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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太平洋战争（转载自青梅煮酒）(转载)[第1页]

作者:zhou_xunyu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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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的大作太平洋战争，因不明原因，帖子被删除了。
虽然现在仍能看到青梅师兄的后续写作，但没有了天涯网友的评论，感觉少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决定将师兄的文章转载到天涯上面，当然如果青梅师兄认为这样不合适，也可以告诉我，那我再停止转载。

    那就从8月份的开始转载吧。
    决战吕宋（三十五）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1周前
    马尼拉战斗尚在激烈进行之中，麦克阿瑟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巴丹和科雷希多。两地曾是美军三年前坚守的最后阵地，当年自己死守巴丹的痛苦回忆恍如昨日。从战术上讲，夺取两地可以一举切断日军建武集团退路，就精神层面而言，只有夺回巴丹才能洗刷当年耻辱，一解心头之恨。
    美军情报部门对敌情的判断再次出现严重失误。威洛比估计巴丹半岛有日军6000-8000人，实际上那里只有日军第十师团永吉实展大佐第三十九联队的2750人。1月29日，美军第三十八师和第二十四师第三十四团在建武集团后方、巴丹半岛西北方向的圣安东尼奥突然登陆，几乎未遭多少抵抗于次日占领奥隆加波军港，距离不远的圣马塞利诺机场早已被菲律宾游击队控制。美军在“之字山口”遭到永吉所部顽强阻击，一连三天逡巡不前。美军第三十四团实施迂回，毫无效果。
    2月6日，美军炮兵抵达前线，次日进驻圣马塞利诺机场的P-47战斗机开始对守卫“之字山口”的日军投下了凝固汽油弹。因指挥拙劣，第三十八师师长亨利·琼斯少将被火线撤职，他的职务由之前表现出色的柴斯少将取而代之。柴斯随后在1945年3月晋升少将，当年8月1日回到老部队出任第一骑兵师师长，成为二战结束后第一位踏足东京的美军军官。2月8日，美军终于突破日军第一道防线。此举恰似推开了一扇门，美军之后的进攻势如破竹。2月13日，美军第一四九团和一五二团胜利会师，通往巴丹半岛的大门被打开了。
    2月14日，美军第三十八师第一团沿巴丹半岛东路向南扫荡，前方阻击的400名日军被迅速击溃。同日，第一五一团在巴丹半岛最南端的马里韦莱斯港登陆，向北攻击前进合围残余日军。藏匿在科雷希多岛的30艘日军“震洋”自杀艇全体出击，18艘因故障折返，剩下12艘仅6艘突破美军火力网接近美军船队，与3艘炮艇同归于尽。
    前线战事尚在激烈进行，急不可耐的麦克阿瑟就于2月16日率参谋和十几名卫兵乘6辆吉普车深入了巴丹半岛。“我已很久没有带侦察兵进入前线地带了，”他告诉埃格伯格，“这让你有点兴奋，是不是医生？”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2名侦察兵，询问他们日本人究竟在哪里。侦察兵回答说，敌人就在前方不远的丛林里。麦克阿瑟命令大家准备好卡宾枪，然后将车队减到2辆继续行进。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河上的桥梁已被炸毁。他们被空中一个美军P-38战斗机编队发现。美军飞行员请示上级，是否可以俯冲扫射地面上出现的一支“敌吉普车队”？幸运的是，他们被严令不得发起攻击，因为有确切消息称麦克阿瑟的吉普车进入了巴丹半岛。如果贸然发起攻击导致误杀，那可真成大笑话了。
    在麦克阿瑟的亲自督战下，美军两个团2月18日顺利会师并快速推进到半岛西岸，21日攻占了日军位于巴丹半岛的最后据点。美军重夺巴丹的战斗可谓波澜不惊，美军以阵亡50人、受伤100人为代价歼灭超过200名日军，剩下1000多人逃入丛林。他们大多死于饥饿或菲律宾游击队的围剿。
    麦克阿瑟的目光立即转向了马里韦莱斯港对面蝌蚪型的小岛科雷希多。为阻止美军顺利使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基地，山下在马尼拉湾口的科雷希多、卡巴罗、埃尔弗赖莱、卡拉宝四个小岛上布下重兵，仅科雷希多就有板垣昂海军大佐率领的5400名陆海军士兵，粮弹充足。更要命的是，战前美国人曾在岛上修建了包括马林塔隧道在内的诸多大型掩体和地面炮台，日军稍加修葺即可使用。美国人当年投降时在地下仓库里留下了大量弹药，它们中的大部分被日军改成了地雷。
    由于大部分日军藏匿于隧道或洞穴之中，威洛比再次错误判断岛上的守军只有600-800人。自1月以来，包括B-24在内的美军轰炸机已向小岛累计投弹3128吨，威洛比认为岛上日军已经被炸死得差不多了。既然岛上仅数百守军，参谋长萨瑟兰中将提出，“为什么不出动伞兵部队配合陆军同时发起进攻呢”？肯尼对此心存疑虑，他不相信威洛比的判断，建议麦克阿瑟不要采用这种危险的做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麦克阿瑟这次竟然采纳了萨瑟兰的建议。
    科雷希多弹丸之地，缺少合适的空降场地，只有岛东端有一块相对平坦的地面，另一处托普锡德阅兵场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周围都是悬崖峭壁。克鲁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在高尔夫球场实施空降。这样做的唯一理由是日本人做梦都不会想到那里会有伞兵从天而降。乔治?琼斯上校第五零三伞兵团受命执行夺岛任务，之前他们已在纳扎布机场和农福尔岛成功实施过两次空降。琼斯的作战计划是：第三营在炮火掩护下空降夺取岛头部高地，另两个营分别在当天和次日实施伞降。为配合伞兵的作战，第二十四师第三十四团第三营将从岛中部南侧“黑滩”登陆，与伞兵合力肃清全岛。从理论上将，用四个营的兵力剿灭岛上“几百名日军”显然是绰绰有余的。
    2月16日清晨7时15分，美军3艘重巡洋舰、5艘轻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对弹丸小岛进行了40分钟炮火准备，随后70多架美军B-24、A-20、B-25飞临小岛上空实施投弹和低空扫射。岛上瞬间烟雾弥漫，日军通讯中断，士兵纷纷钻入坑道或洞穴躲避。8时33分，51架C-47运输机运载约翰·埃里克森中校的伞兵第三营飞抵岛屿上空，实施伞降。由于伞降地点高尔夫球场极为狭小，为保证跳伞准确性，美军改变了以往伞兵从飞机中一次全部跳出的做法。运输机编队在着陆场上空往返三次，每次有6-8名士兵在8秒钟内从舱门跳出。岛上日军高炮几乎被之前的舰炮打击和轰炸摧毁。虽然美军运输机无一损失，但仍有部分伞兵飘离狭小的着陆场落在树干或废墟上摔伤或摔死，少数落水者被鱼雷艇救起。琼斯上校率5名士兵从122米高度跳伞，同样跑偏。一组倒霉的8名伞兵正好落在日军据守的山洞跟前，瞬间被射过来的密集枪弹悉数打死。
    美军的进攻完全出乎日军的意料。出乎意料的还有美军士兵，他们发现对面的敌人根本不是几百人的小股部队，而是躲在坚固隧道和岩洞里的5000多名死士，他们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誓与美军周旋到底。迅速集结起来的750名美军伞兵猛烈攻击周围日军阵地，在日军作出有效反应之前控制了至关重要的头部高地。幸运的是，战斗打响不久，日军最高指挥官板垣昂大佐被手榴弹炸死，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上午10时28分，美军第三十四团第三营乘25艘登陆舰在岛中部的“黑滩”登陆，顺利登上了马林塔山顶。中午12时40分，第二批美军C-47投下了凯斯基中校的伞兵第二营，他们与第三营汇合后顺利于傍晚时分控制了整个头部高地。当晚，战战兢兢的美军打退了日军的数次夜袭。
    17日晨美军坦克登岛，开始向马林塔隧道洞口猛烈开火，超过2000名日军士兵被封锁在隧道里。8时32分，罗伯特·伍兹中校率伞兵第一营乘44架C-47飞抵小岛上空，被日军高射炮击击伤16架。美军索性取消空降，直接用登陆艇将伞兵送上滩头。接到登陆部队的支援请求之后，“克莱斯顿”号驱逐舰驶抵近海以127毫米火炮对岛上的岩洞和隧道入口进行直瞄炮击。
    美军步兵和伞兵东西对进，迅速打通了头部高地与马林塔山之间的通道。当晚日军的夜袭被成功击退。18日凌晨3时，日军在反攻惠勒炮台的美军阵地时引爆了地下弹药库，双方许多士兵在爆炸中阵亡。天亮之后，美军在岛上清点出日军尸体800多具，远远超过了之前威洛比的预计数字。
    19日晨6时，500名日军发起万岁冲锋。列兵麦卡特打光了三支枪中的所有子弹，击毙日军37人，他因此被授予最高级别的荣誉勋章。美军以33死36伤为代全歼来袭之敌。随着美军的步步紧逼，日军控制区域越来越小。21日23时30分，日军在马林塔隧道中的一次爆破操作失误，炸死了几名美军和数百名日军。冲出隧道的数百名日军被打死在洞口附近。24日，隧道中的幸存日军以自爆方式自杀了事。
    25日凌晨，最后600名日军发动了万岁冲锋，在美军炮火和机枪扫射下遗尸450具。26日11时，1辆谢尔曼坦克向岛尾部的一处洞穴开炮。不知是炮弹诱爆还是日军自行引爆，随后发生的剧烈爆炸竟然将坦克炸飞出15米远，56名美军和超过200名日军尸骨无存。至此岛上日军有组织的抵抗宣告结束。
    战斗进行期间，试图游水前往巴丹的200名日军被美军驱逐舰和鱼雷艇在水中击毙。27日，琼斯上校宣布美军重夺科雷希多，击毙日军4700人，俘虏20人，超过500名日军渡海游上吕宋岛继续与美军周旋。美军付出的代价是223人阵亡、1107人受伤。3月27日到4月16日，美军第三十八师第一五一团陆续拿下了湾口的其余三个小岛。
    3月2日上午，麦克阿瑟专门从海军调来了4艘鱼雷艇，邀请当初和他一同逃离的人员沿当年航线重返科雷希多。他伤感地告诉身边众人：“诸位，回来的路程是如此漫长。”众人刚一登岛，琼斯上校就迎上来敬礼报告：“长官，我现在把科雷希多要塞交还给您！”
    麦克阿瑟对琼斯在收复岛屿中出色战绩表示祝贺，并授予他服役优异十字勋章。“我看见那老根旗杆还竖在那里，让你的士兵把国旗挂上去，绝对不能再让任何敌人把它降下来。”当旗帜在旗杆上徐徐升起时，麦克阿瑟立正肃立举起颤抖的右手敬礼。

    决战吕宋（三十六）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1周前
    虽然接连丢掉了克拉克机场群、巴丹半岛和科雷希多岛三处要地，但塚田少将的建武集团实力尚存，对美军侧后构成了致命威胁。麦克阿瑟必须全力歼灭塚田所部，方能集中精力对付北方由山下亲自领军的尚武集团。2月2日，美军第四十师和第三十七师开始向克拉克机场西北方向山区中的建武集团主防线展开猛攻。山区的复杂地形使美军的火力优势无法充分发挥，步兵的地面进攻举步维艰。不过日军时常发起的“万岁冲锋”帮了美国人的忙，战至2月20日，日军主防线在美军的正面进攻和两翼包抄下全线动摇。格里斯伍德的第十四军以阵亡285人、伤1180人为代价歼敌逾万人，塚田几乎丧失了所有重武器和大部分作战部队。
    2月28日，美军第四十师继续发起进攻。3月2日，接替他们的第四十三师开始攻击主要由海军部队防守的第三道防线，夺取了日军五个主要防区中的四个。最后出场的是第三十八步兵师，日军在美军的猛烈攻击下溃不成军。4月6日，濒临绝境的塚田——他已于3月晋升中将——下令放弃正面抵抗，各部化整为零进入山区展开游击战。5月3日，接替第三十八师的美军第六师开始清剿残敌。日军除面对美军的进攻和菲律宾游击队的袭扰外还要应对饥饿和疾病。到战争结束时，曾有3万人马的建武集团只剩陆军1200人和海军2400人，在塚田带领下走出丛林向美军投降。
    实力最弱的建武集团遁入丛林不足为虑。为集中全力对付山下的尚武集团，消除来自侧后的威胁，美军必须拿下固守马尼拉以东山地的振武集团，何况该部还控制着马尼拉城的水源。3月1日，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下令将振武集团改编为第四十一军，横山静雄中将任军司令官。振武集团有兵员8万人，其中3万作战部队来自第八师团和第一零五师团。横山的作战方针是：“竭尽奇正攻防之手段，摧毁敌军战斗力，不得已时确保长期抗战所需重要地区，策应方面军主力作战。”横山将手下统编为三支部队：
    河岛兵团：第一零五师团第八十二旅团旅团长河岛修少将指挥，以第三十一步兵联队为基干共9000人据守伊波一带。
    小林兵团：小林隆少将的马尼拉防卫队约12000人，驻守伊波以南15公里的瓦瓦。
    野口兵团：第一零五师团第八十一旅团旅团长野口进少将的约9000名士兵据守马尼拉以东20公里的安奇波罗。
    鉴于振武集团控制着马尼拉的水源地，早在首都之战尚在激烈进行的2月20日，格里斯伍德就命令第六步兵师和第一骑兵师第二骑兵旅发起了攻势。当日，美军第七骑兵团强渡马利基纳河，沿二十一号公路一路前出至距东海岸仅6.4公里的泰泰，22日进至西埃拉马德勒山脚。右翼第八骑兵团渡河后几乎未遇抵抗占领塔基塔。23日，第二骑兵旅开始向安奇波罗一线猛攻，在日军野口兵团的阻击下进展缓慢。虽然击毙敌军超过500人，但美军也付出了阵亡60人、315人受伤的惨重代价。马奇少将在战斗中身负重伤，第二旅旅长休?霍夫曼准将火线出任代理师长。第六步兵师两个团22日渡河后攻击顺利，随后日军阻击不断增强，美军推进的步伐逐渐放慢。到3月4日，第六师以85死255伤为代价歼敌1100人。
    看到强攻效果不大，格里斯伍德决定变更策略，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同时选择日军野口兵团和小林兵团中间地带为突破口。第二骑兵旅和第六师在之前的攻击中疲态尽露，3月7日，格里斯伍德向前线投入了结束马尼拉之战前来增援的第四十三师第一零三团和第一骑兵旅，3月8日重启攻势。日军两个兵团被迫后退约1公里。
    3月12日，横山放弃了之前效果不错的严防死守战术，出动7个步兵大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楔入日军阵地的美军发起反击。因缺乏空中力量和重武器支持，仅靠步枪、机枪和小口径火炮的日军并没取得多大战果。战斗中美军第六师师长埃德温·帕特里克少将重伤死亡，第一团团长里斯上校阵亡。两人的职务分别被师炮兵指挥官赫迪斯准将和第一团第一营营长科宾中校临时接替。
    反击失败的横山不得不收缩兵力，龟缩到地形更险峻的普洛山一带。这里森林茂密，道路崎岖，不便于美军重型火炮和坦克部队行动，美军进攻因此停顿下来。3月14日，得到第四十三师主力增援的美军发起第三轮攻势。21日，第四十三师第一零三团攻克塔诺安山且在次日强渡博苏博苏河，26日占领野口部队核心阵地，日军的左翼防线支离破碎。肃清河西地区之后，美军第六师向北转向猛攻瓦瓦水坝。日军阻击使美军进攻难以取得突破性进展。4月21日，美军投入生力军第三十七师第一四五团，从帕卡瓦干山对东面的瓦瓦水坝展开正面攻击，他们可以得到强大炮火的直接支援。5月4日，美军第三十八师对瓦瓦水坝展开猛攻，终于在5月9日攻克了可以俯瞰大坝的比尼卡延山。横山纠集九个步兵大队发起反击，他们利用暗夜掩护潜入美军阵地展开白刃格斗，美军及时投入坦克部队终将日军的反击击溃。5月21日，经过三个月苦战的美军成功攻占伊波水坝，保证了马尼拉的用水安全。
    虽然几支主力部队被相继击溃，但日第四十一军仍有26000名残兵败将游荡山中。他们完全失去了食物来源，陷入人吃人的悲惨境地。在6月的扫荡战中，继续向吕宋岛东岸推进的美军以110死370伤为代价消灭7540名日军，俘虏1105人。菲律宾游击队接管了最后的扫荡任务。
    守卫吕宋岛东南部狭长区域的是日军富士部队的13000人，其中仅3000名作战部队。2月24日，美军第十一空降师第一八八团第一营在菲律宾游击队的配合下以一个连伞降、两个连乘登陆艇强渡塔阿尔湖的方式突袭了洛斯巴诺斯集中营，以4死6伤为代价消灭日军看守70人，救出2147名盟国平民和战俘。本次突袭可与甲万那端大营救媲美。3月23日，美军两个师沿塔阿尔湖东西两侧展开攻击，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27日攻克利帕市。
    在吕宋岛最南端，艾克尔伯格的第八集团军从2月19日到4月3日对圣伯纳迪诺海峡周围小岛展开了一系列登陆作战，陆续肃清这些岛屿。4月1日，美军第一五八独立步兵团在比科尔半岛东海岸的黎牙实比港登陆，立即向南直趋半岛南端，肃清沿途日军后控制了圣贝纳迪诺海峡。此后美军海运即可由此进入菲律宾内海，不必绕道苏里高海峡了。5月2日，南下的第一骑兵师和北上的第一五八团顺利汇合，与菲律宾游击队一起扫荡了吕宋岛的东南部分。
    至此马尼拉周围日军被全部扫清，美军完全占领了吕宋岛南半部分。预知后事如何，请看本节最后一小节“一个都不能少”。

