但在长勺之地,巨大的战车轰鸣和整齐的脚步声震撼了大地,惊吓了所有潜伏的或是已经活动在外的野物和飞鸟,逃之夭夭,避之唯恐不及。
    一时间,战场除了那些刚刚发芽青草和仍显荒枯的灌木,就只剩下两支一触即发的大军,却是其他什么活动的身影了。
    两军相遇之后,齐军果然士气高涨,军容齐整,战车轰隆,手中长弓利戈紧握,只待时机一到就冲杀过去,鲁军这边一见齐军军容如此威武,却也是有些怯意,但看到鲁庄公姬同和曹刿亲自督军,此刻正立于战车之上,不由得也是有了一点信心。
    齐军此时是想立马冲杀,但又想到是在别人境内作战,怕有什么不测,一时就没有先动手,鲁军这边本来士气就不如齐军,也是不肯先攻,于是两军一时间却是对峙起来,谁也不肯来个先手。
    就在两军对峙之时,曹刿告诉鲁庄公姬同,齐军自认战力优于我军,且其不久之前战胜过我们,挟胜者心态而来,此时士气正盛,绝对不可取触其锋芒,否则,我军必败。
    鲁庄公姬同忙问曹刿可有什么办法。
    曹刿又分析道:“齐军虽然士气高昂,战力强劲,但他也是远道而来,跨国作战本就不利,何况到了他国境内,精神士气虽然强盛,但只要我军不溃败,齐军就不得不一直保持对我军的高度戒备,您想想他又能撑个多久?反观我们鲁军,背靠鲁国大本营,属于境内作战,虽然战力不如齐军,但是却有着天然的优势,大可以拖下去,拖住他,拖的越久,便对我们越有利,只要我们把齐军拖在此处一段时间,他们迟早军心浮动,到时再打,必定手到擒来。”
    鲁庄公姬同深以为然,于是命令鲁军做好严格的防御准备,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允许出战。
    不久之后,齐军果然迫不及待想要开战,可是一连几通鼓过,鲁国军队却像只老乌龟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管齐军怎么挑衅都没有用,好几次他们想要发动进攻,可是看到鲁军那副严阵以待却又不主动出击的模样,又怕鲁军本土作战有什么埋伏还是后手,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齐军的军士们是感到越来越无聊,也越来越觉得对面的鲁军是一群怂包,根本就不敢和自己作战,于是是越来越松懈,不久之后,齐军这边已经是无聊至极,一些人开始做小动作,他们是聊天的聊天,休息的休息,骂人的骂人,连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直不动作的鲁军突然动了,鲁庄公姬同和曹刿立于战车上亲自指挥,鲁国军队的战车冲刺在前,步兵狂奔在后,一时间是沙尘滚滚,喊杀震天,只把那些松懈怠慢的齐军看得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手忙脚乱地去找兵器作战,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鲁军在曹刿的督促下,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杀到了准备不及的齐军面前,顿时间是攻守逆转,原来的绵羊成了凶恶的群狼,而原来的猛虎却是沦为羔羊,被无情地收割。
    此战,齐军大败,被鲁军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最终只能手忙脚乱地仓惶逃窜。
    鲁庄公姬同一见鲁军大胜,不由得是大喜,就要命令军队追击,可是曹刿却阻止了他,等到他探查清楚齐军确实手脚错乱,军旗不整且车迹混乱之后,才确认齐军确实不是在诈败诱敌,于是命令鲁军追击。
    之后,鲁军追着齐军的屁股打,一直把齐军赶出鲁国境内,这才班师。
    事后,鲁庄公姬同向曹刿请教此战中的关键,曹刿才一一为他说明了厉害,在此我们就不赘述了,大家有兴趣也可以再去翻一翻以前的那篇曹刿论战,相信一定能有一些与过去不同的看法。
    此战齐军大败,消息传到齐国国都临淄,仿佛是给齐桓公姜小白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照理说,经过这次教训,他也应该能看清现在的真实情况,那就是齐国此时刚刚起步,还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厉害,而鲁国这些老牌国家虽然弱,但也还没和齐国差多少,凭借齐军此时的实力,还是做不到横推诸侯的。
    但这哥们似乎是跟鲁国过不去了,一门心思就是想报仇雪耻,直看得管仲和鲍叔牙等人是一阵摇头,仔细一想就算了吧,反正齐国内政有自己几个人盯着,国势也是蒸蒸日上,姜小白爱折腾就先让他折腾吧,一次教训不够,那就再来一次,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
    就这样,齐国一方面努力搞生产,拼命大发展,另一方面,齐桓公姜小白又老是死盯着鲁国,就想找个机会整治他一下,两边是各行其道,谁也不耽误谁。
    很快,这个机会便被姜小白等到了。
    那一年,同样飘的不只有齐桓公姜小白,鲁庄公姬同经过之前的长勺一战,心里也有些自鸣得意。不由得就和姜小白一样,想整治一下自己的老对头宋国。
    当年二月,鲁庄公姬同率新胜的鲁军攻打宋国,教训了一顿不听话的宋闵公子捷
    宋闵公子捷就是那个当年逃到郑国的宋庄公子冯的儿子,为了这个子冯,宋殇公子与夷两次攻郑,后来被郑庄公姬寤生整的够呛。
    可惜鲁庄公姬同没有郑庄公姬寤生的本事,就在他攻打宋国后一个月,也就是当年三月,宋闵公子捷就展开了报复,他把当时归附鲁国的一个小国宿国给占了,史称宋人迁宿。
    在这之后还不算,当年六月的夏天,齐国齐桓公姜小白和宋国的宋闵公子捷联合起来,齐宋两军一起攻入了鲁国境内,一直打到了鲁国郎地,也就是今山东兖州市西北。
    这一下可是惹了马蜂窝了,之前靠着名将曹刿的运筹帷幄,鲁庄公姬同在长勺胜了一次齐军,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鲁军的战力是不够齐军打的,何况现在是齐宋两国联军而来,这下麻烦大了。
    但麻烦归麻烦,仗还是要打的,鲁庄公姬同也真是一条好汉,又是准备再一次的御驾亲征。
    这时的齐宋联军也没有轻举妄动,双方又是开始了暂时性的对峙。这时,鲁国一方开始派出侦查兵侦查敌军的虚实,要说这鲁国的情报人员实在不错,不久之后,齐宋两军的大体情况就被鲁国侦查清楚了。
    在得到情报之后,鲁国的一位大将公子姬偃(yan)就在军事会议上对鲁庄公姬同进言,他认为齐宋两军貌合神离,联盟并不牢固,只要鲁军能够先攻宋军,齐军必定不会及时响应救援宋军,到时鲁军抓住时机,在齐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宋军一举击溃,就可以掌握主动权。
    到时宋国兵败,必定撤退,而齐军见盟友撤走,必然不肯以一己之力与鲁军决战,鲁国便可转危为安。
    可以说,这是一个极其合理的建议,蕴含着极高的军事思想,公子姬偃对敌方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同时还成功找到了实力远强于鲁军的联军的唯一弱点,那就是齐军和宋军貌合神离,不够团结,而且他还很清楚自身的实力,知道鲁军战力肯定强于宋军,所以只要鲁军先行对宋军开战,齐军必定会先作壁上观,而不会及时救援,到时就可以一举击溃宋军,进而逼退齐军。
    这个计策可谓是有正有奇,极其经典。
    但就在这时,却有一个人对此计划提出了异议。
    第五十三章 给姜小白泼泼冷水三
    那个反对的人正是鲁庄公姬同。
    面对公子姬偃的合理建议,鲁庄公姬同却仍摄于齐宋两军的雄厚实力,觉得此计实在太过冒险,一旦齐宋两军并非如公子姬偃判断的一般,那么鲁军到时面对的就不止是弱于鲁军的宋军了,而是实力强大的两国联军。
    而面对实力远强于自己的对手,先行进攻,虽然可以说是富有勇气,但也可以说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到时鲁军无法及时击溃宋军,而齐军又从一旁袭击,鲁军必定两面受敌,除了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绝对没有第二条路。
    我个人猜测,鲁庄公姬同可能此时还沉浸于曹刿当初长勺之战的指挥艺术中,希望能够借助齐宋两军异域作战,而鲁军却是本土作战的优势,坚守阵地防御,然后再在齐宋两军攻击不利的关键时刻,让鲁军实施防守反击,将两国联军一起击溃驱逐。
    这种想法不能说错,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说这种策略只是一种下策,并且失败几率很大。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先弄清楚当时鲁国军队面临哪几种选择。实际上,在当时看来,鲁国军队至少有五种选择。
    第一种,先攻宋军。
    第二种,先攻齐军。
    第三种,对齐军和宋军一起发动进攻。
    第四种,寻找稳固阵地进行坚守,等待防守反击的时机。
    第五种,全军坚守国都城池,等待时机变化。
    这五种策略,我们逐项来进行分析。
    第一种,先攻宋军。
    我们已经分析过了,齐宋两军貌合神离,不够团结,鲁军攻打宋军时,齐军必然反应缓慢,给鲁军充足的时间击溃宋军,而宋军一败,齐军士气必定也会受到影响,且如果宋军就此撤退,齐军必定不肯以一国之力对抗鲁国大军,也会跟着撤退。
    可如果鲁军不能在齐军到达之前击溃宋军,则必然要同时面对两国军队的联手,到时必败无疑。
    综合来说,这一计风险大,成功概率也高,实为上策。
    第二种,先攻齐军。
    这种情况下,鲁军战力弱于齐军,想要赶在宋军救援之前击溃齐军,几乎不可能,在没有曹刿这等名将临阵指挥的情况下,能够保证和齐军打个平手已经谢天谢地了,更别说击溃齐军,所以这种情况发展到最后,就是鲁齐酣战之际,宋军突然杀到,与齐军一起将鲁军包做饺子,鲁军溃灭。
    综上所说,这一计风险大,胜率极低,应为下策。
    第三种,对齐国和宋国军队一起展开攻击。
    嗯……
    这一计纯粹自找没趣、自找苦吃、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无需任何分析,最后结果必定全军覆没。
    风险值爆表,胜率就是零,没有几乎,下策中的下策,下下策。
    第四种,坚守阵地,等待时机进行防守反击。
