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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长篇连载——蒙古人建立的大元王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第1页]

作者:凌峰公子2020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引子
    公元1115年,对于整个华夏族群来说,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是大辽天庆五年;
    这一年,是北宋政和五年;
    这一年,是西夏雍宁二年;
    这一年,是大金收国元年。
    看到如此多的年号,华夏大地仿佛又一次进入诸雄并立,战国争霸的时代。但是,此时如此多的年号,却没有一个是对蒙古民族政权的称呼。因为此时的蒙古高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个部族。他们正接受着同为游牧民族——契丹族所建立的大辽王朝的统治。
    此时的华夏大地,大辽雄踞着辽东和大漠草原;大宋坐拥中原和江南;西夏割据河西走廊;吐蕃诸部散落在青藏高原;大理雄踞在云贵高原。
    但是,所有的一切,在公元1115年之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公元1115年,在大辽统治的白山黑水之间,世代生活在那里的女真族,在首领完颜阿骨打的强势征服下完成了统一,并在那一年建国“大金”,建元收国,定都会宁府(哈尔滨)。
    听闻完颜阿骨打在白山黑水之间建立大金国,作为东北统治者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于是,这位大辽皇帝便亲率70万大军前去平叛。
    只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统率着70万大军御驾亲征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却在黑龙江流域被完颜阿骨打完败。当耶律延禧打算站起身来,聚兵再战之时,大辽国内却又相继叛乱四起。
    自此,在内忧外患之中,大辽迎来了10年的灭亡之路。而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则是一路摧枯拉朽的南下而来。
    五年之后,公元1120年,身处中原腹地的大宋王朝,眼见大辽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派人从渤海登船,沿海岸线北上辽东,与金国定下“海上之盟”,相约与金共灭大辽,以求在大辽灭亡之后,收取沦陷契丹之手一百多年的“幽云十六州”之地。
    而身处河西走廊的西夏,本就靠见风使舵,左右逢源才得以立国。西夏眼见金国从白山黑水之间强势崛起,大辽节节败退,故而也在第一时间抱住的金国的粗腿,以向金国称臣,出兵攻打大辽为本钱,向金国要求在灭辽之后,收取与河西走廊接壤的阴山以南土地。
    由于大金,西夏,大宋对大辽的三面围殴,仅仅五年之后(公元1125年),大辽便宣告灭亡。但是大辽宗室耶律大石却带领残余部众,在草原十八部的帮助下,迁徙中亚,建立了西辽帝国……
    大辽灭亡,东亚的霸主就此不复存在。接下来便到了大金、大宋、西夏分地盘的时候了。只是,见风使舵的西夏如愿以偿的分得了阴山以南的部分土地。而大宋,要拿回“幽云十六州”却成了妄想。
    此时,取代大辽而雄踞东北的大金,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大辽故地。在灭辽的过程中,金人的目光早已飘向了繁华富庶的中原大地,飘向了春花秋月的烟雨江南。故而,大宋非但没能拿回梦寐以求的“幽云十六州”之地,反而招来了金人贪婪的目光。
    仅仅两年之后(公元1127年),大金和西夏便联手攻破大宋都城汴京(开封),掳掠大宋钦、徽二帝,占据中原腹地。
    当此钦、徽二帝被俘,中原大地沦落金人之手之时,宋徽宗第九子赵构于应天府(商丘)称帝,延续着大宋的国祚继续抗金。
    金军得知此事,继而又大举南下,一度打过了淮河,打过了长江,搜山捡海抓赵构。好在,凭借着南中国的山川菏泽,高山峡谷,残宋之军在韩世忠、岳飞、张俊、刘光世等人的统率下,硬是顶住了金军铁浮屠和拐子马的冲击,在临安(杭州)定都,保留住了大宋王朝在江南的半壁江山……
    公元1141年,宋、金双方在经过长达15年的战争之后,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南宋以向金国称臣,杀掉抗金名将岳飞为妥协条件,与大金签订了《绍兴和议》。
    自此,金人北返黄河,与南宋划秦岭——淮河一线而治。
    但是,当金人回到辽东之后,他们却发现,自己虽然能取代契丹人成为新一代的东亚霸主,但是却不能继承大辽对蒙古高原的有效统治。
    在大金与南宋鏖战的这十五年间,昔日臣服于大辽的蒙古乞颜部在大汗合不勒的带领下,联合泰赤乌部、札答阑部等等,形成草原联盟,一直在对抗金人的统治。
    在合不勒汗主持并领导的抗金同盟下,大金始终无法实现入主草原之梦。不得以之下,金廷不得不在公元1148年,敕封合不勒汗为“蒙兀国王”,以承认合不勒汗在蒙古高原的政治地位。
    获得金国承认之后,为了增强蒙古本部的战斗力,合不勒让其长子选拔乞颜族人中善战者,组成一支亲兵,以维护蒙古所部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后来这支队伍,便从乞颜部中分离,衍生出一个新的部族——主儿乞部。
    至此,蒙古三部:乞颜部,泰赤乌部、主儿乞部全部诞生。
    合不勒汗生前育有七子,但是合不勒汗在临死之前,却没有将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堂弟——泰赤乌部的首领俺巴骇。故而,合不勒汗死后,蒙古部的汗位便从乞颜部传到了泰赤乌部。
    随着草原一代雄主合不勒汗的去世,金国对于蒙古诸部的政策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而后,大金王朝开始用兵蒙古高原,杀伐牧民,谓之“减丁”。同时,金人在对草原诸部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压力之外,又着手对草原诸部开始了拉拢,分化……
    面对金人日益严重的挑战,乞颜部、主儿乞部与泰赤乌部则在大汗俺巴骇的带领下,再次效仿合不勒汗,联合草原各大部落,开始谋划对大金王朝的反击。
    然而,这一草原诸部的联盟还未来得及有所建树,便被早已被金人收买的塔塔尔部,出卖给了金国。以致于在金军和塔塔尔部的内外夹击下,组织这次草原诸部联盟的泰赤乌部首领俺巴骇汗被金人钉死在木驴之上。
    大汗俺巴骇惨死金人和塔塔尔人之手,但蒙古诸部不能一日无主。在俺巴骇汗死后,乞颜部、泰赤乌部、主儿乞部又共推合不勒汗第三子忽图刺为新任的蒙古三部大汗。自此,蒙古诸部的大汗之位,又从泰赤乌部回到合不勒一系的乞颜部一脉。
    忽图刺汗即位之后,立志为俺巴骇汗报仇雪恨,带领着乞颜部、泰赤乌部、主儿乞部的族人,向呼伦湖畔的塔塔尔部发动了旷日持久的复仇之战。
    战争历时数年,大小13战,由于塔塔尔部外结金国,内引鄂尔浑河中游的蔑尔乞惕部为援,忽图刺汗终究未能一雪俺巴骇大汗被杀之耻,便饮恨而终。
    忽图刺汗离世之后,蒙古诸部再一次群龙无首。由于在复仇塔塔尔部之战中的出色表现,忽图刺汗的侄子,合不勒汗的孙子也速该又被蒙古诸部推上汗位。
    自此,蒙古高原开始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第一章 一次改变欧亚格局的抢亲事件
    古老的蒙古高原,茫茫的天地之间,一直有一片唯美的草原为世人所向往、憧憬。而上天在造就这片唯美的草原之时,却还不忘在那辽阔的草原腹地,镶上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那两颗如美人眸子一般的珍珠,在古老的历史变迁中,一直被唤做阔连海和捕鱼儿海,他们分别是今日我们所熟知的呼伦湖和贝尔湖。而那片古老的草原,得益于这两颗珍珠般湖泊的存在,在今天被世人命名为呼伦贝尔大草原。
    在那片白云缭绕,绿草如茵,牛羊成群的大草原上,一条犹如丝带的乌尔顺河,将呼伦湖和贝尔湖连接在了一起。同时它又犹如一条蜿蜒巨龙,盘踞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之上。
    在也速该那个时代,那里是所有草原部落都向往的肥美牧场。但很多部族又都对其望而却步。因为那里一直是草原部落对抗大金王朝的前沿阵地。翻越边境的大兴安岭,那边便是金国统治的白山黑水。
    后来,随着塔塔尔部倒向大金王朝,美丽的呼伦湖畔草场,便被塔塔尔部据而有之。而另一个美丽的贝尔湖,则生存着一个从额尔古纳河迁徙而来,并以盛产美女而享誉整个草原的弘吉刺部。
    一直以来,弘吉刺部的女子都是贤惠务实,美丽大方并充满智慧的存在。故而,每年从草原各大部族前往弘吉刺部结亲的草原少年络绎不绝。就连远在阿尔泰山以西的乃蛮部,以及身处阴山以北的汪古部,都以讨得一个弘吉刺部的女子为荣。
    ……
    且说也速该在斡难河畔继承大汗之位以后,为了部族的稳定,先后与克烈部,札答阑部缔结盟,其本人更是与克烈部首领脱怜王罕结为安答。之后,便开始着手来对付世仇塔塔尔部。
    一日,也速该在战争之余,独自于斡难河畔放鹰捕雀。正当也速该跃马扬鞭,手擎苍鹰之时,一群身份不明的部落马队正沿斡难河西去。
    此时的也速该出于好奇,便策马追上那群马队,继而上前打招呼道:“远来的客人,你们将要走向哪里?你们又因何如此高兴?”
    马队之中,一名正在赶路的人兴奋的说道:“今天,是我们蔑尔乞惕部大汗的弟弟也客赤列都,迎娶弘吉刺部姑娘诃额仑的日子。朋友,你该为我们高兴。”
    一听是蔑尔乞惕部的人,也速该心里一阵不爽。
    要是换做其它部族的人前来迎娶弘吉刺部的女子,也速该一定会代表整个乞颜部向他致以最诚挚的祝福。但是对于蔑尔乞惕部,这个和塔塔尔部为伍的部族,也速该是实在高兴不起来。但是当他看到被迎娶的弘吉刺部姑娘诃额仑之时,眼睛又不由得为之一亮。
    “如此一朵鲜花,今日却以牛粪插之,真是暴殄天物。”想到这里,也速该心中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对于眼前这批迎亲的蔑尔乞惕人,也速该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良情绪,接下来反而违心的说出了一些祝福的话语。一阵寒暄之后,也速该辞别这群蔑尔乞惕人,策马往乞颜部聚居地而去。
    牵马擎鹰匆忙归来的也速该,一回来就迎头撞见了哥哥捏昆太石以及弟弟答里台。
    看到也速该如此火急火燎,哥哥捏昆太石拉住了他,半开玩笑道:“我亲爱的弟弟,难道是塔塔尔人突然来袭了吗?你怎么急成了这个样子?”
    也速该回身一看,眼见是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随即言道:“刚好你俩也在,现在马上帮我集合族人,我要去抢个女人回来!”
    弟弟答里台不明所以,狐疑问道:“这好好的抢什么女人啊?你看上了哪个部族的姑娘,咱们兄弟三人去提亲不就好了,犯得着抢吗?”
    时间不等人,对于弟弟所问,也速该只是简单说道:“一个弘吉刺部的美丽姑娘,现在要被一个蔑尔乞惕人迎娶走,这你们能忍吗?”
    一听也速该要抢的是蔑尔乞惕人的老婆,捏昆太石和答里台兄弟二人,当即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能忍!”
    随即三兄弟集合了部分族人,在也速该的引领下,朝着蔑尔乞惕人回家的方向追去。
    ……
    草原之上,蔑尔乞惕人接亲的队伍散漫的游走在斡难河畔。蔑尔乞惕汗的的弟弟也客赤列都,此时正悉心照料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虽说旅途劳顿,但二人也是一路有说有笑的攀谈着。
    然而,就在二人对回归蔑尔乞惕部以后的美好生活展开遥想之时。他们队伍的后方却出现了阵阵的马蹄声。当也客赤列都回首查探之时,却发现追赶他们的为首之人,正是刚刚在河边牵马擎鹰的那个打猎青年。
    于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涌现在也客赤列都的脑海。
    随着远方传来的急促马蹄声,也客赤列都断定对方已是来者不善。情况危急之下,也客赤列都下令随行的蔑尔乞惕人回身迎战,而他本人则是亲自驱驰着马车,带着妻子诃额仑向斡难河畔的松涛林谷间遁去。
    也客赤列都驾驶的马车刚刚突入斡难河畔的松涛林谷,只见林谷间一时飞鸟尽散,直冲松涛上空的白云蓝天。但是,而后随着一声咯吱的断裂之声,也客赤列都驱驰的马车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也速该三兄弟,已经打马进入到这片松涛林谷间,正在细心搜寻着也客赤列都夫妻二人的足迹。
    此时,已经半躺在地上的漂亮妻子诃额仑对丈夫也客赤列都说道:“你知道那三个人的来历吗?”
    也客赤列都摇头表示不知。
    松涛林谷之间,漂亮女人诃额仑对也可赤列都言道:“看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是要前来加害你的吧?你还是不要管我,自己逃命去吧!”
    男子也客赤列都道:“不,我不远千里从鄂尔浑河来到捕鱼儿海,就是为了迎娶你。今天,我怎么能将你留在这斡难河畔的林谷之间,而自己独自逃离。”
    诃额仑道:“只要保住性命,你还是会娶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弘吉刺部的女人何其多,每一个车上都有女人,每一个车上都是妻子。”
    也客赤列都道:“弘吉刺部的女人确实是多,但他们都不是你……”
    眼看也速该兄弟三人已经快找寻过来,诃额仑遂然脱掉了身上的一件衫子,递给了执意不肯独自逃离的也客赤列都。而后言道:“拿着我的信物,闻着我的香气,独自逃生去吧,这一世缘分未到,下一世我再嫁给你……如果实在忘不掉我,那就另取一个妻子,还叫诃额仑的名字吧。”
    眼看着诃额仑态度如此坚决,也客赤列都接过诃额仑递给他的衣衫,而后挥刀斩断了还套在马车上的缰绳,在亲吻了一下诃额仑的额头之后,也客赤列都打马蹿入到了斡难河畔的林涛之间。
    快马入林,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飞鸟腾空的林间异响……
    随着林间的一阵飞鸟掠过,也速该兄弟三人发现了也客赤列都和诃额仑二人的所在。看着也客赤列都要丢下新婚妻子一人独自逃亡,也速该当即带着两个兄弟追了上去。
    只是,也速该三兄弟,到底还是没能追上也客赤列都,在翻越了七八个山头之后,也客赤列都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奈之下,也速该三兄弟回身折返,带着抢来的弘吉刺部新娘诃额仑,回到了乞颜部的族群聚居地。
    于是,这位美丽的弘吉刺部女子诃额仑成了也速该的妻子。
    ……
    一年之后的一个傍晚,也速该攻打塔塔尔部,擒获塔塔尔人铁木真、豁里不花二人,大胜而归。当也速该率领族人回归部落之时,一个新生小儿的啼哭之声响彻了整个斡难河畔。
    也速该匆忙回奔妻子诃额仑的毡房,只见此时的妻子已为其生下一男婴。看到这一幕,也速该瞬间被包裹在初为人父的喜悦里。当也速该用父亲般慈爱的双臂,将新生的儿子托起之时。也速该看到自己这个新生的儿子“手握凝血如赤石”!
    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也速该杀掉了刚刚俘获而来的塔塔尔部铁木真、豁里不花二人,以迎接这个新生儿的到来。而后将俘虏铁木真之名,定义为自己这个新生儿子的名字。
    这一年,是公元1162年,也速该28岁。
    28岁,正值人生的青春鼎盛时期。此时,也速该有着美丽的妻子,有着忠实的族人和部下。现在,他又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孛儿只斤~铁木真。
    只是,在后世的千年里,世人却并非因也速该而记住了铁木真这个名字。而是因铁木真记住了也速该。
    但无论如何,在28岁那年,也速该的人生走向了美满。而在铁木真出生的同年,斡难河北岸的札答阑部,也迎来了他们的少主人札木合……
    第二章 定亲乌尔顺河
    在铁木真出生的那一年,本着繁衍族群,光大乞颜部的神圣责任,作为乞颜部首领的也速该又迎娶了他人生的第二个妻子速赤格勒。一年之后,速赤格勒同样给也速该生了一个儿子,也速该为第二个儿子取名别克帖儿。
    在之后的数年间,其正妻诃额仑,又相继为他生下合撒尔,合赤温、铁木哥三子,之后又产下一女铁木仑。而侧妻速赤格勒在生下别克帖儿之后,又为也速该生下一子别勒古台。
    及至铁木真九岁时,也速该在36的年纪就已经拥有铁木真、别克帖儿、别勒古台、合撒尔,合赤温、铁木哥六子,以及铁木仑一女。
    可以这么说,也速该几乎每年都会收获一个孩子。乞颜部的火种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传承。此时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儿女成群的标准来定论,也速该完全是成功男人的典范。
    九岁的铁木真,作为也速该的长子,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却目光明亮,悠远深邃,平时总爱一个人在斡难河畔独自沉思。在成长的九年里,铁木真和弟弟们的话不多,倒是和斡难河北岸的札答阑部大汗之子札木合关系密切,至于和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别勒古台兄弟则是比较疏远。
    这一切,也速该看在眼里,诃额仑和速赤格勒两位妻子也看在眼里。但是他们总觉得孩子们现在还小,再长大一些就会好一些了。而在也速该看来,一个孩子只有娶了妻子之后,或许才算真正长大。看着日渐长大的铁木真,也速该决意早早的为铁木真去弘吉刺部物色一位美丽的妻子,以便自己的儿子早日成长起来。
    于是,在铁木真九岁这年,铁木真和父亲也速该踏上了前往弘吉刺部的结亲之路。
    ……
    夏日的斡难河畔,牧草青青,一阵凉风吹过,草原的深处碧浪翻滚。也速该、铁木真父子告别诃额仑,两人一马,朝着美丽的捕鱼儿海而去。在父子二人的身后,母亲诃额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直至他们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
    父子二人自斡难河南下,一路穿越草原、高山,溪流,松涛,林谷,渡过怯绿连河,来到了那条连接阔连海(呼伦湖)和捕鱼儿海(贝尔湖)的乌尔顺河。
    在乌尔顺河之畔的扯克彻儿山和赤忽儿古两山之间,也速该遇到了在此游牧的弘吉刺部牧民。
    看着远道而来的也速该父子二人,善良的弘吉刺部牧民热情的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远方的客人,你们是从哪里来,又是要往哪里去?”
    见牧人如此热情,也速该高兴的回应道:“我们从斡难河畔的乞颜部而来,将往善良的弘吉刺部而去,去为我的儿子讨一个美丽的弘吉刺部妻子。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弘吉刺部现在游牧到哪里去了?”
    也速该说完,牧人开始打量着时年九岁的铁木真,只见此时的铁木真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但依然是精神焕发。特别是从明亮的眸子里,散发出的火炬般的目光,不由得让牧人想起昨夜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
    河水潺潺的乌尔顺河沿岸,牧人开始将昨夜的梦境娓娓道来:“昨天夜里,我梦见了一只白色的海东青,用他那犀利的两爪,一只攫取着日头,一只攫取着月亮,落在了我梦中的手上。而今天,我在这古老的乌尔顺河遇到你们父子,这不正是应了我的梦吗?我们弘吉刺部从来就出美丽的妇人,美貌的女子。部族的联姻,我们只看男孩的仪表,姑娘的容貌。男孩子在家做主人,女孩子依靠容貌嫁外乡。今天我看见了你的儿子,他的眼神是多么的明亮,而我家有一小女十岁,有着弘吉刺部女子的美丽容貌和善良秉性,不知道你们父子二人,愿不愿意到我家去看看。”
    对于牧民的盛情相邀,也速该没有拒绝。自己本就是为铁木真求亲而来,看谁家的姑娘不是看呢。而后也速该自报家门道:“尊敬的朋友,由衷的感谢您的盛情相邀,我是斡难河畔的乞颜首领也速该,这是我的长子铁木真,他的母亲,我的妻子,也是你们弘吉刺部的女人。我们很愿意去到你家去看看。只是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的朋友。”
    牧人道:“原来是乞颜部的首领,我是弘吉刺部的牧民德薛禅。”
    在相互自报家门之后,也速该一行三人,开始往牧民德薛禅的毡房而去。
    ……
    就这样,九岁的铁木真在德薛禅牧人的家里,见到了一个美丽的弘吉刺部女孩儿。而这个漂亮的女孩儿,则是有着和铁木真一样明亮的眼睛。
    当这对懵懂的少男少女四目相对之后,小女孩儿害羞的藏到了父亲德薛禅的背后,却还不忘偷偷打量着这个从来不曾相识的少年。而铁木真,自从看到这个眸子里透露出如贝尔湖般清澈目光的女孩儿之时,他那颗懵懂无知的内心,不由得悸动了一下。于是,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少年,此时显得有些局促。
    看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儿子如此举动,也速该已然明了了铁木真那颗悸动的心。毕竟也速该也是从铁木真那个年纪过来的。这时的也速该对德薛禅说道:“您的女儿面上发光,眼睛明亮,虽然小小年纪,却也难以掩盖将来的美貌。真不愧是弘吉刺部的女孩儿。”
    对于也速该的夸奖,德薛禅笑着点了点头,而他身后的小女孩儿,则是因害羞,脸上又泛起一抹红晕。
    于是,在这个对感情懵懂无知的年纪,在这个不知权力为何物的年纪,在这个对利益不强加追逐的年纪,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和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相互认识了。
    在德薛禅牧民的毡房外,铁木真害羞的向小女孩介绍自己道:“你好,我叫铁木真,你叫什么?”