    决战吕宋（三十七）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6天前
    4.12.3 一个都不能少
    吕宋岛上激战正酣，莱特岛日军残部的肃清作战尚未完成，麦克阿瑟已经将目光转向了日军占据的菲律宾南部诸岛。在连续拿下克拉克机场、马尼拉、巴丹和科雷希多之后，美国第八集团军下一步的作战方向值得商榷。从战略上讲，艾克尔伯格北上与克鲁格合力进攻盘踞在吕宋北部的实力最强的尚武集团当属最佳选择。菲律宾南部诸岛的日军各部早已被分割孤立，完全可以像对待特鲁克、拉包尔、新几内亚等处的日军那样任其自生自灭，这正是“蛙跳作战”的精髓所在。但对麦克阿瑟个人来说，如果绕过菲律宾南部不攻，就相当于一半菲律宾人仍处于日军的控制之下，这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只要有一处岛屿仍在日本人手中，菲律宾就称不上完全被“解放”。老麦经常告诉身边的人，任何小的失误都会违背自己对菲律宾人许下的诺言，“忽略那些岛屿，将他们的平民和任何美军战俘留给那些失败的残忍的日本人都是极度危险的”，必须把日军人占据的地盘全部夺回来。用老谋子的话说就是，“一个都不能少”。
    负责菲律宾南部地区防御的是铃木宗作的第三十五军。该地区大致可分成三部分：第一是西南侧的巴拉望岛、苏禄群岛和棉兰老岛西部三宝颜半岛；第二是中部米沙鄢群岛，包括班乃、内格罗斯、宿务、保和岛等；最后是地域广阔的棉兰老岛东部。上述诸岛驻有日本人102000名，其中53000名陆军、19400名陆军航空人员、15000名海军和14800名平民。人数看上去真不算少，但其中仅有30000人属于经过训练的战斗部队。分散各岛的日军几乎没有海空兵力，只能各自为战，完全无法阻挡美军的登陆。从随后的战斗进程看，美军在夺取南部诸岛时完全没了之前的矜持，他们往往直接选择在中心城市一带登陆，然后向外扩大战果。日军的防御模式基本上是先固守中心城市，稍作抵抗后退守周边，利用地形骚扰美军以示存在，最后不得已时遁入深山老林展开游击战。
    华盛顿最初不同意动用美军大部队去进攻这些价值不大的岛屿。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仅凭菲律宾人就能够完成上述任务，它们的最终解放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从战略上讲，只要美军占领了吕宋，就完全可以达成切断南方资源区与日本本土海上交通的战略目标。但麦克阿瑟时刻不能忘记他对菲律宾人民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要亲手“拯救”全部菲律宾群岛。华盛顿最终也只好默认这位受命在外的陆军五星上将了。
    根据麦克阿瑟的命令，艾克尔伯格制定了解放南方驻岛的“胜利者计划”。他决定从西南方向发起攻击，先拿下巴拉望岛、苏禄群岛和三宝颜半岛，之后夺取米沙鄢群岛，最后攻占棉兰老岛东部。艾克尔伯格这样部署的原因在于，巴拉望岛、苏禄群岛和三宝颜半岛战略位置最为重要，距英属婆罗洲、苏门答腊岛等主要石油产区最近。如果夺取上述岛屿并建立空军基地，就能彻底掐断南方资源区通往日本本土的海上生命线。麦克阿瑟对南方作战给予了充分重视，特意从克鲁格手下抽调了三个师充实第八集团军。此外，艾克尔伯格还可以得到活跃在这些岛屿上的数万名游击队员的支持。
    1945年2月28日，以美军第四十一师第一八六团为核心的8000名兵员，由哈罗德·汉尼准将率领在巴拉望岛中心城市普林塞萨港（公主港）附近的卡尼加兰海滩顺利登陆，那里刚好可以看到当初由美军战俘修建的飞机场。驻岛日军只有两个步兵中队和少量航空部队地勤人员共1750人，他们稍作抵抗后撤出市区，逃入港口以北16公里的山区。美军从3月3日到8日攻占数座日军占据的高地后不再追击，任日军残兵自生自灭。
    美军登岛之后，巴拉望大屠杀的第十一名幸存者终于重获自由。在过去47天时间里，波普·丹尼尔斯一直受到当地游击队的悉心照料。美军占领普林塞萨港后，丹尼尔斯被移交给美方，3月6日被送往美军占据的民都洛岛。他由二等兵连升两级晋升下士，并于5月14日踏上了回家的航程。3月15日到23日美军对战俘关押地展开搜查，在集中营区域挖掘出79名战俘遗体，在另一处洞穴中发现了26具尸骸，每具尸体头骨上都有弹孔或被钝器击打的痕迹。
    3月9日到4月21日，美军陆续拿下了巴拉望岛周边岛屿。普林塞萨港以北280公里卡拉绵群岛的科伦岛曾是日本联合舰队的主要锚地，前文我们多次提到，美军出动一部兵力于4月9日加以占领。4月21日，美军第九十三师第三六八团接管了巴拉望岛的防务。巴拉望作战美军以10死、45伤为代价消灭日军890人，俘虏20人。守岛日军完全按照山下的持久战方略行事，对美军登陆不予抵抗，也不防御机场和城市等重要目标，而是尽可能利用山林或地形展开长期游击作战。
    棉兰老岛是菲律宾第二大岛，其西侧的三宝颜半岛通过一条宽14公里的地峡与主岛相连。岛上几乎没有道路，通行极难，三宝颜半岛相当于孤立于棉兰老岛主岛之外。驻守该地区的是北条藤吉少将的独立混成第五十四旅团，下辖步兵第三六零、三六一、三六二等三个步兵大队，此外还有海上机动第二旅团、海军第三十三警备队各一部，总兵力约5200人。
    3月7日，美军第十三航空大队和海军舰艇开始了持续三天的炮击轰炸。10日，第四十一步兵师第一六二团、第一六三团在三宝颜市以西5公里处蜂拥上岸。日军稍作抵抗后撤出市区，依托西北山区构筑防线负隅顽抗。在美军的猛烈攻击下，日军防线在20日土崩瓦解，残部4月1日化整为零逃入丛林，在游击队和美军的围追堵截下惶惶不可终日。期间3月15日，美军出动一部兵力占领了三宝颜以南的巴西兰岛。到战争结束时，仍有千余名日军走出丛林向美军投降。第四十一步兵师夺取三宝颜的代价是220死、665伤。北条藤吉少将5月26日战死于半岛西北山区，无继任者。
    占领三宝颜半岛之后，美军兵峰立即指向苏禄群岛。该地守军主力为日军独立混成第五十五旅团的两个大队，另有陆军航空兵、通讯人员和宪兵1000人，海军第三十三警备队700人，总计6000人，主力驻扎在和乐岛。4月2日，美军第一六三团一个营登陆桑阿桑阿岛，该岛与塔威塔威岛之间有珊瑚堤道相连。4月6日，美军越过堤道占领塔威塔威岛。桑阿桑阿岛曾是日本联合舰队主要油料储存地，塔威塔威是海军主要锚地之一，当初参加马里亚纳海战的小泽舰队就是从这里出发的。驻两岛的少许日本海军部队被悉数歼灭。
    4月9日，美军第一六三团在3艘驱逐舰和海军陆战队飞机支援下登陆和乐岛中心和乐镇。日军两个中队在滩头的抵抗被迅速击溃。次日，美军顺利占领和乐镇和附近机场。撤出城区的日军盘踞在镇东南7公里的达霍山顽强抵抗，美军在菲律宾游击队协助下于17日发动总攻，激战10余日歼敌逾3000人。日军残部遁入图玛唐加斯山区苟延残喘。6月，美军第九十三步兵师第三六八团前来接防，与当地游击队继续开展围剿行动，终战时仅收容日军残兵135人。岛上日陆海军最高指挥官第五十五旅团旅团长铃木铁三少将、第三十三警备队司令官池田敬之助少将分别战死于1945年8月1日和14日。

    决战吕宋（三十八）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5天前
    就在第四十一师横扫西南诸岛的同时，美军第四十步兵师已经向米沙鄢群岛的班乃岛和内格罗斯岛发起攻势。3月18日，在轻巡洋舰“克利夫兰”号和3艘驱逐舰的火力支援下，该师第一八五团在班乃岛首府伊洛伊洛以西19公里处顺利登陆。迎接他们的不是日军枪弹，而是由马卡里奥·佩拉尔塔上校领导的游击队员。佩拉尔塔曾是1942年11月第一批和麦克阿瑟取得联系的游击队领袖，他手下超过两万名游击队员得到了美军最大限度的武装支持。在游击队协助下，美军迅速拿下了伊洛伊洛和圣塔芭芭拉两处机场。
    3月20日下午，美军坦克小心缓慢地驶入伊洛伊洛城，后边跟着载着高级军官的吉普车队。除艾克尔伯格之外，还有护航舰队司令官斯特鲁布尔少将和两栖部队指挥官拉普·布拉斯少将等人。后来艾克尔伯格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在那天下午早些时候，我们的吉普车随着坦克先头部队向前推进。半小时之后，使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我们发现自己处在伊洛伊洛中心，而且被一群面带笑容的、欢呼的、扔着花的市民所包围，他们看起来已经因为高兴而变得疯狂了。”
    20日晚，以第一七零独立步兵大队为主的2750名日军逃入内陆，随后岛上的作战大都由菲律宾游击队承担，一直到战争结束都未发生大规模交战，最终竟有1560名日军侥幸活到了战后。3月20日，美军轻松占领无人防御的吉马拉斯岛，这里也是日本联合舰队的一处重要锚地，前文曾经多次提到过。
    3月29日，美军第四十师第一八五团越过吉马拉斯海峡，在内格罗斯岛北部的普卢潘丹登陆。日军在岛北部的兵力远高于班乃岛，共有第一零二师团第七十七旅团为主力的约13500人，另有1300人部署于岛东南部。30日美军攻占巴科罗德，之后一路北上占领塔利塞市，4月2日完全控制吉马拉斯海峡。退入山区的日军利用岛北复杂地形和坚固工事负隅顽抗，美军的肃清一度进展缓慢。一直6月2日，日军有组织的抵抗才告结束。战斗中日军战死4080人，因疾病和饥饿致死3300人，终战时投降者仅1200人。美军为夺取两岛付出的代价是390人阵亡、1025人受伤。
    前文提到，3月26日美军第二十三步兵师登陆宿务岛的作战直接导致第三十五军司令官铃木宗作中将外逃最后毙命海上。岛上日军有组织的抵抗一直到6月才告结束。期间4月11日，美军第一六四团出动一个营轻松登陆并占领大部分地区已被游击队控制的保和岛。两岛作战美军阵亡417人、伤1700人，歼灭日军5700人。
    4月26日，第一六四团其余两个营在内格罗斯岛东南海岸杜马格特以北6公里的锡布兰登陆，与北边第四十师一个侦察营会合。美军夺取机场后向杜马格特发起进攻，遭日军第一零二师团第一七四联队1300人的顽强抵抗。一个月后日军战败退入山区。美军损失是35死180伤，歼敌530人，终战时有880名日军生还。
    最难啃的骨头当属日军重兵把守的棉兰老岛东部，其中心城市达沃是日军海空力量的核心基地和中转站。美军攻打菲律宾之前，据守此处的日军有两角业作中将第三十师团、原田次郎中将第一零零师团、土井直治少将海军第三十二特别根据地部队等部，共有43000名士兵和12850名平民。铃木战死之后，4月来到达沃的第三十五军参谋长友近晴美少将统一指挥岛上部队。
    4月17日，美军第二十四步兵师主力在哥打巴托市以北15公里的帕朗、第二十一团在马拉邦登陆。当面日军第一零零师团第一六六独立大队的1500名官兵未做抵抗就退入山区作鸟兽散。4月22日，美军占领一号公路与赛瑞公路的连接点卡巴坎，切断了北方第三十师团和东边达沃市第一零零师团的联系。随后美军兵分两路，第三十一师向北攻击日第三十师团，第二十四师继续东进攻打达沃。
    4月27日，快速东进的美军第二十四师第三十四团攻克位于达沃湾的迪戈斯，之后向北攻击前进直逼达沃。此前日军在达沃周围的防御火力几乎全部面朝大海，无法抵御来自内陆的攻击，只好无奈放弃市区。5月3日，美军第二十四师第十九团冲入已成一片废墟的达沃城。
    日军第一零零师团依据达沃西部的阿波山高地顽强抵抗。占领达沃的美军并不急于发起进攻，而是利用炮火和飞机轰炸消耗敌军。双方在阿波山交战月余，日军损失4500人，美军亡250人、伤1615人。日军有组织的抵抗于6月10日宣告结束，残部及15000名日侨撤入阿波山北部二线阵地。一位美军士兵如此描述自己在达沃的战斗：“此战是进攻菲律宾南部10座岛屿中最艰苦、最激烈及消耗最大的一战。除日军坚固的防御工事之外，另一方面是岛上的蕉麻田密不透风，视线不超过10英尺。很多人在里边因高温倒下。”
    与此同时，美军第三十一师从卡巴坎出发沿赛瑞公路北上，向岛北马卡哈拉湾快速出击。日军第三十师团派出第七十四联队的两个大队和工兵第三十联队南下迎击，双方在卡巴坎以北迎头相遇，经一周激战后日军溃退。5月3日美军进抵基巴韦，继续沿赛瑞公路向北推进于5月6日抵达马拉马格，第一二四团经一周激战占领该城。
    5月10日，美军第十军增派第四十步兵师第一零八团在马卡哈拉湾卡加延一带登陆，与北上的美军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23日两部美军汇合控制了赛瑞公路，日军余部逃入马来巴来以东山谷。相比第一零零师团的顽强抵抗，日军第三十师团的表现可谓拙劣之极，主力部队未经战斗就作鸟兽散遁入丛林。
    7月12日，美军第二十四师一个营在棉兰老岛最南端的萨拉加尼湾登陆，轻松占领桑托斯将军城。美军对日军残部的扫荡一直持续到8月11日，此时距战争结束只剩4天。巧合的是，最初麦克阿瑟拟定的反攻计划将萨兰加尼湾作为第一个登陆点，现在却成为美军在菲律宾夺取的最后一个目标。
    美军在南菲律宾的作战至此进入尾声，大部分扫荡工作都交给菲律宾游击队了。艾克尔伯格高调宣称，第八集团军在米沙鄢群岛和菲律宾南部共实施了52次登陆作战。“从来没有哪支部队像他们一样，”艾克尔伯格后来写道，“在战斗最激烈的42天里，这些部队进行了14次主要登陆和24次较小登陆，达到了每一天半就登陆一次的平均值。在频繁行动的间歇阶段，我指挥的一些特遣部队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战役。大部分时间里，距离数百英里远的单个特遣部队在同时进行各自的战役。”麦克阿瑟对艾克尔伯格这一阶段的作战指挥“十分满意”，后者对此并不领情，因为克鲁格已晋升上将而自己依然是陆军中将。
    从军事角度看，美军针对南方岛屿的作战不过是一次大规模扫荡，他们是在与脆弱得几乎连局部反攻都发动不了的敌人作战。事实上自尼米兹的中太平洋部队在硫磺岛和冲绳岛相继登陆之后，南方地区的所有作战已不具有任何战略意义。对这些味同嚼蜡的“鸡肋”行动，老酒甚至都懒得提起。

    与此同时，美军第三十一师从卡巴坎出发沿赛瑞公路北上，向岛北马卡哈拉湾快速出击。日军第三十师团派出第七十四联队的两个大队和工兵第三十联队南下迎击，双方在卡巴坎以北迎头相遇，经一周激战后日军溃退。5月3日美军进抵基巴韦，继续沿赛瑞公路向北推进于5月6日抵达马拉马格，第一二四团经一周激战占领该城。
    5月10日，美军第十军增派第四十步兵师第一零八团在马卡哈拉湾卡加延一带登陆，与北上的美军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23日两部美军汇合控制了赛瑞公路，日军余部逃入马来巴来以东山谷。相比第一零零师团的顽强抵抗，日军第三十师团的表现可谓拙劣之极，主力部队未经战斗就作鸟兽散遁入丛林。
    7月12日，美军第二十四师一个营在棉兰老岛最南端的萨拉加尼湾登陆，轻松占领桑托斯将军城。美军对日军残部的扫荡一直持续到8月11日，此时距战争结束只剩4天。巧合的是，最初麦克阿瑟拟定的反攻计划将萨兰加尼湾作为第一个登陆点，现在却成为美军在菲律宾夺取的最后一个目标。
    美军在南菲律宾的作战至此进入尾声，大部分扫荡工作都交给菲律宾游击队了。艾克尔伯格高调宣称，第八集团军在米沙鄢群岛和菲律宾南部共实施了52次登陆作战。“从来没有哪支部队像他们一样，”艾克尔伯格后来写道，“在战斗最激烈的42天里，这些部队进行了14次主要登陆和24次较小登陆，达到了每一天半就登陆一次的平均值。在频繁行动的间歇阶段，我指挥的一些特遣部队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战役。大部分时间里，距离数百英里远的单个特遣部队在同时进行各自的战役。”麦克阿瑟对艾克尔伯格这一阶段的作战指挥“十分满意”，后者对此并不领情，因为克鲁格已晋升上将而自己依然是陆军中将。
    从军事角度看，美军针对南方岛屿的作战不过是一次大规模扫荡，他们是在与脆弱得几乎连局部反攻都发动不了的敌人作战。事实上自尼米兹的中太平洋部队在硫磺岛和冲绳岛相继登陆之后，南方地区的所有作战已不具有任何战略意义。对这些味同嚼蜡的“鸡肋”行动，老酒甚至都懒得提起。