    这种情况基本不存在齐宋两军忌惮鲁军,不敢攻击的情况,因为齐军和宋军两军联合,战力远远高过鲁军,他们绝对会在鲁军龟缩之后第一时间发起进攻,所以鲁庄公姬同是没办法重现曹刿的长勺之战的。
    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就很考验鲁军的意志和士气,如果鲁国军队意志顽强、士气高昂,那么应该可以多坚持一会儿,而如果鲁军意志薄弱、士气低落,那自然能坚持的时间就不会太久。
    而在鲁军被齐军和宋军联合压在地上摩擦的时候,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奇迹出现,比如刚好刮大风,风向还是朝着齐宋两军的,大到他们都睁不开眼睛,战斗力大打折扣;亦或者是齐军和宋军的统帅莫名其妙在战斗中被某支流矢射中,当场身亡,齐宋两国联军军心不稳,阵脚大乱,除此之外,可能还需要有其他一些奇迹情况出现,否则鲁军就不可能防守反击成功,只能是一点点被吃掉。
    综上,这一计风险也大,胜率也低,下策。
    第五种,坚守国都,凭坚城据守。
    这种吗,鲁国军队能支撑的时间必定很长,估计会长到跨国作战的齐宋两国联军支撑不下去,或者是有其他与鲁国友好的国家救援,所以大概率鲁国是不会被灭的。
    可是这种情况下,相当于把大片鲁国领土和子民暴露在齐国和宋国的军队之前,到时齐军和宋军来个烧杀抢掠,一扫而光,鲁国损失就不知有多么惨烈了。
    而且这样一来,鲁国朝野上下必定痛骂鲁庄公姬同懦弱怯战,畏敌如虎,纵敌肆虐,鲁国国内反对势力必定趁此机会做大,到时联络外敌颠覆鲁庄公政权,鲁庄公姬同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平定叛乱,却也会让鲁国元气大伤,面对齐国和宋国时再无还手之力。
    综合以上判断,这一计策风险低,但胜率几乎没有,且后遗症太大,称得上是后患无穷,也是下下策。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事后诸葛亮得出来的结论,可是结合整个情况分析,公子姬偃提出的先攻宋军的计策无疑是当时唯一的一条上策,堪称最优解,只要处置得当,必定可以收获全功。
    但鲁庄公姬同反对,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无论选择其他的哪种策略,鲁国的结果都不会太好看。
    看来是得采取一点非常办法了。这应该是公子姬偃当时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姬偃就给我们展示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真实用法,这句话可不仅仅可以用在远离君主之时,即使君主就在身边,谁说就不能用了?
    在被鲁庄公姬同拒绝之后,公子姬偃没有气馁,他知道自己是对的,只有按照自己说的计策去做,才能力挽狂澜,赢取胜利,于是,他回去之后立刻集结整顿自己属下的军队,偷偷地从雩门(也就是鲁国都城的南城门)溜了出去,奔着宋军驻扎的乘丘而去。
    一时间,齐军的喊杀声威震四方,战马嘶鸣,士兵狂奔,整个乘丘地方好像突然打雷一般,轰隆声喊杀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奇袭的效果,公子姬偃还专门找来了一些老虎皮(真心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当年宋国还出产老虎这种猛兽?),将这些老虎皮披在最前方的一些马匹身上。
    这样一来,冲锋在前的就不单单是普通的马匹了,而是一群披着虎皮的老虎,那些巨大的冲锋战车这下就更像是怪物一般,吓得人心惊胆裂。
    而凭借这一天生的种族压制,宋军里面无论是马匹还是兵士,一时之间也确实是被吓懵了,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正在这边驻扎得好好的,哪里冒出来这么些凶猛的怪物?
    鲁军就这样冲入了宋军阵营,而已经吓破胆的宋军几乎丧失了全部战力,只顾狼狈逃窜,不到一会儿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
    而这边闹成这样,另一边的齐军也是早已知晓,但果然如公子姬偃分析那样,齐军反应简直堪称龟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军那种惨状吓到,还是根本没打算来救援,反正就在友军宋军被鲁国军队疯狂砍杀时,连一个来救援的齐军身影都看不到。
    而与宋军同时知道的,还有正处于鲁军大本营的鲁庄公姬同,不久,他便弄清楚了是公子姬偃不顾他的反对,擅自出兵了,这还了得?鲁庄公姬同顿时大怒。
    可生气归生气,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停下来不打吧?而且据情势来看,此时公子姬偃的鲁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鲁庄公姬同一下子就明白了此时时机的重要性,立刻命令全军集结,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宋军,接应公子姬偃,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宋军。
    不久,鲁庄公姬同便亲率大军杀到宋军前面,与冲锋在前的公子姬偃一起,疯狂砍杀宋军,在鲁军的疯狂攻势下,宋军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但就在这个危机时刻,宋军那边的将士也并非完全草包表现,在全军即将崩溃之际,一名宋将果断杀出,居然凭空抵住了鲁军摧枯拉朽的攻势。
    第五十四章 给姜小白泼泼冷水四
    那名凭一己之力力扛鲁军攻势的宋军大将名为南宫长万,此刻,他凭借个人武勇,聚拢了身旁的宋国精兵,一举杀入战阵,居然暂时抵住了鲁军那凶猛的攻势。
    一时之间,正在奋力冲杀的鲁军这边,也是察觉到了南宫长万那处的异常,几名将领带着军士连忙上前阻挡,但几番交手之下,都被南宫长万杀的人仰马翻,不堪抵敌。
    眼见形势逆转,鲁军原本的巨大优势居然渐渐被扳平,再这样下去,必然要先入耗时长久的僵持战,到时要是齐军一旦反应过来,前来支援,鲁军绝对不敌,后果不堪设想。
    不远处,鲁庄公姬同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几次战阵的,虽然紧张,却没有失去冷静,他细细观察着那处战斗,突然发现关键就是那名勇猛无匹的宋国战将,若非此人过于勇猛,鲁军尚且不会陷入苦战。
    一瞬之际,一条应对之际已经在鲁庄公姬同的心中成型了。
    “快!立刻取金仆姑来!”
    鲁庄公姬同一声喝下,旁边也是观望着战场变化的侍卫一惊,然后连忙应是,飞速跑去准备。
    不久之后,只见那名卫士手中端着一个模样古朴、花纹繁复的黑木长盒过来,半跪递到了鲁庄公姬同面前。
    鲁庄公姬同摸了一把盒子上的繁复古朴纹路,随后一举打开长木盒,只见在日光之下,盒内赫然有股微光射出,照亮了鲁庄公姬同的双眼,凌厉森然。
    一直淡金色长箭,微微闪烁金光,静静地躺在黑木长盒的锦布内,箭头尖锐,寒星一点,望之让人心寒。
    传说,古时一名鲁国贵族有一仆从忽然消失,十日之后才重新出现在人前,他解释说自己的姑姑得道飞升,召他相遇于泰山,临别之际将一根金光箭矢送给他,告诉他这根是神箭,只要射出,必能中敌!鲁国贵族心痒难耐,试了之后果然如此,因此将此箭命名为金仆姑。
    这种神秘之事自然是听听就好,但也从侧面反应出当时鲁国锻造的这种金仆姑箭矢的神奇之处,而此刻,鲁庄公姬同就要以此箭来力挽狂澜,结束这场战斗。
    果然,只见鲁庄公姬同弯腰拾弓,将那根金光箭矢搭到劲弓之上,运转气力,居然一下就拉了个满弓,跟着手上两指一松,一条金影一瞬即逝,带着无尽锐意直射宋国大将南宫长万。
    南宫长万正在厮杀酣战之际,忽觉得后心一凉,随即后背一阵锥心之痛袭来,痛的他是一声惨叫,忍受不住跌下车去。
    旁边鲁军一看机会到来,立刻奋力向前拼杀,一举杀败宋军,南宫长万由于重伤被俘。
    失去了南宫长万的武勇,宋国大军也是再也抵敌不住,被公子姬偃和鲁庄公姬同的合军轮番冲杀,大败而撤,不久之后,齐军见宋国大败吃亏,撤退回国,于是也不再与鲁军僵持,跟着撤退回国。
    齐桓公姜小白这次是彻底没了脾气,不到数月时间,先在长勺败于鲁军,现在又是与宋国联军攻鲁,却是无功而返,脸算是丢大了。
    面子丢了,冷水也受了,齐桓公姜小白这时算是明白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于齐国的实力也有了一个正确的认识。
    所幸的是,这一次齐国联合宋国出兵,虽然宋国军队被打了个半死不活,连大将都被鲁国俘虏了,可是齐国军队却并未受到什么损失,算是为齐国保留了一点实力和颜面。而后来那位被俘虏的宋国猛将南宫长万,也在宋国兴起了一场血雨腥风,间接给了齐桓公姜小白一个机会,不过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说。
    齐国被姜小白一阵折腾之后,虽然连着吃了两次瘪,但国内的生产活动和经济发展这些却没有停滞,归根到底,还是齐桓公姜小白有一个好管家,管仲管大人。
    在管仲管大人的英明指挥下,在鲍叔牙、宁戚、隰朋、宾须无、东郭牙等人的努力工作下,齐国国力在这几年是不减反增,间接地弥补了姜小白的两次对外战争失利造成的损失。
    现在的齐桓公姜小白算是明白了管仲和鲍叔牙的良苦用心,于是也就采纳了这两人的谏言,不再去外面胡搞瞎搞,专心地致力于国内的管理事务上来。
    同时,他对自己的对外策略得不足也有了充分的体会,知道仅凭自己一国,是根本不足以在乱世之中鹤立诸侯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一种对外策略,无论是战争还是外交的策略,以此来帮助他实现这一梦想。
    为了这个目标,他决定去询问他的大管家,万能的管大人。
    对于齐桓公姜小白的这一点疑惑和需求,管仲其实早就有所准备,他告诉姜小白,“从古到今,强国无数,但是无论多么强大,这些国家最终还是化为烟云,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君上可知为何?”