    小女孩儿:“孛儿帖。”
    这是铁木真第一次听到这个女孩儿的声音,清脆的喉咙里,尽管只流露出这短短几个字,却也从声音中透露出甜美,不由得让铁木真心头一颤。
    随着交流的进一步继续,两个小孩子在认识半天后,慢慢熟稔了起来。当也速该和德薛禅二人在毡房里商量着铁木真和孛儿帖的婚事之时,铁木真则是在孛儿帖这个小主人的引领下,在毡房外的牧场上,或嬉笑打闹,或追逐蝴蝶,或倾听着乌尔顺河沿岸的草原牧歌,或看着成群的牛羊无言沉思,或看着辽阔草原上的万马奔腾。
    这样的草原风光,无论是在斡难河畔,还是在这捕鱼儿海。铁木真和孛儿帖都是在从小到大的过程中,日复一日的经历着。本来双方都以为自己已经对美丽的大草原失去审美的能力之时。他们却发现,在这个不同寻常的一天,草原的天空,草原的蝴蝶,草原的牧歌,草原的牛羊,草原的马群突然又变得如此美好。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小年纪的二人暂时还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两小无猜的珍贵之处。没有为什么,有你的地方,目之所及,一切都是美好。
    当这两个小孩在乌尔顺河的沿岸欣赏着暮色晚霞之时,在德薛禅牧人的毡房里,铁木真和孛儿帖这两个小孩儿的婚事也在这个愉快的傍晚定了下来。
    夏日流萤,繁星满天的夜晚,当戏耍了一个下午的铁木真和孛儿帖两个小孩儿回到了德薛禅牧人的毡房之时,也速该和德薛禅看着膝下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两个慈爱的父亲告知这两个小孩儿,他们即将在父辈的主持下定亲之时,这两个小孩一时间都腼腆的笑了起来。
    这门亲事虽然结成,女儿也早晚要远嫁,但是此时的德薛禅还是希望这个十岁的女儿再陪伴自己一段时间,并且也希望铁木真这个未来的女婿,能在这乌尔顺河和捕鱼儿海的草原上生活一段时间。
    对于德薛禅的要求,同样作为父亲的也速该是理解的。于是,铁木真便暂时留在了乌尔顺河的弘吉刺部生活了下来。而也速该则是在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开始了返回斡难河畔的路途。
    在也速该即将离去的早上,看着送别自己的德薛禅一家,看着自己的孩子铁木真。也速该在反复交代铁木真要在自己未来的岳父家好好生活之后,又特别嘱咐德薛禅道:“德薛禅亲家,我把我的儿子留下了,但是我的儿子怕狗。我的亲家,你不要让狗吓坏了我的儿子。当来年整个捕鱼儿海的草原开满鲜花时,我来接我的儿子和你的姑娘回我们乞颜部。”
    德薛禅道:“亲爱的也速该亲家,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女婿,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就放心的回去吧。”
    夏日清晨的乌尔顺河草原,一片雾霭沉沉。当夏日的第一缕金黄的阳光投射到美丽的乌尔顺河之时,也速该告别了德薛禅一家,告别了铁木真,上马朝着斡难河的方向而去。
    此时,年幼的铁木真却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
    在也速该回归斡难河的路上,一场意外正在等待着他,而也速该的家族,乞颜部的未来,都将随着这场巨大的变故而走向未知……
    第三章 托孤蒙力克
    告别了亲家德薛禅一家,也速该穿过乌尔顺河的草原林谷,在北返的途中来到了阔连海(呼伦湖)的牧场。
    长久以来,这里一直是塔塔尔部的领地。
    此时的夏日阔连海湖畔,塔塔尔人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塔塔尔部热闹欢腾的宴会上,有人看见了从弘吉刺部而来的也速该……
    自也速该继任乞颜汗之后,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乞颜部和塔塔尔部历经大小数十战,塔塔尔部的族人自然是认识也速该的。但是,按照草原习俗,此时的乞颜部和塔塔尔部并未处于战争状态,也速该此时来到塔塔尔部便是客人。
    对于客人的到来,按照草原部落的习俗,作为主人一方的塔塔尔部,应该拿出最为丰盛的食物来招待。而作为客人的一方,如果偶遇主人的宴会而选择了视而不见,绕道而走,这在草原部族的眼里,无异于是强盗的行为。
    至于双方之间的仇恨,这属于整个部族之间的事情,而无关于个人,尽管这个人是对方的首领。
    基于对往日草原习俗的尊重,以及草原部落之间对于这些习俗共同遵守的默契。也速该翻身下马,来到塔塔尔部的宴会之上,和塔塔尔部族人打起了招呼。塔塔尔部人表面上也没有拘泥于往日和乞颜部的矛盾,而是热情的将也速该迎进了宴会。
    之后,宴会随着也速该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了。
    一顿好喝之后,也速该酒足饭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但是,当也速该正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塔塔尔人,端上来最后一碗酒,递给也速该,示意为也速该饯行。
    酒足饭饱的也速该在盛情难却之下,勉为其难的接过了年轻的塔塔尔族人递过来的酒。当着众多塔塔尔部族人的面将其一饮而尽,方才赶路而去。
    当也速该离去之后,那个给也速该敬酒的年轻塔塔尔人,露出了一幅大仇得报的表情。
    九年前,在铁木真出生的那个傍晚,也速该为了迎接铁木真这个长子的到来,特意杀掉了刚从塔塔尔部俘获的两个俘虏,并以其中一个名叫铁木真俘虏的名字给自己的儿子命名。也就是在那一刻,世上少了一个塔塔尔部的中年人铁木真,多了一个乞颜部的婴儿铁木真。
    只是,九年前的那个傍晚,塔塔尔部的那个铁木真虽然被也速该杀掉了,但是他的后代,却是在塔塔尔部悄无声息的繁衍着。在这个九年后的今天,当也速该踏入塔塔尔部之后,这个年轻的塔塔尔人便意识到为父亲报仇的时机到来了。
    于是,在也速该即将离去之时,他给也速该递上了一碗毒酒。
    ……
    且说也速该从塔塔尔部离开之后,便加快了自己回归斡难河的速度。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也速该一路策马扬鞭,千里驰骋,沿途的河流,林谷,山峦很快便被他甩在身后。 但是当也速该策马奔腾到日薄西山之时,马背上的也速该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随之瘫软的身体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躺在日色西沉的茫茫大草原之上,也速该一阵天旋地转。待身体有所平静之后,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在这无边际的草原之上。此时的也速该环顾四周,他的身边除了一匹喘着沉重气息的老马之外,再无他物。偌大的天地之间,也速该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孤独、无尽的黑暗。好在头顶的天空在这寒冷的夏夜里,依旧闪烁着的寥寥星辰,给他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也速该在体力有所恢复之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爬到了马背之上。而后伏在老马的耳畔,用对一个多年老友的口气对身下的老马轻声言道:“老伙计,带我回家吧!”
    老马似乎听懂了也速该所说,在也速该说完之后,便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朝着斡难河所在的方向,缓缓前行。
    两天之后,游牧在斡难河畔的乞颜族人发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也速该。
    ……
    随着毒性的发作,也速该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也速该的汗帐内,也速该的两个妻子诃额仑、速赤格勒以及除铁木真以外的所有孩子;两个兄弟捏昆太石和答里台;还有泰赤乌部首领塔儿忽台,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最后,还有也速该最为倚重的玩伴儿蒙力克。此刻都聚拢在也速该的榻前。
    而这,几乎是蒙古部族的所有核心成员。当这些人一股脑的涌进也速该的汗帐之后,原来稍显宽敞的也速该汗帐突然间变得异常狭小。
    躺在毛毡上的也速该,看着环顾在自己周围的妻、子;看着自己的两个亲兄弟;看着自己平日忠实的部下。他是真的不想离去。但是长生天已然只给了他36年的岁月,他又如何能从长生天那里再偷得半日的时光。
    对于自己的即将离去,也速该没有过多的话要说,也没有太多的身后事要安排。他只是将乞颜部的未来,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不在现场的铁木真。而后便单独留下心腹蒙力克,让其他的人先行出去……
    待众人都出去之后,在偌大的汗帐了,只剩下了也速该和蒙力克二人。
    看着这个几乎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玩伴和部下,也速该不无感慨的说道:“我亲爱的蒙力克,事已至此,长生天正在召唤着我,我的儿子们还年幼,如今我就要离去了,我留下的孤儿,还有你的寡嫂,你要帮我照顾着。我的长子铁木真还在弘吉刺部,你务必要把他安全的接回来。我身后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一句话说完,也速该便带着永远的遗憾远去了,并且再也不会再回来。只是也速该不知道,在他死后仅仅不到两个月,他穷十来年之功所缔造的强大的乞颜部便已分崩离析;同时,他也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他的儿子铁木真不仅光大了乞颜部,而且统一了蒙古高原,更是将版图扩张到了万里之外,他从来都未听说过的东欧草原……
    这一切的一切,也速该都不知道。在这个12世纪后期的炎炎夏日里,也速该永眠在了斡难河畔……
    第四章 铁木真的少年时代
    夏日傍晚的捕鱼儿海,被高挂天际的漫天云霞映染成一片血色。
    在一片火红的光影里,幼小的铁木真和童真的孛儿帖,在这夏日草原的暮色里追逐打闹着。
    来到这美丽的捕鱼儿海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里,铁木真收获了太多的快乐。在这里,他不再是乞颜首领的孩子,他只是万千牧民孩子中的一个。德薛禅牧人一家对他很好,而自己未来的妻子孛儿帖,更是承包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期待。
    只是,长生天实在是太吝啬了,他在对铁木真的人生做规划的时候,只给铁木真的全部人生施舍了这一个多月的快乐时光。
    天黑之后,当铁木真牵着孛儿帖的手走进德薛禅牧人的毡房之时,孛儿帖发现自己的家里又来了一位自己不曾相识的中年男人。而对于这个中年男人,铁木真并不陌生。随后,铁木真奔向中年男人的膝下,高兴的喊道:“蒙力克叔叔,你怎么来了?是父亲让你来看我的吗?”
    对于铁木真这充满童音的一问,蒙力克并没有答话,只是苦涩的笑着点了点头。而这时,铁木真环顾整个毡房才发现,德薛禅一家以及蒙力克叔叔的表情都怪怪的,仿佛有一种悲伤的气氛在毡房内弥漫着。于是,一股莫名的害怕,在铁木真幼小的心底涌现。而和铁木真一起玩耍归来的孛儿帖则是懂事的依偎在母亲的身侧。仿佛也从家里的气氛中感到了不安。
    良久的沉默之后,蒙力克看着眼前的铁木真,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父亲,在从这里返回斡难河的路上,被塔塔尔部的人毒害了。”
    突然听到这个晴空霹雳,铁木真大脑一片空白。不一会儿,铁木真明亮的眼角间噙满了泪水,不断的从脸颊间滑落地面。
    看到这一幕,十岁的孛儿帖来到了铁木真的身侧,用她那纤细稚嫩的手指,轻轻的帮铁木真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和铁木真一起沉默着。
    在无法感同身受的痛苦面前,有时候陪对方一起沉默,或许也是分享痛苦的一种方式。
    一阵良久的沉默之后,铁木真方才开口道:“蒙力克叔叔,现在我能为死去的父亲做些什么?”
    见铁木真终于开口说话了,蒙力克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后抱起铁木真说道:“你的父亲临终前让我将你接回乞颜部。他说,乞颜部的未来在你身上。我想你一定不会让你父亲失望的!”
    说到要回乞颜部,铁木真在下意识间先是看了眼前的孛儿帖,而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岳父德薛禅,仿佛在寻求他们的意见。
    看到铁木真那童稚的目光,德薛禅开口道:“孩子,回去吧。去继承你父亲的部族吧。你该是和天上的雄鹰一样高飞。但是你可要记得,将来不管你飞得多高,多远,千万不要忘记回来娶孛儿帖啊,我会让她一直在这捕鱼儿海等着你!”
    说完,德薛禅和铁木真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十岁的孛儿帖。
    于是,在这个悲伤的夏夜,九岁的铁木真听到了让他铭记了一生的一句情话:“你若不在,我一生就以自己的影子为伴,你若回来找我,我就做你一辈子的影子。”
    在这个悲伤的夏夜,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在广袤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向一个刚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小男孩许下了最纯真的爱情诺言。而这,在爱情已经沦为奢侈品的今天,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时至今日,在这个今天结婚,明天就能离婚的二十一世纪,800多年前那个在捕鱼儿海许下爱情诺言的十岁小女孩,却在铁木真一直生死不明的时间里,将这份诺言坚守了八年,直到后来仍旧一无所有的铁木真前来迎娶她时,她也没有将铁木真嫌弃。
    在后来的半个多世纪里,铁木真统率的蒙古铁骑踏破了东欧草原,当年那个九岁小男孩所征服的土地已经横贯欧亚大陆之后。拥有40多个妻子的铁木真,却只让孛儿帖所生的四个儿子受封三大汗国以及继承军队。这在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
    第二天清晨,铁木真走了,带着薛德禅的期待走了,也带着小女孩孛儿帖那初生的情愫走了。在流向捕鱼儿海的乌尔顺河之畔,孛儿帖在河边凝视着蒙力克和铁木真离去的背影,直到铁木真消失在草原的尽头,十岁的孛儿帖才在父亲的牵引下,回到那个仿佛已经丢失了什么的家。
    ……
    离开斡难河不到两个月,当铁木真再回到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草原之时,眼前的一切在的他眼里都变得陌生了。昔日的汗帐里,已经没有了父亲的身影,并且父亲的身影将永远不会再出现。一想到这里,铁木真扑然倒地,放声大哭。蒙力克则是在铁木真的身侧沉默不语。
    当铁木真在汗帐中彻底释放着悲伤情绪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铁木真的耳边响起:“孩子,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在这里痛哭,而是去巩固自己的部下,建立自己的部众。你的身上承载着乞颜部的未来。”
    这时铁木真和蒙力克回身,不知何时,蒙力克的父亲,察刺合老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只是,对于眼下的乞颜部来说,铁木真已经没有丝毫巩固部下,建立部众的机会了。在蒙力克离开斡难河,去捕鱼儿海接回铁木真的这段日子里,泰赤乌部首领的塔儿忽台已经说服了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脱离乞颜部自立门户。原因是,他们不能接受被一个九岁的孩子领导。而根据草原上百年来的规矩,在一个部族的首领离世之后,部族的新首领该由部族中的长老以“忽里勒台”大会的方式,进行公开表决和推举。而往上推三代,俺巴骇,忽图刺,也速该的汗位,都是由部落长老推举而来。
    眼下,九岁铁木真的掌权之路,于情于理,都是走不通的。而也速该的两个兄弟捏昆太石和答里台虽有血统,但在乞颜部却威望不足。于是,一个强大的乞颜部,在也速该死后,便迅速的分崩离析了。
    后来,在某一个天空阴沉的早上,当铁木真从睡梦中醒来之时,泰赤乌部首领的塔儿忽台和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已经带着自己的部众开始往斡难河的下游迁徙。
    蒙力克的父亲察刺和看到这一幕,想要去劝阻,但是泰赤乌部的首领的塔儿忽台却对察刺和说道:“深渊已经干涸,坚石已经破碎,我们不走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眼看塔儿忽台执意要带着泰赤乌部的族人离去,无可奈何的察刺和老人只能无奈的拉住了塔儿忽台跨下之马的的缰绳,苦劝他为了部族的强盛,不要弃乞颜部而去。但是,察刺和老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见察刺和老人不肯撒手,塔儿忽台抬手就是一枪,刺向了察刺和老人的背部。随着察刺和老人的缓缓倒地,塔儿忽台带领着泰赤乌部往斡难河下游迁徙而去。
    继泰赤乌部之后,主儿乞部也在首领撒察别乞的带领下,往怯绿连河迁徙而去。又过了数日,也速该的两个兄弟捏昆太石和答里台眼见斡难河畔的族人越来越少,便也带着乞颜部的族人逐水草而去。
    秋日的草原一年金黄,夏日盘旋于天空的鸿雁也早没了踪迹,在也速该死后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的遗孀和孩子们,便被他曾经的族人彻底遗弃在这昔日雄鹰展翅的斡难河畔……
    第五章 命运的魔咒
    公元1172年,秋天的斡难河畔,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
    在这个萧瑟将至的初秋里,铁木真看着一批批的族人离开了这片曾经让他们有所归宿的牧场。
    刚开始,看着这些牧民的纷纷离去,铁木真还会有所痛心。但随着族人的越走越多,铁木真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冷漠,直至对那些族人的离去视而不见。
    这时的铁木真却在心里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他要掌握无上的权力,让这些人再重新汇聚到他的旗下;迟早有一天,他要彻底结束这种由氏族主导部落未来的制度;迟早有一天,他要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然而,铁木真在心里默默发完誓之后,他们一家不得不面对眼下的悲惨处境。毕竟与掌握无上的权力相比,此刻更需要考虑的是一大家子该如何填饱肚子。
    现在简要的说一下也速该死后,铁木真一家的家庭成员状况。
    此时,也速该正妻诃额仑所生的儿子合撒儿七岁、合赤温五岁、铁木真九岁,妹妹铁木仑还睡在摇车上;侧妻速赤格勒所生的儿子别克帖儿八岁,别勒古台六岁。
    这就是铁木真眼下的一家,寡妻幼子的一家。而族人们在离他们而去时,却连一只小羊羔,和一匹小马驹都没有留给他们。秋日的斡难河畔,铁木真一家就是这样无情的被放逐在了无边的荒野。
    在遭遇生活的变故之后,生性明智的诃额仑和速赤格勒两位母亲,穿起了百结的衣服,扎着破烂的裙子,开始来往于斡难河畔,手持着桧木橛子,或采拾野果,或掘取红蒿草根,野葱韭菜,抚养着幼小的儿子们。
    作为也速该托孤之人的蒙力克家族,看着铁木真一家的惨状,会不时将自己的马匹和牛羊给铁木真一家送来一些。而在斡难河北岸,当札答阑部听闻乞颜部的变故,又获知也速该遗孤的惨状之时,作为也速该安答的札答阑部大汗,时常也接济铁木真一家一些吃穿用品。札答阑部大汗的儿子札木合每次来找铁木真时,也总是能给铁木真一家带来一只小羊羔或小马驹,亦或是一只小牛犊。
    铁木真一家,就是在故人的救济,自身的顽强之下,艰难的在斡难河畔生活着。
    就这样,在日日为生存而奔忙,夜夜与孤独相伴的岁月里,铁木真一家熬过了草木一秋,熬过了北风吹雁,熬过了大雪纷纷的四年艰难的岁月。
    ……
    四年后,铁木真十三岁。
    初春时节,雄踞于蒙古高原的不尔罕山(今蒙古肯特山),在春日里开始了冰消雪融。而发源于不尔罕山的斡难河,在经过冬日的枯水期之后,又有了潺潺流水。
    在斡难河畔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铁木真十一岁的弟弟合撒儿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顺着合撒儿的目光看去,在合撒儿的正前方,一只云雀正在毫无知觉的向合撒儿靠近。当这只云雀进入到合撒儿的攻击范围之后,合撒儿那灵活的身形,猛然扑向了那只云雀。
    于是,一只可爱的云雀,得偿所愿的被合撒儿抓在了手里。幼小的合撒儿,一阵会心的笑了。
    当合撒儿开心的将这只云雀抓在手里,准备回家将它送给四岁的妹妹铁木仑之时,恰逢遇见了也速该侧妻所生的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二人。
    看着合撒儿手中的云雀,别克帖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别勒古台,而后对合撒儿说道:“合撒儿,能把你的云雀借我们看看吗?看完我们就还给你。”
    看着合撒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别勒古台又跟着说道:“我就看一下,看一下就还给你。”
    合撒儿还在犹豫之中,别克帖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而后,在半推半就之中,别克帖儿兄弟终于将云雀哄到了自己的手里。
    一阵把玩之后,合撒儿要向别克帖儿兄弟讨回那只云雀。可这时,别克帖儿兄弟却说什么都不肯了。情急之下,合撒儿想上去抢夺,结果却被别克帖儿兄弟合起来揍了一顿。
    受到欺负的合撒儿,一边心疼着自己费了好大劲儿才抓到的云雀,一边抹着眼泪往家的方向走去。当合撒儿哭着回来之时,却恰好遇上了刚刚砍柴回来的铁木真。
    看着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的合撒儿,铁木真果断的放下了手中的干柴,急忙跑过去问合撒儿到底怎么了。
    合撒儿便把别克帖儿如何骗了他的云雀,又如何将他揍了一顿的事情告诉了铁木真。
    铁木真听完,当即带着合撒儿去和别克帖儿理论,并且要讨回那只云雀。但此时,别克帖儿却告诉铁木真,云雀已经被他们兄弟玩死了。说完之后,兄弟二人扬长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合撒儿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而铁木真看着别克帖儿兄弟离去的身影,心里顿然升起一股要报仇的怒火。但铁木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毕竟,他们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而自己的仇人应该是塔塔尔人,怎么能是自己的亲兄弟呢?”在铁木真的隐忍之下,这一次的云雀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是通过这件事,让铁木真意识到,在一个家族,必须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
    数日之后,铁木真、合撒儿、别克帖儿,别勒古台一起又来到斡难河边钓鱼。
    在初春的艳阳里,合撒儿很快就从波光粼粼的河面钓起了一条别致的银鱼,这不由得又让合撒儿好一阵兴奋。只是,当别克帖儿看到合撒儿所钓的那天银鱼时,二话不说,又当着铁木真的面,从合撒儿手中将银鱼抢了过去。
    这一下,可彻底的激怒了铁木真,随即四人很快的扭打在了一起。当诃额仑得知这一情况之后,急忙跑过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四人分开。随后别克帖儿兄弟二人的母亲也闻讯赶了过来。
    最后,四人被自己的母亲各自拉回了毡房。
    回到毡房,母亲诃额仑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合撒儿一脸哭腔的说道:“前几天给铁木仑妹妹抓的云雀被他们抢走了,今天钓到一条银鱼,又被他们抢走了。所以就打了起来。
    只见这时,诃额仑叹息道:“你们都是一个父亲的到儿子,难道为了一只云雀,一条银鱼就要打架吗?你们的仇人是塔塔尔人,你们怎么能跟自己的亲兄弟动手呢?”