    决战吕宋（三十九）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3天前
    看到美国人在前方大打出手，风头出尽，澳大利亚人显然有些不高兴了。托马斯·布莱梅中将指出，澳军不能只在后方诸如布干维尔岛、韦瓦克等地干一些清剿日军残部的无聊任务。要知道在战争初期，澳大利亚人可是反攻巴布亚半岛不折不扣的第一主力。1945年2月，柯廷总理一度威胁麦克阿瑟，如果不让澳军参加前方的“解放战争”，就将他们遣散以缓解国内紧张的人力资源状况。他和布莱梅一致认为，澳大利亚人必须在战争后期有进一步的表现，以免在即将到来的胜利时刻被忽略或边缘化。
    麦克阿瑟想让澳大利亚人进攻荷属东印度群岛，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对此并不认同。既然日本本土通往南方资源区的交通线已被完全切断，那些重要的石油产地诸如苏门答腊、英属婆罗洲也就失去了战略意义，这些地方迟早会落入盟军之手，不必再浪费宝贵的兵员和物资去攻占他们。但是麦克阿瑟认为，他对澳大利亚负有道义上的责任。当初如果没有他们的全力支持，他绝不可能在1942年下半年对新几内亚发起反攻。如果他们想打仗的话，他绝对不会加以阻拦。此外荷属东印度群岛属于他管辖的西南太平洋战区，他觉得至少应该从日本人手中夺回一个重镇，然后在胜利后把它交还给荷兰人。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麦克阿瑟的无聊想法竟然得到了他一生的对头——金上将的大力支持。在老酒的印象中，这好像是整个战争过程中金第一次赞成麦克阿瑟的观点。金支持并非因为他眼里的麦克阿瑟忽然变英俊了，而是另有其他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早在1944年8月的第二次魁北克会议上，罗斯福力排众议同意丘吉尔派英国太平洋舰队投入远东作战，一向对英国深恶痛绝的金反对无效。作为变通，他打算把英国人派往某个次要方向作为抵制。正因为此，金全力支持澳大利亚人发起对英属婆罗洲的进攻。人家澳大利亚人可是帮你收复失地，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不去帮忙说不过去吧？另外，金还打算拿下文莱，作为未来英国太平洋舰队的主要基地。这样英国人就无需占用美军的后勤资源，而且会被理所当然地用于远离日本本土的东南亚战场。
    攻打婆罗洲的作战拟分三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在岛东部北段的打拉根岛登陆并占领之，在附近修建简易机场。第二阶段登陆文莱，夺取那里油田和港口。值得特别一提的是，未来这个港口的服务对象英国皇家海军从头到尾都反对这一计划，因为文莱港至少要到1945年年末才能扩建成大型军港，大大晚于夺回新加坡的时间，这一行动并无现实意义。第三阶段是在巴厘巴板登陆并占领附近的油田和荷属炼油厂。
    布莱梅赞成进攻文莱，但坚决反对攻击巴厘巴板。他指出这一行动缺乏战略依据：巴厘巴板的主要意义在于用作进攻爪哇岛的跳板，但盟军高层完全没有夺取爪哇岛的意图，因为它除了人口多更不具有战略意义。对布莱梅的抗议，麦克阿瑟根本懒得搭理。现在他要集中精力去对付北吕宋的山下奉文。
    受命攻打婆罗洲的是莱斯利?莫斯黑德中将的澳大利亚第一军，为他们提供海空支援的是美军第七舰队及澳大利亚第一航空队和美国陆军第十三航空队。巴西兰岛、塔威塔威岛、和乐岛、巴拉望岛等地机场将在未来作战中派上用场。
    英属婆罗洲为世界第三大岛，面积仅次于格陵兰岛和新几内亚岛。岛上日军的实力不容小觑。马场正郎中将的第三十七军是日本陆军中唯一没有师团级作战单位的军，下辖第五十六、七十一独立混成旅团及独立混成第二十五联队，还有镰田道章中将的海军第二十二特别根据地部队，总兵力约31000人。由于盟军从4月开始逐步加大了对婆罗洲的空袭力度，判断即将遭到攻击的马场开始调整防御部署，将岛东北部的守军撤往西部，守军在在撤退前必须破坏油田和炼油设施。
    在婆罗洲东北部的港口山打根，关押着多达2700名盟军战俘，他们大多是在马来亚和新加坡向日军投降的英军和澳大利亚人。日本人将他们关押在此处的任务是修建机场。战俘们的生活和劳动条件极为恶劣，经常要忍受日军看守的虐待或殴打。1943年8月，战俘中的军官被转移到古晋的巴都林当战俘营，留在山打根的其他战俘生活条件更加恶化，口粮供给进一步削减，即使伤病战俘也必须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到1945年1月，战俘营中还剩下1900名幸存者。随着盟军不断加强对山打根机场的空袭力度，战俘营负责人星岛大尉预感盟军的登陆即将到来，于是下令将战俘转移到山打根以西260公里的拉瑙。星岛宣称，转移战俘的命令来自第三十七军司令官马场中将。
    第一次行军发生在1945年1月至3月，只携带4天口粮的470名战俘需要走完长达9天的行程。糟糕的路况、茂密的丛林、食物的匮乏以及强行军让本来身体状态极差的战俘更加虚弱。日军不仅对行军中逃跑的战俘直接射杀，甚至对生病或走不动的战俘也采取同样的手段，超过半数的战俘死在行军途中。到达拉瑙之后，那些幸存者被命令修建临时营地。到6月26日，仅有5名澳大利亚人和1名英国人活了下来。
    1945年5月26日，536名战俘开始了第二次行军。1个月后，仅有183名战俘活着到达拉瑙，与第一次行军中仅有的6名同伴汇合。有250名战俘仍留在山打根，他们中的75人受命进行第三次行军。截至日本投降之前，留在山打根的战俘全部死于疾病、饥饿或射杀。1945年7月，拉瑙还剩下38名幸存者，日军下令将活着的人全部杀死。骇人听闻的“山打根死亡行军”成为日军在远东犯下的又一战争罪行。
    6名澳大利亚士兵侥幸活了下来。在第二次行军中，欧文?坎贝尔和庞巴迪?布雷思韦特成功逃入丛林，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找到了盟军部队最终获救。7月，纳尔逊?肖特、威廉?施提茨维奇、基思?波特里尔、兰斯?莫克塞姆同样在当地人帮助下逃跑。6名幸存者中的4人为后来东京和拉包尔审判提供了日本战争罪行的有力证据。
    澳军第一个攻击目标是婆罗洲东北部的打拉根岛。发起登陆之前数日，盟军舰艇开始清理航道。除出动战机轰炸预定登陆滩头之外，4月28日、29日，2艘盟军巡洋舰还抵前实施了近距离舰炮打击。4月30日，澳军一部占领了打拉根和婆罗洲之间无人防御的萨道岛，在岛上布署炮兵阵地，对登陆部队直接提供炮火支援。

    决战吕宋（四十）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前天
    5月1日晚，福雷斯特·罗亚尔少将的第七十八特混舰队第一大队将澳军第九师第二十六旅及配属的两个工兵营共12000名兵员输送至打拉根外海。上午8时，旅长怀特海德准将指挥澳军在岛西南海岸顺利登陆。岛上守军是日本陆军第四四五独立步兵大队的860人和海军第二守备部队的900人，加上其他辅助部队共约2300人，指挥官为大队长常井忠雄陆军少佐。登陆日当天，澳军以11死35伤为代价牢牢控制了滩头。日军绝大部分工事、碉堡早已在盟军轰炸和炮击下化为灰烬。2日，澳军进攻打拉根镇和北边机场。尽管日军进行了顽强抵抗，但澳军还是在压倒性火力的支援下于5月5日完全占领两处目标，日军损兵400人左右。
    常井率残部退守岛中部山区，他们甚至使用绑在竹竿末端的刺刀来对抗进攻者。盟军一直有舰炮和飞机的支援，战事进行得不慌不忙。到6月19日，日军有组织的抵抗宣告结束。澳军对逃入深山老林中的日军展开围剿，最后仅300名日军活到了战争结束。澳军付出了251死、669伤的代价，却赢得了没有多大价值的战利品：打拉根机场被盟军炸弹破坏得非常严重，不能用于支持之后澳军在婆罗洲的其它军事行动。
    参加文莱作战的是澳军第九师师长乔治?伍滕少将麾下的第二十旅和第二十四旅，加上配属部队共3万多人。文莱守军是以明石泰二郎少将第五十六独立混成旅团为主力的8800人。第三十七军司令官马场中将亲自坐镇一线指挥，足见日军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6月10日9时15分，在4艘轻巡洋舰和23艘驱逐舰的炮火支援下，罗亚尔少将第七十八特混舰队第一大队运送波特尔准将澳军第二十四旅在文莱湾东口的纳闵岛顺利登陆，粉碎了日军第三七一步兵大队550名官兵的抵抗后于当天占领维多利亚镇和主要机场。当天下午，麦克阿瑟在肯尼和莫斯黑德的陪同下视察了滩头。看到战场波澜不惊，麦克阿瑟高兴地说：“很少有这样一个巨大的战略性战利品，以这样低的代价取得。”随后两天之内，澳军占领了岛上另一座机场和小岛大部分地区，以18死42伤的代价消灭110名日军。
    残余日军据守维多利亚镇西北方向的一处坚固阵地负隅顽抗。波特尔准将没有贸然发起强攻，在6月15到20日向被包围日军倾泻了140吨炮弹。6月16日，澳军一个营在坦克带领下发起试探性进攻，日军抵抗之顽强远远超过澳军的预计。波特尔准将再次叫停进攻实施炮击，连“什罗普郡”号重巡洋舰都加入了炮击行列。21日上午10时，澳军一个营在坦克的协助下发起总攻，至傍晚时分全歼岛上日军。
    6月10日，澳军第二十旅在文莱湾南岸登陆，三天后攻克文莱市。日军撤退前点燃了诗里亚油田的37座油井，整片油田笼罩在烈焰和黑烟之中，大部分澳军士兵的工作由战斗变成了消防员。6月16日，澳军第二十一旅在文莱湾北部登陆，6月27日占领波弗特镇。此役澳军共亡114人、受伤221人，歼敌1234人。日军主力遁入丛林展开游击战。盟军发起文莱之战的最后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油田被点燃破坏，为英国太平洋舰队准备的军港在战争结束前根本无法投入使用。
    7月1日，布莱梅宣布占领北部婆罗洲，澳军并未继续向日军第三十七军司令部的驻地——西部港口古晋发起后续进攻。
    夺取爪哇岛压根不在盟军计划之列，澳军攻打巴厘巴板的行动就变得毫无意义。当初为封锁港口，美军在附近水道布下了大量水雷，现在反倒成了登陆的障碍。防御巴厘巴板的日军共3900人，分别来自海军第二十二特别根据地部队和陆军第五十六旅团第四五四步兵大队，由海军中将镰田道章统一指挥。
    这个镰田道章在战争中并无多少露脸机会，却因一张臭名昭著的照片大大出名。1943年9月，澳军通讯兵伦纳德·西弗利特中士带两名安汶人在新几内亚岛东北部执行任务时被土著围捕，随后被押往日军处请赏。三人被囚禁了好几周，遭到了审讯和毒打。镰田对三人下达了处决命令。1943年10月24日下午，三人被蒙上双眼带到艾塔佩海滩，在日军和当地人的围观下执行斩首。
    1944年4月，美军在奥朗德亚附近一名日本军官的尸体上发现了三人被斩首的照片。这张照片很快被登在《生活》杂志上，随后被澳大利亚媒体广泛转载。虽然此前日军对待战俘的野蛮臭名昭著，但西方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砍杀白种人。
    爱德华?米尔福德少将的澳军第七师受命执行攻打巴厘巴板的任务。第七十八特混舰队第二大队执行运兵任务，第七十四特混舰队第二大队（塔菲二）的3艘护航航母、8艘巡洋舰——美军5艘、澳军2艘、英军1艘——和9艘驱逐舰担负护航和火力支援任务。在登陆前的20天里，澳大利亚皇家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兵连续不断轰炸日军滩头阵地，火力支援大队进行了长达一周的炮击。滩头出现了战争中最壮观的烟火。海军炮弹在炼油厂引燃起巨大的火球，储油罐爆炸后腾起铺天盖地的火焰。石油从破裂的输油管中溢到地面，围绕着低矮的山丘形成了一条条火龙。盟军共向巴厘巴板滩头倾泻了3000吨航空炸弹、7361发火箭弹、38052发舰炮炮弹和114000发机关炮炮弹和机枪弹。
    7月1日清晨，盟军登陆船队到达巴厘巴板东口海岸。上午9时，澳军第七师乘两栖运兵车分17个波次陆续上岸。亲临现场的麦克阿瑟要求立即登岸指挥，第七两栖部队司令官巴比将军报告说：“海滩处于敌人迫击炮炮火的控制之下，总司令去那里很不安全。”但麦克阿瑟执意乘一艘登陆艇登上了海滩。一名澳军少校跑过来说附近山丘顶部有一个日军机枪阵地，麦克阿瑟回答说：“我想最好把那挺机枪干掉，免得伤着我们的人。”
    登陆后的澳军第二十一旅迅速向东攻击前进，9日占领两座机场。第十八旅在7月3日占领巴厘巴板市区和港口。中路的第二十五旅在推进过程中遭到了日军的顽强抵抗。经两周激战，日军战损1800人后撤离巴厘巴板。第二十五旅继续追击，日军退守三马林达。7月21日，澳军占领附近油田和炼油厂，它们大都被日军在撤退前破坏。巴厘巴板之战中，日军2032人死亡、63人被俘，澳军229人阵亡、634人受伤。澳军士兵流出的最后一滴血未能换来什么战果，等机场和港口修复时，战争已经结束。
    随着《波茨坦公告》的发布，原定攻击婆罗洲南端马辰、西部沙捞越港口古晋的计划被取消。有人称巴厘巴板是二战最后一场大规模两栖登陆。但从时间来看，美军第二十四步兵师7月12日登陆棉兰老岛最南端萨拉加尼湾才应该是最后一次。
    1945年9月8日，日本海军第二十二特别根据地部队司令官镰田道章中将登上澳大利亚护卫舰“伯德金”号，向澳军第七师师长米尔福德少将投降。
    9月10日，第三十七军司令官马场中将、参谋长黑田茂少将向澳军第九师师长伍滕少将投降。彼时日陆海军分别还有2.46万人和1.09万人。婆罗洲面积太大且荒凉，澳军想追剿所有日军实在太困难了。
    1947年8月7日，马场正郎中将在拉包尔被澳大利亚军事法庭执行死刑，死因不明，很可能与臭名昭著的“山打根死亡行军”脱不了干系。
    1947年10月18日，镰田道章中将在印尼的坤甸被荷兰军事法庭以虐杀战俘和平民罪执行绞刑，死有余辜。

    决战吕宋（四十一）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美军遭遇的最顽强抵抗，来自北吕宋由山下奉文亲自领军的尚武集团。即使不从扫荡日军残部的需要出发，单从消除其对中央平原威胁的角度，麦克阿瑟也必须尽快消灭日军这个实力最强的重兵集团。

    面对美军咄咄逼人的迅猛攻势，头脑冷静的山下并没奢望能取得胜利，他现在仅为了一个目标而战：在尽可能长的时间里拖住尽可能多的美军，为本土加强防御争取宝贵的时间。山下手下兵力仍有15.2万人之众，他选择盛产稻米的卡加延河谷为中心防区。一旦能够获得充足的粮食供应，山下就具备了长期抵抗、牵制美军的条件。位于伊洛克斯山脉和西埃拉马德勒山脉之间的卡加延河谷长300公里，平均宽64公里，外界进入河谷的通道有三条：一是北部卡加延河入海处的阿帕里地区，二是南方五号公路重要隘口巴雷特，三是十一号公路东北端的避暑胜地碧瑶。除阿帕里之外，其余两条穿越于崇山峻岭间的通道很难通过重型装备。山下希望利用地理条件削弱敌人的装备和火力优势，将美军拖入血腥的持久战。

    和当年本间雅晴登陆后直取马尼拉使美军趁机逃往巴丹和科雷希多类似，麦克阿瑟的目光同样紧盯着马尼拉，给日军从容部署北吕宋防御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山下将主力部队部署在卡加延河谷南方的碧瑶、班邦、邦都三角区内。其中西山福太郎中将的第二十三师团、佐藤文藏少将的独立混成第五十八旅团布防碧瑶周围，负责阻断十一号公路。尾崎义春中将的第十九师团在他们后方防御邦都，确保第十一号公路无虞。在南方，冈本保之中将的第十师团负责防御圣何塞以北的巴雷特山隘，岩仲义治中将的战车第二师团已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步兵师团，负责防御第十师团后方几条小路以防止美军迂回，彻底切断五号公路。在他们的后方，是津田义武中将的第一零五师团，负责防御班邦到巴加巴格一线。村冈丰中将第一零三师团的两个步兵联队加两个炮兵联队扼守阿帕里地区，防止美军在北方发起两栖登陆。山下如此部署尽管堵住了美军通往卡加延河谷的所有通道，但完全属于防御性质。兵力分散使日军很难快速集中发起大规模反击，重新进入中部平原。

    麦克阿瑟没有急于向北吕宋发起进攻，而是让格里斯伍德的第十四军增援艾克尔伯格扫荡南菲律宾诸岛的行动。由于多达三个主力师被调走，克鲁格手中可用于北吕宋作战的兵力就只剩下斯威夫特少将第一军的第三十二、第三十三、第二十五等三个步兵师，总计兵员约7万人，只有日军兵力的一半。按照克鲁格的测算，不管攻击碧瑶还是班邦，都需要至少投入两个师的兵力，他必须在两个攻击方向上做出选择。

    按道理从河谷最北端的阿帕里发起两栖登陆最为简捷，但美军想到达阿帕里外海必须沿吕宋岛西海岸绕半圈，登陆船队势必暴露在驻台湾日陆基航空兵的打击之下。尼米兹即将发起硫磺岛战役，无坚不摧的快速航母舰队奉命向北出击，而仅凭金凯德的护航航母绝对无法保证登陆船队的安全。克鲁格只好放弃了在阿帕里实施两栖登陆的想法。

    让克鲁格略感欣慰的是，1942年菲律宾陷落时，原美菲军军官拉塞尔·沃尔克曼上校并未遵照温赖特的命令向日本人缴械，而是潜入北吕宋地区组织游击队。留有髭须的沃尔克曼在日军追捕下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为他赢得了极高声望。对游击队员“上帝与沃尔克曼同行”的说法，他的回应是“我希望他不被绊倒”。沃尔克曼的队伍在与日军周旋的过程中不断发展壮大。美军登陆林加延湾时，他的游击队已发展到8000人之众，其中2000人战斗力较强。登陆后的美军迅速与沃尔克曼取得了联系，沃尔克曼得以用美军提供的装备物资大肆扩充队伍。短短一个多月内，他的部队已扩充到18000人，被编成5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营，从人数上已经达到了一个师的规模。克鲁格决定在随后的作战中充分使用这支队伍，牵制日军第十九师团。

    克鲁格选择班邦作为主攻方向。日军已在班邦以南的圣塔菲建立起主防御阵地。圣塔菲地处山谷中间，南边狭长的巴雷特山隘是通往卡加延河谷的必经之路。山下希望据守五号公路的第十师团能借助地形优势，挡住至少迟滞美军的进攻。在班邦方向，克鲁格决定出动两个主力师，第二十五师向巴雷特山隘发动正面进攻，第三十二师则沿圣塔菲西边几乎无法通行的维拉维尔地小径发动偷袭，两面夹击出奇制胜。

    2月22日，美军第三十二师第一二七团开始顺维拉维尔地小径攻击前进，另两个团掩护两翼并肃清小径两旁的山岭。在此据守的日军第十侦察联队挡不住美军的猛烈攻势。战至3月5日，1100名日军只剩下80人。第十四方面军副参谋长小沼治夫少将只好向山下求援。