    面对管仲这一问题,姜小白却是面露愁容,废话,如果我要是知道,那还用得着来问吗?
    “您就不要卖关子了,寡人此次是真心求教的。”齐桓公姜小白无奈说到。
    管仲看着这家伙的脸色有些尴尬,知道他吃了这两次亏,确实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和错误,于是也不再提问了,直接说道:“自古至今,那些强大的国家基本只重视土地与财货,他们以为只要能得到广大的土地和富可敌国的财物,自然就可以威服诸侯,可以管理好百姓,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当他们不断对外征战,一天天强大起来,可是诸侯对他们的态度却也是不断改变,从敬佩到畏惧最后到仇视,而百姓也是一样,强大的军事实力固然能压倒国内的反对声音,但也间接丢弃了民心,可惜的是,那些君王却仍然乐此不疲,只看到自己得到的土地财物,看不到失去的人心,最后即使再强,不也只能落得一个灭国下场吗?”
    齐桓公姜小白这时似乎明白了管仲的意思,他又问道:“那到底应该怎么做?照您的说法富国强兵仍然是远远不够的?”
    管仲回答:“很简单,您现在不就有机会吗?宗主衰退,正需要一位匡扶之臣,戎夷和南边的楚国日益强盛,不正威胁着中国诸侯吗?您现在国富兵强,正好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朋友,打击共同的敌人,这种时机,不正是您大显身手之时。”
    齐桓公姜小白大喜,自此,齐国的对外策略算是彻底定下了。
    定下了战略,自然就得执行了,但临到最后,齐桓公姜小白还是决定任性一把,起码打一次胜仗,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这一次他算是学乖了,没有再去招惹鲁国一类的强国,相反地,他决定找一个曾经得罪过自己的国家开刀,这个国家是一个小国,名为郯(tan)国。
    郯国是一个小国,位于齐国西南边,算是齐国的邻居,当年,齐桓公姜小白为了躲避齐襄公姜诸儿的乱事,从齐国逃了出去,而他经过的其中一个地方,就有这个郯国。
    郯国国君也不是什么有远大目光的人,对他来说,姜小白当时就是一个在齐国混不下去了,被赶出来的流亡公子,没有什么好在意的,现在跑到自己国家里来,简直就是专门来蹭吃蹭喝的,于是他对姜小白一行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后来干脆想了个招,把这一群人赶走了。
    至于是什么招,我也不知道,反正史书上就记载了两个字“无礼”,估计就是该给的待遇不给啊,什么本来应该按大国公子的待遇接待姜小白一行人,结果他们却削减了待遇,只是按一般平民的规格给他们一口饭吃,诸如此类等等。
    这种事在当时发生了实在太多,后来的晋文公姬重耳也被这么无礼过,而纵观来看,一般无礼的都是一些小国,大国对于这些流亡公子,如果是人才,那都是各种吃好喝好陪好,极负投资眼光。像后来的姬重耳流亡到了齐国,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齐桓公姜小白却仍然一眼看出这个人是个难得的人才,硬是把自己宗族的一个年轻美女嫁给了她,各种热情招待。
    所以说,大国之所以成为大国,而小国之所以一直是小国,那真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五十五章 宋乱,齐桓公的机会到来
    话扯远了,郯国之前无礼了齐桓公姜小白,而姜小白现在当了齐国国君,翅膀硬了,实力够了,也需要找个反面典型来立立威风了,那这时自然就想起郯国了。
    公元前684年,齐桓公二年,也就是齐桓公连着被鲁国按着摩擦了两次这一年,十月初冬,军容齐整,训练有素的齐军再一次出征了,目标正是郯国。
    郯国国小兵弱,怎么可能是齐国军队的对手,没过多久,捷报就传了回来,郯国灭,国君出逃,而巧合的是,郯国国君和齐桓公姜小白之前的逃亡目的地一样,都是莒国。
    行了,多少总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那么接下来就该耐心等待了。
    我要偷偷修炼,然后惊艳你们所有人,这应该是当时姜小白心里的真实写照。
    上天没有让姜小白等太久,他仅仅等待了两年,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正式踏上了九合诸侯的道路。
    说起这次机会,还跟鲁军俘虏的那个宋国猛将南宫长万有关。
    南宫长万,也被人称作南宫万,春秋时宋国的猛将,双手力大无比,作战勇猛,是当时宋闵公子捷手下的一员悍将。
    南宫长万被金仆姑射中被俘之后,宋国的宋闵公子捷并没有忘记这位大将军,在他被俘不久之后,宋闵公子捷就修书请求鲁国释放了这员猛将,但他没想到是,自己的这一做法,却是亲手把自己送上了黄泉之路。
    公元前682年,秋,去年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水灾的宋国这一年收成不错,再加上是天清气爽的天气,宋国已经略显金黄的原野之上,野物齐出,俊鸟高飞,宋闵公子捷此时兴致很高,带着一班随从就出来射猎。
    因为是秋猎,所以南宫长万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跟了过来,只见他箭法颇为精妙,追捕野物是连连得手,不一会儿就收获颇丰。
    而宋闵公子捷那边相比起来,可就逊色许多,猎物还不及南宫长万的三分之一。
    就在这时,只见高天之上,一阵尖声鸣叫传来,宋闵公子捷和南宫长万同时举目望去,只见一只青灰大鸟极速翱翔,盘旋于不远处的蓝天中,好不惬意。
    宋闵公子捷心中一喜,马上是张弓搭箭,就要将其射落,可这时却只听旁边的不远处传来南宫长万那粗厚的嗓音:“君上,此鸟飞得太高,恐您力有不逮,还是让给末将吧。”
    宋闵公子捷一听,再一看南宫长万那辆车上满满当当的一车猎物,比自己这边多了许多,不由得有些争胜火气,于是没好气道:“南宫大人多虑了,若不信寡人能射,你我可同时引箭,看看究竟谁的箭法精妙?”
    南宫长万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应声好,跟着就张开弓来,只等宋闵公子捷那边信号一出,就要射杀那只大鸟。
    却只听得旁边一声箭鸣,宋闵公子捷却是不等南宫长万,已经自顾将箭射出,南宫长万目不斜视盯着那只大鸟,但耳边一动,却也知晓了大概,但他并不慌张,而是将弓拉了个满怀,调整角度,对着宋闵公子捷的羽箭方向便是一箭,而射出这一箭之后,他又立刻抽出另一只羽箭,再次张弓射箭,此次却是对着那大鸟方向。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两箭之间间隔不足数息,前一箭居然硬生生将宋闵公子捷那一箭顶了开去,但也惊吓到那只青灰大鸟,可那大鸟还来不及远离,便已经被南宫长万的第二支羽箭射了下来。
    一声悲鸣,大鸟掉落下来。
    “你!”
    宋闵公子捷见南宫长万居然如此争猎,不由得大怒斥到,但只听得南宫长万那边却是连续数声君上恕罪,便已命身旁随从去捡拾猎物了。
    “哼!”
    宋闵公子捷眼睁睁看着猎物被南宫长万夺去,又见南宫长万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头是愈发恼怒,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冷笑出声。
    “若是当初乘丘一战,南宫卿也能有今日之勇武,想也不比招致那俘虏之辱。”
    话音未落,南宫长万那边已经是横眉倒竖,面红如血,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他这一生经历战阵无数,但那一次却莫名其妙被暗箭偷袭,被俘于人,一向视为平生大耻,发誓必要报仇雪恨,但没想到今日却是自己的主君揭破自己伤疤,此时只想大发作一番,却又不敢,只怕快要憋出内伤来。
    无奈之下,南宫长万只得默默不语,手中双拳紧握,低头看地。
    宋闵公子捷见他如此样子,心中不由得是大为舒畅,却是不退反进,得寸进尺倒:“寡人原本敬佩南宫卿之勇猛无匹,但是自从乘丘一战之后,想来南宫卿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没办法,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南宫卿也只是一届凡人,难免失手嘛。哈哈哈”
    说完居然还是一阵长笑,惹得他身边诸人也是笑了起来。
    听着那刺耳笑声,南宫长万只觉得胸中怒火无限,就要撑爆自己爆发开来,但是一想到对方的国君身份,他也只能干忍着,不敢有所冒犯。
    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止,南宫长万胸膛剧烈欺负着,却只见他猛的大吸一口,慢慢抬起头来,阴森森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宋闵公子捷,随后拱手,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到:“君上所言正是,臣下惭愧!”