    只见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铁木真突然言道:“前几天抢了我们的云雀,今天又抢了我们的银鱼,明天还不知道会抢什么。他们不是我的兄弟!”
    说完之后,铁木真拉着合撒儿摔门而去……
    毡房的外面,合撒儿跟在了铁木真的身后。走着走着,铁木真突然转过身来,目露凶光的对合撒儿说道:“我要去杀了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已经被欺负了两次的合撒儿,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铁木真和合撒儿暗藏着弓箭,开始在斡难河畔寻找别克帖儿兄弟的身影。
    经过一番寻找,铁木真和合撒儿二人,终于在一道山坡上,看到别克帖儿在独自牧着自己家的那九匹白马。
    发现别克帖儿的铁木真指挥合撒儿绕到了别克帖儿所在的的山坡后面,而铁木真则从正面毫不掩饰的拿着事先藏好的弓箭向别克帖儿威逼而去。
    很快,山坡上的别克帖儿就发现了拿着弓箭而来的铁木真。看到这一幕,别克帖儿刚想往后逃。只是当他回身之际,他又看到了从山坡后面,同样手举着弓箭而来的合撒儿。
    看到一前一后包抄过来的铁木真兄弟,别克帖儿一时间淡然了。而后镇静的问道:“你们真的要取我的性命吗?我们之间真的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吗?”
    铁木真道:“杀你,并非是因为你抢了我们的云雀和银鱼。杀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族,只能有一个说了算。”
    铁木真如此说话,大大出乎别克帖儿和合撒儿的意料。
    这时的别克帖儿仍旧抱着希望说道:“塔塔尔人杀害父亲的仇还没报,泰赤乌人残害我们的仇还没报。现在,你就把我当成眼中钉,口中哽吗?现在,除了影子,我们没有别的朋友,除了尾巴以外,没有别的鞭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父亲的仇,我终有一天会替你报的。泰赤乌部带给我们的苦难,我终有一天会让他们偿还的。你虽然是我的弟弟,但你也是我为家族复仇的阻碍,所以,我不能留你。”
    铁木真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透彻,别克帖儿的神色也随之黯淡了下来。他想不通,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心狠之人,能在幼年时代,为了在家族中的话语权,狠下心除掉自己的亲兄弟。
    当别克帖儿抬起头看向铁木真的眼睛之时,他已然确认,铁木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兄弟之间到了这一步,已然再无回头的可能。而后别克帖儿向铁木真恳求道:“请不要断了我母亲的灶火,留下别勒古台吧,他对你是没有威胁的。”
    对于弟弟别克帖儿的最后请求,铁木真沉默良久,而后默然的点了点头。
    对于铁木真最后的仁慈,别克帖儿苦苦笑道:“谢谢!”而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铁木真则是和合撒儿一前一后,分别将手中的利箭,射向了别克帖儿的胸膛。
    就这样,年仅十二岁的别克帖儿,被自己的两个亲兄弟联手射杀了。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铁木真的血液里便开始流淌着命运的魔咒。后来的铁木真虽然一手缔造了庞大的蒙古帝国,但同时他也将自己的意志,言行、思想锤炼进了他所缔造的庞大帝国。所以,他善的一面在他子孙的身上和帝国的内部被保留的下来,同时,他人性中恶的一面,同样也被遗传了下来,以致于这个魔咒,将会在以后的历史事件中,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出现……
    第六章 铁木真亡命草原
    获知兄弟之间的争斗,也速该的遗孀诃额仑与速赤格勒一道来到了别克帖儿放牧的这个山岗。当这两个母亲匆忙赶来,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别克帖儿之时,诃额仑瞬间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速赤格勒则是抱着别克帖儿的身体嚎啕大哭。
    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了地上,铁木真和合撒儿走到诃额仑的身旁,想将地上的母亲扶起。
    只是这一刻,在诃额仑的眼里,自己的两个孩子,已经是变得太过陌生。这时的诃额仑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一边鞭打着二人,一边大声的嘶喊着:“你们是齿咬自己胸肋的黑狗;你们是吞噬自己身体的毒蛇;你们是啃咬自己后腿的疯驼;你们是吃掉自己雏儿的鸳鸯。我们除了影子以外,没有朋友;我们除了尾巴以外,没有鞭子。而你们却像那些疯狂的禽兽,射杀了自己的亲兄弟。我们正遭受着泰赤乌部人的压迫,你们父亲的仇还没有报,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在一阵阵声嘶力竭的谴责声中,在精疲力竭的鞭打之下,铁木真和合撒儿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着。
    在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之中,天终究还是黑了下来,也速该家族终将要走向未来。而在为数不多的也速该家族成员中,铁木真和合撒儿也不能为别克帖儿偿命。因为这个家族需要有人肩负未来,需要有人来背负仇恨。
    所以,射杀别克帖儿这件事,也终究要成为过去。
    在这个悲伤的初春之夜,铁木真一家掩埋了别克帖儿的尸体,带着无可奈何的选择走向了未知的明天。而别克帖儿就这样被射杀了,永远躺在了斡难河畔的山岗下。
    十二岁的别克帖儿的死,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抢了铁木真兄弟的一只云雀,夺了铁木真兄弟一条银鱼。因为这争夺云雀和银鱼的背后,一直有权力和利益的影子在出没。所以,别克帖儿与其说是死于一只云雀和一条银鱼,倒不如说是死于也速该家族内部,权力的争夺和利益的归属。
    在十三岁这一年,铁木真通过射杀兄弟别克帖儿,完成了家族内部权力的统一。
    ……
    家庭内部的不幸虽然发生了,但是这个家族还是要向前走。只是很快,这个家族在前进的路上,又不可避免的迎来了外部的麻烦。
    泰赤乌部,这个抛弃铁木真一家的昔日部族。他们不知何时又盯上了铁木真一家。
    当他们获知十三岁的铁木真竟然杀掉了自己的亲弟弟之后,泰赤乌部的首领塔儿忽台不寒而栗对周围的人说道:“羊羔儿的毛褪了,羊羔的身体长大了。”
    眼下的铁木真以如此极端的方式解决了自己家庭内部的权利纷争,让身处外围的泰赤乌部首领塔儿忽台感受到了威胁。于是便萌生了要抓获铁木真的想法。因为不管怎么说,目前铁木真一家虽然落魄,但是在也速该的遗命里,铁木真仍旧是乞颜部名义上的首领。尽管他这个首领目前混的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牧民。
    为了防患于未然,泰赤乌部的塔儿忽台打算行动了……
    但是,这一消息很快被一直守护着铁木真一家的蒙力克家族获知。
    当蒙力克将消息告知了铁木真一家之后,铁木真一家及时的逃奔于斡难河畔的树林,藏身于山涧之中。
    数天之后,获知铁木真藏身山涧的消息。泰赤乌部人继而又包围了整个山谷。
    如此危急关头,已经藏身山涧多日的铁木真一家遭遇到了自也速该死后的最大一次死亡威胁。而这时,敢于担当的性格,又在铁木真身上得到充分体现。
    自从杀掉别克帖儿之后,铁木真便下意识的将自己当做家族的主人。但铁木真清楚的明白,做家族的主人,不仅仅是要有维持家族内部稳定的魄力,更需要在家族遭遇危难时,有作为家族主人的担当。
    看着自己这一群尚未成年的幼弟,看着抱着妹妹东躲西藏的母亲,铁木真觉得自己应该,也必须要站出去了。为了自己的家族,他也只有走出山涧这一条路可走。
    而后,在弟弟妹妹和母亲的泪光中,铁木真昂首走出了山涧,走向了泰赤乌部人的囚笼。而这时,作为异母弟的别勒古台则是在铁木真的后面大喊了一声:“铁木真,一定要活下来!”
    在铁木真即将离去的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别勒古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别勒古台的这句话,意味着这个家族对于之前内部恩怨的释怀与原谅,也代表着这个家族在遭遇外部危难时的牺牲与团结。而这也成为了后来整个“黄金家族”特有的性格之一。
    ……
    从斡难河上游归来,铁木真头戴枷锁,被关在了泰赤乌部牧民锁儿罕失刺牧人家里。而后,抓获铁木真的泰赤乌部首领塔儿忽台带着部众开了在斡难河下游的宴饮,一直饮到天黑大醉方止。
    当塔儿忽台一众在斡难河畔豪饮之时,铁木真却也在锁儿罕失刺牧人家里被好好招待着。
    对于铁木真,锁儿罕失刺牧人并不陌生。毕竟在也速该活着的时候,大家同在一片牧场生活过。而他也是看着铁木真长大的。现在,也速该惨遭塔塔尔人毒手已经五年了,但是也速该生前积攒的人情还是有一些的。而恰巧锁儿罕失刺牧人便是受过也速该恩惠之人。
    出于对恩人之子的爱护,锁儿罕失刺老人特意取下了铁木真头戴的枷锁,以便铁木真吃饱喝足之后安心休息。而后,让他的儿子守在了铁木真的毡房外面。
    铁木真睡到后半夜,突然发现自己所在的毡房外一阵异响。透过尚算明亮的草原月光,铁木真看到一个和他同样大小的草原少年走进了他的所在的毡房。
    看着少年鬼鬼祟祟的进来,铁木真一阵警觉,而后猛然坐起身来,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你要干嘛?”
    少年见铁木真一阵惊悚,便毫无恶意的说道:“别怕,是父亲让我来放了你!”
    紧接着少年又说道:“父亲说首领们今天在斡难河畔都喝醉了,这是你逃走的最好机会。”
    对于少年的好意,铁木真不禁问道:“你们一家负责看守我,放走了我,你们一家该如何跟你们的首领交待?”
    对于铁木真所问,少年将白天铁木真所戴的枷锁递给你铁木真,而后用坚定的语气言道:“用它砸倒我,把我砸晕了,我们一家的罪过就会小一些……”
    在少年的一番言语下,铁木真最终同意了。而后,铁木真最后问道:“我亲爱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的名字,以便我日后报答你的恩情。”
    少年言道:“亲爱的铁木真,我叫赤老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并不是要你日后的报答。我是希望你活下来之后,有一天我们能并肩战斗……”
    “赤老温。”铁木真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但是唯一遗憾的是,在这被黑暗包裹的毡房里,铁木真始终无法看清这个叫赤老温少年的长相。
    三十年后,当铁木真在斡难河畔建立大蒙古国,称成吉思汗之时,那时的赤老温已随铁木真征战近二十多年,而后受任薛怯长(中军护卫统领),位列所有千户之上,成为铁木真手下的“四杰”之一。
    而现在,在这个月明星稀的黑夜里,铁木真没有犹豫,用手中的枷锁,重重的砸向了赤老温的头部。在赤老温倒地之后,铁木真趁着夜色,逃离了泰赤乌部的牧场,向着一片黑暗狂奔而去……
    第七章 一辈子的朋友——博尔术
    从赤老温家逃离之后,铁木真在无边的黑夜里一路狂奔,当高悬天际的长空的皓月,投射在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脸上之时,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心里充满了恐惧。但是,他的心里却仍旧怀有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
    这个信念就是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在这个危险无处不在的黑夜,长生天终究没有抛弃他。在穿过的无尽的黑暗之后,铁木真迎来了草原上的第一缕晨曦。当那一轮火红的太阳从莽莽草原的地平线升起之时,铁木真看到了一只草原的雄鹰,奔向了远方的山峦之巅。
    在一处涓涓的溪流旁,铁木真捧起清澈的溪水,洗了一把脸。只是,此时的铁木真却看到溪流中自己,蓬头垢面,面色憔悴。但一想到自己还活着,铁木真随即又放声大笑。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历尽劫难之后活着,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就这样,又经过数日的餐风饮露,铁木真终于来到了日前自己和母亲弟弟们分别的那个山涧。只是这里,已经没有了母亲和弟弟们的身影。
    在铁木真因此沮丧之时,这空寂无人的山涧中,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出,这让一路逃亡至此的铁木真一阵警觉。
    当那个模糊的身影走近,铁木真那颗紧张的心放了下来。
    来人是他的蒙力克叔叔……
    看着蒙力克慢慢走近的身影,铁木真好奇的问道:“蒙力克叔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蒙力克笑着说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五天了。”
    铁木真:“……”
    对于铁木真的疑问,蒙力克又笑着说道:“锁儿罕失刺老人一家是我的朋友,以前你父亲和我一起帮助过他们。我知道他不会恩将仇报。”
    铁木真:“那你可知道我的母亲和弟弟们去了哪里?”
    蒙力克:“你的母亲和弟弟们在你被抓走后,已经沿着斡难河向不尔罕山的方向溯源而去。只要你一直沿着斡难河向上游寻找,你一定可以找到他们。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告知你关于你母亲和弟弟们的消息。”
    蒙力克的一番话,让铁木真一阵感激。
    辞别了蒙力克,铁木真一路溯斡难河而上。在经过数日的奔走之后,铁木真和家人在不尔罕山的松涛林谷间相会了。
    ……
    在不尔罕山的斡难河上游,日子如同斡难河的流水一样,不舍昼夜的流逝着。由此,铁木真如同草原上的牧人一样,又度过了两年牧马放羊的的平静生活。
    然而,只因为他是铁木真,他的生活就注定不会永远平静下去。他永远也不可能像普通的牧民一样终老于大漠草原。在未知的将来,有着太多的挑战在等待着着他。
    不尔罕山的东面山麓,铁木真一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之久。随着孩子们的不断长大,此时的他们,相较于往日的生活,在物质上还是有着一定的提高的。此时的他们已经拥有了十五只羊,八匹惨白色的骟马,五头小牛犊,一匹甘草黄马。
    这就是铁木真一家两年来积攒的所有家当。
    然而,在夏秋之交的一个下午,铁木真一家的毡房外来了一批不速之客。这些人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他们在无声无息之间,打开了铁木真家的马圈,动作娴熟的将那八匹惨白色的骟马驱驰而去。
    当铁木真于毡房之内听到动静之时,盗马贼已经驱驰着铁木真家那八匹惨白色的骟马扬尘远去。
    情急之下,铁木真想要上前追赶。但他们家现在唯一可用作交通工具的那匹甘草黄马,在下午已经被别勒古台骑出去狩猎土拔鼠去了。而眼下靠两条腿,是断断追不上那群正在策马疾驰的盗马贼的。时下的铁木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八匹马,被尽数盗走。
    太阳西沉,骑马归来的别勒古台看到了沮丧的铁木真。
    铁木真对别勒古台说:“我们的马被盗马贼偷去了!”
    别勒古台说:“我去追!”
    铁木真说:“不!我去!”
    自从两年前,铁木真和合撒儿射杀别克帖儿之后,别勒古台对于这个哥哥的决定,便一直不再做任何反驳。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别勒古台和他的母亲对铁木真当年的行为已经有所释怀,但这种精神和行为上的服从,已经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习惯。
    对于铁木真要去追赶盗马贼的决定,别勒古台给予了支持。而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交代铁木真要小心之后,将身侧的甘草黄马,交给了铁木真。
    于是,在这个暮色四合的傍晚,铁木真骑着甘草黄马,朝着盗马贼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在无边的牧场上,铁木真循着盗马贼留下的痕迹奋起直追,但是昼行夜宿两天,铁木真在广袤的草原上,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就在铁木真准备放弃之时,他却在第三天遇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伶俐青年。
    青年英俊挺拔,皮肤黝黑。在一大片马群之中,正和族人一起挤着马奶。
    铁木真打马上前,礼貌的问道:“亲爱的朋友,你有见到过有人赶着八匹惨白色的骟马从这里路过吗?我们家的马被偷了!”
    青年在忙乱之余抬头答道:“一大早,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赶着八匹惨白色的骟马从这里过去了。”
    说完,青年还不忘告知铁木真盗马贼行走的踪迹。
    对于青年的帮助,铁木真在表示谢意之后,便准备驱马朝着青年所指的方向追去。
    然而,指路的青年却对铁木真好意的说道:“朋友,你这匹甘草黄马太慢了,追不上他们的!”说完,青年牵来了一匹黑脊白马和一匹雄健的黄马。
    说话之间,青年将黑脊白马的缰绳递到了铁木真的手里,而他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雄健黄马。
    铁木真看着青年的举动,不解的问道:“朋友,你能告诉我盗马贼的行踪,我已经很感激了。现在,你这是要做什么?”
    青年在马上言道:“朋友,你一个去追盗马贼很危险,也很辛苦的。男儿都有苦难的时候,我想结识你这个朋友,并帮你追回被盗的骟马。”
    在势单力孤的境况下,铁木真接受了青年的热心相助。而后向青年说道:“感谢你,我的朋友。我叫铁木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青年在马上回应道:“你好,我叫博尔术!”