    山下迅速做出了反应，总预备队战车第二师团残部4350人奉命前往萨拉塞克山隘实施阻截。日军在山洞中部署大量重型火炮，火力强劲。美军接下来的进攻举步维艰。美国官方战史如此记述发生在这里的战斗：“美军每遇到一个山头，都会以正面强攻开始，然后在炮火的掩护下实施迂回，要么失败、要么演变成另一方向的正面强攻，要么成功之后在下一个山头重新开始。”美军第一二七团和一二八团陆续披挂上阵，均因伤亡过大被迫退后休整。日军战损超过1000人，弹药补给消耗殆尽，士兵口粮供应减少到每天200克。

    第十四方面军参谋在视察战车第二师团阵地时意外地发现，很多坚守在阵地上的士兵都只剩下一只眼或一条手臂。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方面军参谋开始询问其中原因。他最终得到的答案是，由于弹药极度短缺，日军士兵被迫去拣美军投过来的手榴弹然后再扔回去，很多人因时机把握不准被炸死，被炸成独臂独眼龙已经算幸运的了。

    4月5日，美军投入生力军第一二六团从北方迂回，终于突破萨拉塞克隘口日军第一道防线。慌不择路的日军对正面的第一二八团发动反击，损失惨重，到17日阵亡达1125人，但是美军也付出了亡265人、伤620人的不菲代价。日军残部据守山隘第二道防线拼死抵抗，并不时组织反冲锋。从4月17到5月4日，美军第一二六团和第一二七团分别发动迂回和正面强攻，在日军主防御阵地后方建起路障，一举切断了日军的后路。5月10日，濒临绝境的日军断然发起反击，切断美军补给线达9天之久。凭借强大的兵力和火力优势，美军打通补给线并很快突破日军的防线，于5月29日进逼圣塔菲。

    就在第三十二师进入维拉维尔地小径前一天，2月21日，美军第二十五步兵师三个团兵分三路向圣何塞展开攻势。虽然负责左翼迂回的第一六一团和沿五号公路正面进攻的第二十七团攻击受阻，但从右翼迂回的第三十五团经过艰苦的山中行军，于3月3日突然杀出，一举攻克五号公路上的战术要点迪格迪格村，切断了小镇以南日军的退路。美军其他两个团也在27日击溃日军阻击后继续推进，3月5日与第三十五团顺利汇合，全歼迪格迪格以南日军1250人，付出的代价为40死165伤。

    之后第二十五师故技重演，以正面攻击和迂回包抄相结合于3月10日攻占普特兰村，前方著名的巴雷特山隘已经遥遥在望。但是五号公路至此突然收窄，美军迂回已无多大余地，只能一步一步啃下日军据守的阵地。日第十师团主力已于3月中旬全部就位，静候美军进攻的到来。

    面对严阵以待的日军，美军第三十五团再次沿东侧西班牙古道实施迂回，遭日军炮兵和步兵的联合阻击被迫后撤。第二十七团沿五号公路战战兢兢进入了巴雷特山隘，在起始点米奴里村遭到阻击无法前进。沿西侧山岭进攻的第一六一团仅在诺顿岭占据了一个落脚点。后来被史学家称作菲律宾战役“两大苦战”之一（另一个是马尼拉攻防战）的巴雷特山隘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决战吕宋（四十二）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今天
    对由第二十五师和第三十二师担任主攻任务，第三十三师师长帕西·克拉克森少将一直颇有微词。3月7日，眼看日军主力已被吸引到班邦方向，克拉克森立即向山下指挥部的所在地碧瑶发起进攻，他们将得到沃尔克曼“菲律宾师”的全力支援。3月8日、19日，美军接连攻占卡巴和巴旺，同时进入十一号公路和图巴小道，控制了通往碧瑶全部四条通道的入口。沃尔克曼“菲律宾师”第六十六团和第十一团趁隙切断了防御碧瑶地区日军第五十八旅团和第二十三师团的后勤补给线。但日军凭借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死死守住了在山涧、河谷中蔓延盘旋的通道。到3月下旬，美军第一次攻击在凭险据守的日军面前戛然而止，克拉克森少将必须等待新增援的到来。

    美军不间断的猛烈轰炸破坏了碧瑶超过三分之二的建筑，其中包括菲律宾傀儡总统劳雷尔的别墅。所有能搜罗到的部队都被派往前方堵漏，山下身边只剩下一个步兵中队，碧瑶的失守已成为一个时间问题。山下劝劳雷尔离开菲律宾前往日本避难。劳雷尔起初还不愿走，但在山下、武藤和大使村田的反复劝说下，劳雷尔最终还是答应流亡。

    3月21日，劳雷尔夫妇一家7口偕副总统阿基诺等4名阁僚，在村田大使等3人的陪同下乘汽车从碧瑶逃出。武藤受山下的委托前来为劳雷尔送行。众人沿即将竣工的碧瑶到阿利达奥的公路行驶，最终在土格加劳机场换乘海军飞机飞往台湾，最后辗转到达日本奈良。海军把劳雷尔一行出逃的行动命名为“兔号”作战——果真像兔子一样一溜烟似的跑掉了。送走劳雷尔之后，回到防空洞中的山下感到轻松了许多。碧瑶只剩下战斗人员，第十四方面军没有后顾之忧了。

    劳雷尔的最终结局还算不错。对那些曾经勾结日本人的菲律宾人的处理，罗斯福态度非常明确：“他们背叛了菲律宾政府和美国，应该遭到逮捕，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接受审讯并受到严厉惩罚。”麦克阿瑟认为这是菲律宾政府的事，不应由美国陆军来处理。但奥斯梅纳根本无力部署大举逮捕通敌者的行动，最后还是只能由麦克阿瑟代劳。到1945年夏天，老麦的反间局局长埃利奥特·索普准将已经逮捕了超过5000个有通日嫌疑的菲律宾人。

    战时通日分子几乎全是菲律宾政界或商界精英，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与奎松和奥斯梅纳关系密切。奎松生前曾经极力证明通敌者无罪，他们与日本人表面合作只是为了使菲律宾人免受更大的伤害。奎松曾于1944年3月专程赶往佐治亚州温泉，劝说在那里休假的罗斯福改变政策。奥斯梅纳赞同奎松的观点，他的很多亲属（包括两个儿子）都曾经为日本人效过力。罗斯福最终答应只审讯那些曾发誓效忠日本的叛国者。不过他4月12日去世了，杜鲁门让麦克阿瑟决定如何处置通敌者。

    麦克阿瑟在菲律宾生活多年，通敌者中的很多人都曾和他称兄道弟。菲律宾将在1946年2月4日独立，调查和审讯通敌者至少需要几年时间。麦克阿瑟认为美国人很快就要撤出，这些事情应该由菲律宾人自己处理。日本投降之后，劳雷尔宣布解散菲律宾共和国政府，他本人不久被占领军逮捕，被以卖国罪等132项罪名收押于东京巢鸭监狱。1946年7月劳雷尔被引渡回国，当时的总统曼努埃尔?罗哈斯——就是当初在执行死刑途中被生田寅雄和神保信彦偷偷放跑的那位——在1948年赦免了他。1951年劳雷尔以全国第一高票当选参议院议员，1959年因脑溢血去世。

    在得到第三十七步兵师的增援之后，美军在4月12日重启对碧瑶的攻势。第三十三师第六十六团、第一二三团和第一三零团分别进入十一号公路、图巴小道和加利亚诺山谷，第三十七师则集中兵力沿九号公路实施主攻。美国人这次带来了山岳丛林地带作战的新武器推土机。动力强大的军用推土机挥动铁铲，把大树、灌木丛成片清除掉，在密林深处开辟出临时通道，美军坦克和大炮便可以抵近日军阵地协助步兵进攻。

    日军严重低估了来自西方的威胁，将第二十三师团完全集中在十一号公路上，第五十八旅团则分兵防御另外三条道路，导致兵力分散。美军四路部队齐头并进。担任佯攻的第六十六团在十一号公路上遭遇顽强抵抗，进展缓慢。但执行主攻任务的第三十七师在九号公路进展神速，4月14日击溃日军的抵抗攻占萨布兰镇。17日，美军前锋部队进抵伊利散峡谷，距碧瑶仅4.8公里。当晚，在留下副参谋长宇都宫直贤少将——他之前任日本驻菲律宾使馆陆军武官——处理未了事务之后，山下率司令部成员乘汽车离开碧瑶。空中不断有美机来袭，山下一行只好昼伏夜出，三天后才到达班邦。山下刚抵达新指挥所就接到噩耗，战车第二师团参谋长森严少将在阻击美军的战斗中阵亡。

    美军很快尾随而至。留守碧瑶的日军拼死抵抗，绝望的士兵甚至驾驶只剩最后一升油的轻型坦克撞向美军谢尔曼坦克，结果只能是白白送死。24日美军占领碧瑶，第一二三团已于23日攻克图巴小道的终点图巴镇。

    损失碧瑶对山下来说不能算致命的打击，超过1万名日军利用美军的拖延成功撤出。此外在碧瑶和卡加延河谷之间隔着数道山岭，美军若想逾越绝非易事。5月5日，第三十七师在攻占碧瑶以北的特立尼达后停下了前进脚步。

    横亘在美军主攻方向上的巴雷特山隘完全称得上易守难攻。首次攻击失利之后，美军于3月16日变更部署，第一六一团继续沿五号公路西侧诺顿岭发动攻击，第二十七团则改为从东边通过甲胄山、妙高山等地直接绕至隘口。第一六一团首攻诺顿高地受挫之后，美军索性发射超万发高爆弹和白磷弹，将山上植被烧个精光。即便如此，美军又经过一周激战才在3月28攻克诺顿山，以40死155伤为代价歼敌150人。

    3月22日，美军第二十七团对妙高岭实施迂回，经6天行军在28日抵达日军主防线前沿，他们得到了第三十五团的及时增援。美军随后的攻击开始复制第一六一团进攻诺顿岭的模式——攻击未果就撤下步兵，以炮火覆盖敌军阵地。美军发起炮击时，日军士兵只能躲进山洞或事先构筑的坚固工事，等美军步兵冲锋时再钻出来与之肉搏。美军第三十二师师长吉尔少将如此形容当时的战斗：“缺水、炎热、灰尘，在这三重苦难之下，面对从一个洞穴转移到另一个洞穴，从一个反坦克掩体跳跃到另一个反坦克掩体进行反击的日军，我们的前进只能以英寸为计算单位。”炮弹和子弹几乎用之不竭的美军在拉锯战中给日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一座山岭、一座高地慢慢消耗日军战力。4月8日，美军艰难攻克克伦普高地，但直到28日才将日军残部肃清。

    3月28日到4月21日，美军以160死480伤为代价歼灭日军1600人。但持续一个多月的苦斗还没通过山隘的一半。第二十七团团长林德曼上校发现妙高岭以西路况较好且防御薄弱，遂出动第二营在4月22日向敌后渗透，一举拿下了卡平塔兰岭上的孤树高地。但他们被很快赶到的增援日军死死顶住，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8-11 12:31:23
    楼主大德，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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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看书聊天，热闹些

    @johnmnkeke 2021-08-11 14:31:11
    原来的去哪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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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的天涯已经删除了，只能去买书看了

    决战吕宋（四十三）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在山下眼里，吕宋岛战局已近乎绝望。1月底以来，据守克拉克机场地区的建武集团已经音讯皆无。部署在马尼拉以东山区的振武集团因遭受美军围攻，与尚武集团的联系时断时续。即使在北吕宋地区，山下与直接指挥的第二十三师团、独立第五十八旅团、战车第二师团、第十师团等部之间的联络也时常中断。5月8日，山下批准了副参谋长小沼治夫少将起草的“北吕宋作战指导要领”。《要领》指出，“我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将确保曼卡延、邦都、巴卡巴克、土格加劳附近阿格诺河上游山岳地带，以图长期抗战”。为激励全军，山下于同日发布了如下训示：

    “自敌军登陆吕宋以来，我部经四个月激战，予敌以重大杀伤，但尚未使之完全丧失战斗意志。今碧瑶失陷，萨拉塞克、巴雷特要冲告急，战况实为严重。各级指挥官更应切实作好指挥，士兵亦应机智敏捷，先发制人，不屈不挠，上下一体，紧密团结，在胜败关头发扬尽忠之大义，以期誓奏凯歌。”至于有多少人能够收到山下的训示，也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鉴于多路美军正不断逼近，5月20日，山下率司令部乘车由班邦前往开延干。因小沼少将奉调回本土出任第十二方面军副参谋长，另一位副参谋长宇都官少将奉命留在班邦，处理未尽事宜。

    山下的口头激励对前线的糟糕战局丝毫无补。五号公路西侧，美军第一六一团经血战于5月4日拿下建武岭，前来增援的第三十七师第一四八团12日占领妙高山。5月11日，卡平塔兰岭被美军第二十七团和第三十五团联手攻克。13日，巴雷特隘口插上了美国的星条旗。27日，乘胜追击的美军第二十五师击溃日军残部的抵抗进入圣塔菲镇，次日与第三十二师胜利汇合。美军两个师以685人阵亡、2090人受伤为代价，歼灭日军两个师团主力至少13500人。

    占领巴雷特山隘之后，美军第三十七师马不停蹄直逼班邦。6月5日，副参谋长宇都宫少将率方面军参谋中泽胜三郎中佐、渡边博少佐、田口和夫少佐及通讯队和宪兵250人，离开邦都逃往开延干。前方四号、五号公路均已被菲律宾游击队控制，宇都宫只好率队进入西边密林绕道前往开延干。一路行程困难到了极点，错误百出的地图完全无法使用，经验丰富的渡边参谋走在前面带路，但走了半天却发现又回到了原来出发地。众人所带的一周口粮很快吃完，深山密林中连鸟和蛇都找不到，偶尔看见一只猴子却又不敢开枪射击，枪声会引来无处不在的菲律宾游击队。

    幸运活到战后的中泽中佐如此形容当时的惨状：“我们在密林中踏着前人走过的道路行进，到处都是因赤痢、腹泻排泄的粪便。当时官兵主食好的是薯类，菜是薯类藤叶，只要弄到好像能吃的野菜都要吃进肚里去。加上官兵大多有病，拉出的大便气味实在难闻。天一下雨，粪便化成了屎汤，脚下简直成了一条‘粪路’。难走的路需要用膝盖爬行，一面走一面搅和屎汤，那无法形容的臭气简直让人无法忍受！这种‘粪阵’在别的战场是见不到的，这恐怕也是菲律宾战场的一大特色吧！”

    一行人路过第一〇五师团司令部时，正好赶上师团参谋长岛田永男大佐伤重自决，正忍受疟疾折磨的岛田不愿在师团转移时让士兵抬走，主动选择剖腹。当宇都宫等人经过一个月艰苦跋涉于7月5日带着满身泥粪到达开延干时，山下率部早已离开了。

    尚武集团东、西部据点相继失守，打破了山下依托险峻地形长期固守的美梦。美军先头部队正朝巴卡巴克猛扑过来。此地是日军坚持抗战的战术要点，日军军需储备和粮食都需通过这里运输。参谋长武藤迅速制定出作战计划，在巴卡巴克给美军以迎头一击。山下立即命令第一〇五、第一〇三师团快速出击，抢在美军到来之前在巴卡巴克一线设伏，歼灭美军先头装甲部队。但日军没有运输车辆，多日来饿得头晕眼花的士兵要靠双腿穿越山岭密林到达伏击阵位，谈何容易？6月8日，当刚刚从巴雷特山隘撤出的第一〇五师团残部还在行进之中、岛北阿帕里地区第一〇三师团尚在集结兵力时，美军装甲部队已经冲进巴卡巴克。武藤精心策划的反击计划就此胎死腹中。

    攻克巴卡巴克之后，美军第三十七师沿五号公路北上，第六师沿四号公路向开延干快速挺近，完成碧瑶扫荡任务的第三十三师开始沿山下逃跑路线向东攻击前进，日军即将陷入美军三面合围之中。

    此时山下面临两难抉择：如果确保粮食供应，就应全力守住卡加延河谷，这里的粮食足够养活数万大军。但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无险可守，残余日军势必在美军飞机、大炮和坦克的联合攻击下全军覆没。若想坚持持久战，就须放弃山谷进入西部山区腹地。但是那里山高林密，没有粮食和弹药补充，就算勒紧裤带又能坚持多久？卡加延河谷春收季节已经结束，山下判断，以现有兵力无论如何坚持不到秋收了。为了尽可能将美军牵制在菲律宾，山下毅然决定，放弃林加延河谷转进山区，誓与敌人周旋到底。

    6月17日，在向各部下达放弃卡加延河谷“转进”西部山区的命令之后，山下率司令部成员离开开延干，向西南方向河谷腹地深处的巴克旦移动。仅有的一条山间小路因连日阴雨泥泞不堪，所有人都在泥泞中蠕动，途中倒毙者不计其数。山下穿着军用皮鞋，打着绑腿，拄着副官桦泽用杂木制作的手杖艰难前行。7月，山下一行进入海拔1500米的山区，于阿辛山涧设立了最后的司令部。

    克鲁格敏感地嗅到日军有大举撤退的迹象。他立即变更作战部署，将经过短期休整的第三十七师和第六师派上五号公路，接替在巴雷特山隘之战中精疲力竭的第二十五师，经班邦突入卡加延河谷。同时，第三十二师和第三十三师从碧瑶沿十一号公路北上，进攻日军集结的山区。沃尔克曼的“菲律宾师”将从别桑山隘东进，拿下邦都。第三十三师第一二三团和第六游骑兵营组成特遣队，在康诺利上校率领下沿西海岸北上，直取卡加延河谷顶端的阿帕里，一举切断日军退路。

    日军各部均在撤防后撤，美军第三十七师沿五号公路的攻击一路势如破竹，他们相继在6月5日、6日、7日、8日攻占阿里陶、班邦、巴云邦和巴卡巴克，数日之内的推进距离相当于之前三个月的总和！此时日军在卡加延河谷只剩下严重缺员的第一〇三师团。村冈丰中将派第一七九联队前往封堵卡加延河谷的最后屏障奥里昂山隘。区区一个缺兵少员的步兵联队想阻挡美军一个步兵师的攻击无疑是痴人做梦，螳臂挡车。在6月10日到12日的激战中，美军以10死55伤为代价歼敌300人，13日晚顺利突入卡加延河谷。当晚，日军第一七九联队曾一度在奥里昂山隘伏击美军车队，炸毁坦克和卡车各一辆，他们很快被尾随而至的美军赶入深山老林。