    宋闵公子捷心中的气也出了,此时也是心满意足,不准备再继续羞辱南宫长万,冷淡应了一声,然后带着随从们慢慢离去。
    只是他看到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南宫长万突然抬头望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那眼神中,阴冷之火不断燃烧,杀意腾腾。
    从此时开始,南宫长万就立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杀死宋闵公子捷,谁侮辱他,谁就得死,即使是君主也不例外。
    当年的八月甲午日(查了一下应该是当年的九月十一),南宫长万设局,将宋闵公子捷骗到了蒙泽(就是今天的河南商丘县东北),并在此处亲手结果了宋闵公子捷的生命。
    南宫长万弑杀了宋闵公子捷后,知道这件事情必定要传扬开去,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定要做到底,只有自己再立一个宋国国君,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否则的话,自己迟早是个被宋国的大臣和公子们围杀的下场。
    之后,南宫长万立刻是跨上战车,朝国都的方向飞驰而去。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弑杀宋闵公子捷的事情已经被当时逃出去的人传了回去。
    宋国大夫仇牧已经知道了宋闵公子捷被杀之事,义愤填膺的他立刻就带着一队兵士要出城讨逆,而此时的南宫长万也已经在赶会国都的路上,世界就是如此巧合,仇牧和南宫长万就在城门口相遇了。
    一看到南宫长万,大夫仇牧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刻就带着兵士与南宫长万等人展开了搏斗,可惜的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南宫长万是宋国的猛将,武力值爆表,论打架,三个仇牧估计也打不过一个南宫长万,很快地,仇牧就被南宫长万干掉了,史书上说他是被南宫长万反击,牙齿磕在了门扉上撞死的,真是一种痛苦的死法。
    不过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应该敬佩这位忠心耿耿,勇气可嘉的仇牧大夫,即使明知不敌,即使会血洒当场,但大义所在,吾往矣!
    大夫仇牧就这么成了被南宫长万杀死的第二人,而在杀死他之后,南宫长万也不再耽搁,车不停轮地往宋国宫室赶去,而他在途中经过了东宫西面,在这里又遇到了另一位宋国重臣,就是那位曾经弑杀了宋殇公子与夷的宋国太宰华督。
    南宫长万知道华督位高权重,留下他估计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杀了了事,于是,当年的弑君者华督,在二十八年后,被另一个弑君者南宫长万杀掉了。
    这种巧合,真不知道是历史故意的安排,还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不过每每看到此处,我都忍不住想起一句话:杀人者,人恒杀之。
    还有一点值得说一下的就是,被南宫长万杀死的仇牧和华督,实际上都跟宋国公室有血缘关系,往广了说,他们也算是公室子弟,因此,此时倒在南宫长万手中的宋国公室后代,已经有三个人了。
    第五十六章 北杏会盟,称霸之始
    南宫长万占据了宋国宫室之后,立了一个叫子游的公子为君,据传这个子游是宋闵公子捷的弟弟,但也有说法是堂兄弟。
    而其他的宋国公子们此时却是人人自危,在南宫长万发动血腥清洗之前,他们就连忙逃走了,一些人逃到了萧邑(宋国的附庸城邑,在现在的安徽萧县西北),还有一个宋闵公子捷的亲弟弟叫公子御说,他跑到了亳地(现山东曹县东南)。
    南宫长万知道其他公子都不足为惧,但这个公子御说却是今后最有可能联络其他诸侯来复仇之人,于是他命令自己的弟弟南宫牛和属下的将领猛获率军包围了亳地,想要将子御说的反扑扼杀在萌芽之前。
    但他终究还是想错了,当时想要报仇的可不仅仅是子御说一人,事实上,当时的宋国公室子孙繁盛,势力极大,对待南宫长万的叛乱,他们早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兵剿逆了。
    很快地,跑到萧邑的那些宋国的公子公孙们就联络了一大批宋国公室子弟,包括但不限于宋戴公、宋武公、宋宣公、宋穆公、宋庄公等人的子孙后裔,同时,萧邑的大夫子大心也加入了他们,义愤填膺地表示一定要讨灭那个叛乱狗贼南宫长万。
    这些宋国公子们为了确保胜利,还专门联络了另一个诸侯国曹国,当年的冬十月,宋国公室、萧邑大夫和曹国军队三方联军就开赴了亳地。
    事实证明,南宫长万的叛乱果然是不得人心的,这一战没进行多久,南宫牛哥猛获的军队便大败于宋萧曹的三方联军,猛获逃走去了卫国,南宫牛更是当场被杀。
    随后,联军是再接再厉,气势汹汹地杀向国都,南宫长万见联军势大,知道再留在此地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也脚底抹油开溜了,要说此人确实勇猛,不仅力气大,连耐力也是十分惊人,估计还练过马拉松之类的体育项目,只见他用一辆轻车拉着他母亲,居然一口气从宋国国都跑到了陈国,真是骇人至极,如果他放到现在,怎么也应该能混个国家级运动员。
    在南宫长万逃跑之后,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名义上的国君子游,诸位公子们对这个假冒伪劣国君是十分恼火,直接就把他处死了,随后,他们一致推举宋闵公子捷的弟弟子御说继承了宋国国君之位,这就是宋桓公。
    之后宋国向卫国要求归还猛获,向陈国行贿,让他们把罪魁祸首南宫长万送回来,卫国害怕得罪宋国,于是就把猛获送了回来,而陈国答应宋国之后,知道南宫长万武力过人,于是就让一个美女去陪他喝酒,将他灌醉之后,用犀牛皮把他包了起来,捆紧后送回了宋国。
    宋国的大臣和公室对这两人是恨之入骨,对其施以了酷刑,史书上记载的是“醢(hai)之”,醢,可以解释为我们平时吃的那种肉酱或者是鱼肉酱,通过不断用利器对同类进行砍剁形成,所以醢之的意思就是,宋人直接把南宫长万和猛获剁成了肉酱,简简单单一个字,即使放到我们现在想来,一想到那个骨肉横飞的血腥场面,不由得让人是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好了,这大概就是宋国内乱的全过程了,可能有人就说了,宋国乱就乱呗,和齐桓公姜小白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又说是他的机会。
    宋国平定叛乱的这一年,已经到了齐桓公四年,距离他被鲁国教育了两次的齐桓公二年,已经过去了两年。
    两年以来,齐桓公姜小白牢牢记住了管仲管大人的谋划和策略,那是韬光养晦,不争不抢,一心一意搞生产建设,而齐国在他的安静下,在管仲大人的规划指挥下,在其余诸位大人的共同努力下,实力突飞猛进,早已今非昔比。
    打个比方,如果以金庸老爷子笔下的武林高手来比喻,两年前的齐国如果还只是刚刚学会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这些绝世武功的郭靖,那现在的齐国就是已经将这两门武功融会贯通的郭大侠;若以七龙珠为例,两年前的齐国如果还是只会二十倍界王拳的孙悟空,现在的齐国就是已经突破界限变成超级赛亚人的卡卡罗特,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内功修好了,那就得试试外交了。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这时制定的策略就是联络各个诸侯,组成一个强大有力的联盟,于是宋国内乱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了,你看看,现在宋国发生了内乱,我们身为他的好邻居好亲戚,难道不应该拉他一把吗?
    于是,公元前601年,齐桓公五年的春天,齐国、宋国、陈国、蔡国、邾国五国就在北杏(现在的山东东阿县附近)开始了会盟,这里其实是有争议的,因为有些说法是当时鲁国的鲁庄公姬同也参与了北杏会盟,可是个人认为这不太可能,因为在北杏会盟之后不久,鲁国就又被齐国拉出来做反面教材了,如果齐对鲁的态度,在北杏会盟之后翻脸如此之快,且是在鲁国没有任何背约的情况下翻脸,那就完全是违背了齐国此时联络诸侯的策略。
    此次会盟地目的只有一个,帮助宋国平定内乱,但不知是讽刺还是搞笑,此时具体宋桓公和诸公子平定叛乱已经过了几个月,都已经是第二年了。
    呵呵,虽然如此,但齐桓公姜小白却不觉得这次会盟有些晚了,虽然宋国内乱已经自己搞定了,可是我们还是可以就此事展开讨论和分析总结,吸取教训,以防以后再次发生这件事情嘛。
    看看这些与会的诸侯国,除了齐国一个大国,其余什么宋、蔡、陈、邾都是中小诸侯国,行了,您拳头大,说什么都有道理,既然已经召开了会盟,那就好好开吧。
    于是,此次北杏会盟在友好热烈的氛围中开始进行了,齐国作为东道主和老大哥,自然担任了此次会盟的主持和主导之位,各方就宋国内乱的情况表达了关切之意,同时对宋国遭遇的不幸境遇表达了真挚的问候,同时谴责了以南宫长万为首的叛乱分子,对与其合作的公子子游、南宫牛猛获等人表示愤慨,也对宋国各位公子和大夫们的无私为国的勇敢精神表示肯定。
    与此同时,齐桓公姜小白作为此次会盟的主持和东道主,对一位受到邀请却并未前来赴约的诸侯国遂国表示了不满,其余诸侯也纷纷就此事发表了意见,表示必须对遂国予以制裁。
    会后,诸侯总结了此次会盟地大概内容和总体精神,表示愿意接受以齐桓公姜小白为首的齐国老大哥作为盟主,在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进退。
    会盟在一片友好和谐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齐桓公姜小白很满意,陈国、蔡国和邾国突然有了一条大粗腿抱,也很满意,但宋桓公子御说不满意。
    在会盟上,虽然宋桓公子御说表面和和气气,大家都是兄弟,但实际心里十分不舒服,反正对于齐国这种借人伤疤谋利之事,他心里是一百个不爽。
    齐国当盟主?凭什么?借着我们宋国的内乱,搞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会盟,归根到底还不是想自己做老大?还要拿我们宋国当借口,凭什么?就凭你齐国比我宋国强那么一点?我不愿意。
    这样一来,这次北杏会盟也就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不过出乎宋桓公子御说意料的是,他的不满和反抗不仅没有给齐国带来什么麻烦,反而使齐国觉醒了另一个技能,更加巩固了齐国盟主之位。
    而这次的北杏会盟,也可以看成是齐国的称霸之始。
    不过这是后话,虽然北杏会盟已经结束了,齐桓公姜小白也如愿以偿当了盟主,但此时齐国还没有展示出其真正的实力,难免有些人不服。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吧,让你们见识一下现在的齐国实力。
    第五十七章 齐国的真正实力
    北杏会盟结束之后,为了震慑一下新归服于自己的陈、蔡、邾等国,同时也显摆一下齐国目前的实力,齐桓公姜小白决定要对外发动两次战争,不过虽说是两次,但实际姜小白的战争对象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鲁国。
    吸取了之前和鲁军作战的教训,齐国这一次没有直接攻打鲁国,而是先把矛头指向了另一个小国,就是之前没有来参与北杏会盟的遂国。
    遂国,是当年周武王分封舜的后裔所建立的国家,位于鲁国西侧,与鲁国接壤,大概的位置在今天的山东肥城市南边。这个国家很小,而且离鲁国很近,算是鲁国的一个附庸。
    据我猜测,这个遂国之所以不去参加齐桓公姜小白的北杏会盟,大概率是因为他不想得罪自己的大哥鲁国,因为我们之前说过,齐桓公姜小白在继位的两年内两次攻打鲁国,虽然没有得手,但是对于齐鲁两国的关系却可谓是伤害极大。
    可是遂国国君不去参加会盟的想法很明显只在低层,他没有思考一下,我齐桓公姜小白与鲁国交恶,既然都不去邀请鲁国参加北杏会盟,那为什么要去邀请自己这样一个鲁国的附庸小国。
    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很简单,那就是他早就料到有鲁国在,遂国不可能来参与由齐国主导的会盟,那在这之后,攻打遂国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好的,那么接下来的东西也很好猜了,攻达鲁国的附庸遂国,那鲁国就一定得被卷入这场战争中来,到时候,齐国再次伐鲁的借口不就有了吗?