    “博尔术。”
    继札木合、赤老温之后,铁木真又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也是铁木真的人生到此之时,结识的第三个朋友。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夏秋之交, 铁木真和博尔术并驾齐驱,开始了在这草原上对盗马贼的追逐之路。
    三天之后,太阳衔山,青黄草原,莽莽山川。铁木真和博尔术终于在一片无名的草场之上,发现了那八匹被盗的惨白色骟马。
    这时的铁木真转过身对博尔术说道:“博尔术兄弟,你能陪我找到这里,我已经很感谢你了。现在,我要去把我这八匹马抢回来,你还是先藏起来吧,万一我要是抢不回来……”
    博尔术道:“我为结你这个朋友而来,现在眼看你被盗的马匹就在那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说着,没等铁木真反应过来,便冲了过去,把那些八匹白色的骟马全部赶了过来。
    眼看刚刚盗回的马匹没到半日便又被人盗走,不明情况的盗马贼一时间全部冲了过来。这时的铁木真当即弯弓搭箭,将领头之人,当场射翻。而后调转马头,和博尔术驱驰着刚刚夺回的马匹往草原的夜色中奔去。
    在逃跑的过程中,见盗马贼穷追不舍,博尔术和铁木真再次回身,弯弓搭箭,再射翻两三人之后,消失在了茫茫草原的夜色里……
    如此酣畅淋漓的冒险,让逃离盗马贼追赶的博尔术和铁木真二人一阵兴奋。特别是这种并肩作战展现出来的默契,更一步拉近了铁木真和博尔术二人之间的感情。于是,他们一生便从这时开始了结伴而行,开始了并肩作战……
    这一次,铁木真和博尔术并肩作战所抢回的仅仅是八匹马而已,而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二人在并肩战斗的过程中,却已跨越了蒙古高原,抢到了咸海、里海,直至黑海东岸……
    第八章 捕鱼儿海的守望
    美丽的捕鱼儿海,草青了又黄,花开了又落。不知从何时起,在这儿放牧的牧民,时常能在傍晚看见一位美丽的姑娘在这湖边独自朝着湖面凝望。有时一站就是一个傍晚。久而久之,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姑娘的存在,要是哪一天这个姑娘没来,他们反倒觉得缺少点什么。
    只是,从冰雪消融到枯木逢春,从北风吹雁到大雪纷纷,季节在四季轮回中不断的转变,而姑娘仿佛也有如走进这时空的深乡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四季轮回中守望。一如在这捕鱼儿海之畔站立了三千年的一株胡杨……
    后来,周围的牧民们知道了,这个姑娘是在这里等人,等一个十年前就与她约定终身的人。
    十年前,男孩儿九岁,姑娘十岁。
    在男孩儿离去前的那个夏日傍晚,他们一起在这美丽的捕鱼儿海看过了草原的蝴蝶,草原的晚霞,草原的牛羊,草原的马群。
    现在,十年过去了,男孩儿自离去之后,就杳无音讯,已不知是否还在这世上存活。但姑娘却一直记得在男孩儿离去的那个夜晚,她向男孩儿许下的承诺:“你若不在,我一生就以自己的影子为伴,你若回来找我,我就一辈子做你的影子。”
    为了这句诺言,女孩儿已经不知在这美丽的捕鱼儿海守望了多少年,一直从小丫头,守望成了大姑娘。
    这个姑娘的名字叫做孛儿帖……
    而在距离捕鱼儿海千里之外的不尔罕山,有一个青年,自从十年前自捕鱼儿海回归家族之后,先后经历了丧父之痛,部族遗弃,兄弟相残,族人迫害等等不幸。
    幸运的是,十年后,当初的那个少年,现在还活着。
    难能可贵的是,曾经从捕鱼儿海离去的那个少年,现在居住在不尔罕山的这个青年,对于姑娘的感情,也没有一丝改变。
    这个青年是铁木真。
    所以,当捕鱼儿海的姑娘孛儿帖在湖边守望着铁木真之时,身处不尔罕山的铁木真,也觉得自己到了该去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于是,铁木真和兄弟别勒古台二人,便从不尔罕山,怯绿连河的源头出发,开始朝着怯绿连河的尽头,捕鱼儿海的方向进发。
    ……
    经过多日的找寻,铁木真依着往日的记忆,又和别勒古台来到了连接阔连海和捕鱼儿海的乌尔顺河之畔。
    这里,是铁木真和父亲当年遇到德薛禅的地方;这里,也是铁木真和孛儿帖故事开始的地方;这里,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夏日清晨,孛儿帖将他送别的地方。
    如今十年过去了,世事无常,这个世界充满着太多的未知和意外。孛儿帖是否还在等待着他,铁木真不知道。毕竟自己这一离开就是十年,杳无音讯的十年。而在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现实里苦苦等待。
    尽管如此,但铁木真还是来了,为了十年前各自在捕鱼儿海许下的诺言。因为在铁木真看来,曾经的那些诺言,在这苦难的人世间,需要一个结果和归宿,无论这个结果是好的,亦或是坏的。
    让铁木真意外的是,在乌尔顺河之畔的扯克彻儿山和赤忽儿古两山之间,铁木真又在这里遇到了弘吉刺部牧民德薛禅。他的岳父。
    当年九岁的那个小孩儿,已经长大成人。而十年前那个中年汉子德薛禅,在脸上也留下了太多岁月雕刻的痕迹。
    当铁木真和别勒古台打马靠近德薛禅之时,德薛禅首先看到的依旧是铁木真那目光如炬的双眼,以及那深邃悠远的眼神。没等铁木真开口,德薛禅便叫出了铁木真的名字。
    看到铁木真,德薛禅依旧如十年前那般健谈道:“十年了,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昨夜,十年前的那只海东青又进入了我的梦里,是它指引我又来到了这里。”
    铁木真:“德薛禅父亲,这十年,你们还好吗?”
    德薛禅:“我们过得很好,孩子!倒是你啊,你走之后,我们听闻泰赤乌部的首领痛恨你,日夜为你担心,好在长生天善待了你,今天又与你相见了。”
    看着自己的岳父,铁木真带着不安问起了自己挂念多年的姑娘,不禁小声问道:“孛儿帖,她还好吗?”
    此时的铁木真,多么的害怕从德薛禅口中得知孛儿帖已经嫁人的消息。
    好在,德薛禅接下来的话,让铁木真放心了。
    “孛儿帖这些年日日在捕鱼儿海向长生天祈祷,祈祷你的平安归来。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在草原上等待着你来娶她。”
    听到德薛禅这么说,铁木真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将兄弟别勒古台和岳父德薛禅留在了乌尔顺河畔,而他自己则策马奔向了德薛禅一家所在的地方,奔向了美丽的捕鱼儿海,奔向了那个美丽的弘吉刺部姑娘孛儿帖的身侧。
    十年后的夏日傍晚,在捕鱼儿海之畔,昔日那两个共赏落日晚霞,共听羌笛牧歌的少男、少女,终于又一次在这美丽捕鱼儿海相见了。
    这一年,铁木真十九岁,孛儿帖二十岁。在这个清凉夏日的八月黄昏,在分别十年后,他们终于又相互感受到了对方手心的温度。
    远处在这里放牧的弘吉刺部牧民看到这一幕,则是会心的笑了。他们知道,这个在捕鱼儿海守望了数年的美丽姑娘,已经等到了十年前那个与他约定终身的小伙子。恐怕这个黄昏之后,这个曾经日日来此的姑娘,从今以后将不会再出现了。
    于是,在这个八月的黄昏过后,美丽的捕鱼儿海少了一个漂亮的弘吉刺部姑娘。而千里之外的不尔罕山在不久之后,将会多了一个勤劳贤惠的美丽妇人。
    铁木真来到捕鱼儿海的第二天,在岳父德薛禅的主持下,美丽的弘吉刺部姑娘孛儿帖,嫁给了铁木真。
    没有彩礼,没有嫁妆,也没有迎亲的车队。是德薛禅和他的妻子沿怯绿连河溯游而上,亲自将自己的女儿从捕鱼儿海,送到了铁木真在不尔罕山的家……
    
    
    
    第九章 重拾乞颜部
    铁木真成家了。
    在十九岁这年,他迎娶了弘吉刺部最美丽的姑娘孛儿帖。
    在铁木真的婚宴,他只请了两位重要的客人:蒙力克和博尔术。
    这两位,一个是铁木真视为父亲般的叔叔,一个是他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在娶妻这件事上,铁木真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也希望和他们分享自己来之不易的喜悦。为此,铁木真一家破例杀了为数不多的两只肥羊。
    宴会之上,铁木真和孛儿帖的婚姻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就在一家人酒兴正酣之时,居住在不尔罕山的一个兀良哈部老人,带着自己的儿子者勒蔑敲响了铁木真一家的门。
    老人背着一个风箱,在草原上从事着铁匠的职业。而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兀良哈部老人。
    十九年前,铁木真出生之时,诃额仑在斡难河见过这个人。当时,老人还执意送给了刚出生的铁木真一个襁褓,并且想将自己的儿子给铁木真当随从。但因为当时铁木真正在襁褓之中,老人最终还是带着儿子离开了。
    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了。这个兀良哈部老人,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在获知铁木真成家娶妻之时,又一次要将自己的儿子送来给铁木真看家护院。
    对于老人的要求,铁木真处在犹豫之际。但在蒙力克看来,这无疑是也速该给铁木真留下的遗产。而由小及大,在这个草原上,像兀良哈老人这般还念着也速该好的人,还有多少呢?今日若是拒绝了兀良哈老人的请求,这在无形当中无疑又拒绝了多少人归附。除非铁木真想在这不尔罕山的东麓,终老一生。
    最后,在蒙力克的建议下,铁木真收下了兀良哈老人的儿子者勒蔑。由此,在铁木真收获妻子孛儿帖的这一天,他又获得了人生中继札木合、赤老温、博尔术之后的第四个朋友。
    在这场家宴上,初来乍到的者勒蔑很快便和铁木真,博尔术,以及铁木真的四个弟弟称兄道弟起来。这个叫者勒蔑的青年,在后面的二十年里,则是成为铁木真的得力战将,在铁木真建国之后,受封千户,成为铁木真手下“四勇”之一。
    ……
    成家之后的铁木真,与也算是正式步入成年人的行列,故而他开始思考着自己迄今为止这二十来年的人生。
    在这二十年里,前十年,铁木真以乞颜部首领儿子的身份享尽富贵;后十年,铁木真又因乞颜部首领的身份,历经了十年苦难。
    在饱受磨难的这十年里,铁木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乞颜部首领的身份,同样也没忘重振乞颜部的责任。但是,这部族的人心一旦散了,再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就在铁木真为此一筹莫展之际,蔑尔乞惕人来复仇了。
    那是铁木真婚后不久的一个清晨,铁木真一家都还处于睡梦中。不尔罕山响起了彻地而来的马蹄声。
    蔑尔乞惕的人在首领脱黑脱阿的统率下,突然袭击了铁木真一家。在慌乱的逃亡中,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和别勒古台的母亲速赤格勒不幸的被蔑尔乞惕人抢走。
    遭遇如此变故,这让新婚不久的铁木真陷入了无尽的痛楚之中。
    二十年前,在斡难河之畔,也速该三兄弟抢了蔑尔乞惕人也客赤列都的妻子诃额仑。二十年之后,蔑尔乞惕人又回过头来抢了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要是按照这草原的抢亲习俗来,这女人是谁抢到就归谁。自己这钟爱的女人孛儿帖,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一想到这里,铁木真一身战栗。
    事情到了这一步,阻止孛儿帖成为别人妻子的唯一方法,便是把孛儿帖重新抢回来。但是蔑尔乞惕在草原上是如此强大,把孛儿帖抢回来又是谈何容易。
    对于眼下势单力孤的铁木真来说,要是想抢回自己的妻子孛儿帖,也只有求助自己的义父和义兄了。此时的义兄札木合,已经成为了札答阑部的大汗,而克烈部的脱怜王罕,曾经是作为也速该的安答,也算是铁木真的义父了。
    尽管求人这种事,是高傲的铁木真以前一直不能接受的。但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妻子孛儿帖,铁木真愿意放下曾经那所谓的尊严。
    数日之后,克烈部的脱怜王罕,在土兀刺河之畔,见到了昔日的故人之子铁木真,以及站在铁木真身后的蒙力克。
    在铁木真说明来意之后,脱怜王罕当即表示要调集人马,去向蔑尔乞惕人开战。但此时跟随铁木真一起来的蒙力克却拦住了王罕。
    蒙力克给他们的解释是,仅仅凭克烈部的力量,并不能一战击溃蔑尔乞惕部。这么多年来,克烈部和蔑尔乞惕部争斗多年,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已经是很好的证明。
    对于蒙力克,脱怜王罕并不陌生。这时的脱怜王罕不由得虚心问道:“那当下该当如何?”
    蒙力克道:“联合札答阑部,乞颜部,再加上你克烈部,一战击败蔑尔乞惕部!”
    脱怜王罕道:“联合札答阑部倒是容易,但是乞颜部现在已是一盘散沙,如何能再度聚集力量?”
    蒙力克道:“乞颜部再度聚集力量不难,前提是克烈部要率先联合札答阑部,在斡难河之畔将泰赤乌部驱逐,届时铁木真重返斡难河,他的身上流淌着孛儿只斤氏的血液,再加上您和札木合大汗的支持,往日乞颜部众必定重新汇聚在铁木真麾下。”
    听到这里,铁木真全然明白了,自己想的不过是如何救回孛儿帖。而蒙力克之谋,谋的则是如何让乞颜部重新崛起。这时,铁木真的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自己这个叔叔来!
    蒙力克的计划,在经过三人的商议之后,得到了克烈部脱怜王罕的首肯。而札答阑部新任大汗札木合本就与铁木真自幼交好,蒙力克和铁木真前去稍作游说,札木合便同意了铁木真之请。
    在后来的数月之间,克烈部和札答阑部两大部族,开始了在斡难河畔驱逐泰赤乌部的军事活动。在克烈部和札答阑部的连番打击下,泰赤乌部不得不东迁额尔古纳河,铁木真则乘机在斡难河畔,收集乞颜部众,开始渐渐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于是,在孛儿帖被蔑尔乞惕人抢走八个月之后,脱怜王罕所统率的克烈部,札木合所统率的札答阑部,铁木真所统率的乞颜部,聚集土兀刺河。
    这一次,他们将马鞭共同指向了鄂尔浑河流域的蔑尔乞惕部。随着三大部族首领的一声大喝,土兀刺河之畔的四万部众开始了向鄂尔浑河推进……
    三天之后,克烈部,札答阑部,乞颜部的兵马袭击了蔑尔乞惕部的领地。克烈部和札答阑部在王罕和札木合的率领下,一路追杀蔑尔乞惕部而去,而铁木真和别勒古台则是带着部族人马,在偌大的鄂尔浑河找寻着妻子和母亲的身影。
    此一战,蔑尔乞惕部遭遇重创,其部众在首领脱黑脱阿的带领下,逃往色格楞河。而克烈部,乞颜部,札答阑部三大部族在草原上一路追亡逐北,一路瓜分蔑尔乞惕部的牛羊,部众和奴隶。从此,这蒙古高原之上,曾经强大的蔑尔乞惕部就此衰落。而铁木真和别勒古台也如愿在鄂尔浑河找到了孛儿帖和速赤格勒。
    战斗结束之后,王罕率领克烈部族人返回土兀刺河,札木合与铁木真二人,则是返回斡难河畔。
    在返回斡难河的路上,孛儿帖产下一子,铁木真将其取名术赤。只是这个长子身份的不清不楚,为后来的草原帝国,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第十章 分手斡难河
    蔑尔乞惕部衰落之后,蒙古高原迎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但是在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里,铁木真和札木合对于主儿乞部和泰赤乌部的打压一直没有停止过。铁木真需要以此来洗刷主儿乞部和泰赤乌部带给他的耻辱,而札木合则是需要通过打压主儿乞部和泰赤乌部来扩张自己的势力。
    在铁木真的和札木合的不断驱逐下,主儿乞部和泰赤乌部不得不远走额尔古纳河。从此,铁木真和札木合便据斡难河而有之,开始了吃则同食,睡则同寝的蜜月期。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一年半之后,一则上天的谶言,打破了斡难河的平静。
    昔日平静的斡难河畔不知何时传出了一条上天谶言——“在斡难河的流经之地,不久的将来,将会出现一个天命之人,这个天命之人,将会带领着草原部族走向统一,继而向昔日的死敌金国复仇。”
    这条谶言一经流传,便在斡难河两岸的乞颜部和札答阑部之间产生了巨大反响。部族的子民都在纷纷猜测,这个天选之人,到底是昔日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呢?还是现金札答阑部的大汗札木合呢?
    若是论实力,此时的铁木真完全没有办法和札木合相提并论,此时的铁木真尚且寄居在札木合的篱下,又哪儿有和札木合来竞选天命之人的资格。但是从血统上来讲,铁木真作为部落联盟首领俺巴骇汗、忽刺图汗以及乞颜首领也速该汗的继承人,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笼罩着英雄家族和英雄之子的光环。而这些,恰恰又是札木合这个乞颜部族的外姓人所不具备的。
    当这道神秘的谶言在斡难河畔流传之时,铁木真和札木合一开始对其都是一笑置之。但是随着牧民对这道神秘的谶言猜测日久。铁木真和札木合再见面的时候,脸上都相较于平日多了一些尴尬。
    而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是,蒙力克竟然举家投奔了札木合。
    曾经,在铁木真一无所有的时候,作为叔叔辈的蒙力克都没有抛弃铁木真。而如今,在铁木真一家情况好转之后,蒙力克一家却弃铁木真而去。
    没有人知道蒙力克的用意所在。但蒙力克的所作所为,却又分明在告诉斡难河畔的牧民,或许札木合才是那个上天选定的统一蒙古诸部之人。
    蒙力克的离去,或多或少还是让铁木真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失落。但是对于札木合来说,连蒙力克都投奔了他,更是让他自认为自己将会是那个统一草原诸部之人。
    此时的我们不能怪此时的札木合这样想,因为铁木真虽然和札木合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他们乞颜首领和札答阑部首领的身份,同时也赋予他们政治角色。而感情,对于玩政治的人来说,是奢侈的。
    终于,在铁木真22岁这一年的春天,在铁木真和札木合将部族迁往牧场的路上,札木合对铁木真说道:“铁木真安答啊!依山居住,牧马的人可得住帐房,你说,对吧?靠水居住,牧羊的人得饮食吃,你说,是不是这样?”