    决战吕宋（四十四）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今天
    在多路美军的猛烈攻击下，日军围绕卡加延河谷的防御体系瞬间土崩瓦解。6月11日，美军康纳利特遣队占领阿帕里。6月15日，“菲律宾师”第十一、第十四团扫清了卡加延河谷大部。美军第六师从6月12日到14日击退日军战车第二师团残部，将其逐至五号公路西侧。从6月11日开始，日军第十师团残部逐步被美军第二十五师赶入五号公路东边的深山密林之中。

    6月23日，美军第十一空降师第五一一伞降团在吕宋岛北端阿帕里实施空降。克鲁格说，“要包围这个陷阱，杜绝日军从这里逃脱。”克鲁格显然多虑了，日本海军早已丧失了撤出孤岛守军的能力。美军伞兵降落的区域早已被菲律宾游击队控制。两军合兵一处沿五号公路快速南下，与从巴卡巴克北上的第三十七步兵师顺利会师。6月28日，麦克阿瑟高调宣布：“除几处孤立据点之外，美国历史上最激烈最残酷的战斗之一，北吕宋作战宣告结束。面积4万平方英里、人口800万的吕宋岛全部光复。”

    在吕宋岛北部的巴布延群岛，驻有日军田岛彦太郎少将的独立混成第六十一旅团，距阿帕里仅几十公里。美军占领阿帕里之前，巴布延群岛方向仍可通行，少数日军乘木筏或小艇经此逃往台湾。小沼少将6月16日回国履新走的可能就是这条路线。美军占领吕宋岛之后，参谋本部命令驻巴布延群岛的田岛部队改隶属驻台湾的第十方面军指挥。

    北吕宋作战进入尾声。已将日军逼入绝境的克鲁格却无缘指挥最后的战斗。7月1日，他奉命将指挥权交给艾克尔伯格，自己转去制定入侵日本本土的计划。7月3日，克鲁格见到了视察南方战场刚刚返回马尼拉的麦克阿瑟。老麦告诉他，菲律宾没他什么事了，请他去专心制定一个名叫“奥林匹克”的针对日本本土的作战计划。两天后，麦克阿瑟收到了两份重要电文。一份电文说明，他的老朋友澳大利亚总理柯廷不幸去世，他再也看不到胜利那一幕了，实在可惜。另一份是马歇尔上将从华盛顿发来的，上面注明“绝密”字样。在此之前，尼米兹的中太平洋部队已经占领了冲绳岛，肯尼第五航空队正在向那里部署重型轰炸机，很快将发起对日本本土的空袭。马歇尔通知麦克阿瑟，肯尼的飞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轰炸京都、小仓、新潟和广岛四市，具体原因只字未提。7月31日，卡尔?斯帕茨中将——他是唯一参加过德日两国投降仪式的人——抵达马尼拉，向麦克阿瑟出示了一份绝密命令。8月2日，麦克阿瑟向肯尼炫耀，战争将在两周之内结束。

    7月1日，美军对北吕宋的最后扫荡拉开了序幕。“菲律宾师”第十五、第一二一、第六十六团联手击退一直与他们纠缠的日第十九师团，使其退入阿辛河谷的托库坎。由于山谷骤然收窄，继续进攻的菲军无法取得重大突破，至战争结束离托库坎还有2.4公里。东边美军第六师在7月12日攻克开延干，沿四号公路向西北前进，7月12日占领邦都前方的巴那韦。山下司令部及所能指挥的残部最终被包围在连接碧瑶-邦都-巴卡巴克-阿里陶约1000平方公里的狭窄地狱，最后的覆灭已近在眼前。

    美军并未赶尽杀绝，而是采取了持久包围的策略。侥幸活到战后的第十四方面军作战参谋田中中佐如此描述当时的情景：“中间河水在哗哗流淌，对阵双方保持着棱形线，一到傍晚就停止射击，各自到河里打水。早晨却又‘吧吧吧’地互相射击起来。”

    初看上去对垒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实际情况却大不相同。美军和菲军粮弹充足，日军士兵用来守卫阵地的主要武器是步枪和机枪，还有用卡加扬煤矿储存炸药临时制作的简易手榴弹，重武器只剩普罗格山上的两门山炮。7月8日，其中一门炮的炮兵合掌礼拜，随后打出了最后一发炮弹。另外一门炮还有十几发炮弹，就在它等待最佳机会发炮时，战争结束了。日军炮兵将最后这门炮连同十几发炮弹一起深深埋进了泥土。

    阿辛河谷的温泉产盐，参谋长武藤主动承担了制盐工作。“靠这点盐，我们总算活下来了！”山下的副官桦泽大尉感慨地说。但只有盐没有粮食还是不足以生存，连山下都很少吃到米了。山下好几次在皮带上打上了新扣眼，抚摸着渐渐瘪下去的肚子自嘲：“如果家里人知道了，可能会高兴吧。夫人曾说，再稍微瘦一点才好！”山下的脸上皱纹很深，胡须和头发都白完了。

    7月下旬，武藤和山下开始为“最后时刻”进行准备。“为了保持阁下的尊严，不得不做最后的考虑。”武藤告诉山下，抵抗只能坚持到9月上旬。

    军需官报告说，粮食只能勉强维持到8月底，武器弹药严重不足，连进行一次有效战斗都无法保证。武藤据此拟定了一个饿死前分路突围的计划。他将剩余兵力分为“精强部队”和“残留部队”，还有余力的“精强部队”将突破美军的包围逃到吕宋西北部，“残留部队”冲破包围去打游击。他和山下最后剖腹。山下认可了这一方案，并特意交代厨次则参谋：“厨，在剖腹场下要装上炸药，千万别忘记了！”

    8月8日夜，不知谁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鸡。山下用它在自己的小屋里招待了参谋长和副参谋长。后来宇都宫回忆说，“虽说是鸡，但不管怎样搅和汤汁，都碰不到肉，好像是很小的一只鸡。”副官桦泽取出了山下珍藏的威士忌。几杯酒下肚之后，几个人开始说笑起来，似乎把眼前的窘境全都抛之脑后了。

    海上作战比陆上作战需要更准确和及时的通讯，所以海军的通讯设施通常比陆军要好一些。8月15日，对面的美军忽然不打炮了，这让筋疲力竭的日军诧异不已。同日，第十四方面军司令部收到了位于土坎的西南方面舰队司令部发来的电报：“美国旧金山电台广播说，日本投降了。”

    同日，东京广播电台断断续续传来了天皇的停战诏书，随后就是陆军大臣阿南惟几大将自杀和终战首相铃木贯太郎海军大将的告示等等。山下坐在收音机前闭目静听，最后他睁开眼，对众人作出训示：“不要轻举妄动，沉着待命。”

    炮声停息，两军对峙的山岭上一片寂静。8月21日，南方军司令部在发来“保持现状、等待后命”的电报后就音讯皆无。空中不时有美军飞机飞过，投下来的不是炸弹，而是漫天飞舞的传单，上边说“日本已经投降”。一些被俘虏的日军士兵也发出了投降劝告。山下采取的对策是：不予理睬，沉默是金。

    @剩土 2021-08-15 21:48:52
    这才一页不到，战争结束了？硫磺岛战役怎么打的？冲绳岛战役怎么打的？根本没看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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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中太平洋战争部分的还没写到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8-14 10:18:45
    越看越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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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火烧东京更解气

    决战吕宋（四十五）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8月19日，南方军司令部发来了正式停战命令。25日，西贡的另一封电报说，第十四方面军可以就停战问题与美军交涉，但没有授权山下和武藤可以签署向美军的投降书。

    8月31日，美机再次投下书信，勒令日军限期投降。武藤建议等等再说，山下却断然决定立即就去：“拖长一天，就会有更多人的死去。劳雷尔总统在碧瑶时曾经对我说：指导者不能自已做出决定，但是仅有两种情况例外，一是需要保住部下的名誉，一是代替部下负起责任的时候。我支持部下宁可饿死也要使之摆脱败北污名，从现在起就去执行！”9月2日，山下摘掉大将肩章，在副参谋长宇都宫和几名参谋的陪同下下山前往碧瑶。需要处理司令部未了事务的参谋长武藤稍后出发，将在次日前来汇合。此时山下身边还有4万人，整个尚武集团还有官兵50500名官兵。

    山下一行到达开延干时，一队美军前来迎接。山下在美军中同样享有较高的声誉，一名带队的美军排长向他敬礼，表明“能够前来护卫大将是我个人的无上光荣”。山下在美国可谓家喻户晓，他因攻占新加坡成为战争爆发后继山本五十六之后第二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日本人，不过两人的肖像都被波兰犹太裔画家亚瑟·希克画得狰狞而猥琐。一行人乘吉普车走出不远，就换乘美军第三十七步兵师师长贝特拉少将特意派来的轿车。到达碧瑶的山下遭到了大群美军士兵和新闻记者的围观，他的军刀被很快没收。

    9月3日上午9时30分，日本陆军第十四方面军司令官山下奉文大将、参谋长武藤章中将，海军东南方面舰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中将、参谋长有马馨少将在碧瑶高级专员别墅会议室里依次就座，等待盟军受降代表的到来。山下早没了当年征服马来亚时的霸气，几个月野外逃生生涯使这门“步兵炮”看上去显得异常疲惫。山下想到了作为战败者向敌人投降的难堪，甚至想到了高举双手向对方呈上军刀那一幕。他万没想到，更大的耻辱已近在眼前。

    美军首席受降代表萨瑟兰中将首先走进会议室，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让山下无比惊讶。看到那带有明显特征的胡须和兔牙以及高达两米的瘦削身材，山下不由得凝视了半天。那不是在新加坡被自己俘虏的英国陆军中将阿瑟·帕西瓦尔吗？双方开始互相介绍参会者，那人果然是帕西瓦尔。山下一惊，邻座的武藤也耸了耸肩。

    帕西瓦尔是奉麦克阿瑟的特别命令刚刚从战俘营被紧急送到菲律宾的。盟军受降代表中，有当初向本间雅晴投降的乔纳森?温赖特中将，他的出现因与菲律宾战场密切相关显得理所当然。但英国人跟菲律宾战场没有半毛钱关系，特意将帕西瓦尔调来此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就是故意让山下在过去的败将面前低头的一种报复行为，这对山下是难以忍受也必须接受的屈辱。

    双方对文件内容确认没有异议后签字，简单的投降仪式宣布结束。作为俘虏，山下和武藤旋即被押进马尼拉以南50公里利萨尔县门天鲁帕街的新毕利毕德监狱，所遗事务由副参谋长宇都宫处理。山下享受了单间待遇，伙食和美军将领标准相同。山下认为自己是奉天皇陛下的命令投降的，希望得到“体面俘虏”的待遇，这种希望看来实现了。

    被俘之后，山下曾对囚犯教师森田说过“我在那时甚至想到过要自裁”的话，但面对美国记者“为什么不剖腹自杀”的提问，他却回答：“陛下没有下达让我自决的命令。”当时东京恰好传来了东条英机自杀未遂的消息。当记者就此事询问他时，一向与东条势不两立的山下愤愤不平地说：“这是想回避责任的不忠行为。”

    9月8日，日军建武集团司令官塚田理喜治中将在蒙塔尔万签署投降书。同日，日军第四十一军（振武集团）司令官横山静雄中将在马尼拉以东地区向美军第十一军司令官霍尔少将投降。在随后漫长的时间里，散落各地的日军残部主要靠美军或菲律宾游击队的联系，陆续走出藏匿地向美军投降。当最后一名日军士兵小野田宽郎少尉走出丛林向美军缴械时，已经是1974年3月的事情了，后文详叙。

    关于日军在菲律宾战役中的死亡人数，各种资料说法不一。《日本陆海军事典》记载日本陆军战死36.87万人，海军11.79万人，合计48.66万人，加上军属共计死亡51.8万人。战败后向美军投降的陆军97300人，海军36151人，合计13.34万人。如此战死及投降总人数约62万。毫无疑问，太平洋战争中日军在菲律宾损失兵员最多。

    9月15日，山下收到了一名美军军官送来的起诉书。上边写道：“日本帝国陆军大将山下奉文，于1944年10月9日至1945年9月2日期间，在马尼拉及菲律宾其他各地，身为与美国及其盟国作战的日军司令官，对于美国国民及其盟国国民和所属领地市民，特别是菲律宾市民，任其部下进行野蛮暴行和其他重大犯罪。指挥官忽视了管制部下行动的义务。因此，山下奉文违反了战争法。”对山下的指控共64项，包括屠杀与虐待3.2万名菲律宾平民和美军战俘、强奸数百名菲律宾妇女及任意破坏私有财产。山下就此成为远东第一位被盟军审判的战犯。

    美军法务军官哈利·克拉克上校、华尔达·亨得利克斯中校、詹姆斯·费尔德赫斯中校、乔治·盖伊少校、阿道夫·里尔上尉、密尔顿·山德巴格上尉等6人组成的辩护团被指定为山下辩护。辩护团告诉山下，列举嫌疑事项的“详细起诉书”将由检察官方面提交，但就所听到主要事项山下是否知道。其内容是在马尼拉、巴拉望岛及菲律宾全部土地上的日军士兵对菲律宾市民的屠杀、虐待、拷问、强奸、掠夺、破坏等情况。山下多次重复说：“我肯定在任何时候都不曾命令部下实施这些暴行或容许他们犯罪。如果我知情，我会禁止这些暴行的发生。这一点我可以当众向上帝发誓。”

    关押期间，一名负责看守的美军中士一再向山下索要签名，还说外边很多人想要。给山下担任翻译的滨本正胜——他曾任劳雷尔的总统顾问——想出了一个办法。因为香烟非常稀缺，滨本提出在已经不值钱的日本军票上签名去换香烟。宇都宫反对道：“这岂不是败军之将耻上加耻吗？”武藤却赞成这种做法。山下以前不抽烟，下山之后才学吸。滨本担心签的太多导致价格下跌，限定每天只签15张，从下士手中换3条香烟。没想到签名价格不降反升。后来宇都宫得知，那些签名竟然被中士以每张25美元的价格卖掉了。

    预测山下被判处死刑的人占大多数。10月8日，军事法庭在马尼拉高级专员官邸对山下进行了第一次公审。审判官席设在中央，左右分别是检察官和辩护团席，山下就夹在辩护团当中的席位，此外还设有300人的旁听席。进行完审判前的必要程序后，山下提出让参谋长武藤、副参谋长宇都宫作自己的助理辩护人。尽管审判长罗塞尔·雷诺兹少将表示同意，但首席检察官罗伯特·科尔少校还是尖锐地说：“检察官不承认提出的两人为参谋长和副参谋长，山下拥有参谋长和副参谋长的时代早已结束了。”

    正式审判将在10月29日进行。但就在开庭前两天的10月27日，检察官突然增加新指控59项，连同原来的64项合计达123项之多。山下的罪状悉数被列入以下三类：

    一、对待战俘：令其挨饿，处决，虐待，未经审判屠杀。

    二、对待菲律宾平民：酷刑，强奸，大规模杀害和处决包括妇女、儿童、宗教人士在内的平民，或实施斩首，或施以刺刀、棍棒，或施以绞刑、火刑、爆炸物。

    三：烧毁或毁坏房屋、宗教场所、公共医院，毫无军事之必要性，罪行遍及整个菲律宾地区。

    对于突然增加的指控，辩护团申请多给两周时间，以使他们根据增加指控准备辩护词。法庭起初答应了，但很快又作出了拒绝延期的决定。因为麦克阿瑟从东京来电说，他怀疑辩护是否有必要“拖长一些时间”，并“敦促”法庭迅速终结审判。

    决战吕宋（四十六）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今天
    山下的罪状绝不仅只限于菲律宾。1941年2月14日，为使“新加坡市民产生恐惧心理”，他曾下令炮轰市区，导致许多无辜平民被炸死。日军占领新加坡后，曾大肆屠杀当地华人。最骇人听闻的还是1945年初，美军在强攻马尼拉期间进行了疯狂破坏和屠杀。其中最恶劣的是在圣保罗大学一次杀害944名菲律宾儿童。虽然在屠杀发生前山下曾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城市，但在整个屠杀过程中，他几乎未采取任何措施。在宣读指控山下的陈述时，首席检察官罗伯特·科尔少校愤怒地斥责他是“人民的公敌”。

    不断有受害人出庭作证。“一个接一个证人。有做母亲的，叙述了亲眼看见日本兵当面刺杀了她的孩子；有的出示少女背上刺刀的伤疤；有的详细谈及日本兵对妇女的暴行；一个男人出示了差一点被砍掉脑袋而在颈上留下的伤痕。”法庭共传唤286名证人，收集了4055页证词和423件证物。

    令人担心的是，无论是全面覆盖的指控还是123项罪名，都无法证明山下与那些犯罪行为存在直接关系。检方证人曾两次试图将山下与暴行直接联系起来。一次是曾在劳雷尔傀儡政府中任职的纳西索?拉普斯指证山下命令手下“杀光所有菲律宾人”，另一次是拉普斯的姻亲兄弟华金?格朗自称亲耳听到了山下关于杀光菲律宾人、摧毁马尼拉的谈话。但在此后的审理中，这两次指控均被证实为捏造。两位证人这样做，仅为通过出庭作证换取美军赦免他们的通敌罪。

    包括山下、武藤、横山静雄等战犯在内的辩方证人证明，第十四方面军既没有打算防卫马尼拉，也没有计划摧毁它。“防卫马尼拉是愚蠢的。”山下解释说，当大部分暴行发生时，他已将马尼拉日军交给横山静雄指挥，自己则率军进入吕宋北部山区。

    横山与其他证人也证实了这一点。在暴行发生时的菲律宾，日军三个战略集团之间联系不畅，横山没有向山下汇报发生在马尼拉的暴行，即使他的指挥部就在马尼拉以东山区，他也没有获悉这些暴行的实施，也根本指挥不动海军的岩渊三次。

    另外，发生在八打雁25000人被屠杀的罪行，被锁定在第八师团第十七联队联队长藤重正从大佐身上。藤重承认是他下达了镇压游击队的命令，理由是他认为那里的妇女、儿童和男人一样具备潜在的危险性。山下和横山均未命令他执行大规模屠杀，他也从未向上级汇报过这件事情。

    11月28日之后的三天里，山下开始为自己辩护。起初他不打算这么做，但翻译滨本提醒如果他承认负有连带责任，今后很可能会涉及天皇。山下勉强同意为自己辩护。他向法庭表明，“虽然我对上述事实并不知情，但我不会说我没有责任。我要不负责，谁来负责？”

    当天的审讯结束之后，山下见到了从新加坡来的英军上校怀尔德。当初帕西瓦尔向日军投降时，这位怀尔德高举白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还担任了投降谈判的英方翻译。英军上校告诉山下，“如果马尼拉法庭判决你无罪，我们将马上把你引渡到新加坡，召开军法会议判你死刑。请做好思想准备吧！”可惜这位怀尔德在飞回新加坡的途中因飞机失事身亡。