    什么?你问我打不打的过?
    如果不是有必胜的把握,齐桓公姜小白和治国大师管仲管大人怎么可能敢如此谋划?
    接下来的剧情相对的就简单很多了,不过出乎齐桓公姜小白意料的事情,在他这一番精心谋划之后,齐国还是没能占到鲁国半点便宜,可是即使如此,鲁国却间接地给齐国送了一份大礼,加速了将齐桓公姜小白的称霸之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看接着往下说。
    制定了攻打遂国的计划之后,齐国军队于当年的夏季六月,是马不停蹄地朝着遂国直扑而去。
    这场战斗很没有意思,遂国是小国,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强大的齐军,没过多久就被齐军灭掉了。
    而鲁国的这个老大哥当的是很不称职,丝毫没有要救援遂国的意思,眼睁睁看着齐军在自己眼皮底下吞掉了自己的附庸。
    不知道鲁国是不是识破了齐国地计划,以为凭着不参战就可以不卷入与齐国的战争之中。
    不过俗话说得好,欲加之罪是何患无辞,鲁国以为不参战就可以不与齐国为敌,但人家存心来找你麻烦,怎么可能让你跑的掉呢?况且之前齐鲁的摩擦和矛盾那么多,怎么可能逃的掉?
    灭了遂国没多久,齐军就再一次出动了,这一次的目标正是他们的老对手——鲁国。
    鲁国只能被逼无奈还手了,可是这一次的齐鲁实力差距实在过于巨大,即使鲁国此时还有曹刿等名将存在,但也挽回不了败局,即使有着主场作战的优势,曹刿率领的鲁军也是三次败北,几乎被打出了恐齐症。无奈之下,鲁国国君鲁庄公姬同只能派人求和,表示愿意将包括遂国在内的一些领土割让给齐国。
    齐国的齐桓公姜小白是心情大悦,被鲁国连着玩了两次,这一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很快的,他便接受了鲁国的条件,命令前方军队暂停进攻,并要求鲁国的鲁庄公姬同与他在柯地(现在的山东阳谷县东北)举行让地会盟。
    鲁国,还有陈国、蔡国、卫国、宋国等等,终于看到了齐国现在可怕的实力了吧!从此之后,我姜小白就是你们共同的盟主,霸业就要到手了!
    当年冬季,齐桓公姜小白和鲁庄公姬同正式会盟于柯地,为了展现自己盟主的地位,姜小白还同时邀请了其他一些诸侯与会,一起见证鲁国的归服。
    冬,鲁国曲阜。
    国都的宫室内,早已燃起了取暖的盆火,几个火盆内,明亮光洁的火焰跳跃着,将周围照亮了一片,地上的光斑呈圆形,驱散了周围那时刻寻着机会要钻入人体的严寒,给这寒冷的诺大宫室带去了一些暖意。
    此时,鲁国国君鲁庄公姬同正端坐在最前的一个火盆旁,双手在盆边缓缓搓着,眼睛死死盯着盆内烧尽的灰黑色的灰烬,眉头紧锁,面露苦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失去的东西。
    在姬同前方不远处,另一个高大的人影也端坐在一个火盆之旁,但这个人似乎不仅不觉得寒冷,反而有些燥热,不断用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细细一看,此人面容刚毅,胡须茂密,极富神采的双眼微微眯起,使得眼角的轮廓愈发呈现出利刀状,让人望之生畏,此时他那黑亮色的眼睛内,倒映着两团微微颤抖的火焰,似乎是按捺不住的怒意,简直要实质而出。
    这个人,正是之前大败齐军的鲁国名将,曹刿。
    此时殿中只这两人,其余宫人侍从均已不见,估计是被遣退出去了,而宽阔的宫殿内,因为两人都不说话,却是显得十分安静。
    这种安静持续了许久,才被一阵叹息声打破,随后鲁庄公姬同的声音在殿内响了开来:“唉!曹将军,此次我鲁国败师丧地,真是国之大耻啊!”
    说这话时,姬同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紧握起来,看得出十分用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以至于指节处都有些发白。
    曹刿郑重起身,对着前面的姬同重重地单膝而跪:“臣下无能,数败于齐军,实在是该死啊!”最后这几个字,倒像是咬着牙说出的。
    姬同抬头望了曹刿一眼,随后一阵苦笑,对着跪着的曹刿虚扶一下,道:“仅仅两年,又有谁能知道齐军居然强悍至此,姜小白、管仲!寡人真是小看了你们!这一战,即使我军拼死力战,也不过是落败二字,这是天意也!又如何能赖将军,将军快快请起吧!”
    曹刿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旧跪在原处一动不动,一会儿才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含着狠厉之色,“君上,末将还有一计,或许可以力挽狂澜,取回被齐国侵占的国土。”
    “哦?”
    姬同惊讶轻呼一声,随即连忙问道:“何计?曹将军赶紧道来!”
    曹刿苦笑一声,道:“不急,此种风险末将还需要和君上说清楚,若用末将此计,也许君上与我都可能命丧黄泉,即使如此,您还想听吗?”
    姬同脸色一僵,看着曹刿那认真模样,想必不是虚言,不由得有些犹豫,他死死看着曹刿刚毅的脸庞思索了一阵,突然面上也是涌起一抹狠色,重重道:“丧地败师,国辱无过于此,寡人身为鲁国国君,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曹将军尽管说来!”
    曹刿眼中精光一闪,重重拜于地上。
    “末将听命。”
    随即上前对姬同耳语起来。
    鲁国宫城之外,寒天流云下,两只苍青飞鸟长声悲鸣,居然逆行北上,一左一右,朝着远方那朵黑色阴云箭射而去。
    ……
    不久之后,一队使者从鲁国国都曲阜出发,一路朝着东北而去,目的地赫然就是齐国国都临淄,此时距离齐鲁两国的柯地会盟,已经没有几日了。
    第五十八章 柯地会盟,德服诸侯
    在柯地会盟即将开始之前,一队鲁国使者带着鲁庄公姬同的要求驶入了齐国国都临淄,带来了鲁国对齐国的一些关于会盟的要求。
    “齐鲁百年毗邻,友谊亲戚之邦,今齐君贤圣,又兼管夷吾相国有道,齐国雄强势成,非鲁之弱邦可比。近而诸年,虽有矛隙,却无海恨,弥隙归好,正在此时。柯地一盟,鲁君急切,然柯地为齐邑,齐国强盛,鲁国势弱,此次会盟,鲁君一心求和,想必是和谐亲善之会,故有此求,去兵掩戈,茶酒相和,敬天立约,以此方得彰齐鲁亲和之誓。望君允之,不胜欣喜鼓舞之至。”
    这一段只是个人的酸言腐辞,兴之所至而已。大家可以不看,简单来说,鲁国的意思就是说此次柯地会盟是你们齐国和我们鲁国的一件大好事,鲁国国君和与会人员在参加会盟时不要带兵器,希望齐桓公姜小白也可以如此做,并禁止其他与会的诸侯国也带兵器参加。
    对于鲁国的这个要求,齐国朝堂内部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以齐桓公姜小白为首,他们主张同意鲁国的请求,毕竟盟约的地方是在齐国的城池,安保都由齐国卫士负责,鲁国和其他诸侯国肯定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即使有,也在可控范围内,所以不必特意带兵器去参加盟会。
    而另一派的意见却与齐桓公姜小白他们迥然不同,这一派以国相管仲管大人为首,他们认为其他诸侯国此时都对齐国有所忌惮,如果不加防备,恐怕有什么不测,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甚至可以取消此次盟会,等日后再来。
    最终,这两派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可由于赞同派是齐桓公姜小白为首,手里握有一票肯定权,所以最终还是决定不带兵器参与此次柯地之盟。
    就这样,齐桓公姜小白怀着一颗相信未来盟友的纯洁之心,带着大队人马随从奔赴柯地,准备接受鲁国献上的土地,顺便感受一下成为诸侯盟主的无上快感,权力、名声、财富、土地,就要到手了!