    此时的铁木真对于札木合提出的问题,那是一头的雾水。待他搞明白之后,他和札木合近二十年的友谊,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铁木真不明就里,将札木合的话转达给自己的母亲诃额仑,以求向母亲寻求答案之时。这位日渐苍老的母亲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儿子该到了和他的安答札木合分手的时候了。
    于是母亲诃额仑告诉铁木真:“札木合是想告诉你,牧马和牧羊是有区别的。以此来提醒你,你和他主客有别。既然如此,你和他都该回到自己的位置。至于谁住帐房,谁逐水源,已经不重要了。”
    听完母亲的话,铁木真连夜带领着忠实于自己的乞颜族人,朝着札答阑部相反的方向迁去。
    离去的那天晚上,一轮明月高悬草原天际。第二日清晨,札木合目之所及之处,已再也看不到自己昔日安答铁木真的半点影子。而同样站在不远的蒙力克,面向铁木真离去的方向,目光再一次变得深邃起来。
    ……
    放马的人住进了山下的帐房,牧羊的人栖居在了河边草场。
    离开了札木合,铁木真虽然心底有些失落。但是铁木真并没有在消沉的意志里停留多久,很快便从札木合阴影下走了出来。并开始在古连勒古山下的桑沽尔河(今僧库尔河)聚集部众,重整乞颜部。
    逝者如斯夫,日月复西东。经过铁木真的苦心经营,加上其兄弟合撒儿,合赤温,别勒古台,铁木哥等人的鼎力支持,以及好友博尔术,者勒篾等人的忠心相助,乞颜部在离开札答阑部之后的日子里,很快便焕发出新的生机。
    听闻铁木真在桑沽尔河整饬部众,昔日在斡难河畔私自放走铁木真的泰赤乌部少年赤老温、者勒篾的弟弟速不台、把鲁刺思族的忽必来等人相继来投,而这些人,都在不远的将来,为铁木真征战天下的霸业,立下了赫赫战功。
    再往后六年多的时间里,随着乞颜部的势力越来越大,曾经在也速该死后,归附于札答阑部的札刺亦尔族、塔尔忽惕族、敞失兀惕族、巴牙兀惕族、忙忽惕族、别速惕族、速勒都思族、晃豁坛族、速客客族、以及昔日已经抛弃铁木真一家的也速该的哥哥捏昆太子家族和也速该的幼弟答里台家族,以及撒察别乞领导下的主儿乞部等等,相继投入到了铁木真的麾下。而铁木真那美丽的妻子孛儿帖在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又相继为铁木真生下察合台、窝阔台二子。
    对于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族人以及自己新生儿的到来,铁木真秉持着来者不拒的接收原则,极力壮大着乞颜部众。而那些昔日熟悉又陌生的族人来到铁木真所在的桑沽尔河之后,都自称是奉了天地的神祇(qi),共尊铁木真为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汗。而这天神的神祇,在一开始,到底是在何时何地流传,却又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公元1189年,时年28岁的铁木真,经过近十八年的成长,终于又重新站在了父亲也速该曾经站立的位置。这十八年,是风雨如磐的十八年;这十八年,是渡尽劫波的十八年;这十八年,铁血铸心的十八年。乞颜部,在土崩瓦解了十八年后,终于又汇聚在了同一面旗帜下,接受着同一个人的领导,奉行着同一个人的指令。
    此时的铁木真,有着捏昆太子和答里台两位叔伯,有着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个儿子;有着别勒古台、合撒儿、合赤温、铁木哥四个亲兄弟;有着博尔术、赤老温、者勒篾、忽必来、速不台等众多得力干将。此刻,作为前任乞颜汗的也速该,若是能看到自己后继有人的这一幕,似乎也到了该瞑目的时候了。
    也是在这一年,铁木真在叔伯、兄弟,子侄、以及众多部族首领的支持下,在古连勒古山下的桑沽尔河(今僧库尔河),称乞颜汗。在父亲也速该离世的十八年后,铁木真终于将乞颜部的大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铁木真其实和札木合一样,一直记得五年前,在斡难河畔流传的那道长生天的谶言——“在斡难河的流经之地,不久的将来,将会出现一个天命之人,这个天命之人,将会带领着草原部族走向统一,带领着草原部族去向昔日的死敌金国复仇。”
    在古老的桑沽尔河之畔,在铁木真称乞颜汗的那一天,当铁木真接受众多部族首领朝拜的那一刻,铁木真也坚信,上天选定的那个统一蒙古各部的命定之人,一定会是他铁木真。
    在札答阑部,当铁木真昔日的安答札木合听到铁木真称乞颜汗的消息之后,脸上却没有出现半点愉悦之色。
    自从六年前那道“天选之人”的长生天谶言在斡难河流传之时,札木合便视铁木真为劲敌。而今铁木真的称汗,无疑是向札木合宣告,这天命的正统,如草原上的麋鹿,你札木合逐得,我铁木真自然也逐得……
    第十一章 十三翼之战
    美色近妖,权利似魔。随着乞颜部族的不断强大,铁木真内心的权欲也在一步步膨胀。在权利欲望的驱使下,铁木真和自己义父王罕以及义兄札木合爆发战争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但是无论相较于王罕对克烈部的掌控,还是札木合对札答阑部的经营,铁木真在乞颜部的根基终究还是太浅。对于铁木真来说,自己和王罕以及札木合爆发战争的那一天是来得越晚越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铁木真在桑沽尔河(今僧库尔河)称乞颜汗的三天后,便分别遣人前往土兀刺河的克烈部和斡难河北岸的札答阑部,将自己称乞颜汗的消息,向王罕和札木合作了通报,以求获得王罕和札木合的承认,和他们处在同等的政治地位。
    土兀刺河之畔,铁木真使者带来的消息,并没有让克烈部王罕的情绪产生多大波动。当铁木真的使者带着铁木真称汗的消息面见王罕时,王罕是面带笑意且充满祝福的说道:“我的儿子铁木真做了乞颜部的大汗,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难道乞颜部不应该有大汗吗?请二位回去转告我儿铁木真,不要破坏了也速该生前乞颜部与克烈部的誓约,不要毁坏了也速该生前乞颜部与克烈部联盟的决定,乞颜部与克烈部之间要有始有终,要义气到底。”
    相较于王罕,当斡难河北岸的札木合听到铁木真使者带来铁木真称乞颜汗的消息时,年轻的札木合表现的却不如王罕老辣世故。此时的札木合当着铁木真使者的面,丝毫不加掩饰的指责道:“就是你们这群人把我和铁木真安答离间了。铁木真安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奉他为乞颜汗,却在铁木真安答离开之后,你们相继离我而去,跑到桑沽尔河推举铁木真安答为乞颜汗,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尽管札木合的言语中隐藏着对于铁木真称乞颜汗的不满。但是铁木真称乞颜汗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更不会因为札木合的不满,而放弃大汗的称号。
    当使者将札木合的意思传达给铁木真之后,铁木真对这位义兄的激烈言辞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在眼前的形势下,铁木真还是需要夹起尾巴做人。还是那句话——和克烈部、札答阑部之间的战争,爆发的越晚越好。因为他铁木真需要时间来凝聚人心,需要时间来经营部族。
    但是,上天却没有给铁木真太多的时间来做战争准备。很快,一场意外的事故摩擦,触发了铁木真与札木合之间的战争导火索,让乞颜部和札答阑部之间的战争提前爆发。
    ……
    在克鲁伦河上游的斡列该不刺合牧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住着一个叫紿(dai)察儿的家族。但是这个叫紿察儿的牧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这个身份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札答阑部首领札木合的兄弟。而在斡列该不刺合牧场的不远处,又有着一片叫做撒阿里川的牧场。同样,撒阿里川这片牧场也游牧着一个身份特殊的家族,这个家族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是归附于铁木真的拙赤答儿马刺家族。
    由于双方的部族归属不同,又接受着不同首领的领导,而这两片牧场又离的如此之近,两个家族之间由游牧而产生摩擦,便成了常有的事。
    在铁木真称乞颜汗之前,由于铁木真和札木合在表面上还一直维持着同盟关系。所以,尽管两个家族因为牧场边界的摩擦时有不断,但是大家却又都把持着一个度,不至于让两个家族撕破脸。
    但是随着铁木真的称汗,札木合和铁木真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昔日双方的同盟关系,似乎已经在朝着竞争的路上发展。
    既然首领札木合既然对铁木真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那作为札木合的兄弟紿(dai)察儿自然对归顺于铁木真的拙赤答儿马刺家族不再有好脸色,甚至还在背后使起了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紿(dai)察儿带着族人悄悄摸近了拙赤答儿马刺家族所在的撒阿里川牧场。乘拙赤答儿马刺家族不注意,紿(dai)察儿带领着族人盗走了拙赤答儿马刺家族的马群。
    这世间,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似乎都在黑暗中进行。
    尽管黑夜的草原万籁俱寂,但是马群发出的稀疏马蹄声还是惊醒了熟睡中的拙赤答儿马刺。
    起身查看情况的拙赤答儿马刺看见自家的马群被盗,当即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族人,匆忙上马追赶盗马的紿(dai)察儿等人。但是当看到盗马之人是札木合的兄弟紿(dai)察儿之时,拙赤答儿马刺的族人,惧于札木合在草原上的强大势力,纷纷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看着这群不成器的胆小族人,拙赤答儿马刺在摇了摇头之后,独自一人策马追了上去。
    黑夜之中,盗马的紿(dai)察儿发现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但是根据马蹄声判断,前来追击的不过是一人一骑而已。黑夜中的紿(dai)察儿当即决定将追赶之人射杀在这无边牧场的茫茫黑夜之中。随后,紿(dai)察儿勒马回身,带领着族人朝着追赶的拙赤答儿马刺放箭。
    前来追赶的拙赤答儿马刺面对着紿(dai)察儿等人的箭雨,只能躬身伏在自己的马背之上,躲避着紿(dai)察儿等人射来的一阵阵冷箭。就在拙赤答儿马刺身临绝境之际,拙赤答儿马刺发现了昂立在马首的紿(dai)察儿。随即,趁着紿(dai)察儿等人换箭的空档,拙赤答儿马刺抓住机会,猛然从马背上跃起,而后捻箭、拉弓,瞄准,一箭射中紿(dai)察儿的脊梁,紿(dai)察儿当场坠马而亡。
    偷马不成,反折了卿卿性命。眼见自己的族长被拙赤答儿马刺射死,紿(dai)察儿的族人顿时慌了手脚,留下盗来的马群,作鸟兽散。而拙赤答儿马刺则是翻身下马,将被盗的马群,如数赶回到自己所在的撒阿里川牧场。
    ……
    在克鲁伦河上游的斡列该不刺合牧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住着一个叫紿(dai)察儿的家族。但是这个叫紿察儿的牧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这个身份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札答阑部首领札木合的兄弟。而在斡列该不刺合牧场的不远处,又有着一片叫做撒阿里川的牧场。同样,撒阿里川这片牧场也游牧着一个身份特殊的家族,这个家族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是归附于铁木真的拙赤答儿马刺家族。
    由于双方的部族归属不同,又接受着不同首领的领导,而这两片牧场又离的如此之近,两个家族之间由游牧而产生摩擦,便成了常有的事。
    在铁木真称乞颜汗之前,由于铁木真和札木合在表面上还一直维持着同盟关系。所以,尽管两个家族因为牧场边界的摩擦时有不断,但是大家却又都把持着一个度,不至于让两个家族撕破脸。
    但是随着铁木真的称汗,札木合和铁木真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昔日双方的同盟关系,似乎已经在朝着竞争的路上发展。
    既然首领札木合既然对铁木真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那作为札木合的兄弟紿(dai)察儿自然对归顺于铁木真的拙赤答儿马刺家族不再有好脸色,甚至还在背后使起了坏。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紿(dai)察儿带着族人悄悄摸近了拙赤答儿马刺家族所在的撒阿里川牧场。乘拙赤答儿马刺家族不注意,紿(dai)察儿带领着族人盗走了拙赤答儿马刺家族的马群。
    这世间,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似乎都在黑暗中进行。
    尽管黑夜的草原万籁俱寂,但是马群发出的稀疏马蹄声还是惊醒了熟睡中的拙赤答儿马刺。
    起身查看情况的拙赤答儿马刺看见自家的马群被盗,当即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族人,匆忙上马追赶盗马的紿(dai)察儿等人。但是当看到盗马之人是札木合的兄弟紿(dai)察儿之时,拙赤答儿马刺的族人,惧于札木合在草原上的强大势力,纷纷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看着这群不成器的胆小族人,拙赤答儿马刺在摇了摇头之后,独自一人策马追了上去。
    黑夜之中,盗马的紿(dai)察儿发现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但是根据马蹄声判断,前来追击的不过是一人一骑而已。黑夜中的紿(dai)察儿当即决定将追赶之人射杀在这无边牧场的茫茫黑夜之中。随后,紿(dai)察儿勒马回身,带领着族人朝着追赶的拙赤答儿马刺放箭。
    前来追赶的拙赤答儿马刺面对着紿(dai)察儿等人的箭雨,只能躬身伏在自己的马背之上,躲避着紿(dai)察儿等人射来的一阵阵冷箭。就在拙赤答儿马刺身临绝境之际,拙赤答儿马刺发现了昂立在马首的紿(dai)察儿。随即,趁着紿(dai)察儿等人换箭的空档,拙赤答儿马刺抓住机会,猛然从马背上跃起,而后捻箭、拉弓,瞄准,一箭射中紿(dai)察儿的脊梁,紿(dai)察儿当场坠马而亡。
    偷马不成,反折了卿卿性命。眼见自己的族长被拙赤答儿马刺射死,紿(dai)察儿的族人顿时慌了手脚,留下盗来的马群,作鸟兽散。而拙赤答儿马刺则是翻身下马,将被盗的马群,如数赶回到自己所在的撒阿里川牧场。
    ……
    紿(dai)察儿被铁木真的部众射杀,消息很快传到了札木合的耳中。
    八年来,看着昔日归附于自己的部族,一批批的投向铁木真,札木合的内心一天天酝酿着滔天的怒火。但是鉴于克烈部,札答阑部以及乞颜部的联盟关系,札木合对于铁木真不断收编其势力的行为那是一忍再忍。但是,随着铁木真的称汗,札木合感觉到自己对于铁木真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似乎只需要一剂催化剂,他札木合的满腔怒火便会随时倾泻而出。
    现在,连自己的兄弟都被铁木真的部众射杀了。此时的札木合再也不打算忍下去了。在札木合看来,若是自己这次不为自己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生活在草原各个角落的部族莫不是以为自己怕了铁木真。本来这八年来,归附于自己的部族本就流失严重。这次若是不借此机会给铁木真一些惩罚,展示一下自己的态度和实力,怕是部众的流失,会比已经过去的八年更加严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于情于理,与铁木真的这一战,札木合必须打。
    公元1190年秋,札木合在没有知会克烈部王罕和乞颜部铁木真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昔日札答阑部,克烈部,乞颜部联盟关系的破裂。随后札木合整合归附于札答阑部的各大部族,得兵三万,而后将其分为十三部,翻越阿刺兀惕山,土儿合山,走上了讨伐铁木真的征程。
    在古连勒古山下的桑沽尔河(今僧库尔河),当铁木真正在为拙赤答儿马刺射杀紿(dai)察儿之事思考对策之时,身处札木合阵营,心在铁木真身上的亦起列思族人却很快将札木合兴兵三万,已经越过阿刺兀惕山,土儿合山的军事行动,火速传达到铁木真的营帐。
    眼见札木合借兄弟被杀之名来势汹汹,此时的札木合已经不仅仅是他铁木真的安答札木合,也是整个札答阑部利益的代言人;而他铁木真也不仅仅是铁木真,他同时也是整个乞颜部利益的捍卫者。所以,此一战,无关昔日个人之间的感情,而是两大部族之间的利益之争。这是部族发展壮大之后的必然结果,绝不会以他铁木真或札木合的意志为转移。铁木真知道,自己和幼年的这位安答,到了必须兵戎相见的时候了。
    既然战争的爆发已经在所难免,铁木真迅速召集部众,聚兵三万,又分别交由答里台、别勒古台、合撒儿、合赤温、铁木哥、博尔术、赤老温、者勒篾、忽必来、速不台等十人统领,而后铁木真本人自率中军,母亲诃额仑率右军,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率左军,共计十三路人马,离开桑沽尔河,开赴答阑巴勒渚惕,迎战札木合。
    克鲁伦河上游的答阑巴勒渚惕,是蒙古高原上一片开阔的沼泽地。当铁木真将自己的十三路人马开赴这片沼泽地时,札木合所统帅的十三个部族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八年未见,这两位昔日幼年的玩伴,成年后最为亲密的安答。终于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候。史书没有记载这两位昔日最好的玩伴,在这场正式决裂的“十三翼大战”之前说了些什么。也或是,自从那道长生天的谶言在斡难河的源头流传开来之时,那个“天命之人”的归属,已经让这二位昔日的好友变得再也无话可说。
    这一天,答阑巴勒渚惕这片开阔的沼泽地上,大雾弥漫。透过那笼罩穹庐的迷雾看去,答阑巴勒渚惕这片沼泽地,人头攒动,战马嘶鸣,大战一触即发。
    很快,以札木合为首的札答阑部,带领着十三个部族,以钳形攻势展开了对铁木真的攻击。而乞颜部这边,以铁木真为中军的十三路人马,则是在铁木真的统领下,对于札木合的攻击,展开了扇形防御的阵型。
    这场决胜于答阑巴勒渚惕的“十三翼之战”,是铁木真军事生涯中独自领导的第一战。在这场战役中,札木合所采用的钳形攻势,意图在于从某个点上突破铁木真的军事防御,而后迅速将铁木真所部分割包围,使其首尾不能兼顾,而后对其分而聚歼。
    对于札木合的军事意图,铁木真再明白不过,于是他让自己最勇悍的部将博尔术和者勒蔑各带着一路人马去迎战札木合的双钳形攻击点,而他本人则是带着剩下的十一路人马,意图从整个战场,完成对札木合的战略包围,以达到全歼札木合联军的军事效果。
    随着双方的开战,双方的六万骑兵在克鲁伦河上游的这片答阑巴勒渚惕沼泽地,展开了歇斯底里的冲杀。一时间,整个战场,胡骑奔驰,杀声震天。
    战至中午,日出中天,迷雾消散,但此时铁木真和札木合两部,依旧是战的难解难分。而双方所预想的军事意图,却又都没有达到各自的预期。而就在这时,曾经被铁木真和札木合联合驱逐的泰赤乌部却在首领塔儿忽台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双方交战的战场外围。
    塔儿忽台的到来,对于铁木真来说是不幸的。因为铁木真很快就看见塔儿忽台带领着泰赤乌部对他的侧后方发动了攻击。而此时乞颜部的十三路人马已全部在迎战札木合的十三部。铁木真已再无兵马可去迎战塔儿忽台。
    毫无疑问,随着塔儿忽台的加入进来,战场的形势开始发生巨变,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札木合。为了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败局已定的铁木真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开始朝着斡难河的方向逃窜。
    面对如此一战消灭铁木真的良机,札木合自然不会放弃。而后札木合联合泰赤乌部塔儿忽台一路追击铁木真残众而去。
    在追击的路上,札木合一路俘获昔日从札答阑部叛逃至乞颜部的巴牙兀惕、忙忽惕、别速惕,把鲁刺思等族人。而一路逃亡的铁木真,则被札木合追赶至斡难河的哲列捏狭谷。
    退入狭谷之后,铁木真火速命博尔术,速不台二人合力封锁谷口,并作出了在此长期据守的打算。追赶至哲列捏狭谷的札木合数次派人进攻谷口,却又都被博尔术和速不台一一击败。铁木真一众人等,在逃亡了数天之后,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札木合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数次的强攻无法奏效,让他的胜利却又只能止于这一步。而八年来积攒的怨气,此时又不允许他就此引兵离去。处于胜利巅峰的札木合,身陷到了苦恼之中……
    在苦恼中纠结数天之后,札木合不经意间的余光扫到了昔日叛逃札答阑部,投归铁木真的巴牙兀惕、忙忽惕、别速惕,把鲁刺思等族人。
    看到这些人,札木合终于为自己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渠道。
    秋日的黄昏,在围攻博尔术和速不台扼守的哲列捏狭谷数日无果之后。札木合在斡难河哲列捏狭谷的外围架起了七十口大锅。而七十口大锅里的斡难河水,很快在干柴烈焰的炊煮下,变得滚烫沸腾。
    随后,札木合当着狭谷内外乞颜部,札答阑部,泰赤乌部等等六万多人的面,将一路俘获的巴牙兀惕、忙忽惕、别速惕,把鲁刺思等族人,全部投入到已经沸腾的七十口大锅之中。
    这一刻,札木合八年来积攒的怒火,化作了七十口沸腾的斡难河水,将数以百计的叛逃者残忍烹杀。
    做完了这一切,也许札木合觉得还不够。在撤兵的路上,札木合又砍下了背叛者捏兀歹族人察合安豁阿的头颅,将其绑在马尾之上,一路拖回斡难河北岸的札答阑部营地……
    第十二章 受封金国
    答阑巴勒渚惕沼泽地一战之后,草原上出现了一幅奇怪的景象。
    作为战胜方的札木合似乎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展开对铁木真的穷追猛打,而是从此在斡难河畔销声匿迹,开始了无声无息生活。而作为战败方的铁木真,与札木合相比,却是高调了许多。
    战败后的铁木真,时常在古连勒古山下的桑沽尔河大宴宾客,收买人心,一如既往的挖着札木合的墙角。曾经作为也速该托孤人的蒙力克,又在这个时候带着七个儿子反水归正,重新投入了铁木真的麾下。
    只是这些事,铁木真做在手上,而札木合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做出什么针对铁木真的军事行动。
    就这样,日子在铁木真的挑衅,札木合的忍让中平淡无奇的过了下去。
    公元1193年,时年31岁的铁木真,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喜爱的一个儿子——拖雷。
    为了庆祝这个新生儿的到来,铁木真携母亲诃额仑,妻子孛儿帖,邀请叔叔答里台,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泰出以及蒙力克等人及其族人在桑沽尔河畔宴饮。
    牛羊上桌,酒菜备齐。宴会之上,随着铁木真一声吆喝,负责斟酒的司厨先后给在座的铁木真、诃额仑、合撒儿、主儿乞部首领撒察别乞、泰出等人斟满了杯中酒。由于铁木真的司厨搞不清楚主儿乞部女人之间的尊卑关系。在疏忽之下,司厨先是给撒察别乞的小妾斟满了酒。但是,此时在坐的撒察别乞的母亲豁里真和后妃忽兀儿臣却不干了,当即站起身来,丝毫不给铁木真面子,对负责斟酒的司厨就是一顿毒打。
    本来一场好好的宴会,由于这斟酒的先后顺序,乱了在座之人的尊卑,让这场宴会的气氛一度变得尴尬。也让铁木真的心里一阵不快。
    特别是当司厨当众哭诉道:“要是也速该大汗和捏昆太子还在的话,我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毒打。”
    听完这话的铁木真,心里更不是滋味。
    而就在这时,宴会的会场之外,又发生了一阵骚乱。铁木真起身查看,发现自己异母弟别勒古台的右肩正在淌血。
    铁木真上去询问缘由,得知其原因竟然是主儿乞人偷了乞颜人的马缰。负责乞颜部会场秩序的别勒古台去找主儿乞部的负责人不里孛阔理论。但不里孛阔在这件事情上护犊子。有理说不清的别勒古台随即敞开了膀子,和不里孛阔在会场上展开搏斗。而这不里孛阔号称主儿乞部的第一勇士,在搏斗中,别勒古台的右肩被不里孛阔砍伤。
    得知这个情况,已经接近暴怒的铁木真随手抄起了一根捣马奶的棍子,见到主儿乞人就打。很快,在铁木真的带领下,这场庆祝拖雷出生的宴会,变成了乞颜人与主儿乞人的斗殴场,双方打的是面红耳赤,人仰马翻。
    这场斗殴的最终结果是铁木真抓了主儿乞首领撒察别乞的母亲豁里真和后妃忽兀儿臣。而主儿乞那边则是绑了在斗殴中受伤的别勒古台。
    后来,经过数天的谈判,双方达成和解。主儿乞人送还了受伤的别勒古台,而铁木真也送还了撒察别乞的母亲母亲豁里真和后妃忽兀儿臣。但尽管如此,这乞颜人与主儿乞人的这道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尽管大家同为合不勒汗的子孙,铁木真和撒察别乞、泰出等人也算是堂兄弟。但是在那个草原由氏族统治的时代,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
    ……
    乞颜人和主儿乞人达成和解之后,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牧场生活,其间虽小有摩擦,但是也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就这样,又过三年之后,长生天给铁木真送来了一个向塔塔尔部复仇的机会。
    公元1196年,给金国当了近40年马前卒的塔塔尔人,终于和金国翻了脸。其原因竟然是近些年来,自己伙同金国洗劫其它草原部族之后,金人分给其的财物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不分。这时间久了,就让塔塔尔人心里产生了怨恨。这一年,当金人再命令塔塔尔人和自己一起洗劫草原其它部落时,塔塔尔人对其进行了严词拒绝。
    一听昔日的小弟现在竟然不听调遣,当主人当惯了的金人哪儿接受的了。看着这么多年喂大的塔塔尔部,金人也不再去洗劫其它的草原部族了,而是打算直接洗劫塔塔尔部。在金廷当局看来,此时洗劫塔塔尔部,比洗劫其它部族更划算。
    随后,金军在当朝丞相完颜襄的统率下,从临潢府出兵,开始了攻打塔塔尔之战。
    而此时的塔塔尔发现,自己在遭受金人劫掠之时,当今的蒙古草原各部,却没有任何一方对其施以援手。
    后来,双方在克鲁伦河下游激战,塔塔尔人被金军一战击溃。随后,塔塔尔部在首领篾古真薛古勒图的带领下,逃窜到乌尔扎河。而乌尔扎河,已经处于铁木真领地的边缘。
    看到部族的两个死敌互掐,铁木真却是无意进入到他们的争斗中去,一心只想坐山观虎斗。但是此时的蒙力克来到了铁木真的身边,并且告诉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铁木真应该投身于这天下大势的洪流。
    对于蒙力克所言,铁木真不是很懂。但对于这个一直守护自己的人,铁木真自始至终都对其保持着应有的敬畏与尊重。而后铁木真向蒙力克虚心问道:“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很好吗?”