    后来美国人承认，山下一案的最大漏洞在于对他的起诉被局限于菲律宾境内，使得这位陆军大将回避了更多本应承担的指控，包括日军在马来半岛和新加坡的屠杀。在中国华北山下曾组织过多次“扫荡”，欠下中国军民累累血债。未能清算菲律宾以外的罪行成为本案的一大遗憾。

    由于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山下与屠杀有关，坊间有关山下可能逃脱死刑的呼声越来越高。12月5日最后辩护终了时，美国INS特派通讯员帕特?罗宾逊向美、英、澳三国特派员十二人询问山下是否有罪，请求大家无记名把票投到一顶帽子里。最终统计结果出人预料，12人全都投了“无罪”。

    剧情似乎要出现翻转。1945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四周年纪念日——下午13时22分，山下出现在马尼拉军事法庭。14时，五位审判官入场。审判长雷诺兹少将叙述了审判官的判断：“由于部下一人犯了残杀或强奸罪，便把指挥官看成杀人、强奸犯是不合理的。但发现了这种犯罪行为，指挥官没有做出有效努力加以取缔，那指挥官对部下的不法行为就必须负责。”雷诺兹宣布：“被告、首席辩护人及被告翻译，请到审判官前位置上来。”

    山下请求在宣判前发表声明书。雷诺兹少将让滨本读了英文译稿。这是一份无罪声明和对法庭及辩护人表示感谢的短文。滨本读完之后，雷诺兹少将宣读了判决书：“秘密投票结果，由于审判官三分之二以上同意，本法庭同意起诉书指控的情形判为有罪，宣告判处绞刑。”

    山下右耳听力较差，便向坐在左侧的滨本询问结果。滨本告诉他：“是上吊呀！”山下听完点点头，没有说话，带武藤和宇都宫一起离开了法庭。庭审仅仅用时15分钟。

    对最终判决结果，麦克阿瑟显然非常满意，他说在审阅此案时“找不到有什么酌情从轻之处”，“审判完全是在司法目的的理论指导下进行的——弄清全部真相，不受任何人为的狭隘的方法或技术上的武断束缚，结论是毋容异议的。”

    山下和武藤随即被转往马尼拉北部的战俘收容所。山下被单独隔离在周围带有刺铁丝的帐篷里，换上了蓝色囚服，连老花镜也被没收了。

    对法庭的判决，为山下辩护的6人团并不认可。他们曾于11月12日向菲律宾最高法院提出请求中止审判和人身保护的申诉，并于11月26日向美国最高法院提出了同样内容的请求。判决书下达之后，辩护团向美国陆军部发去了要求延期执行的电报，后者于12月9日指示麦克阿瑟延期处刑。

    12月23日，辩护团的克拉克上校、里尔上尉和山德巴格上尉飞往华盛顿。1946年1月7日，8位大法官出庭听取了三人的陈述。里尔后来在著作《审判山下》一书中写道：“就在几个月前，他曾处心积虑地毁灭美国，现在法庭却能够保证公平地对待这个敌人，这是美国民主政治的光荣。”2月4日，首席大法官哈伦·斯通代表联邦最高法院出具了判决书：“军事法庭的组建是合法的，有权审判山下奉文。军事法庭对山下奉文的审判，不违反任何军事法、成文法或者宪法。驳回当事人的上诉请求。”

    6名大法官同意维持原判，对山下的最后判决附有两名法官的反对意见。大法官弗兰克·墨菲的意见是：“以表面的司法程序为幌子，对败寇的指挥官实施报复和惩罚，由此引发的罪恶可能比引起复仇反应的那些暴行本身更为严重。这样的判决将会损害我们的人民对法律公平性和客观性的信仰。”

    另一位大法官威利?拉特利奇赞同墨菲的观点，坚持认为山下没有享受公平的审判和准备辩护所必需的时间。他引用托马斯?佩因的话说：“凡欲确保自身自由者，即使是敌人也要保护他不受压迫，因为如果违反此职责，就开创了先例，终将自食其果。”

    辩护团所做的最后努力是直接向总统提出减刑请求，2月8日被杜鲁门断然驳回：“对于显然属于指挥官职责内的事情，如职权范围内的军事司法，总统不干涉指挥官的权利。”里尔上尉对此感慨道：“我们是不公正的，伪善而带有复仇心的。我们在战场上打败了敌人，却让敌人的精神在我们心中赢得了胜利。”

    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后来东京审判和纽伦堡审判皆使用了山下奉文一案中确立的法律原则，马尼拉审判更像是东京审判的一次预演。法国历史学家艾迪安·若代尔在著作《东京审判——被遗忘的纽伦堡》一书中如此评价此次审判：“尽管存在最高法院持不同意见法官指出的那些明显的司法不公，本案仍然是第一例涉及战争犯罪中指挥官责任制定义原则的判决。自那以后建立的所有国际法庭都将实施这个原则。”

    2月22日午后8时，山下被从收容所用汽车送到马尼拉以南30公里的洛斯巴诺斯监狱。在被押往刑场的路上，同行的兵库县青垣正觉寺主持问山下：“你有什么遗言吗？”

    山下答道：“一个人的本性在上学之前，完全是靠母亲培养的。我的遗言是，希望能提高妇女的教育，培养好每一位母亲。请告诉祖国，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23日凌晨2时50分，山下被带上由日军战俘垒砌的处刑台。他的两手和脚上被捆上绳索，眼睛蒙上黑布。山下问哪是东方，拉西德中尉扶他变换了方向，他就深深行了一礼。美军记录山下受刑时“沉着冷静”。处刑记录这样记载：“山下奉文陆军大将，2月23日凌晨3时02分至3时27分气绝，享年60岁。”

    处刑是秘密进行的。次日清晨，宇都宫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山下出来散步，心想他可能感冒了。当天下午，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山下已被处决的消息。25日中午，宇都宫率众人在一座帐篷里为山下进行了祷告。

    夫人久子正式收到山下的死亡通告，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交给她的通告书上写着：“原籍：东京都涩谷区神泉町番地。陆军大将山下奉文：昭和21年2月23日在‘吕宋岛、马尼拉’因系战犯被处死刑，特此通知。”

    若论麦克阿瑟眼中的头号仇敌，那肯定不是山下，而是在开战之初让他首尝败绩、狼狈出逃的原日第十四军司令官本间雅晴。战争结束后两个星期，本间就被美军第八集团军关押，随后作为战犯送往马尼拉受审。

    1946年1月3日，马尼拉军事法庭开庭审理本间的战争罪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巴丹死亡行军”中他作为执行者犯下了反人类罪。本间的辩护律师约翰?斯金表示审判缺乏公正性，因为“人人都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哪怕辩护方有着充足的证据”。所有证据表明，巴丹死亡行军并不是本间的主意，而是大本营参谋辻政信背着本间自作主张下达的命令。

    麦克阿瑟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在一份声明中这样说：“如果本间雅晴不值得被审判，那么这个世上就没有人会被审判了，没有一个人能像他一样以军事权威或军事需要为借口来进行大规模破坏，来制造令人发指的和危险的罪行。如果这种罪行都不能被惩处，那么会对未来的世界格局产生巨大的威胁。”

    1946年2月11日，马尼拉军事法庭判处本间死刑。和山下唯一不同的是处决方式不是绞死，而是枪毙。一种说法是辩护方希望“本间应该像军人一样英勇死去”。另一种说法是本间第二任妻子富士子在出庭作证时，苦苦哀求法庭免除本间以日本最耻辱的绞刑被处死，这才选择了枪决。1946年4月3日，本间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陆续被马尼拉判处死刑的人还有：第十四方面军兵站监洪思翊中将，第八师团第十七步兵联队联队长藤重正从大佐，驻宿务岛第一零二师团第七十七旅团旅团长河野翊少将，驻巴布延群岛独立混成第六十一旅团田岛彦太郎少将。

    虽然山下、本间贵为方面军或军司令官，也只能作为乙级战犯在马尼拉被审判。参谋长武藤被押往东京，作为甲级战犯受审，“荣幸”成为七名被判处死刑甲级战犯其中之一，后文详叙。

    修改第八部《日本溃败》，623232字，停更三周左右。

    @青梅煮酒1970 2021-08-30 10:32:36
    师兄辛苦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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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举手之劳，应该感谢您，欢迎师兄经常过来聊天

    @我是白衣卿相 2021-09-23 10:03:56
    楼主还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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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可能要等到国庆后了

    血沃硫磺岛（一）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5.1 血沃硫磺岛

    5.1.1 雅尔塔会议

    1945年1月20日的华盛顿寒风凛冽，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逐渐停歇。中午时分，在白宫南回廊附近聚集了近8000人。远处的白宫护栏之外，还站立着超过3000多名身穿厚实冬装的民众。富兰克林·罗斯福第四任总统的就职典礼即将在这里举行。白宫削减典礼预算90%的对外公开理由是，战争时期应该一切从简而不应搞铺张浪费。但知情人都清楚，总统已经衰弱到没有多余的力气经过宾夕法尼亚大街长长的游行路线举行就职典礼了。

    正午时分，身穿蓝色西装的罗斯福在长子詹姆斯·罗斯福海军陆战队上校的搀扶下走向讲台。37岁的詹姆斯是特意从太平洋战场请假回国，参加父亲就职典礼的。或许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罗斯福坚持让所有儿孙辈全部回到白宫参加典礼，为此埃利诺花了不少钱为他们购票机票或车票。

    众人掌声稍稍平息之后，罗斯福开始在料峭寒风中发表第四次就职演说：“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应致力于正义、光荣、持久的和平，犹如我们今天为争取全面胜利而奋斗一样。我们也将达成这样的和平，我们应力求和平臻于完美。我们不会立刻达成和平，但我们仍应该全力以赴。我们可能会犯错，但不能因为怯懦或丧失道德原则而犯下错误。”随后他阐述了达成和平的途径，“我们已经知晓的事实，正如爱默生所说，‘交友之道是先成为他人的好友。’如果我们猜疑，不去相信，畏惧面对，我们就不会得到永久的和平。唯有以理解、信任以及来自信念的勇气，才能获得永久的和平。”最后他说：“因此我们现在向上帝祈祷，祈求他赐予我们远见，让我们看清前方的道路，一条使我们自己和全人类通向更加美好生活的道路，一条通往实现上帝意愿和世界和平的道路！”

    这是罗斯福最简短的一次就职演说，全文仅573个单词。恶劣的天气和虚弱的身体已容不得他再做长篇大论的演讲。但简洁的演说更有助于强调他在最后一个任期内的奋斗目标：正义和永久的和平，而不是通向另一场战争的序幕。几天之后，总统将出一次远门，去数千公里之外参加一次重要会议，来实现自己的理想。罗斯福的健康状况不佳。1944年3月到11月之间，他的血压逐渐从186/108上升到260/150。他偶尔腹痛，经常因头疼无法入眠。从1932年开始就担任总统医生的罗斯·麦金太尔海军中将建议，他每天的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个小时，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虽然大选前医生为他出具了健康无碍的诊断说明，但私下里他们坦诚对总统的病情已无能为力。这次罗斯福又要远渡重洋，参加注定纠缠不清的马拉松会议，谁都不能肯定他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盟军成功登陆诺曼底使欧洲战场形势骤然为之一变。早在1944年7月16日，大英帝国内阁首相就针对新的战场形势写信给罗斯福，提议召开三巨头之间的高峰会议。丘吉尔建议会议可以在8月底前在卡萨布兰卡、罗马或德黑兰进行。几天前，苏联在东线发起的白俄罗斯战役攻克了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红军已经越过战前的边界大举进入东欧。丘吉尔试图说服罗斯福，放弃原定在法国南部的军事行动，改为在巴尔干半岛发动攻击，阻止苏军进入中欧。他觉得必须和斯大林就欧洲的未来达成协议，越快越好。战争进程表明，斯大林对占领更多领土的兴趣远远大于与盟国的合作。

    罗斯福大致赞成丘吉尔的意见，但他倾向于在9月的第二周会面。两人于是一起写信给斯大林，提议9月在苏格兰北部举行会晤。罗斯福在信中说：“事态发展既快速又成功，我觉得，我们应该坐在一起当面谈一谈。”针对两人的迫切心情，斯大林使出了擅长的太极推手，借口由于红军正在配合盟军的西线攻势在东线展开一系列进攻行动，他必须坐镇莫斯科亲自指挥才能放心，目前会晤为时尚早。7月底，苏联军队逼近华沙。华沙市民8月1日发起了发纳粹起义，近在咫尺的斯大林却见死不救，任由起义被德国人血腥镇压。

    第二战场开辟之前猴急的是斯大林，现在盟军已经在诺曼底登陆，苏联人对盟国已经没有太多的战略支持需求。斯大林想尽可能拖延三巨头会议，以便更多占领东欧领土，在未来的会晤中争取更有利的地位。哈里·霍普金斯坦白地告诉罗斯福，“很显然，乔大叔希望推迟和您的会晤，一直推迟到德国崩溃之后。”“影子总统”极力主张罗斯福与斯大林直接会见，因为在莫斯科的多次经历使他确信，除了与苏联最高领导人打交道之外，不可能会有什么真正自由的意见交换，与苏联中下层会谈纯粹浪费时间，贻误青春。

    据说斯大林不愿到非苏联人控制的地区开会，也不喜欢飞行，上次参加德黑兰会议乘机回国后耳朵疼了两个星期。他对个人的安全极度敏感，不愿乘机飞越非盟国控制的领空，也不愿乘船经过德国潜艇可能出没的海域。针对上述情况，罗斯福提出峰会可以在阿拉斯加进行，那里离苏联远东的重要基地海参崴很近，时间可以选在11月下旬他参加第四次大选之后。由此看来，罗斯福对赢得大选信心十足。对上述提议，斯大林照样给予拒绝。他告诉美国驻莫斯科大使艾夫里尔·哈里曼，他本人因健康原因经不起长时间舟马劳顿，但他可以派莫洛托夫代表他本人到罗斯福和丘吉尔确定的任何地点参加会议。

    这显然有点忽悠人的味道，两位西方领导人对此大失所望。他们并不想和一贯强硬的莫洛托夫碰头，而宁愿和能够做出适当变通的斯大林打交道。况且没有斯大林的首肯，莫洛托夫几乎做不了任何决定。在阿拉斯加开会的构想再次被搁置了。既然请你你不来，那我们就先行开会吧，这就有了前文提到的仅有罗斯福和丘吉尔参加的第二次魁北克会议。但那次会议很少涉及到欧洲，因为只有斯大林参加才能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丘吉尔对欧洲的关注程度远远大于罗斯福。眼看苏联人在东欧和巴尔干半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且在那些被红军解放的国家中为所欲为——斯大林公开宣称“只要他的军队有能力，每个人都可以推行自己的体制”——丘吉尔实在忍不住了。10月9日至18日，他带外交大臣艾登专程飞往莫斯科，而且一待就是10天，想就东欧问题与斯大林达成妥协。会晤结果喜忧参半，英国人保住了在希腊的主导地位，但斯大林显然决心在东欧大多数国家扶植成立亲苏政权。此时美国总统选战渐入佳境，民意调查民主党只领先共和党几个百分点，分身乏术的罗斯福只能派驻莫斯科大使哈里曼出席丘吉尔和斯大林两人的部分会谈。罗斯福致电丘吉尔和斯大林，希望将他们的会见当作稍后三巨头会晤的预备会议。

    霍普金斯认为，说服斯大林离开苏联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而在德国战败之前召开三巨头会议迫在眉睫。他向罗斯福建议，是否可以在克里米亚选择一处碰头地点。罗斯福提出，会晤必须在他赢得大选后进行。霍普金斯向苏联驻华盛顿大使安德烈·葛罗米柯提出，是否可以在克里米亚寻找一处合适地点举行会晤。按道理三巨头中丘吉尔年龄最大，但他似乎身体最好，声明只要罗斯福和斯大林选好了地点，他都会欣然赴会。1944年10月、11月间，三方提出的会晤地点用上所有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诸如雅典、比雷埃夫斯、萨洛尼卡、耶路撒冷、伊斯坦布尔、罗马、亚历山德里亚、塞浦路斯、陶尔米纳、马耳他以及蔚蓝海岸，不一而足。

    正如霍普金斯和哈里曼所料，斯大林于11月23日回复罗斯福，同意会议延期举行。苏联人一点儿都不急，因为形势正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就在斯大林写信的同时，苏联红军已经深入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占领了托卡伊著名的葡萄园。斯大林以个人健康为由拒绝接受黑海海岸之外的其他地点。他早已忘了自己在德黑兰会议上做出的承诺，同意下次会晤照顾身有残疾的罗斯福，将会议地点放在靠近美国领土的地方召开。

    实在没有办法，罗斯福只好致电哈里曼，询问黑海沿岸哪里适合开会。哈里曼提出了雅尔塔和塞瓦斯托波尔——这是雅尔塔首次进入众人的视线。哈里曼解释说，塞瓦斯托波尔在战争中几乎变成一片废墟，而雅尔塔有一些条件不错的旅馆和疗养中心并未遭到破坏，那里一二月份的平均气温有4度左右，不算太冷。斯大林看中的地点是敖德萨。但罗斯福12月19日致电哈里曼，说冬天在敖德萨飞行的天气条件不能确定，况且那里实在太冷，“我对塞瓦斯托波尔和雅尔塔非常感兴趣”。12月21日，哈里曼回电华盛顿“支持选择雅尔塔”，那里比较暖和，离最近的机场只有两三个小时车程，而且住宿条件较好。罗斯福决定乘军舰穿越大西洋，经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然后换机飞往雅尔塔。12月27日，莫洛托夫得到美国的正式通知，但他仍然提到了敖德萨和巴统，哈尔曼说就是雅尔塔，不能再变了——之前寂寞无人所知的黑海海滨小城雅尔塔从此名扬天下。

    血沃硫磺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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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吉尔历来喜欢为会议起名，莱希上将认为，选择各种代号是他的一大乐趣。老丘在12月31日致电罗斯福：“这次会议，你准备给它起一个什么名称？如果还没有，我建议用‘阿戈尔人行动’。”这是一个引自古希腊神话的典故，暗示对“金羊毛”的无畏追寻。罗斯福回信说“非常好”。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到黑海去寻找理想中的“金羊毛”。一向务实的斯大林欣然接受了这一名字。1945年新年的第一天，获悉罗斯福将在马耳他短暂停留的丘吉尔特意发电报给华盛顿：“勿再踌躇，从马耳他到雅尔塔，勿再动摇！我将在马耳他港口恭候阁下的大驾！”丘吉尔非常希望英美军事首脑能在三巨头会议前先碰个头。1月9日，罗斯福同意让马歇尔、金和阿诺德（后来改为库特少将）等军方首脑先行出发，1月30日在马耳他与英国军方负责人举行一次临时会议。