    与齐桓公姜小白的愉快相反,此时的鲁国队伍中,鲁庄公姬同和大将曹刿是十分紧张,行进途中,两人还时不时用手摸摸胸怀处,确保里面的东西还在。
    终于,到了正式盟会的那一天。齐国、鲁国以及其他与会诸侯都已到来,会场上方是一列临时搭建的台阶,最上面是一个高台,高台上布置着一桌一席,后面一杆大旗上大书一个齐字,迎风飞舞,气势不凡。台阶下方,两侧整齐码着坐席和案台,后面也都有一杆杆各色大旗,书写着各自代表的国家名字,而其中最接近主台的,无疑就是鲁国。
    此时,会场内的喧嚣已经慢慢静了下来,各个诸侯或是代表在见面施礼之后,此时是各自走到自己位置前坐下,等待着正主齐桓公姜小白上台发表讲话。
    就在姜小白上台时,许多诸侯都把或敬畏或不满的目光投向姜小白,让他十分受用,享受着作为主角的时刻,而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些人则是不时偷偷用目光瞟向鲁国的鲁庄公姬同和他身后站着的大将曹刿,幸灾乐祸者有之,暗自同情者有之。
    对于这些内涵各异的目光,鲁庄公姬同都显得十分镇定,丝毫没有受其影响,仍然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就连姜小白走过身前都目不斜视,不予理睬。
    齐桓公姜小白慢慢走上高台的主位坐下,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讲话,但在这时,本来好好端坐在座位上的鲁庄公姬同突然动了,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刷”地一声,一柄锐利小刀出鞘,一下子出现在姬同手中,随后他往前大跨两步,一下子上了高台,来到了姜小白身旁,姜小白刚要动作,把柄利刀刀刃已经架到了他的脖颈处。
    “都别动!”姬同一声怒喝,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齐国卫士瞬间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望着高台上被挟持的姜小白,再也不敢动作。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管仲极速跑向高台,一边跑一边叫到:“鲁公住手!鲁公住手!什么都可以商量!”
    可未等管仲大人跑上台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也是拔剑而出,出现在两级台阶上,挡住了管仲的去路。
    管仲一看这人身材高伟,面容刚毅,正是鲁国大将曹刿,而他手中那柄利刃,正直直指向自己。
    姜小白的后背冷汗直冒,只觉得脖颈处一片寒意,似乎只在下一刻,他就将人首分离,死于非命,但此时他强行压下心头畏惧,冷静问道:“鲁公,你这是为何?”
    姬同冷冷看了姜小白一眼,然后环顾诸侯,大声道:“为何?你说为何?你屡次三番欺我鲁国,现在还逼寡人割地受辱,寡人无能,无法抵抗,但如此下去,寡人还有和颜面见我鲁国先祖!今日寡人就与你齐公一齐殒命于此,你若怕了,寡人陪你!”
    姜小白被他说的懵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却听见下面管仲高喊道:“鲁公,一切好说,鲁国失地,齐国愿意即刻奉还,只求你莫伤我主!”
    姜小白心中一急,高喊道:“管相!这……”
    还未说完,姬同的利刃又近了一分,顿时不敢言语。
    管仲看着姜小白道:“君上,区区小地,不足挂齿,我齐国与鲁国以汶水为界,请君上恩准!”
    齐桓公姜小白内心一阵紧张,又见旁边姬同神色愈发不善,知道今日必须答应,只得应到:“准了!诸侯为证!”
    姬同又转头望向诸侯,但那些个诸侯此时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得管仲高叫:“诸位公侯,还请做个见证!”
    这时,才有诸侯缓缓回答:“愿为见证!”
    随后,越来越多诸侯出声,最后声音居然统一起来:“愿为见证!”
    听了诸侯允诺,鲁庄公姬同和曹刿才收刃回鞘,慢慢退下高台,对着台上齐桓公姜小白施礼道:“多谢齐公!愿齐公信守诺言!”
    说完,回到座位,一站一立,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齐桓公姜小白顿觉恼怒攻心,也无意再举行会盟,随便讲了几句,便径自带着管仲和一干随从离开了。
    回到宿营地,齐桓公姜小白是大发雷霆,当众被人在诸侯面前劫持,还被迫立下放弃割地的承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报此仇,寡人枉为一国之君!来人啊!”
    这时,管仲急匆匆赶了进来,气息还未喘匀就急忙道:“君……君上,不可!”
    姜小白望着气喘吁吁的管仲,一边示意侍从给他递上茶水,一边恶狠狠道:“管相,姬同小儿和那曹刿如此羞辱寡人,不出兵讨伐,不让姬同认罪,不使曹刿伏诛,寡人凭什么威服诸侯?”
    管仲接过侍从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随便抹了一把嘴巴,连忙道:“威服诸侯,之前灭遂伐鲁一战已经达到效果了,现在形势变化,君上要立已经不是威,而应该是德了!”
    “哦?那照管相的意思,寡人还要信守诺言,真的把他那些地方还给他?”姜小白问道。
    管仲微笑点头,“正是,不仅如此,君上还要严格遵守与鲁君在会上的约定,命令齐军以汶水为界,不要越过雷池半步。”
    管仲顿了一下,见齐桓公姜小白脸上依旧带着不甘之意,但怒容已没有刚才那么盛,赶紧趁热打铁道:“同时,您还应该派人将今日之事昭告天下。虽说今日有诸侯见证,但我们本身也得做好宣传,君上贵为国君,当从大局出发,区区几块鲁国土地算的上什么?只要君上此次守诺,这个久无义事的天下就都会知道,齐国国君是个宽容大度,信守诺言的有道之君,再加上如今齐国国力强盛,远超各国,君上来日再行整合诸侯,实现霸业,还怕无人响应吗?”
    齐桓公姜小白原本心中还有一点怒意,但被管仲一番话说的是心花怒放,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再也不提报复一事,转而命令诸人严格按照相国的话去做,违者严惩不贷。
    第五十九章 宋国的背叛
    不得不说,管大人的水平就是高啊!一件原本丢面子的事情,硬是被他一通操作,变成了齐桓公姜小白宽容大度,信守诺言的大好事。而姜小白之所以能成为春秋五霸之首,确实也有着他自己的过人之处,起码在采纳谏言和忍耐这一方面,他就表现得十分出色。
    接下里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齐国信守自己的承诺,不仅没有再去找鲁国的麻烦,向他们讨要原本答应的土地,还把原来侵占的一些地方还给了鲁国,显得是相当慷慨大度。
    而眼巴巴看着事情发展的诸侯们,此刻也是大跌眼镜。他们原本也以为齐国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不报复鲁国就不错了,还想要回失地,别做梦了,可接下来齐国的这一番操作却是弄得他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齐国就转性了,变得如此有信誉。
    想不通自然就要讨论,一讨论就替齐国做了免费宣传,再加上齐国自己做的一番工作,一些原本对齐国心有芥蒂的中小诸侯突然就对这个守诺言的国家产生了好感。是啊,自从周国衰落,平王东迁之后,整个大周天下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少年没见这样的实诚人了。
    一时间,一大帮中小诸侯变成了齐国的迷弟迷妹,都嚷嚷着要认齐国做大哥。史称“诸侯闻之,皆信齐而欲附焉。”
    可就在大家都信齐欲附焉的关键时刻,有一个国家突然反了,没错,现在我不说大家应该都猜的到是谁了,那就是早就对齐国心怀芥蒂的宋国。
    实际来说呢,宋国背叛的也不仅仅是齐国,而是背叛了今年年头,齐国、宋国、陈国、蔡国、邾国五国在北杏结下的会盟。
    同一年的冬天,宋国背叛了北杏会盟,不再承认齐桓公姜小白的盟主地位。
    要说原因,那也不复杂,其实我们之前都说过。
    宋国的宋桓公子御说在北杏会盟之后,心里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本来我宋国内乱就内乱吧,虽然很惨很可怜,但我自己都已经摆平了,你齐桓公姜小白硬要跑过来搞什么北杏会盟,拉着几大诸侯一起说要助我平乱,你这是帮忙来了还是看笑话来了?还恬不知耻地立下盟约,坐上了盟主,真是又当又立的优秀典型。
    这一次,他又听说了柯地会盟之事,知道了鲁庄公姬同居然如此血性,直接和大将曹刿在柯地盟会上威逼姜小白,最终成功地让姜小白妥协了,讨回了失地和面子。
    那既然鲁国那姬同小子可以这么做,我宋国为什么不行,反正我本来就讨厌你们拿我家事情说事搞的这个北杏会盟,你姜小白不是喜欢装大度吗?那我不干了,也退出了你们这个盟约,你也不能拿我开刀吧?
    齐桓公姜小白的答复是,不行,你敢退出,我就打你!
    宋桓公子御说这次是真的打错了算盘,齐国可以答应鲁国的条件,也可以归还鲁国失去的土地,但最终鲁国并没有挑战齐国的权威,拿到土地之后,他们依然是齐国的好伙伴,好朋友,没有说公开发表退出柯地会盟,不把齐桓公姜小白当大哥。
    鲁庄公姬同和曹刿在柯地会盟之后,知道自己得了便宜,所以表现得很好,只拿自己该拿的,而大哥的面子还给齐桓公姜小白留着,不去给大哥拆台。
    而宋桓公子御说这一退出北杏会盟就不一样了,本来这个盟会就是为你家里那点破事才举办的,现在你这个当事人二话不说溜了,不干了,扔下一句我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外人插手,然后脚底抹油想溜?
    那不行,如果让你这么做了,那北杏会盟的正当性怎么说?那不就意味着这次盟会原本就没有必要(虽然本来也是如此),齐桓公姜小白是没事找事吗?齐国作为盟主的脸要往哪搁?
    所以啊,老宋呀老宋,这次你的算盘算是打错了,也活该你倒霉,齐桓公姜小白正因为柯地会盟地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呢,结果你老人家倒好,是看准了方向,直接朝着齐国的刀尖就冲了上来,不捅你还捅谁呢?