    对于铁木真所问,蒙力克没有明确回答。而是随即反问道:“你仅仅是想做一个乞颜部的汗呢,还是想成为草原上唯一的汗?”
    自从“天选之人”的长生天谶言在斡难河畔流传之时,铁木真一直在苦思着统一草原各部的良策。尽管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挖着札木合的墙角,但是从始至终也不过收复的是一些零散族人。而今,铁木真业已34岁,他仍然没能看到统一草原诸部的希望在哪里。
    当下,对于蒙力克这扎心的一问,铁木真无奈言道:“要做大汗,那自然要做草原上最大的汗。但是而今草原诸部实力都不可小觑,仅仅是札答阑部,目前我等都是不能与之抗衡的。统一草原诸部,何其难也。”
    对于铁木真的无奈之言,蒙力克语重心长道:“若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仅仅靠收买人心和杀伐决断还远远不够,到最后,还是要学会借势。”
    铁木真再问:“当今草原,又有何势可借?”
    蒙力克道:“说服克烈部,称臣金国,共击塔塔尔。”
    铁木真道:“自俺巴骇汗至今,蒙古部大汗多死于金人和塔塔尔人之手,称臣金国,恐非族人所愿。”
    蒙力克道:“若想统一草原诸部,乞颜部需要吞噬塔塔尔人的牧场和奴隶,需要继承塔塔尔之后,金人在草原上的权利代言。需要借助金人的力量来统一草原诸部。”
    蒙力克的这一番话,说的铁木真是热血沸腾。
    在蒙力克一番慷慨激昂的布道下,铁木真终于被说动了。随后铁木真派出一路使者出使金国,表示愿意以乞颜部之力,助完颜襄等人追击塔塔尔部,作为自己投诚金国的见面礼。而后,在获得金章宗完颜璟的首肯之后,铁木真又派人秘密前往克烈部,相约王罕,投诚金人,共伐塔塔尔部这个共敌。
    对于投诚金人,共击塔塔尔这一事件,王罕以及克烈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比铁木真更容易接受。一来,克烈部一直活跃于阿尔泰山以东,土兀刺河两岸,与金国统治的区域相去甚远。在金国建国的这八十多年间,基本没有什么战事发生。二来,王罕在幼年时代有被塔塔尔人和蔑尔乞惕人掠去为奴的黑暗童年,这一直是王罕挥之不去的噩梦。若要想让这个噩梦彻底终结,恐怕只有彻底消灭塔塔尔部和蔑尔乞惕部这一个方法。但以王罕的实力,若想彻底消灭这两个部族,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现在,塔塔尔部失去了金国的庇护,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有这么一个消灭塔塔尔部机会摆在面前。王罕怎么可能将其放过去。
    总之,对于王罕来说,蔑尔乞惕部和塔塔尔部,消灭一个是一个。
    ……
    对于铁木真的邀约,王罕很快做出了回应,表示应铁木真所请。
    三天之后,王罕率军与铁木真在古连勒古山下汇合。此时,金国丞相完颜襄,已率军将塔塔尔部驱赶至乌尔扎河中游,力邀铁木真和王罕二人从乌尔扎河上游展开对塔塔尔部的合围。而铁木真和王罕汇合之后,考虑到主儿乞人也是合不勒汗的后代,随即派出使者,邀请主儿乞头领撒察别乞、泰出二人率军出战,以报父祖之仇。但自从使者派出之后,铁木真和王罕二人在营地等了主儿乞部六天之久,却始终没有看到主儿乞部派出一人一骑前来赴约。而此时又正逢金国丞相完颜襄派人前来催促,王罕与铁木真二人便不再等待主儿乞人的到来,开始对塔塔尔人展开合围。
    接下来的乌尔扎河一战,塔塔尔部在完颜襄、王罕、铁木真联军的合围下,很快便溃不成军,作鸟兽散。而铁木真和王罕二人,则是在乱军之中,找到了塔塔尔部首领篾古真薛古勒图,联手将其斩杀,并将其首级献于完颜襄。
    塔塔尔部首领篾古真薛古勒图被杀,金国丞相完颜襄完成了此次出征的任务,铁木真和王罕则是大仇得报,顺便还抱上了金国的大腿。
    但是,当铁木真在与王罕,完颜襄合围塔塔尔部的这段时间里,主儿乞部则在首领撒察别乞、泰出的率领下,突袭了铁木真在古连勒古山的大本营,狠狠的劫掠了一把。
    如果说之前的主儿乞部和乞颜部仅仅是有矛盾的话,那么这次撒察别乞、泰出对铁木真大本营的突袭,则是正式宣告了主儿乞部与乞颜部的决裂。当获知大本营被突袭的消息后,铁木真随即丢掉了从塔塔尔部劫掠来的财物,告别了王罕和完颜襄,开始带着乞颜部人马展开了由乌尔扎河前往克鲁伦河的长途奔袭。因为铁木真已经得知,劫掠了他大本营的撒察别乞、泰出二人,正带着主儿乞部在克鲁伦河休整。
    随着铁木真的大军来袭,刚刚劫掠了铁木真财物的主儿乞人还没将劫掠来的东西捂热乎,便遭到了乞颜部的痛击。此时的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一看情况不妙,也顾不上自己的族人了。仅仅带着几个随从,一路狂奔逃窜。
    而此时,带着怒火而又有备而来的铁木真怎能放走这二人。
    当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带着随从一路狂奔之时,铁木真也只是带着少数的随从在其后面穷追不舍。最终,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还是没有逃离铁木真的追杀。在被俘之后,被铁木真处死。
    由此,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作为铁木真的堂兄弟,成为铁木真统一草原的过程中,被牺牲掉的第二拨亲人。
    随着撒察别乞和泰出二人被处死,主儿乞部也失去了主心骨,而此二人身后留下的主儿乞部族人,则是悉数被铁木真收编。这个在合不勒汗时代从乞颜部分离出去的主儿乞部,经过五代蒙古大汗的传承,终于在铁木真时代,又重新融入到乞颜部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也是在收服主儿乞部的过程中,铁木真又收获了木华黎和博尔忽二位后世名将。
    当铁木真带着彻底收服主儿乞部的乞颜部重归古连勒古山之时,金章宗完颜璟册封铁木真为“部落长官”的文书也来到了古连勒古山。与此同时,身处土兀刺河的王罕,则是被金国封为草原之王。而后人称其为王罕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邀约克烈部投诚金国,共击塔塔尔人的始作俑者是铁木真。只是一场大战下来,出力最多的铁木真只是被封了一个部落长官,而协同作战的王罕却被封了王。世人看到这里,莫不会为铁木真打抱不平。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这分明是金国对铁木真和王罕二人不放心而故意为之。意在挑起铁木真与王罕的不睦,从而分化,削弱、瓦解草原诸部的实力。
    但铁木真和王罕都明白,在统一草原诸部的道路上,乞颜部和克烈部早晚会有一战,但这一战,绝非是在当下……
    第十三章 阔亦田之战
    围歼了塔塔尔,吞并了主儿乞,再扯上金国册封的“部落长官”这块虎皮。铁木真在草原上的影响力,发生了质的转变。
    此时,且不说有没有金国在后面为他们撑腰。仅以他们有了金国这个大背景而言,他们在草原上的政治地位与以前也不可同日而语。
    当吞并主儿乞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铁木真和王罕二人又开始打着金国的旗号再度联手,在吞噬塔塔尔残余势力和牧场的同时,又不断的蚕食着周边的小部落。
    于是,从公元1196年到公元1201年的这五年间,王罕从土兀刺河以西不断出兵鄂尔浑河、色格楞河,往北蚕食昔日的蔑尔乞惕部领地。当取得不菲战果之后,王罕继而又出兵阿尔泰山,往西攻打乃蛮部,以求成为西部草原之主。
    而在这五年间,铁木真则是专注于吸纳斡难河和克鲁伦河两岸的大片草场和牧民,顺便也对塔塔尔部和泰赤乌部的残余势力进行穷追猛打。
    打着打着,在不知不觉间,铁木真的势力范围,便和他不想面对的那个人接壤了。
    “十三翼之战”的十年之后,铁木真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个他一直无法面对的人。那个幼时的玩伴,少年的安答、青年的盟友,中年的敌人——札木合。
    自十三翼之战以后,札木合与他所统治的札答阑部似乎在这草原上消失了一般。任凭铁木真和王罕二人将这草原的江湖搅和的腥风血雨、天翻地覆,札木合一直稳如泰山般带领着自己的部族在额尔古纳河与斡难河之间隔岸观火。但是这十年来,札木合和铁木真一样,仍然没有忘记那个“天选之人”的上天谶言。他一直在默默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壮大着自己的部族,以待时机成熟之时,西进克鲁伦河,扫荡大漠南北,成为这草原之主。
    如今,十年过去了,札木合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这时,倒不是说札答阑部的势力有多强大。这样说,仅仅是因为在王罕与铁木真的不断打压下,这草原各部仍旧保持着强盛战斗力的,也就只剩下札木合所统领的札答阑部了。
    公元1201年夏,在额尔古纳河那畔,一批批的草原部众开始从蒙古高原的东西南北各地,秘密前往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集结。这些人马中,有被铁木真和王罕联军打残的塔塔尔部;有十八年前被铁木真、王罕、札木合联军打残的蔑尔乞惕部;有十年前帮助札木合打败铁木真的泰赤乌部;还有近五年来,被王罕时常击败的乃蛮部等等大小十一个部落。
    这些部落在此汇聚的政治宣言只有一个——那就是“全草原被王罕和铁木真欺负的部族联合起来,共同讨伐王罕和铁木真的狼子野心。”
    从这次聚会的地点来看,这里是札木合的主场。所以,这带头大哥的头衔,已然落在了札木合的头上。
    夏日的额尔古纳河之畔,正值斜阳残照,雄鹰翱翔。广袤无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塔塔尔部的阿勒赤、蔑尔乞惕部的忽秃、泰赤乌部的塔尔忽台、乃蛮部的不亦鲁黑等等十一个部族代表,在额尔古纳河边,与札木合杀马为盟,共推札木合为古尔汗——即草原上的众汗之汗。以求让札木合带领着他们,去击败这五年来在草原上不可一世的王罕与铁木真联盟。
    夏日的额尔古纳河畔,札木合意气风发。在与铁木真分道扬镳20年后,札木合终于先铁木真一步,成为了蒙古高原上至高无上的汗。这一刻,20年前斡难河畔那道长生天的谶言,似乎降临在了札木合的身上。
    ……
    札木合在额尔古纳河被推举为古尔汗,并成立讨伐铁木真、王罕联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身处古连勒古山下的铁木真耳中。与铁木真同时,身处土兀刺河的王罕也得到了消息。
    于是,王罕和铁木真这两个互为联盟的利益合作伙伴,再一次聚兵古连勒古山之下,准备接受以札木合为首的草原联军的挑战。
    为了不受制于人,王罕、铁木真联军,沿着克鲁伦河的方向往札木合联军所在的额尔古纳河方向进发。而此时的札木合联军,则是顺着额尔古纳河,朝着呼伦湖前进。最终,这蒙古高原的两大不同的阵营,不可避免的在一个叫阔亦田的地方相遇了。
    大战前夕,阔亦田所在的辉腾草原之上,铁木真、王罕阵营与札木合阵营的萨满们各自召唤着风雪,以求借助长生天的力量打败对方。随着法术的不断施展,往日平静的辉腾草原上时而狂风大起,时而风雪交加。两方的联军战士,不断接受着风雨的吹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札木合一方的萨满不够专业,在不久之后,一阵大风袭来,所有的风雪都集中飘向了札木合联军一方。
    在能见度极低的风雪世界里,札木合联军顿时陷入到一片泥泞之中。看到札木合联军因风雪而导致的骚乱,王罕与铁木真二人即刻指挥兵马,全力向札木合联军冲杀而去。
    而就在此时,作为联军首领的札木合却做出了反常的举动。
    面对肆虐的风雪,面对即将到来的铁木真、王罕联军,札木合下达了让札答阑部撤退的军事命令。
    随着札答阑部的撤退,这个看似强大的讨伐铁木真,王罕联盟瞬间土崩瓦解。而铁木真和王罕二人则是带着兵马一路掩杀过来。
    面对王罕与铁木真联军的掩杀,刚刚成立便宣告破产的草原诸部联军,在铁木真,与王罕大军的第一轮冲击下,便四散奔逃。
    其中,乃蛮部在不亦鲁黑的带领下西逃阿尔泰山;蔑尔乞惕部在忽秃的带领下北逃色格楞河;泰赤乌部则在塔儿忽台的带领下逃往斡难河下游;而刚刚被草原诸部推举为古尔汗的札木合,则是往额尔古纳河的方向逃去。
    对于逃往的溃败之军,王罕和铁木真二人一如既往的展开了穷追猛打。
    在明确分工之后,铁木真率军一路追击泰赤乌部而去,因为在铁木真看来,相比于统一草原诸部,还是整合“蒙古三部”更为重要。蒙古三部乞颜部,主儿乞部、泰赤乌部,如今就剩下泰赤乌部还未收服。而王罕则是一路追击札木合而去。
    为了彻底消灭泰赤乌部,铁木真从阔亦田到斡难河,一直对泰赤乌部展开着追杀。面对穷追不舍的铁木真,泰赤乌部首领塔儿忽台决定不跑了,而后在斡难河畔就地整合部众,打算与铁木真拼死一战。
    斡难河畔,昔日亲如一家的合不勒汗子孙,在这个蒙古部族兴起的地方展开了厮杀。大战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天黑,泰赤乌部几近败亡。然而,就在铁木真即将大获全胜之时,一支从泰赤乌部射出的箭矢,擦着铁木真的脖颈而过。若非旁边的者勒蔑拼死一救,铁木真必然当场阵亡。
    然而,即便已经受伤,但铁木真在包扎完伤口之后,依然从容的指挥着战斗,更是下令,务必要找到那个将自己射伤之人。
    随着一夜的激战,泰赤乌部最终彻底败亡,除了首领塔儿忽台率领少数随从逃脱之外,泰赤乌部的大部分部众,几乎全被铁木真俘获。在俘获的人中,铁木真找到了那个射伤他的人。但对于这个射伤他的俘虏,铁木真并没有杀他。后来,这泰赤乌部的俘虏有了一个享誉蒙古的称呼——神箭哲别。而那位带着少数部下逃亡的泰赤乌部首领塔儿忽台,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杀的宿命。在逃亡的路上,塔儿忽台被其部下所杀,头颅被献于铁木真。
    至此,铁木真继吞并主儿乞部之后,又吞并了泰赤乌部。这个自海都汗之后便从乞颜部分离出来的部族,经过百年的轮回,又被铁木真融入到乞颜部之中。随着铁木真征服泰赤乌部,昔日草原上的乞颜部,主儿乞部、泰赤乌部都不存在了,现在,在铁木真的统领下,这三大部族在融合之后,又重归于百年前的称呼——蒙古部……

    第十四章 最后的联盟
    在铁木真吞并泰赤乌部的这段时间里,王罕也沿着额尔古纳河展开了对札木合的穷追猛打。最终,在王罕穷追不舍的打击下,山穷水尽的札木合投降了王罕。至此,曾经在草原上不可一世的札答阑部,退出了草原的江湖。而昔日蒙古东部草原上克烈部,蒙古部,札答阑部的三雄并立的局面就此被打破。
    但是,当下的蒙古部和克烈部,并没有因两极的分化而走向对立。因为还有三大敌对的草原残余势力还没有剿灭。因此,铁木真与王罕的同盟关系,依然有着存在的必要。
    阔亦田之战之后,泰赤乌部与札答阑部先后并入蒙古部与克烈部,但是乃蛮部的不亦鲁黑西逃阿尔泰山;塔塔尔部的阿勒赤东逃合勒河;蔑尔乞惕部的忽秃北逃色格楞河。
    秉持着“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革命精神。铁木真在收编了泰赤乌部之后,又迅速挥兵东向,前去剿灭逃往合勒河的塔塔尔部。而王罕在收编札木合,回到土兀刺河之后,又旋即北上,意图彻底消灭盘踞在色格楞河的蔑尔乞惕部。
    草原诸部经过近20多年的混战,塔塔尔部和蔑尔乞惕部也一直被王罕,铁木真、札木合联军压着打了20多年。如今的这两个部族,已经到了苟延残喘之际。
    公元1202年秋,铁木真将塔塔尔残部合围在了合勒河之畔。面对着这个和乞颜部做了近50余年宿敌的部族;面对着这个直接或间接杀死了俺巴骇汗,忽图刺汗、也速该汗的世仇部族。铁木真虽然在口中承诺着“放下武器,既往不咎”的宽大政策。但是在心里,却绝没有放过塔塔尔部的打算。
    在阵前的高级军事会议里,铁木真已然下达了密命——只要塔塔尔人放下武器,就将所有高于车轮的塔塔尔部男子全部杀死,以报这五十余年来的父祖之仇。
    只是,铁木真这道几乎要灭绝塔塔尔人的密令,刚刚散会,便被自己的异母弟别勒古台在无意间泄露了出去。这让本已打算束手投降的塔塔尔人,又重新捡起了弯刀,筑起寨子,以此来抵御铁木真的屠杀。
    事情到了这一步,铁木真和塔塔尔人都已经没有了退路。无奈之下,铁木真只能下令强攻。于是,一场屠杀与反抗的大战在蒙古高原上的合勒河上演。
    此一战,铁木真以付出千余人生命的代价,将塔塔尔部高于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死。其余的妇女儿童,则尽数掳掠为奴。从此,塔塔尔部这个古老部族,则是在草原的江湖里彻底消失,并入到蒙古的阵营之中。
    相较于铁木真彻底歼灭塔塔尔部的战斗,王罕歼灭蔑尔乞惕部的战斗却不是那么彻底。
    色格楞河一战,王罕与札木合二人虽然以优势兵力击败了蔑尔乞惕部,但是却没有做到对蔑尔乞惕部的围歼。在色格楞河的战斗中,王罕与札木合二人斩杀了蔑尔乞惕部首领脱黑脱阿的长子,俘虏了他的女儿,后妃以及次子秃忽以及大批百姓。但是其首领脱黑脱阿则是又一次从克烈部眼下逃脱,跑到了更加遥远的贝加尔湖。
    尽管跑了脱黑脱阿,但草原的局势发展到这一刻,一切都已经很明了。
    此时由东向西来看,铁木真的蒙古部以斡难河、怯绿连河为根本,屹立于蒙古高原的东部;王罕的克烈部以土兀刺河,不尔罕山为中心,雄踞在蒙古高原的中部;最后,便是以不亦鲁黑和太阳汗为首的乃蛮部,盘踞在阿尔泰山脚下,占据着西部草原。
    此时的乃蛮部,分为东西两部,西部由太阳汗统治,东部为不亦鲁黑统治,此二人为兄弟关系,但二人又因父亲死后,抢夺父亲的后妃而反目成仇。而年前参加阔亦田之战的正是东边的不亦鲁黑。
    除此之外,在蒙古草原幸存的部族中,还有一个强盛的部族没有露面。这个部族在蒙古高原这近半个世纪的争斗中,几乎没有参与过草原诸部的任何一场战争。但同时,却也没有哪个部族前来招惹它。这个部族就是活跃于阴山以北,长城边境的汪古部。这个部族之所以能一直以中立部族的身份存在这么久,是因为他在金人灭辽之时,便开始了内附于金国的历史。所以,尽管整个蒙古高原打的天翻地覆,汪古部却也一直保持着我自岿然不动的状态。
    如今,在经过50年的角逐,草原上留下来的蒙古部、克烈部,汪古部、乃蛮部之中,前三个部族都是受到过金国册封的部族,只有乃蛮部是个例外。而接下来,铁木真和王罕大军,所要指向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
    公元1202年,扫荡了大漠南北的克烈部和蒙古部再次将大军集结在了土兀刺河之畔。这一次,他们将翻越杭爱山余脉,去攻打阿尔泰山脚下的乃蛮部。在铁木真和王罕看来,这将是他们称霸草原的最后一战。此一战之后,东至大兴安岭,西到阿尔泰山,北至贝加尔湖,南至阴山脚下,都将成为他们的牧场。
    抱着一战称霸草原的梦想,铁木真和王罕联军出发了。
    因为身处阿尔泰山以东,统治东部乃蛮的不亦鲁黑,首先受到了铁木真和王罕联军的进攻。双方在杭爱山以西展开决战。不久,不亦鲁黑战败,随即翻越阿尔泰山,逃往西辽边境的乌伦古河。
    适逢大胜,铁木真、王罕二人也顾不上那么多。随即也越过阿尔泰山,一路直追不亦鲁黑而去。不得以之下,不亦鲁黑逃往西辽境内,其余众被铁木真,王罕联军消灭。
    虽说乃蛮部的太阳汗和不亦鲁黑兄弟二人因为一个女人不和,但此时的王罕、铁木真联军不仅消灭了不亦鲁黑的势力,而且还追杀到太阳汗所统治的西乃蛮境内。而这就让太阳汗不能容忍了。
    就在铁木真王罕大胜回军的路上,太阳汗陈兵乌伦古河,意在截杀铁木真、王罕联军。
    只是,待铁木真、王罕联军返回乌伦古河,天已将夜。于是双方只能对峙乌伦古河,相约明日再战。
    大战之前,乌伦古河的夜晚平静如水。而就在即将大战的前夜,札木合走进了王罕的营帐。
    在札木合的力劝之下,王罕在这个大战降临的夜晚,在营地内虚燃烟火,而他本人则是带着克烈部的本部兵马,于深夜撤兵而去。独留不明情况的铁木真于黑夜中沉睡。
    第二日清晨,铁木真一觉醒来,看到的是王罕留下的空空营地。而乌伦古河对岸的太阳汗大军,则是对其虎视眈眈。
    由于王罕的不告而退,此时的铁木真自知不是太阳汗的对手。于是铁木真也向大军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对于这种情况,太阳汗依然是无法容忍的。在乌伦古河等了一夜的太阳汗随即下令对铁木真、王罕联军展开追杀。
    但是,这时问题又出现了。
    这铁木真和王罕是在不同的时间,往不同的方向撤退。这乃蛮部的大军到底该追杀王罕,还是该追杀铁木真。
    一时间,让太阳汗作难了。
    后来,考虑到乃蛮部和克烈部的矛盾还是深一点。太阳汗下令,乃蛮大军放铁木真不击,一路追杀王罕大军而去。
    王罕和札木合二人,本想借乃蛮部之手,消灭铁木真的有生力量。没想到,却把祸水引到了自己身上。
    ……
    且说,太阳汗自乌伦古河出发,一路沿王罕大军撤退的痕迹追去。而不知情况的王罕、札木合二人正大摇大摆的走在土兀刺河的西部草原。正当他们自以为即将进入克烈部大本营的安全地界之时。太阳汗的大军已经追杀至其身后。
    双方在土兀刺河的西部草原展开激战,毫无准备的王罕被打的措手不及。以致于儿子桑昆的妻子,自己的大部分财产和百姓都被乃蛮部掠夺而去。而之前被王罕俘获的蔑尔乞惕部脱黑脱阿次子秃忽,也乘此机会逃亡至贝加尔湖畔的脱黑脱阿处……
    这时的王罕悔不当初,不得以之下,他只能派出使者,厚着脸皮去向铁木真求救。与此同时,王罕之子桑昆不甘心妻子财产被掠,又率领人马死死咬住乃蛮部不放。
    值此乃蛮部与克烈部激战正酣之时,铁木真考虑到乃蛮部与克烈部经此一战,双方都或多或少伤了元气,正是自己出兵的好时机。而后铁木真派出手下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四人,带领蒙古部人马,加入到土兀刺河的战场之上。