    1945年1月22日，罗斯福率随员隐秘乘专列离开华盛顿，23日黎明抵达弗吉尼亚州纽波特纽斯，上午8时30分登上了“昆西”号重巡洋舰。美国民众对总统出行给予了极大关注，对未来三巨头会晤时间和地点的猜测充斥了各大媒体的重要位置。1月下旬，美国新闻界纷纷报道，包括总统在内的众多要员在参加完就职典礼后神秘失踪了。1月26日《华盛顿先驱报》指出，新国务卿爱德华·斯退丁纽斯人间蒸发——此前连任12年的赫尔因健康原因辞去了职务。《华盛顿明星报》报道说，白宫新闻秘书斯蒂芬·厄尔利、撰稿人山姆·罗森曼等人也踪影皆无。不但总统最信任的霍普金斯已远赴欧洲，连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安娜·伯蒂格也不知去向。美国人甚至关注到了大洋彼岸的英国，丘吉尔和外交大臣艾登都没有在1月23日的英国议会上露面。

    作为诺曼底登陆第一艘向德军阵地开火的功勋战舰，“昆西”号已为总统的到来进行了精心准备。一道由主甲板通向第一甲板的特殊通道架了起来，船上还加装了两部电梯，以使居住在舰长室的总统可以坐轮椅到处走动。第一次陪同父亲出访的安娜非常兴奋，她终于有机会见到斯大林和丘吉尔等名人了。罗斯福在世的最后一年里，由于埃利诺经常不在华盛顿，38岁的安娜实际上承担了第一夫人的职责——就像10000卡对于美国前总统特朗普那样。安娜的正式职务是总统的机要秘书。华盛顿政治圈一度传言，实际上她掌控了“上达天命”的机会。安娜在“昆西”号上住高级军官舱房，但水兵们似乎并不欢迎她，因为水手一贯迷信战时让女人上舰是件不吉利的事情。但他们没有其他选择，舰长塞恩·沃森上校命令所有人不准对此妄加议论，谁不听话就把他赶下去。为“昆西”号护航的是轻巡洋舰“萨凡纳”号、“春田”号、“孟菲斯”号和“萨特利”号等8艘驱逐舰。

    美国代表团的核心成员还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莱希上将、助理国务卿詹姆斯·贝尔纳斯，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爱德华·弗林，总统海军助理威尔逊·布朗中将，私人医生罗斯·麦金太尔海军中将，绰号“老爹”的总统军事顾问埃德温·沃森少将，新闻秘书史蒂芬·厄尔利，贝蒂斯海军医院心脏病专家霍华德·布鲁恩中校。弗林是在最后时刻被临时抓上船的，连护照和签证都没有，他进入苏联国境靠的是代表团出具的一封介绍信。上次随罗斯福出访珍珠港和阿留申群岛并因此成为共和党攻击罗斯福工具的苏格兰小狗“法拉”未能随行。

    1月30日，在远离美国海岸5600公里之外，罗斯福在舰上度过了63岁生日。贵宾聚集在甲板上为罗斯福祝寿。水兵用诺曼底登陆当天“昆西”号发射炮弹的弹壳为总统制作了一个烟灰缸。船上厨师为总统烘焙了生日蛋糕。包括总统大厨亲自制作的蛋糕及随行人员带来的蛋糕在内，总统面前摆上了五个蛋糕。前四个象征他曾四度当选，第五个蛋糕上用冰激凌写着“1948？”，寓意“会不会五连胜”？丘吉尔当天发来了祝贺电文：“阁下生日正值重大决定、重大事件的关键时刻。”就在同一天，苏联红军跨越奥德河，接下来几天里在距德国首都仅70公里处建立了桥头堡。虽然美国军事专家预测德国人很可能从北面对苏军的侧翼发起反攻，但毫无疑问，第三帝国首都柏林已经向苏联人敞开了大门。

    航程严格实行无线电静默。如果必须对外发出信息，就将准备好的电报交给一艘护航驱逐舰，这艘舰会脱离编队，在一个确保不会暴露总统“特混舰队”行踪的安全位置向外发出。生日当天，罗斯福和安娜饶有兴致地观看了重要信息从“昆西”号传送给驱逐舰的全过程。那些信件被装进一个密封罐子里，从巡洋舰船尾投入水中，飘向护航驱逐舰，然后再被打捞上去。据说这种古老的传递方式早在哥伦布航海时代就已经被采用了。

    不管在欧洲还是远东，轴心国的失败都已板上钉钉。险恶的战争曙光在前，但战后的国际风云势必诡谲莫测。和以往的会议不同，本次会议主题将由军事转向政治。罗斯福此行的首要任务是成立联合国，从根本上解决战争爆发的根源。苏联人已在1944年秋天承诺加入这一组织，但这个组织的所在地、安全理事会投票程序等核心问题尚未解决。罗斯福必须在战争结束之前，即斯大林还有合作之意、美国民众依然关注国际事务之时赶快就这些议题取得明确承诺。

    罗斯福同样倡议在即将召开的会议上讨论军事问题，欧洲东、西两翼正在向德国腹地快速逼近，盟军必须协调行动。他脑子里的另一个重大问题是争取苏联加入对日作战。麦克阿瑟的部队登上了吕宋岛，尼米兹对硫磺岛的进攻也已箭在弦上，美军B-29正在对日本本土进行大规模轰炸。莱希认为，“我们的对日战争已经进展到敌人落败指日可待的地步，我们并不需要斯大林的帮助。”但以马歇尔为首的陆军并不赞成这种观点。

    提供给总统的会议资料汇编中，有一份参谋长联席会议拟订的有关远东问题的备忘录，主题是力主苏联尽快加入对日作战：“俄国进入对日战争是美国利益所绝对需要的。苏联在远东对日作战的目标应该是：击败盘踞在中国东北的关东军，与驻东部西伯利亚的美国空军合作轰炸日本本土，尽量干扰日本与亚洲大陆之间所有的海上交通运输。”

    这份资料说明，马歇尔在与金和阿诺德的博弈中最终胜出。以马歇尔为首的陆军认为，只有登陆日本本土才能最终取得胜利。但以金和阿诺德为代表的海、空军则认为，仅靠海上封锁和空中轰炸就能迫使日本屈服。换句话说，几个人都想在打败日本的这出大戏中唱主角儿。但持这种观点的人毕竟是少数，后来金和阿诺德被迫同意马歇尔提出的两阶段进攻计划：第一阶段登陆九州，预计伤亡人数10万人；第二阶段进攻本州及关东平原，估计伤亡数字25万人；以上都是最保守的估计。11月间，参谋长联席会议经认真研究后断定，不论美国人是否发出邀请，苏联人基于自身战略利益迟早会加入对日作战。但关键问题在于，美国人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而是希望苏联人尽快加入战局。马歇尔和麦克阿瑟均认为，要征服中国东北地区70万的精锐关东军，如果没有苏联人的帮助，美国势必要多牺牲几十万人。这份文件1月23日被呈交给罗斯福总统。

    美国海军部分情报专家，包括海军情报局副局长埃利斯?扎卡赖亚斯上校和他的参谋们准确预测到，如今的关东军实际上已名存实亡，其精锐部队早已被调往中太平洋及菲律宾等战事吃紧的地区。他们的正确意见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根据斯退丁纽斯的回忆，雅尔塔会议期间一个突出的问题是，罗斯福的军事长官对他施加了巨大压力，以使苏联尽快参加远东战争：“当时原子弹还仅是一个理论上的事物，而大家对我方在突出部战役中的失败记忆犹新。我们还没有跨过莱茵河，没有人知道欧洲战争还要持续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麦克阿瑟对日军宁死不降的顽强精神深有感受，加上只有登陆日本本土陆军才能派上大的用场，他因此大力支持马歇尔的观点。1945年2月，他曾给三位听他发表意见的人说过这样的话。乔治·林肯准将在与麦克阿瑟谈话后报告说：“关于全盘计划，麦克阿瑟将军认为，在美国进攻日本本土之前，必须使最大数量的日军师团在亚洲大陆投入作战并被牵制住。”保罗·弗里曼上校的记录是，“麦克阿瑟强调说，除非俄军预先承诺在满洲参战，否则我们切不可入侵日本本土。”海军部长弗雷斯特尔在日记中是这样写的：“麦克阿瑟说，他觉得应保留我们的力量用于日本本土，用于关东平原，但俄国人如果不能保证在满洲使日本投入大量军队作战，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但是在战后的1955年3月23日，麦克阿瑟却指责说，雅尔塔会议之前华盛顿没有征求他的看法。若当初征求他的意见，他“本来会用最有力的语调强调他反对到那样晚的阶段还让苏联人加入远东战争”。这种说法明显带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

    血沃硫磺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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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11天长达8000公里的航程之后，2月2日上午，“昆西”号徐徐驶入马耳他瓦莱塔港。当它经过丘吉尔乘坐的“猎户座”号轻巡洋舰时，舰上英国水兵列队舷侧举手敬礼，乐队奏响了美国国歌《星光灿烂的旗帜》。“昆西”号乐队也回敬以英国国歌《天佑国王》。这一情景深深打动了艾登，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乐队鸣奏、烟火飞舞之下，在舰桥上，勉强可以看到平民装束的美国总统端坐在那里。战争命运似乎在他那超凡之手的掌控之中。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一瞬间鸦雀无声。那是这样的一刻，似乎一切都静止不动，唯能感到历史留下的印记。”

    在马耳他，最急于见到罗斯福的莫过于大英帝国首相丘吉尔了。去年9月魁北克分别后，两人已四个多月没见面了。那次会议两人都由夫人作陪，既然这次罗斯福带来了女儿安娜，丘吉尔也就带来了次女萨拉·奥利弗。30岁的萨拉是英国空军妇女工作队成员，她表示自己之所以选择在1941年9月加入空军，是受制服颜色的影响。在德黑兰会议期间，她就穿着这样一身制服站在父亲身旁让记者拍照。萨拉是第一次见到安娜，她在给母亲的信中这样写道：“她长的真像她妈妈，只是漂亮多了。她很随和，我喜欢她，但我认为她对这次随行感到相当紧张。”

    丘吉尔1月30日飞抵马耳他时还发着高烧，他埋怨说，是因为吃了医生莫兰勋爵的药才烧到38.9度的。莫兰大呼冤枉。他已经总结出一条规律，每逢有重大外交事件发生，首相无一例外都会发高烧。2月2日上午11时30分，感到烧退了一点的丘吉尔登上了“昆西”号。中午13时，罗斯福、斯退丁纽斯、莱希、贝尔纳斯和丘吉尔、艾登共进午餐。航途中的罗斯福同样饱受感冒之苦，现在明显好多了。但在马耳他见到他的人都认为他病情严重，艾登感到“总统的容貌苍老了许多，给人大国式微的印象”。当天下午有噩耗传来，英国人前来马耳他的3架飞机中的1架因大雾坠毁在兰佩杜萨海域，机上人员除5人外悉数遇难，所幸丘吉尔和艾登分别乘坐的那两架飞机平安无事。

    丘吉尔经常乘机或乘船外出视察战场。据统计，二战期间他的飞行总里程达到了17.2万公里。1942年8月，丘吉尔取道开罗和德黑兰飞往莫斯科，总里程1.6万公里。对英国人并无太多好感的麦克阿瑟对此评论说，丘吉尔先生能够独自踏上这样的航程，本身就配得上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意识到危险无时不在的丘吉尔曾经给英王乔治六世留下，指定必要时由艾登接替他的位置。1945年1月，英王曾要求他提供一封新信函，一旦他和艾登都未能从雅尔塔回国，由谁接班。丘吉尔和艾登商议后回话说，两人将在不同时间乘坐不同的飞机，以避免出现那种意外。由此可见丘吉尔对艾登有多么信任。战后的1952年，艾登的第二次婚姻娶了丘吉尔侄女为妻，可谓知恩图报，公私兼顾。

    当得知罗斯福将在马耳他做短暂停留时，丘吉尔强烈要求能和总统举行一次为期两三天的会议，在和苏联人见面之前初步达成一致意见。像在德黑兰会议前一样，罗斯福对此并不认可，他不想让斯大林猜疑两个西方领导人在合伙算计他。罗斯福拒绝与丘吉尔过多亲密接触除照顾斯大林情绪的因素之外，还在于美英双方之间的分歧也在不断扩大，特别是在政治层面。英国人到雅尔塔的主要目标是防止欧洲由单一大国主宰。历史表明，若有一个单一大国控制了西欧，就会对海峡对岸的英国人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法国在战争中过早战败退居幕后，而德国人又即将战败，来自更远地方的“红色威胁”正变得越来越危险。丘吉尔认为，波兰应该是主要议题，不仅因为当初英国正是为了波兰的利益才向德国宣战，而且为使波兰成为今后阻挡苏联人向西扩张的第一道障碍。丘吉尔的第二条策略是保持法国的强大，以牵制战后复兴的德国。美国人对上述问题兴趣不大，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组建联合国和邀请苏联参加对日作战。他们显然不想过多卷入欧洲政治。一旦战争结束，美国国内孤立主义势必再次抬头，普通民众也不会允许亲人在欧洲停留过久。虽然丘吉尔外交经验极其丰富，但大英帝国如今已虚弱到如此地步，必须依靠美国人的帮助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尽管罗斯福和他除金上将之外的主要幕僚都认为首先打败希特勒是关键，但他们并不认为在珍珠港偷袭过他们的日本人就不重要。莱特湾海战之后，日本联合舰队已经沦落为一支近海舰队，完全失去了继续攻击的能力。但在日本本土及广大占领区，他们尚有数百万陆军。如果说有哪个盟国能够在远东对美国人提供更大帮助的话，那应该是同样拥有强大陆军的斯大林，而不是海军还算强大的丘吉尔。前文提到，金和尼米兹对英国人在战争后期主动参与远东作战极度反感，只是由于总统表态才勉强接受。美国最怕的事儿就是死人，他们宁愿对苏联人作出让步来让他们替代死亡。况且在成立未来世界和平组织时，美国也需要苏联人的合作。英国人想在远东积极表现目的无非是从日本人手中“解放”他们数不清的殖民地，一直推崇门户开放政策的美国人对之与其说是不感兴趣，不如说是反感。艾登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罗斯福和美国民众都对大英帝国无不疑虑。总统本人并不隐藏他对大英帝国殖民主义的不悦，因为这是他坚信的原则。他希望从前的殖民地一旦脱离宗主国得到自由，就可以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依赖美国，而不用害怕其他大国可能成为新的宗主。”

    罗斯福像以往一样喜欢并钦佩丘吉尔，但对他的喋喋不休逐渐感到厌倦，越来越将其视为大英帝国贫弱状况的一种掩饰。斯退丁纽斯在日记中写道，“总统早期对丘吉尔的那种痴迷减少了，他们对战后世界愿望的分歧日益扩大。不过两人彼此了解，相互钦佩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并使他们一起攀上了历史最高峰。他们的联盟有些弱化，而他们的友谊像一桩美好而持久的婚姻一样，尽管不如以往那样激情四溢，但依然深刻而且至关重要。”

    但是罗、丘两人毕竟是风雨同舟一起走过了数年艰苦岁月，在丘吉尔一再坚持下，罗斯福勉强同意让双方军事代表和外交人员提前到马耳他交换意见，却拒绝改变自己的行程，为双方提前会晤留出时间。当天下午，罗斯福并没有和丘吉尔会谈，而选择了观光揽胜。他在马耳他总督夫妇陪同下游览了瓦莱塔港。罗斯福的举动让英国人大为失望。艾登向霍普金斯抱怨说，“我们将要出席一场决定性会议，却尚未协调好我们要讨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那头胸有成竹的‘熊’打交道。”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双方之前气氛愉悦，但是完全谈不了公事。晚餐本来是为谈公事而安排的，结果也没能比午餐更有成效，想谈点跟公事沾边的事情都很难。”

    双方外交和军事人员的会谈也出现严重分歧。艾登认为美国人过多考虑联合国的组建而忽略了波兰。对英国人提出在地中海地区发动攻势的意见，马歇尔坚决表示反对。他指责英国人试图削弱艾森豪威尔的权力，并对蒙哥马利表示出“彻底的反感和厌恶”，声称如果英国人的计划得到通过，他就建议艾森豪威尔辞职。马歇尔一度将所有参谋人员赶出会议室，只留下双方参谋长吵架。双方关于远东战局的讨论同样陷入僵局，美国人对英国人事事以“收复”殖民地感到反感，罗斯福特别不愿意让法国重新得到印度支那。别无选择的英方只好接受美方在整个西线发动攻势的战略。丘吉尔向罗斯福建议，一旦在意大利的德国人投降，盟军应该多占领一些奥地利领土，“最好别让苏联人在西欧占领太多的地盘儿”。

    起初美英商定参加会议的代表团各由35人组成。但到马耳他扳指头一数，需要前往雅尔塔的人员竟然超过700人。从2日夜间23时30分开始，美英代表团乘坐的飞机以每10分钟1架的频率从鲁卡机场起飞。当总统专机3日凌晨3时30分起飞时，罗斯福已经在机舱里睡着了。丘吉尔的专机5分钟后出发。他们要飞行近7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丘吉尔在回忆录中描述这是一趟“又冷、又长”的蹩脚旅途，“即使我们再花10年时间去寻找，也不可能在世界上找到比雅尔塔更糟糕的地方”。他在1月间曾向霍普金斯抱怨说，“最好带上威士忌，能治疗那一地区盛行的斑疹、伤寒和虱子”。

    首相和总统专机各有6架战斗机护航。危险是现实存在的。一周之前，白宫卫队长迈克尔·赖利率先遣人员前往克里米亚布置安保工作时，曾在克里特岛上空遭到德军高射炮的射击，机尾差点儿被打掉。苏军炮火的威胁同时存在。斯大林亲自下达命令，向黑海东部地区每个苏军防空基地派驻了美军协调军官