    你就好好准备一把吧,待会挨揍的时候别喊疼。
    公元前681年的冬天,宋国背叛了北杏会盟,第二年,也就公元前680年的春天,齐国就磨刀霍霍向宋国了。
    当然,为了践行拉拢诸侯的策略,齐国这次自然不会一个国家出兵,而是联络陈国和之前刚刚帮助过宋国的曹国,一起过去围殴宋桓公子御说。
    而此次的出兵伐宋,齐国也不单单是为了杀宋立威,在这一次的战争中,齐桓公姜小白在与手底下的国相管仲和其他大臣商量之后,又祭出了另一招树立威望的大招,那就是——尊王。
    自从当年西周灭亡,周平王姬宜臼东迁洛邑之后,周国无论实力和威望都是大减,诸侯们渐渐也不再如以前一般那么尊重周天子了。
    但这个不如是相对来说的,相对于西周时期周天子那种一言九鼎的尊崇自然是没有了,可毕竟还是天子,是宗主国,所以大家也尽量把一些表面功夫做足。
    譬如后来郑庄公姬寤生打宋殇公子与夷,还是打许国,就还是用着他们不去朝拜天子,不尊重王室的名头,周国的日子虽然不如之前,但也还算不错。
    可是等到郑庄公姬寤生的大将祝聃在繻葛之战中射出那惊天动地的一箭,直接把周桓王姬林的肩膀射伤了,这事情就变了味了。
    郑庄公姬寤生在繻葛之战大败周桓王姬林,还把人家射伤了,结果后来一看什么事都没有,本以为多么严重的后果却没有发生,看在诸侯眼里,那可谓是相当的毁三观。
    原来周天子的权威也不过如此,只要我想,那我也可以随时朝着天子来上一箭过过瘾,那不是很爽快吗?
    再加上后来周桓王姬林临终时还要给周国扯个后腿,间接地搞出了一个王子克之乱,周国的实力威望更是进一步降到冰点。
    自此之后,大家也就都不把周天子当回事了,整个大周诸侯的凝聚力,自然随着这个最高领导从神坛跌落,而随之一降再降,渐至分崩离析的地步。
    而这样一来,带来的一个严重后果就是给四方戎夷部落和南方的楚国创造了很大的机会,因为不团结的诸侯,那是最容易被逐个击破消灭的。
    后来的山东六国,不也是倒在了秦国的这种远交近攻,逐个蚕食的策略之中吗?
    但这时,齐桓公姜小白和管仲他们却借此看到了一丝机会,因为周天子权威降低而失去的凝聚力的诸侯,面对四方戎夷和南方楚国带来的巨大压力下,此时内心是十分渴望重新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出现的,这个领导者能带领他们再次团结一致,击败来犯之敌。
    但另一方面,现在无论以当时任何一个诸侯的实力和威望,都不足以强大到如同当初的周国,能够带领大家建立一个新的朝代,所以此时要彻底放弃周国另起炉灶,显然也是不现实的,那么此时重新凝聚诸侯的最好办法无疑就只剩下了一种,继续尊奉周王室的正统,借用大周的名义团结诸侯,但实际上由一个诸侯之长替代周国领导大家,这便是“尊王”。
    此时,借着攻打宋国,讨伐宋桓公子御说背叛北杏会盟的这一名义,齐国的君臣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接下来,一场盛大的空前的尊王运动即将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
    第六十章 霸业雏形,郑国变局
    为了实现尊王这一目标,齐桓公姜小白在派人联络陈国和曹国一起进攻宋国的同时,还向周王都洛邑也派出了使者,向此时的周天子周僖王姬胡齐请求出兵帮助。
    是的,就在齐国联络诸侯伐宋的两年前,周庄王姬佗已经去世了,继位的是他的长子姬胡齐。
    周庄王姬胡齐虽然继位不久,但也知道周王室早已衰退,诸侯对待周国这个宗主国,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敬畏,除了一些重要典礼或者是得位不正的君主需要借助周天子名义上的尊贵地位,其他时候都对周国没啥好态度。
    而此次作为东方大国的齐国居然派人邀请自己出兵帮助,这让周僖王姬胡齐确实喜出望外,对齐桓公姜小白这一显示敬意的举动也是充满好感。
    齐君果然还是没有忘记我们周国啊!这应该是姬胡齐受到邀请时,心中最大的感慨了。
    对于这么一个尊重王室的诸侯的要求,周僖王姬胡齐自然是不会拒绝,立刻就答应了出兵的请求。
    公元前680年,春,齐国、陈国、曹国三国联军进攻宋国,宋国刚刚经过内乱,实力尚未恢复,而联军攻势凶猛,宋军完全无法抵敌,很快地,联军就推进到了宋国国都郊外。
    之后,联军停止了攻势,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是教训宋国背弃北杏之盟,而并非要剿灭宋国,且此时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没到,需要联军等候。
    夏,进攻宋国的联军终于等到了一直在等待的人,那是来自西方的一只军队,领队之人叫单伯,是奉当今的天子周僖王姬胡齐的命令而来。
    单伯带领的成周军队与诸侯联军相会于宋国国都郊外,不久之后,在周王使者的调停下,双方正式罢兵,宋国宋桓公子御说派使者与诸侯讲和后,诸侯才撤兵而去。
    经过此战,宋国的宋桓公子御说也了解了齐国的实力,终于是归服齐国。
    当年的冬季,在齐国齐桓公姜小白的主持下,宋国的宋桓公子御说、卫国的卫惠公姬朔、郑国的郑厉公姬突(是的,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这哥们又回来了,这事我们待会再说)、周王室的代表单伯等诸侯在鄄(juan)城(卫国城邑,在现在的山东鄄城县北)再一次举行会盟,庆贺宋国的宋桓公子御说同志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正式加入以齐桓公姜小白为首的诸侯团结大家族联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自此,被齐国收服的诸侯包括但不限于宋国、卫国、陈国、邾国等,同时也得到周僖王姬胡齐的支持,而由于后面郑国和鲁国还有一些反复,尤其是郑国,夹在齐国和楚国两大超级大国之间反复横跳,十分滑稽,所以我们暂时不把这两个国家列入。
    齐国作为诸侯之长的霸主形态已经初见端倪了。
    好了,齐国齐桓公姜小白接下来还要如何联络诸侯,成就宏图霸业我们先放一放,先跟大家交代清楚这位传奇的郑厉公姬突同志,怎么又杀回了郑国,取回了自己的国君之位。
    这一年是公元前680年,十七年前,郑厉公姬突为了除掉郑国权臣祭仲,居然派祭仲的女婿雍纠前去刺杀他,而雍纠这货又把事情透露给了祭仲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老婆,祭仲女儿在母亲一番人尽可夫的教导后,大义灭夫,向父亲告发了雍纠,导致了雍纠的惨死和曝尸街市,而之后又使得郑厉公姬突为避祸逃出国都,而之后郑厉公姬突率人突袭栎地,杀死当地大夫,从此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而在这之后,雍纠又立了郑庄公姬寤生的太子姬忽,却被郑国大臣高渠弥射杀,接下来他又立了姬寤生的另一个儿子姬亹,但这姬亹又被齐国的荒唐国君齐襄公姜诸儿借口迟到杀死在首止这个地方。
    姬亹死后,祭仲又派人到陈国迎回了郑庄公姬寤生的另一个儿子姬婴,也有记载名为姬仪,将他立为郑国国君,史称郑子婴。
    郑子姬婴十二年,权倾郑国朝野,拥立过四位郑国国君,历经郑国五位国君的郑国超级权臣祭仲去世,结束了他强悍而传奇的一生。
    祭仲的死,给了郑厉公姬突回国复位的可能,此时,距离郑厉公姬突杀回郑国复位还有两年时间,此时的他仍在积蓄力量,只待实力足够那一刻,便是他王者归来之时。
    两年后,时机成熟,姬突也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姬突带着聚集起来的人马朝郑国国都新郑出发了,这一次,他是准备来一次血战,既然祭仲已经不在了,他相信,凭他那个姬婴弟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郑国国君,终究还是我姬突的囊中之物。
    而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安排,当姬突的军队行进到大陵,也就今天的河南临颍县东北,以今天的距离单位计算,也就是距离国都新郑还有大概不到一百公里之时,上天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他的部下不知通过怎样的手段,居然把此时一位郑国大夫甫假抓了过来。
    这个甫假大夫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还没等姬突怎么动刑,他就自己一五一十把如今郑国国都内的情况全部说了,然后在分析一番情形后,他告诉姬突,如果能够放他回去国都,他就有办法杀死此时的郑国国君郑子婴,拥立姬突复位。
    姬突结合甫假所说和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报,大概了解了郑国国都的情势,同时也认为甫假应该没有欺骗自己,如果可以兵不血刃地回国复位,那他自然是更愿意的。
    于是,出于这个考虑,姬突将郑国大夫甫假放了回去。但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不仅磨练了姬突的意志,同时也磨练了他之前极为不成熟的政治能力。出于保险,姬突逼迫甫假签下了盟约,这样一来,即使甫假是假意骗他,他也算是掌握了甫假的一个把柄,只要这位大夫不如实照他说的做,将来只要将这份盟约展示给郑子婴,那么甫假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下场。
    还真是环境造就人呀!