    铁木真手下四大悍将的到来,已成疲兵的太阳汗自知不敌,便丢下从克烈部劫掠而来的女人,财产,撤回了阿尔泰山脚下……
    第十五章 合兰真沙陀之战
    土兀刺河西部草原一战,尽管铁木真出于同盟关系救了克烈部,但是自从乌伦古河的私自撤军事件发生之后,克烈部和蒙古部的联盟已经出现了一条永远不可弥合的裂缝。
    也许是为了政治利益,也或许是为了军事同盟。考虑到自己抛弃盟友的行为,伤害了克烈部与蒙古部的同盟。王罕在与乃蛮部的战斗结束之后,开始着手修复与铁木真之间的关系。于是,在土兀刺河的和林营地,王罕与铁木真举行了结为父子的典礼。
    而在这场典礼之上,铁木真为了拉近与王罕的关系,又为自己的长子术赤,求娶王罕的孙女,桑昆的女儿。并提出让自己的女儿,再嫁给桑昆之子的联姻之举。
    对于这样的氏族联姻,王罕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恢复元气的桑昆,却毫不顾及情面的对铁木真说道:“你的女儿嫁到我们家是来享福的,而我的女儿嫁到你们家,却是去受罪。”
    桑昆此话一出,彻底断了铁木真联姻的念想。这让两部刚刚有所恢复的同盟关系,又趋于恶化的边缘。
    听完桑昆的话,刚刚救援了克烈部的铁木真,强忍住怒火,离开了土兀刺河。
    而就在这时,善于把握时机的札木合出场了。
    考虑到之前在乌伦古河给王罕出的馊主意,不仅没有达到削弱铁木真的目的,反而让克烈部蒙受了巨大损失。这次的札木合没有自讨没趣的直接去找王罕,而是间接找到了桑昆。
    公元1203年春,札木合来到了桑昆的牧场。
    在与桑昆的会晤中,札木合极力挑拨着桑昆与铁木真的矛盾。并有意无意的告诉桑昆:“之前在乌伦古河,乃蛮部放任清晨撤退的蒙古部不追,反而去追杀前夜撤退的克烈部,必定是铁木真在乌伦古河与乃蛮部达成了密谋,想以此削弱克烈部。”
    听完札木合的一番话,作为克烈部接班人的桑昆觉得札木合分析的不无道理。但此时克烈部的大权掌握在王罕手里。桑昆也无法做出什么针对铁木真的行动。
    但札木合此行来的目的,并非是要桑昆做出什么针对铁木真的行动。而是要利用桑昆去劝说王罕,以达到克烈部决裂蒙古部的目的。只有克烈部与蒙古部爆发战争,他札木合才能乘乱在这中东部草原再度崛起。若是王罕与铁木真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关系,他札木合在这草原上将再无出头之日。
    在札木合的极力劝说下,桑昆被札木合说服了。而后桑昆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王罕,力劝王罕早日除掉铁木真。
    在一开始,对于和铁木真决裂之事,王罕是死活不同意。但是说到最后的桑昆,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父亲您在世的时候,铁木真是您的义子。但您总有去世的那一天。到那时,您认为我是铁木真的对手吗?您难道能要看着自己去世之后,这克烈部所有的一切都归了铁木真吗?”
    在义子和亲儿子之间,王罕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亲儿子。也就是从这一次谈话开始,克烈部和蒙古部这两个从也速该时期就保持着联盟关系的部族,正式走向了决裂。
    在王罕和桑昆的策划之下,克烈部以同意与蒙古部联姻为由,力邀铁木真携其长子术赤来土兀刺河迎娶桑昆之女。而后又在土兀刺河布下重兵,计划将铁木真剿杀在土兀刺河之畔。
    对于王罕的邀请,铁木真不疑有诈。连夜挑选了数十名蒙古部的精壮健儿,带着术赤,天一亮便从斡难河畔出发,准备前往土兀刺河而去。
    但就在铁木真即将踏出营地之时,已经很久没有露面的蒙力克拦住了他。
    营门之外,蒙力克对铁木真说道:“之前在土兀刺河,我们求娶桑昆的女儿,那时桑昆的态度极度傲慢,看不起我们。现在,他们又突然答应了这门婚事,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铁木真道:“万一他们要是改变主意了呢?那我们岂不成了背信的一方?”
    蒙力克道:“现在是春天,你可以以我们的马瘦,走不开为借口,等到马肥的时候再去。最好将此事缓一缓,看看他们的虚实。”
    对于蒙力克老人的担忧与劝阻,铁木真虚心的采纳接受。而后向克烈部派出使者,向王罕与桑昆解释了自己不能如期赴约原因,并致以“诚挚”的歉意。
    ……
    铁木真没有如期赴约,王罕与桑昆的计划自然落空。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度,王罕与桑昆二人打算秘密出兵,偷袭斡难河畔的蒙古部,打铁木真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这一秘密的军事计划,很快被隐藏在克烈部的铁木真间谍,秘密送达至铁木真手中。
    收到克烈部即将出兵斡难河的消息,铁木真对于王罕的最后一点念想也荡然无存。二十多年的父子关系,也已走到了尽头。而后铁木真迅速集结兵马,将部族转移至合兰真沙陀(今内蒙古东乌珠穆北),引诱王罕来此一决高下。
    不久之后,王罕与桑昆父子果然率领大军来到了合兰真沙陀,双方对峙草原,大战一触即发。
    交战的前夜,在王罕部署的军事计划中,打算先后以四个梯队向铁木真发起攻击,而他与桑昆二人则率大军作最后的掩杀。最后,王罕又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由最恨铁木真的札木合,意图利用札木合对铁木真的仇恨,将札木合和他的札答阑部战士牢牢的绑在克烈部的战车上,直至彻底消灭铁木真为止。
    只是,王罕这次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札木合。
    札木合与铁木真有着深仇大恨是不假,但是这札木合却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两年来,札木合一直致力于挑起克烈部和蒙古部的战争,并非是为了要向铁木真复仇,也并非是为了要帮王罕消灭铁木真。札木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重振札答阑部。
    在札木合看来,这两年寄人篱下的努力,就是为了当下这一战。他要看到王罕和铁木真在这草原上打的两败俱伤,他要重新在草原上找到属于他札答阑部的位置。如果有可能,他还要一统草原。
    这就是札木合,一个心怀大志,而又不得不暂时屈居人下的札木合。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札木合这个克烈部战前的最高统帅,在大战的前夜却做了敌军的间谍,竟然暗中派人把王罕在战前的军事部署,全部告诉了铁木真。
    第二天天明,大战如期而至。由于事先从札木合那里得到消息,面对王罕大军前四个梯队的进攻,铁木真分别派由四路人马前去迎战。只是这一次,铁木真汲取了十三年前,自己与札木合那场“十三翼之战”的失败。在王罕和桑昆的大军还没有全部出动之前,铁木真便率主力大军,绕开了战场上札木合所参与的四路人马的混战,直奔王罕的中军大帐而去。
    眼看着铁木真率领大军直奔而来,桑昆没等王罕下令,便也统率着克烈部大军,迎击铁木真而去。
    此次合兰真沙陀大战,克烈部与蒙古部几乎都是倾巢而出。在合兰真沙陀的这片土地上,这两个在蒙古高原经过近二十年角逐才最终胜出部族,现在到了必须只能存在一个的时候了。
    尽管札木合将王罕的军事计划告诉了铁木真,让铁木真提前有了准备。但是铁木真也仅仅是有准备而已。而要真正击垮王罕大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而克烈部边,虽然人多势重,但是内部却有札木合这个心怀鬼胎的间谍存在,此次要全歼铁木真却也不可能。
    最后,双方围着合兰真沙陀,从天明战至天黑。其战争的结果是王罕之子桑昆脸部中箭落马,被克烈部大军救回。而铁木真这边,则是儿子窝阔台,大将博尔术,博尔忽,弟弟合撒儿及合撒儿三个儿子在大战中失踪,生死不明。
    最后,大战了一天的克烈部与蒙古部在未分出胜负的情况下,双方各自退军,夜宿合兰真沙陀。
    此次克烈部与蒙古部的争斗,王罕与桑昆二人,本想通过偷袭的方式,一举围歼铁木真的势力。但不幸的是,偷袭的计划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之时,便被隐藏于己方的间谍泄露给了铁木真,让铁木真提前转移了部族,从容的迎战。后来,王罕与桑昆退而求其次,想通过严密的军事计划,在合兰真沙陀,以实力击败迎战的铁木真。只是,在这场军事计划还没有投入战场,又被札木合这个野心家透露给了铁木真。
    计划的接连失败,让王罕与桑昆父子二人意识到,此次出征蒙古部实在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再加之桑昆身受重伤,其父子二人便叫上了札木合,于深夜拔营离去。
    而铁木真这边,白天的一场大战,让一个儿子,一个弟弟,三个侄子,两员大将不知所踪。这对于铁木真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好在天明之时,铁木真从王罕宿营的方向,看到一个策马而归。当这个人走近之时,铁木真一众方发现,归来之人正是博尔术。而此时的博尔术,也不知道窝阔台、博尔忽、合撒儿众人去了哪里。
    好在,这博尔忽和窝阔台这二人也没有让铁木真等多久。很快,铁木真便在清晨的大雾里,看到了两人一骑归来。只不过,此时的窝阔台脖子中了一箭,已经身受重伤。好在博尔忽在战场拼死相救,战后又为其包扎和处理伤口,窝阔台才没有命丧战场。而根据博尔忽和窝阔台带回来的消息得知,王罕大军已经全部撤退,而合撒儿妻、子一行,已被克烈部俘获,而合撒儿本人却依然没有消息……
    第十六章 围歼克烈部
    合兰真沙陀一战之后,克烈部与蒙古部皆元气大伤。率先撤退的克烈部在王罕,桑昆、札木合的带领下,退往土兀刺河休整。而蒙古部,则是铁木真的带领下,为了示弱,也为了迷惑王罕,开始了在蒙古高原的东部草原游荡。
    铁木真先是带着部众从合兰真沙陀退往乌拉盖河流域,而后又沿着乌拉盖河,来到了色也勒吉河。再然后又沿着色也勒吉河,来到了哈拉河。最后,在哈拉河的上游,铁木真招降了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弘吉刺部。
    招降了弘吉刺部的铁木真,并没有停止游荡的脚步,又从哈拉河流域,来到了统格黎小河。而在这个过程中,铁木真是一路游荡,一路派人去痛斥王罕,桑昆,札木合等人的不义,一边又表达了要与克烈部重归于好的意愿。
    但就在这个时候,克烈部那边却发生了变故。
    昔日投奔王罕的札木合,因为一直怀有称霸草原之心,便趁着桑昆受伤,克烈部元气大伤之际,秘密联络着昔日的部众,阴谋袭击王罕的营帐,取代王罕成为中部草原之主。只是这一阴谋很快败露。随即王罕与札木合在杭爱山下展开大战。战争的结果以札木合的失败而告终,而札木合本人则是在夺权失败之后,逃往西乃蛮的太阳汗麾下。
    在王罕与札木合爆发战争的这个空档,铁木真依然在草原上游荡。当王罕与札木合的战事结束之后,铁木真一行又跑到了额尔古纳河的上游地带,几乎已经到了蒙古东部草原的边境。
    要说这铁木真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可害苦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合兰真沙陀之战中失踪的合撒儿。
    自从在克烈部大军的眼下逃离之后,合撒儿抛下了身陷克烈部的妻子和儿子们,独自一人在茫茫草原上寻找着铁木真的大部队。但是这铁木真的大部队,一直在这东部草原神出鬼没,这让合撒儿一顿好找。
    好在,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合撒儿一路餐风露宿,跋山涉水,终于在额尔古纳河的源头——大兴安岭脚下,找到了阔别多日的铁木真。
    合撒儿这个弟弟的到来,让铁木真喜出望外。当铁木真得知合撒儿的妻子和儿子还深陷克烈部之时,随即又心生一计。
    在铁木真的安排下,合撒儿派人以妻、子深陷克烈部为由,去向王罕处诈降,而铁木真本人则是带领大军紧跟其后,秘密潜伏到克鲁伦河的阿尔合勒苟吉(内蒙古新巴尔护右旗)。
    当合撒儿的使者将请降的意愿告知王罕,并言之凿凿的称铁木真已经跑到了穷山恶水之地时,身处温都儿山的王罕稍加思索,便同意了合撒儿的投诚。并派人跟随前来投诚的使者,去迎接合撒儿的到来。
    而王罕本人,自以为击败了札木合,打跑了铁木真,便在这温都儿山立起了金帐,点起了篝火、开起了晚会。
    殊不知,此时铁木真已经移军克鲁伦河,准备随时发动对王罕的突袭。
    当王罕的使者伙同合撒儿派来的使者,打算前往额尔古纳河,迎接合撒儿前往克烈部之时,却意外的在克鲁伦河发现了铁木真大军的踪迹。当这名王罕的使者调转马头,准备回身向王罕报信之时,跟随王罕使者一起的合撒儿使者,毫不犹豫的将其射杀。而后快马加鞭,奔袭到了铁木真的营帐。
    在铁木真的营帐里,负责此次前往克烈部诈降的合撒儿使者,将在温都儿山打探到的克烈部情况,一五一十的向铁木真做了如数汇报。当得知此时的王罕正疏于防范,大摆筵席之时。在草原上游荡了近半年的铁木真,意识到自己消灭克烈部的机会来临了。
    这次的铁木真,为了防止部下泄密,没有给泄密者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在获知消息后,铁木真迅速集结起了蒙古本部的全部兵马,戴上了自己所有能征惯战的大将,连夜向王罕的金帐所在地温都儿山进发。
    对于铁木真来说,这是一次压上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赌。赌赢了,他将是这大漠草原里唯一的主宰。赌输了,他将再次一无所有,甚至连生命都不能保全。
    在这场豪赌面前,铁木真没有犹豫,在黑夜中带着他的全部人马出发了。
    似乎,铁木真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作为他对手的王罕与桑昆,对于铁木真的军事行动没有丝毫察觉。就在王罕与桑昆还在睡梦中时,铁木真的大军已经完成了对温都儿山山口的封锁,继而对王罕的营地进行了突袭。
    虽然铁木真的这一场军事突袭来的迅猛激烈,但作为一个在草原上强盛了近半个世纪的克烈部来说,也并非是一击即溃。
    这场战争,可以说是铁木真领兵二十多年以来,所遇到战斗最为激烈的一场战争。双方围绕着温都儿山大战了三天三夜,铁木真所有的大将全部出场,最后才以惨胜而告终。而在乱军之中,王罕与桑昆二人,却在部下拼死相护下,冲破了温都儿山山口,逃了出去。
    只是,逃离了战场的王罕、桑昆二人却又因去哪里政治避难而产生了分歧。最后,在各执己见的情况下,王罕带领一部分随从,一路向西,逃奔乃蛮部而去;而桑昆则是一路南下,逃往西夏境内。
    最后,二人的结局却是,王罕在逃到乃蛮边境,下马饮水之时,被乃蛮哨兵所杀,其头颅被送往乃蛮太阳汗处邀功。
    至于桑昆,他存活的时间比王罕要长久一点。初入西夏的桑昆一开始以拦路抢劫,落草为寇谋生。后来在遭到西夏当局的打压之后,桑昆一行又不得不逃往西辽境内。后来,被西辽贵族所杀。
    随着王罕父子二人的相继被杀,克烈部这个一度横扫草原的古老部落就此土崩瓦解,烟消云散。而得胜之后的铁木真,因惧于克烈部的强大根基,在以武力为后盾的前提下,迅速对克烈部的牧场,百姓和奴隶进行打乱、拆分和重新组合,就如以往消化主儿乞部,泰赤乌部,塔塔尔部、弘吉刺部那样,将克烈部全部揉碎,继而吸收。
    当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铁木真已是蒙古高原中东部唯一的霸主……
    第十七章 纳忽昆山之战
    草原的江湖,经过这数十年的争霸,仗是越打越大,人是越死越多,而部落却是越打越少。当王罕的首级被呈送于乃蛮部在阿尔泰山的汗廷之时,整合了克烈部的铁木真,已成长为蒙古高原中东部的一只大鳄。
    此时,放眼整个草原,能与铁木真抗衡的,也就只剩下阿尔泰山的乃蛮部了。于是,那些昔日被铁木真消灭的泰赤乌部,塔塔尔部、札答阑部,克烈部,弘吉刺部,蔑尔乞惕部等残余势力,又一次齐聚阿尔泰山,共推乃蛮部太阳汗为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汗,结成了对抗铁木真同盟。随后,整个乃蛮部便开始在阿尔泰山集结兵马,准备东出杭爱山,与铁木真争霸草原。
    虽说此时的太阳汗收编了一群被铁木真打残了的其它部族残余,乃蛮部的实力,在原有的实力基础上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要对决在草原的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铁木真。这让很少参与战争的太阳汗,一时间心里还是没底。
    为了此次争夺草原霸权的胜利,公元1204年春,乃蛮部遣人来到了阴山以北的汪古部。力请汪古部与其一起出兵,共同攻打铁木真。
    对于太阳汗的邀请,活跃于阴山南北且无心参与战争的汪古部,当面给予了拒绝。不仅如此,在乃蛮部的使者离去之后,汪古部的首领转身就把乃蛮部将要出兵讨伐蒙古部的消息传达给了铁木真。
    铁木真消灭了克烈部之后,本想休整一段时间,待草肥马壮之后,再一鼓作气,西进阿尔泰山,彻底消灭乃蛮部。让他没想到,这个曾经在土兀刺河被他击败的太阳汗,竟然率先向他发出了挑衅。
    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铁木真一干人等在土兀刺河开起了大会。
    大会之上,不少人都认为,此时正值初春,又加上刚刚消灭了克烈部,部族正处于人疲马乏之时。此时若与乃蛮部一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力劝铁木真秋后再战。
    但此时铁木真幼弟铁木哥却说道:“乃蛮人已经向我们发出了挑衅,难道我们还能坐着不动吗?谁胜谁负,长生天自有天意。”
    铁木真的异母弟别勒古台也是慷慨激昂的说道:“人生在世,如果不像一个战士去战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把自己的尸骨抛弃于荒野,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看到两个弟弟如此,铁木真遂下达了迎战乃蛮部的命令。
    但让人奇怪的是,在迎击乃蛮部之前,铁木真却把部众从土兀刺河,东迁到了捕鱼儿海的哈拉河流域,避开了乃蛮部大军的锋芒。
    众所周知,在战争的规则里,发动一场战争是容易的,但是准备一场战争却是复杂的。而在铁木真看来,此时以太阳汗为首的联军,和之前“十三翼之战”和“阔亦田之战”中以札木合为首的联军,并没与什么区别,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此次与乃蛮部联军的决战,铁木真已经将其认为这是他统一草原的最后一战。务必要做到对所有部族的全歼,绝对不允许再有漏网之鱼跑出去。
    为此,在哈拉河流域,铁木真开始了蒙古部族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整军和统政。
    在铁木真的编排下,昔日混杂不堪的部落联盟政权行式被彻底抛弃。而代替它的则是十户、百户、千户制的军政一体化编制。
    所谓千户制,便是铁木真在其统属的牧民里,每十户设一个十户长,每百户设一个百户长,每千户设一个千户长。其中十户长听命于百户长,百户长听命于千户长,千户长直接向铁木真负责。
    被铁木真册封为千户、百户的这些人,其主要职责便是战时统军,战后治民。以保证铁木真的军政命令能高速有效的传达到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将草原百姓按区域、等级划归十户、百户、千户统治之外,铁木真又汗廷外围设立宿卫、亲兵、护卫等机构,以巩固大汗以及汗廷安全,进而保证铁木真在草原的绝对权威。
    当做完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公元1204年四月,铁木真在哈拉河祭旗出征,以哲别,忽必来二人为先锋,沿克鲁伦河西进,去迎击已经到达土兀刺河的乃蛮部大军。不久之后,哲别和忽必来二人便在撒阿里川与乃蛮部前锋遭遇。双方小有交锋,便各自退兵,等待着后续主力大军的到来。
    不久之后,铁木真率大军来到了撒阿里川。为了迷惑乃蛮军,在铁木真的命令下,黑夜中的蒙古部士兵,每个至少点下了五处的篝火。一时间,整个撒阿里川,星火密布。那犹如漫天繁星般的草原篝火,绵延到无穷无尽远。
    看到这一幕,乃蛮部的哨兵害怕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向还逗留在杭爱山下的太阳汗汇报道:“铁木真的军队布满了撒阿里川,每天还在如水一般的增加,夜晚撒阿里川的篝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听到哨兵的汇报,本来还信心满满还想与铁木真争霸草原的太阳汗害怕了。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他,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屈出律,向其说道:“据前锋哨兵报告,铁木真这次来的兵马可是不少。那晚上燃起的篝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我们要不要暂避其锋芒,先退回阿尔泰山,引诱他们来攻。到时我们在阿尔泰山以逸待劳,痛击铁木真大军,你看如何?”