    在这之后,大夫甫假果然没有欺骗姬突,当年六月甲子日(现在推算应该为七月二十一日),回到国都之后,甫假不仅成功把郑国当时的国君郑子婴干掉了,同时还顺带着斩草除根,将姬婴的两个儿子也杀掉了。
    之后,甫假立即派人飞报姬突,将他迎回了郑国国都新郑,再次继位成为郑国主君,依然称郑厉公。
    郑厉公姬突复位之后,实际上他的位置也是坐的不是很安稳,因为郑子姬婴在位十四年,虽然没有什么大建树,但起码也平静地度过了那一段时间,朝内还是有许多大臣是支持他的。
    于是,为了安定人心,一幕极具讽刺意味的好戏开场了。郑厉公姬突夺回国君之位以后,以甫假背叛主君,对郑子姬婴怀有二心的罪名将其处死,而通过杀掉直接谋杀郑子姬婴的罪魁祸首甫假,郑厉公姬突也成功安定了当时还支持郑子姬婴的一部分人,稳定了郑国政局。
    郑国大夫甫假知道临死之时,才对自己背叛郑子姬婴的事情表达了悔恨之情,也不知道到了地底,他会以何面目去见他曾经的主君。
    而在稳定人心之后,郑厉公姬突就打算就是要清除一部分人了,他选择的对象是他的伯父,之前多次跟随郑庄公姬寤生出征的郑国大夫原繁。
    不得不说,此时的郑厉公姬突在政治方面真的成长起来了,他吸取之前祭仲专权的教训,决心要铲除当时国内的另一个很有实权的大臣原繁,但对于处理手段,他却并不是简单粗暴地将原繁捕拿下狱,随后安个罪名杀掉。
    当时,郑厉公姬突派人对原繁说,伯父你在我出逃时没有提供帮助,向我讲述国内的情况,而在我复位之后,也没有与我亲近,帮我稳定动乱的政局,对于这个局面,我表示很遗憾。
    原繁是个聪明人,他一听这话,就知道了郑厉公姬突暗示的真正意图,既然你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等你来杀。不久之后,他就自缢而死了。
    清除了原繁之后,姬突又以当年雍纠一事,铲除了祭仲等权臣的残余势力,自此,郑国大权终于被郑厉公姬突牢牢把握住。
    而稳固了权力,下一步自然就是要报仇了。
    第六十一章 霸业初成,郑国背约
    郑厉公姬突的报复和清洗我们暂时放到另一边,因为在这之前,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是齐桓公姜小白的称霸事业终于正式迈出了第一步,齐国霸业初成。
    七年了,齐国在齐桓公姜小白的领导下,在齐国国相管仲的战略策划下,在鲍叔牙、隰朋、宁戚、宾须无、东郭牙和姬成父等股肱之臣和一众齐国大臣的努力干活下,是先发展经济,再定外交策略,之后又凭借强盛的军力、富裕的财力和齐国朝野无与伦比的凝聚力,先收服陈国、卫国、邾国等一众中小诸侯国,之后又威服鲁国和宋国两个强势诸侯国,最终吸引了刚刚复位的郑厉公姬突投靠,郑国也加入了齐国主导的诸侯联盟,并且得到了宗主国周国支持,终于初步完成齐国霸业。
    公元前679年,齐桓公七年,春,齐国国君齐桓公姜小白、宋国国君宋桓公子御说、陈国国君陈宣公妫杵臼、卫国国君卫惠公姬朔、郑国国君郑厉公姬突,五大国君再次会盟于卫国鄄地,齐桓公姜小白在此正式成为诸侯之长,霸业初成。
    从这一刻开始,自当年西周覆灭,周王室被赶下神台的那一刻开始,沉寂了近百年的诸侯领导宝位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齐国的齐桓公姜小白将凭借他们的实力和领导力,再次团结中原诸侯,对即将到来的敌人发起最有效反击。
    但是,历史并不喜欢只剩下一个单调而统一的声音,在诸侯结盟的这个过程中,既然有愿意团结一致的,那就肯定存在喜欢分散独立的,而这一次的这个诸侯国,正是刚刚加入齐国联盟不久,曾经的春秋小霸主郑国。
    要说起郑厉公姬突这个人,他的行事准则也是没什么原则性的,属于那种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人。在鄄地会盟之前,他才刚刚以贼臣二心的罪名杀掉了帮助他复国的郑国大夫甫假,以此告诫其他官员不要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但实际上,他自己后面做的事情却完全与自己说的背道而驰,属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那种。
    刚刚参加完鄄地会盟地的郑厉公姬突,实际上和他自己杀的甫假一样,此时也并非一心一意地想要参与齐国老大哥的诸侯友好大联盟,他的真正目的只是希望在自己刚刚复位初期,国内人心依旧有些动荡的时候,能够争取一个安稳的外部环境,以便于自己进一步掌握郑国国政而已。至于结盟这件事情,之前已经结过那么多次盟,又有哪一次能够长久?
    当年鲁隐公姬息姑和宋殇公子与夷一开始好的如胶似漆,兄长弟短,最终还不是因为一点矛盾就反目成仇,互相攻讦。何况此时,在齐桓公姜小白的联盟之内,还有一个郑国最讨厌的国家,那就是宋国。
    要说郑国和宋国,还真像是一对天生的冤家,从当年宋殇公子与夷为了干掉他的竞争对手公子子冯开始,就开始无边无际的争斗,直到后来郑庄公姬寤生靠着自己的阴诡谋略,才一时将宋国压制下去,可是等到郑庄公姬寤生死后,宋国的公子子冯继位之后也是忘恩负义,带着咸鱼翻身,卷土重来,不断干预郑国内政,搞得郑厉公姬突只能不断联合鲁国攻打宋国,谁知道现在,郑厉公姬突刚刚复位,却又要加入一个有宋国参与的联盟,这让郑国怎么能不郁闷?
    况且此时郑国郑厉公姬突也和其他诸侯有些不一样。
    第一,他不像陈国和卫国一样,国势较弱,在齐桓公姜小白早期就已经跟他合作过,对齐国当大哥还是比较服气的;
    第二,他也不像宋国的宋桓公子御说,没有接受过姜小白的棍棒教育。当初,超级大国齐国带着天子的讨伐许可证,纠集了一般诸侯小弟,扛着长刀利剑,战车轰隆、战马嘶鸣,黑云压城城欲摧一般地陈列在国都郊外,宋桓公子御说只能躲在都城内瑟瑟发抖,不知道哪一天就要城破国灭的这份痛苦和绝望,绝对在他不算强大的心灵上留下了重重地一笔,永世不敢忘记。而对于那种不知何时就会城破国灭的绝望,郑厉公姬突此时没有体会到,自然没有什么感觉。
    此时的郑厉公姬突,还沉浸在自己当年跟随父亲大劲敌北戎的美梦之中,而齐国,不过是当年被北戎侵略,还要求助于郑国的一个稍微大点的诸侯国而已,能有多少实力?
    宋国宋桓公子御说、陈国陈宣公妫杵臼和卫国卫惠公姬朔都只是一些无胆鼠辈,被齐国的姜小白吓一下就怕成这样,哪里比得上天生军事才能卓越的寡人,此次若非刚刚回国复位,寡人又岂会加入你们这个儿戏似的鄄地会盟?
    哼,等我腾出手来,宋国你这个老对手,给我等着瞧。
    不得不说,郑厉公姬突是陷入了一个误区里面,在他的认知里,齐国依然和以前的齐国差不多,宋国也和以前的宋国差不多,一切都好像没有多大的变化。他没想到,就在他逃亡栎地的这么十几年,各国形势和实力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仍用老眼光看人,如果再不挨打,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不久以后,机会终于来了,只不过这个机会不是给郑厉公姬突的,而是给齐桓公姜小白的。
    鄄地会盟当年的秋季,齐国、宋国和邾国联军攻打一个小诸侯国郳(ni)国,据说此次战争是为了宋国,而至于宋国和郳国有什么过节,这个不是我们关心的,大家只要知道此时宋国的军队已经开出了国境去执行作战任务了,国内有些虚弱就可以了。
    联军攻打郳国,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场军事行动,自然是瞒不住周围的诸侯国,当然,也瞒不住郑国的郑厉公姬突。俗话说的好,趁你病是要你命,此时不给你这个讨厌的宋国来上一招阴招,那我这个郑国国君就别当了。
    于是,当宋国军队前脚刚刚迈出国门出国作战,后脚郑厉公姬突就背叛了刚刚签订不久的鄄地盟约,带着郑国大军轰轰烈烈地奔赴宋国而来,狠狠给这个老对手来了一计猴子偷桃。
    老郑啊老郑,我看你是嫌活的太长了。
    郑国占了便宜,喜气洋洋地走了,但他没看到的是,宋国国都商丘城门楼上,宋桓公子御说目送着郑国大军退去,此时他的眼中不仅没有一点挨打之后的痛苦,反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军退去的背影,目送这个即将倒霉的倒霉蛋离去。
    果不其然,郑国郑厉公姬突背弃鄄地会盟,趁盟友攻打郳国的时候,偷袭宋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桓公姜小白的耳中。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齐桓公姜小白马上是暴跳如雷,秉持着强烈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姜小白愤怒且措辞严厉地谴责了郑厉公姬突,对于他这种背信弃义偷袭盟友的错误行为,以及不把齐桓公姜小白这个盟主放在眼里的错误态度,姜小白表示绝对不能姑息纵容(当然,比较严重的是态度问题,这一点大家要有清晰的认识),同时,他还表示将会用尽一切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劝说、调解,必要时刻将采取武力干预(这个当然才是最主要的手段)来帮助郑厉公姬突认识他的错误,并督促郑国改正错误行为,重新回归以齐桓公姜小白为首的诸侯友爱大家庭。
    公元前678年,鄄地会盟第二年,由于郑国违背鄄地盟约要求,背信弃义攻击盟友,所以齐桓公姜小白以盟主的名义,号召与会诸侯讨伐郑国,最终于当年的夏天,齐国、宋国、卫国三国的攻郑大联军成立,联军军势浩荡、杀气腾腾地开赴郑国国界,将要为郑国献上一顿最毒的毒打。
    新项目来了,要开启加班模式,没精力兼顾写文了,此帖暂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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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18:10:13  更:2021-11-23 12:5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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