    不料,这位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却说道:“你怎么像个妇人一样胆小。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你怎么知道铁木真有那么多兵马。就算人多,又怎么样呢?”
    听到儿子这么说,太阳汗恼怒了。但是在大战将临的前夜,他又不能将儿子怎么样。最后这位太阳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活着受罪和死去也差不多。既然这样,我们就打吧。”
    下定决心之后,太阳汗便统领着大军,从杭爱山下沿着塔密儿河(今蒙古国塔米儿河)前进,最后越过鄂尔浑河,来到了鄂尔浑河以东的纳忽昆山。在纳忽昆山东麓布下战阵,摆下了和铁木真决一死战的阵势。
    获知乃蛮人在纳忽昆山东麓摆下阵势,铁木真随即统率着兵马从撒阿里川开拔。而后铁木真自任前锋,以合撒儿为主力,以铁木哥为后卫,向身处纳忽昆山的乃蛮军发动进攻。
    作为前锋,此时的铁木真,在战争一开始便带着手下的“四獒”——哲别、忽必来、速不台、者勒蔑四人,如饿狼一般奔向了乃蛮部前军。
    在铁木真前军的进攻下,乃蛮部前来迎战的军队一触即溃,而后乃蛮部前军退往纳忽昆山山脚。
    对于前军的失利,在纳忽昆山山脚观战的太阳汗指着战场上铁木真的前锋军,向身边札木合问道:“那些如入羊群,如狼似虎的到底是一些什么人?”
    对于太阳汗所问,札木合说道:“那是铁木真用人肉养大的四条狗。他们有刚硬的头、锥利的舌、钢铁的心、钉凿的齿。奔在前面的两个是哲别和忽必来,后面的是者勒蔑和速不台。铁木真有一半的牧场,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本来前军就已经失利,听到札木合这么一说,太阳汗对于战胜铁木真更加没有信心。在札木合说完之后,少了三分底气的太阳汗说道:“既然他们这么厉害,咱们还是离这些家伙远一点吧。”
    随后太阳汗的命令下,乃蛮部全军从纳忽昆山山脚退守纳忽昆山山腰。
    好不容易爬上了纳忽昆山山腰,当太阳汗凭眺当下的战场之时,又发现敌军之中,有一人像饿鹰似的,带领着蒙古部大军,直冲乃蛮战阵而来。
    这时 ,太阳汗又向札木合问道:“知道敌方那个带领前锋大军冲杀的人是谁吗?”
    札木合回答道:“他就是铁木真。作战时身穿铁甲,全身连锥刺针扎的空隙都没有。似饿鹰,又似怒兽。”
    听札木合这么一说,身处山腰的太阳汗,看着身先士卒的铁木真,又看了看他自己。继而又少了三分底气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再离他远一点吧!”
    随后,太阳汗又下令,全军再往山上撤退。
    撤退不久之后,太阳汗回过头来,又从铁木真的阵营看见一人,只见那人手持弓箭,以万夫不当之勇,带领着主力大军直奔纳忽昆山而来。这时的太阳汗再向札木合问道:“那个像野兽一样,手持弓箭的那个家伙是谁?”
    札木合再回答道:“那是铁木真的母亲月伦夫人用人肉养大的儿子合撒儿。他每餐能吃下一头牛犊,有不屈的力气,平时能力胜三牛。而且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听着札木合的这些介绍,太阳汗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随后下令全军往山顶撤退。而在山顶之上,太阳汗又看见铁木真阵营之中,有一人又带领着后续大军来到了纳忽昆山脚下。
    看着铁木真大军越聚越多,越战越勇,太阳汗最后向札木合问道:“敌营之中,那个最后统军而来的是谁?”
    札木合回答:“那人是月伦夫人的幼子,铁木真的幼弟——铁木哥。此人在作战时,从不退却。”
    战争打到这里,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札木合是否是铁木真派到乃蛮部来的间谍。他到底是对抗铁木真的一方,还是帮助铁木真的一方…
    仗打到这个份上,战争的胜败已经毫无悬念了。在太阳汗一退再退的命令下,乃蛮部大军,在傍晚时分,已经全军退守到纳忽昆山山顶。这时,自知乃蛮部败局已定的札木合,已带着少数随从乘乱逃离了战场。当太阳汗登上纳忽昆山山顶,再回过头来寻找札木合之时,札木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到山下的战场,当铁木真看到乃蛮部全军退守山顶这种情况之后,并没有率大军进行强攻。而是引大军在山脚将纳忽昆山死死的围困了起来。铁木真知道,这些被困在山顶的乃蛮人,最后除了投降,再无别的路可走。
    终于,在被围三天之后的夜里,粮尽援绝的乃蛮部大军终于全军崩溃了。而后全军奔逃,或是被挤下山崖,或是向铁木真大军发起自杀式冲锋被剿杀。
    总之,这一夜,整个纳忽昆山杀声震天,哀鸿遍野。
    在这个不眠的夜晚,有太多太多的乃蛮人跌落山崖;有太多太多的乃蛮部士兵死在了蒙古部的刀下;也有太多太多的人投降了铁木真。
    这一夜之后,昔日草原上那些泰赤乌部,塔塔尔部、克烈部、札答阑部的残余势力,这一次被铁木真全部收编或肃清。而乃蛮部的太阳汗本人,则是在突围力屈之后,死在了乱军之中。
    随着乃蛮部太阳汗的死去,纳忽昆山一战,以铁木真聚歼乃蛮部联盟而告终。
    当然,这一仗还是有了漏网之鱼。
    在这些漏网之鱼中,有一生都与铁木真充满着爱恨情仇的札木合;有着与铁木真家族有着两代夺妻之仇的蔑尔乞惕部首领脱黑脱阿及其次子忽秃;最后,还有在乃蛮部有着强大号召力的太阳汗之子——屈出律。
    得知这些人逃跑之后,为了防止这些人的死灰复燃,铁木真大军又开始在草原上对这些人展开了追捕……
    第十八章 诀别札木合
    从纳忽昆山逃离的三拨儿人中,对于铁木真威胁最大的,当属太阳汗之子屈出律。此人自纳忽昆山逃离之后,便一路向西,逃往阿尔泰山的乃蛮部故地。在逃亡途中,屈出律零星收拢了一些昔日叔父不亦鲁黑残留的部众,再加上留守乃蛮部的一些部众,一时间在阿尔泰山又颇具势力。
    当铁木真获知屈出律的乃蛮部残军又在阿尔泰山聚集之时,当即命合撒儿统率军追了上去。
    合撒儿追击屈出律的途中,捕获一人。经过一番搜查,在此人怀中搜出一枚印信。
    当时铁木真统治的蒙古诸部,尚处于没有文字的时代。而平时那所谓的军令和政令,一般都靠口头传达。而相较于蒙古诸部,身处阿尔泰山的乃蛮部似乎比他们要先进许多。打个比方,可能土兀刺河的克烈部和斡难河的蒙古诸部还在茹毛饮血,结绳记事之时,乃蛮部已经有了文字,并且伴随着文字又产生了印章文化。
    一开始,合撒儿并不知道这名乃蛮人怀里的印章是用来干吗的。当合撒儿问此人准备干什么去的时候。这名乃蛮人回答要拿着这枚印章投奔旧主屈出律。
    这时的合撒儿不明白,这投奔旧主就投奔旧主,拿块破石头去投奔有什么用。后来,经过这名乃蛮人的一番解释。这个只知道在草原打打杀杀的合撒儿终于又知道了这世间还有着一种叫做文字的东西存在。这个叫文字的东西不仅能记录过去,规划现在,更能描述未来。而在用文字书写的羊皮上,用那个破石头盖一下,竟然能发布具有绝对权威的政令。
    发现如此稀奇之事,合撒儿也顾不得去追击逃亡的屈出律了。而是将眼前捕获的这名乃蛮人,带到了铁木真的面前。
    铁木真在汗帐里,听到这名乃蛮的一番描述之后,其内心是兴奋的。而后,铁木真便命此人在畏兀儿文字的基础上,为他即将建立的蒙古汗国创立文字。并让合撒儿拜此人为师,修习文字、书律、兵法。因为这个东西对他推行政令,发展文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由此,因合撒儿捕获一名乃蛮部掌印官,将草原上的百万牧民,带入到一个有文字的时代。而这名为蒙古族创立文字的乃蛮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塔塔统阿。
    当文字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铁木真又将精力放在了追捕屈出律,脱黑脱阿,札木合三人身上。
    此时,屈出律在阿尔泰山南北收拢残部;脱黑脱阿逃往撒阿里川。只有札木合,自纳忽昆山一战从夜里提前逃离之后,便有如在这草原凭空消失一般,了无踪迹。
    考虑到这三人之中,蔑尔乞惕部脱黑脱阿的藏身之地撒阿里川离自己最近。铁木真便亲自引军前去围剿。一战下来,脱黑脱阿再次损兵折将,丢盔弃甲,带领着儿子忽秃等人,逃往身处阿尔泰山的屈出律所在地。而他留在撒阿里川的妻、子、部众等等,这次算是彻底被铁木真俘获。从此,蔑尔乞惕部这个部族,也就在蒙古高原上彻底消失。
    逃往阿尔泰山之后,脱黑脱阿考虑到铁木真可能还是会追来,于是又和屈出律一通商量。二人将兵马又转移到阿尔泰山以西的额尔齐斯河。而这个地方,已经处于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境内。
    本以为这个地方距离铁木真的斡难河大本营数千里之遥,铁木真应该不会追来,屈出律和脱黑脱阿自我感觉应该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屈出律他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公关1205年开春,当铁木真获知屈出律和脱黑脱阿二人率众聚集在额尔齐斯河之时,铁木真又一次统率着大军千里奔袭,杀到了额尔齐斯河以东,打了屈出律和脱黑脱阿一个措手不及。屈出律那聚集了还不到一年的残余乃蛮部众,被铁木真驱赶至额尔齐斯河中淹死的不计其数。而从撒阿里川一直逃亡至额尔齐斯河的脱黑脱阿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被杀的命运,被乱箭射死在额尔齐斯河东岸。
    在混战之中,脱黑脱阿之子忽秃,带着两个弟弟渡过了额尔齐斯河,一路逃亡至康里、钦察(今哈萨克斯坦)等地。而屈出律则是逃亡至西辽都城虎思斡耳朵(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投降了西辽皇帝耶律直鲁古。
    尽管在额尔齐斯河取得了军事上的巨大胜利,但是铁木真对于屈出律和忽秃二人的出逃还是不能容忍。而后派速不台引军进入康里,钦察等地,追击忽秃等人;再派哲别引军前往西辽,追杀屈出律而去。但最终又都因那里不是自己的地盘,鞭长莫及无功而返。
    带着稍许的遗憾,铁木真还是从额尔齐斯河退了军。但是,在退军的路上,当铁木真走到杭爱山以北的乌布苏湖之时,却意外的在路上收到了一份大礼。
    此时,在草原上消失一年之久的札木合,正藏身于杭爱山以北的唐努山(今俄罗斯境内)。当铁木真大军途经唐努山以南的乌布苏湖休整之时,跟随札木合躲藏了一年之久的随从们,意识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到来了。
    于是在一个冰雪消融的日子里,正烤着羊肉的札木合,被他的五个随从绑了起来,送到了正在乌布苏湖休整的铁木真面前。
    面对着昔日的老友,铁木真百感交集。而在开口交谈之前,铁木真杀掉了将札木合绑来的那五个随从。在铁木真看来,这是对札木合最大的尊重。
    斩杀了五人之后,铁木真来到札木合跟前,亲手为札木合取下了枷锁。而后平静的对札木合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曾经的我们互相勉励,互相帮助。后来虽然分手,但是在厮杀的日子里,你还是惦念我的。在合兰真沙陀,是你将王罕的作战计划告诉了我。在纳忽昆山,是你恫吓了太阳汗,让我战胜了乃蛮部。”
    对于这些已经过去的往事,札木合不想再做太多的回忆。在铁木真说完之后,札木合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曾经,在那幼小的时候,我们是最亲爱的密友。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今天,你已经是这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大汗,再要我这个人还有什么用呢?我活着对于里你来说,那就是黑夜里的噩梦。如果你还念着昔日的旧情,那就让我不流血的死去吧。把我当尸骨,永远埋葬在生我的故乡。”
    对于这个幼时好友的最后请求,铁木真没有拒绝的理由。而这次的谈话,也是铁木真与札木合最后的诀别。最终,铁木真遵循了札木合最后的意愿,将札木合绞杀在了他们昔日结拜的斡难河畔,保全了札木合曾经作为古尔汗的尊严。
    公元1205年,秋日的斡难河畔,铁木真亲手埋藏了他此生最好的朋友,最大的敌人札木合。随着札木合一点点的掩于黄土,铁木真在这广袤的大草原上已经再无敌手。此时,从大兴安岭以西,到阿尔泰山以东;从贝加尔湖以南,到阴山以北的这片大漠草原,只剩下了他这个唯一的汗。
    昔日在斡难河畔流传的那个上天谶言,在经过二十多年的选择之后,落在了铁木真的身上……
    第十九章 王权与神权的斗争
    公元1206年初春,蒙古高原的天地刚刚解冻,万物尚未复苏。但蒙古高原上的众多部族却已早早齐聚在斡难河(今蒙古鄂嫩河)两岸。
    此时的斡难河畔,即将召开了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忽里勒台”大会。
    随着大会的开始,蒙古高原上曾经所存在的克烈部、塔塔尔部、蔑尔乞惕部、乃蛮部,札答阑部、泰赤乌部、主儿乞部、弘吉刺部等等各部族的百姓,正统一的向汗帐前的那个蒙古部中年汉子行“注目礼”。
    因为十六年来,那个人逐一征服了他们。
    当蒙力克的第四子,草原上萨满教的最高领袖——通天巫阔阔出以长生天的名义,将象征着草原最高统治权的权杖交给那个中年汉子的时候,汗帐外围的万千牧民开始骚动起来。嘴里开始叽里呱啦地不断重复着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蒙古语。
    随着众人的齐声呐喊,时间的往后推移,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高亢,一直响彻到斡难河的尽头。
    草原上的沸腾,让汗帐前的那个人不由地兴奋了起来。在一片欢呼声中,那个人跃然上马,向草原的深处策马而去。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是昔日草原上的所有部落,都挥舞着手上的弯刀,追随在他的身后,如飓风般奔腾而去。一时间,整个蒙古高原都在这马蹄声中颤抖。
    从这一刻开始,这片混战了数百年的大漠草原,有了一个统一的称呼——蒙古汗国。而那些万千牧人口中,那句我们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蒙古语,翻译成汉文,则是——成吉思汗。
    ……
    草原既已建国,首先要做的便是和中原王朝一样大封亲属功臣。
    在铁木真的大肆封赏下,铁木真的母亲月伦夫人及幼弟铁木哥首先分得一万户百姓。而后,其二弟合撒儿分得四千户百姓;异母弟别勒古台分得一千五百户百姓。
    封完了母亲以及兄弟以后,便轮到儿子们。其中,长子术赤分得九千户百姓;次子察合台分得八千户百姓;三子窝阔台分得五千户百姓;幼子拖雷分得五千户百姓。
    儿子过后,便是功臣。如昔日也速该的托孤人蒙力克,以及跟随铁木真统一草原的博尔术、者勒蔑、木华黎、速不台、哲别、忽必来、博尔忽、赤老温等等,皆受封千户。一场册封下来,受封的千户,达九十五个之多。
    当所有的功臣都受封完毕之后,铁木真再从九十五个千户之中,挑选千户,百户,十户之子,组建了一支万人的护卫军,作为自己的贴身护卫。历史上这批护卫军被称之为“怯薛军”,分别由铁木真最信任的博尔术,赤老温,木华黎,博尔忽四人分管。而这批“怯薛军”成员的地位,则高于所有的千户。
    做完这一切之后,此时的铁木真也不过44岁,正值人生的壮年。
    长生天既然让他在壮年之身终结了草原江湖上的争霸时代。所以,做这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汗,依然不是铁木真的终极目标。之后,铁木真再以长子术赤引军北伐吉利吉思部(今俄罗斯叶尼塞河流域);以博尔忽引军攻打秃麻部(今俄罗斯伊尔库茨克以北,贝加尔湖以西)。
    命令既下,术赤和博尔忽即刻引军出征。随着蒙古大军的北上,吉利吉思部在其首领的带领下,很快便归降术赤。但是,出征秃麻部的博尔忽,却在山林之中中了秃麻人的埋伏,被冷箭射死。故而,博尔忽也成了铁木真“四杰”中出场最晚,去世最早的一个。
    尽管博尔忽临阵战死,但是铁木真仍然没有放弃对秃麻部的征服。铁木真在博尔忽之后,又委派朵儿边族人继续北征秃麻部。最后,在朵儿边族的连番打击下,秃麻部臣服于铁木真。
    就在吉利吉思部与秃麻部臣服铁木真的这段时间里,阿尔泰山以西畏兀儿人建立的西州回鹘王朝以及阴山以北的汪古部,又相继派使者来到铁木真的汗帐,向铁木真请降。
    随着吉利吉思部、秃麻部、汪古部、西州回鹘王朝的相继并入,公元1207年,铁木真所统治的领土已经东起大兴安岭,西至天山脚下,北至贝加尔湖,南抵阴山长城。其势力的统治范围,几乎是已经和昔日的匈奴,突厥相差无几。而这也是漠北继匈奴,突厥之后的第三次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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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18:10:13  更:2021-06-26 18: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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