    血沃硫磺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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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3日中午12时10分、30分，总统和首相专机相继降落在沙基机场。首先登上罗斯福专机的是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和驻华盛顿大使葛罗米柯。莫洛托夫告诉总统，斯大林同志尚未抵达雅尔塔，同时为他不能亲自前来接机请求谅解。和苏联人其他方面的许多话一样，莫洛托夫说了谎——这也是外交人员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事实上斯大林早已抵达雅尔塔附近的一处隐秘场所，暗中窥视罗斯福和丘吉尔的到来，他是乘贝利亚安排的由11节车厢组成的专列抵达克里米亚的。苏联领导人很快接到了莫洛托夫打来的“贵宾安全抵达”的电话。

    斯大林对罗斯福和丘吉尔保持着足够的警觉，认为他们是同一个帝国主义阵营的代表，尤其丘吉尔更加阴险，老奸巨猾。诺曼底登陆前夕，他告诉南斯拉夫共产党的米洛万·吉拉斯，“或许你以为我们是英国的盟国，我们就忘了他们是什么人，也忘了丘吉尔是什么人。他们最喜欢欺骗盟友了。丘吉尔是那种你不提防，就会从你口袋里偷走一分钱的人。是的，从你口袋里偷一分钱！天哪，连一分钱都要偷！罗斯福呢？罗斯福稍好一点，他只偷大一点的硬币。可丘吉尔呢？他是连一分钱都要偷的人呀！”

    用特制升降梯下机之后，罗斯被抬上一辆美国人援助苏联人的吉普车，在丘吉尔和莫洛托夫的陪同下检阅苏军仪仗队。莫兰勋爵对眼前的一幕非常生气，因为丘吉尔徒步跟在罗斯福的吉普车旁边，“仿佛一名上了年纪的印度仆役陪伴着维多利亚女王的四轮马车，总统看上去又老又瘦又憔悴，他坐着，直视前方，嘴巴张开，好像呼吸很困难一样。我觉得他只能再活几个月了。”莫兰断定，罗斯福将是三巨头中最早离世的人，而霍普金斯“只有一半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皮肤是紧绷在骨头上的一层黄白色薄膜”。被派到机场的苏联军医也认为“美国总统很疲惫、健康状况欠佳”。不过艾登仍然认为，罗斯福的健康状况虽然很差，但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判断力。13时过后不久，美英两国首脑坐汽车离开沙基机场，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抵达雅尔塔。

    傍晚时分，罗斯福最先下榻里瓦迪亚宫，这里离雅尔塔城7公里，由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修建。1917年2月末代沙皇逊位时，尼古拉二世请求革命政府允许他在这里隐居，未获批准，亚历山大·克伦斯基的新政府将这里改成了一座收容沙皇时期被迫害人员的疗养地。后来，布尔什维克将这里改成一座收容肺结核病人的疗养所，也有人说是一座精神病院。德国占领雅尔塔后，这里成为第二十二步兵师的司令部。希特勒后来将它奖赏给攻取克里米亚的功臣、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格尔德·伦德施泰特元帅。苏军1944年4月夺回雅尔塔时，伦德施泰特早调往西线去了。这里已经被洗劫一空，德国人离开时不但搬走了家具和工艺品，连水管、门把手和锁都拆下来带走了。他们没有撕毁地板倒显得有点出人预料。

    苏联人为会议进行了大量准备。1月8日，随着内务人民委员拉夫连季·贝利亚一声令下，里瓦迪亚宫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庞大的施工队伍立即进驻，他们中有建筑工、黑海舰队水兵、陆军工兵，甚至还有罗马尼亚战俘。所有人被分成两个班昼夜施工。总共有1500节车厢被派往克里米亚，仅运去的床就有2000张。内务部官员向贝利亚汇报说，现场总有一名年轻美国女人在吆五喝六，总统套房地毯在她的要求下被换了四次，每次都要把所有笨重的家具全部移开。“在那个女人的要求下，总统专用浴厕墙面油漆了7次，每次她都指着海面要求墙面颜色要跟海水一样蔚蓝，可是海水的颜色是会变的。”

    贝利亚说那人可得罪不起，她是美国驻华盛顿大使哈里曼的女儿凯瑟琳，专门被父亲派来监工的。因为罗斯福、丘吉尔、哈里曼都带女儿参会，战后甚至有一本叫《雅尔塔会议的女儿们》的书出版——老酒很遗憾没有看过这本书。凯瑟琳对苏联人提供的住宿条件很不满意，因为“唯有国家元首和上将才有自己的卧室，其余人只能让病人一样挤着凑合”。1月30日，贝利亚向斯大林报告说，沙基基地和里瓦迪亚宫通过了美方人员验收。苏联内务部人员对附近地区7.4万名居民进行了身份核查，逮捕了835名可疑人员。

    当看到宫内的良好条件和无数美食、美酒时，罗斯福感慨地说：“我真不知道，温斯顿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地方舒服得很呀！”罗斯福、安娜、斯退丁纽斯和哈里曼被安排在一楼，二楼革命前是皇后和四个女儿的起居空间，现在被分配给各军种参谋长和他们的助手。马歇尔住皇后的房间，分到皇后化妆室的金上将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霍普金斯也被安排在二楼，这位影子总统和罗斯福一样身体欠佳，会议期间一直抱恙。遵照医嘱，他没有出席所有宴会。除参加全体会议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卧床休息。三楼供秘书和书记员居住，其他人员被分到另一座宫殿。为美国人服务的专车超过了40辆，它们大部分是美国援助苏联人的。斯大林大度地提议，“为了照顾总统，所有会议都在里瓦迪亚宫进行”。会议室是原来沙皇的舞厅，这里的第一次公务活动是尼古拉二世为女儿16岁生日举办的大型舞会。对苏联人这种“体贴”安排，罗斯福和丘吉尔当然不会反对。

    丘吉尔很喜欢分给英国人沃伦佐夫宫，后来他在回忆录中用14页篇幅描述宫殿及周围的景色的美丽。这座建筑是抗击拿破仑的俄国英雄米哈伊尔·沃伦佐夫于1830年到1848年期间修建的。后来它的新主人布尔什维克人将这里改成了一座博物馆，它同样遭到德国人的严重破坏。英国人来的实在太多，68个房间、1545平方米的居住空间根本不够他们住的，代表团成员甚至6到9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还需要用杀虫剂来驱赶无处不在的虱子。另外还有一种恼人的“害虫”无处不在，在美英代表团驻地，甚至在花园中都布满了苏联内务人员安装的窃听器。萨拉很高兴能使用父亲的专用浴室，她在写给母亲的信中说：“如果你早上7时30分站在卧室走廊上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三个元帅在排队等着上WC，其他元帅还没有排上队。”丘吉尔喜欢把大量文件资料铺在床上办公，英国先期抵达的安保人员特意向苏联人提出申请，那张大双人床在丘吉尔入住前才刚刚运到。

    斯大林选择尤苏波夫宫作为苏联代表团驻地。贝利亚命令建筑工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屋顶足有2米厚、再加1米砂石覆盖的防弹、放毒气掩体，即使500公斤炸弹直接命中也无法摧毁它。有10架飞机专门负责传送文件，克里米亚空域的安全由244架飞机和周围部署的300门高炮负责。在塞瓦斯托波尔港，停有美英舰船各一艘。美国是两栖登陆指挥舰“卡托克廷”号，英国是改装邮轮“弗兰克尼亚”号。这是两国特意向土耳其政府提出申请，允许各派一艘船经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黑海，用于处理和国内的重要通讯联络。

    美国人对争取苏联对日参战格外上心。3日当晚，舟马劳顿的马歇尔刚刚入住，就第一时间致函苏军第一副参谋长兼作战部长阿列克谢·安东诺夫陆军大将，请他在取得斯大林的同意后前来交涉太平洋作战问题，苏方对此没有回答。

    4日午后，斯大林到沃伦佐夫宫拜访丘吉尔，两人的会谈非常顺利。丘吉尔的翻译阿瑟·帕西少校认为，“他们似乎很高兴再次碰头，像老朋友一样谈了起来”。丘吉尔急于了解苏联人1月12日在东线展开的攻势目标何在，如果希特勒放弃柏林向其他地方转移，苏联人才采取何种后续措施。斯大林表示红军将穷追到底。他暗示如果盟军再不快速、果断采取行动，苏联自己就可以收拾掉第三帝国。

    在走马观花参观了丘吉尔一直引以自豪的战情室之后，斯大林驱车前往里瓦迪亚宫，罗斯福在原沙皇的贵宾接待室等待苏联领导人的到来。斯大林由莫洛托夫和他钟爱的翻译弗拉基米尔·巴甫洛夫陪同，罗斯福则由查尔斯·波伦做顾问和翻译——他的职务是国务院特别助理兼苏联司司长。原计划谈话半小时，两人却坐在沙发上一谈就是近一个小时。霍普金斯的儿子罗伯特借机拍下了两人在沙发上亲切谈话的那张著名照片——这张照片老酒没有找到。

    苏联人对细节的关注简直到了极致。罗斯福在招待斯大林喝酒时无意中说，“好的马丁尼酒一定要配上柠檬汁的”。第二天，贝利亚就派人送来了一棵至少结有200个柠檬的柠檬树，它显然是连夜空运过来的。在英国人的驻地，查尔斯·波特尔空军元帅在欣赏一个长着植物的大玻璃缸时说了句“里边怎么没有鱼”？两天后，那里便放入了由飞机特意空运来的金鱼。

    血沃硫磺岛（五）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前天
    1945年2月4日到11日后来被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东欧、冷战研究专家沙希利·浦洛基称作“改变未来世界格局的重要八天”。每天的会议一般分成三个版块：上午是三方军事将领会商，外长会议一般安排在中午前后，下午16时左右是由三巨头亲自参加的全体会议，参会人员根据会议内容临时指定。可能感觉到自己来日无多，罗斯福要求莱希上将参加所有政治会议，“比尔，我希望你能参加所有重要的会议，在我完全信任的人当中，要有人能够记住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虽然罗斯福毫无保留地信任霍普金斯，但当时他同样重病缠身，生死难料。

    尽管健康状况极度不佳，但罗斯福的记忆力仍然令莱希惊叹不已。他在回忆录《身历其境》一书中这样写道：“在我们的日常会议中，总统有一个习惯，我常常好奇他是否有意而为之，即突然提起某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讨论过、甚至一年多前的事情。他会询问我的意见，有时候我的脑筋没他转的那么快，不过我总会给他一个答复。结果他不止一次戏谑我，‘比尔，一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遇到这种情况，我通常会说，‘好吧，总统先生，如果我一年前所说的和现在不一样，那肯定是错的，我现在对你说的才是正确的’”。

2月4日下午17时或17时10分，举世瞩目的雅尔塔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在里瓦迪亚宫长方形宴会厅召开。斯大林以东道主身份率先发言，他请美国总统主持会议。罗斯福欣然接受了这一荣誉：“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从历史角度看，都不一定由我来宣布开会。在德黑兰是我主持会议开幕的，但那完全是偶然。首先，我想对苏联人给予的殷勤接待表示感谢。”随后罗斯福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他说三国首脑彼此已经非常了解，并且他们之间的相互谅解还在不断增进。大家都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战争，建立持久的和平。罗斯福认为，马上开始的会谈应该是开诚布公的。以往经验表明，谈判中的坦率态度有助于尽快达成圆满的决议。“当红军深入德国境内25公里时，真不知道是苏联人民更兴奋，还是英美人民更激动！”丘吉尔随声附和道，“世界就在我们脚下。我们一声令下，2500万人水陆并进。我们当时似乎是朋友！”

第一次全体会议仅涉及简单的军事问题。陪同丘吉尔出席会议的有陆军参谋长布鲁克元帅，空军总司令波特尔元帅，海军大臣坎宁安元帅及地中海战区盟军司令官亚历山大元帅。美军将领除总统军事顾问莱希上将外，还有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上将、海军作战部长金上将。阿诺德出发前突然心脏病发作被送进迈阿密医院，代替他参加会议的是陆军航空兵助理参谋长劳伦斯·库特少将。苏联军事代表团中没有我们熟悉的那些名字，朱可夫、科涅夫、华西列夫斯基、罗科索夫斯基等人都忙于前线作战，一个没来。斯大林的首席军事代表是第一副参谋长阿列克谢·安东诺夫大将，此外还有海军部长尼古拉·库兹涅佐夫海军上将和空军副总司令谢尔盖·楚贾科夫元帅。

根据罗斯福的提议，安东诺夫介绍了苏军1月12日在东线展开的攻势，目前他们的先锋部队距柏林只有70公里，共摧毁了德军45个师，俘虏近10万人。安东诺夫强调，苏军比原计划提前发动进攻，正是为了缓解盟军在阿登山区遭到德军痛击之危，同时希望盟军能在西线加速转入进攻，最好在2月上半月展开。很显然，斯大林把自己装扮成不惜牺牲自己的忠实盟友，做出对西方伙伴积极伸出援手的样子，从而让苏联居于可以要求盟友让步作为回报的有利地位。他特别指出，苏军发动的1月攻势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这跟德黑兰所作决定没有丝毫关系。安东诺夫并未提及苏军下一步的行动，布鲁克在日记中写道：“安东诺夫讲得很好，也很清晰，但他讲的事儿我们大部分都知道。”

丘吉尔对“苏联攻击的强大威力和取得的成功”表示感谢，随后提议马歇尔上将报告一下西线战况。罗斯福赞同丘吉尔的意见，指出以前盟军部队在彼此相距很远的地方作战，现在德国变小了，三国最高参谋部之前保持密切联系意义重大。马歇尔说，德军在阿登山区发动进攻的后果已被消除，几周来艾森豪威尔将军来正在重新部署兵力，2月间西线将会有两场进攻行动，但是规模不会太大，3月前不会有大型攻势或渡过莱茵河的举动，“只要我军一进抵河边，就会试图强渡，但一般认为结冰会使在3月1日前的渡河行动相当危险”。让罗斯福和丘吉尔尴尬的是，此时美英军队距柏林尚有600公里之遥，远远落在了红军后边。莫斯科的一家报纸公开宣称：“苏联红军光是在布达佩斯一地取得的战绩，就超过了西线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19时50分，罗斯福宣布首日的会议结束，所有人对太平洋战场只字未提。

艾登对斯大林印象深刻，但对丘吉尔在会议首日的表现非常不满，“斯大林是三巨头中唯一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人，而且是个强硬的谈判对象。首相大人在大部分问题上全凭感情，而罗斯福含糊暧昧，还嫉妒另外两位。首相喜欢讲话，不喜欢聆听，他总是很不耐烦地等着轮到自己发言，而且绝不错过任何讲话的机会，外交赛场上的奖励可不一定发给最希望发言辩论的人。斯大林有时候故意引导他滔滔不绝地讲话。三十年的国际经验告诉我，如果要我带领一个团队进入会议室，那么斯大林将是我的第一选择”。他的副手亚历山大·贾德干爵士与艾登的看法不谋而合：“我必须承认，乔大叔是三位领导人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位。他的表现沉稳克制。会议第一天，他有一个多小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没人要他这么做。总统在夸夸其谈，首相情绪激动，乔大叔只是坐在那里仔细聆听，看上去还有点愉悦。但他插嘴说话时从不拖泥带水，而是直接切中要害。”

毫无疑问，希特勒在阿登山区的反攻让西线盟军脸上无光，降低了他们在谈判桌上的砝码。没人怀疑苏联人会率先进入柏林，参加会议的人都晓得，苏联攻取柏林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斯大林的声望在雅尔塔会议期间达到了最高点，成为2月5日《时代》周刊封面人物。为他配发的文章中写道：“伦德施泰特12月间突破阿登时，西方盟国一片愁云惨淡。上周，斯大林的军队梨庭扫穴进入第三帝国东部，钟摆荡回光明的乐观，或许它又摆荡得太远了。”

    2月5日清晨，前线传来的好消息令西方人稍稍挽回了一些颜面，麦克阿瑟的部队成功攻入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解救了数千名被日军关押的盟军平民和战俘。当天的午宴上，莫洛托夫提议大家一起举杯，庆祝美国人在远东取得的“伟大胜利”。

    会议第一天研究的是纯军事问题。2月5日下午16时开始的第二次会议上，罗斯福提议讨论德国占领区划分事宜，他的想法是让法国也参与这项工作，这是丘吉尔极力主张的。斯大林因为法国1940年的溃败而看不起他们。在他看来，这正是希特勒一年后大举进攻苏联的根本原因，他不接受法国有和三巨头平起平坐的权利，因为战败国只能由“始终坚持对抗德国、付出重大牺牲取得胜利的国家来治理”。

    丘吉尔承认法国很快被打垮了，“而且后来也没作出什么贡献”，但他认为“大国的命运不应由一国暂时性的技术状况所决定”。不论法国战时是赢家还是输家，它在邻国眼中依然是大国，不能被当作二流国家对待。在提出上述说法时，丘吉尔是否已考虑到日益衰弱的大英帝国呢？丘吉尔不停抽雪茄，引发了会议期间的一个笑话——说首相的雪茄消耗量和焦虑度成正比。斯大林问罗斯福：“总统认为法国应该有占领区吗？请问是基于什么原因？”罗斯福承认让法国加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理由仅仅是出于善意。

为促成问题的解决，罗斯福宣布，美国将采取一切明智的步骤来保持和平，但不能花很大费用维持一大批驻在离本国上万公里的欧洲军队上。战争结束之后，美军滞留欧洲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国会和国内民众都不会同意让美军在海外驻留更长时间。这大大出乎丘吉尔和斯大林的预料。丘吉尔对此大为震惊，这代表英国更加需要法国的协助监督占领德国的工作，否则局势就有失控的危险，因为他对苏联人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这一个任务远非英国所能胜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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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沃硫磺岛（六）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罗斯福说出这番话后，斯大林终于同意设置一个法国占领区。德国面积太大，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单独管理，即使苏联人也办不到。但随即就出现了新的难题：三方都已同意的占领区分配图是依据英国人的意见划定的，一开始并无法国占领区。罗斯福和丘吉尔同意，法国占领区仅仅从“美英占领区”中划出，不影响原来划给苏联人的地盘儿。

    在占领区问题上做出让步——其实苏联人并无损失——之后，斯大林立即抛出了另一颗重磅炸弹，他示意副外交人民委员伊万·迈斯基向会议介绍关于德国人战争赔偿的方案。迈斯基提出，德国对苏联的战争赔款不应低于100亿美元，因为与德国人入侵苏联造成的直接损失相比，这个数字实在不能算高，德国侵略给苏联造成的总损失估计在500亿美元左右，苏联要求分到德国所有拆下来工业设备中的75%-80%。

    丘吉尔对此不予认可，他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战胜国只从德国人身上挤出10亿英镑赔偿，还是在美国人借钱的前提下德国人才有能力支付的。丘吉尔说，大英帝国在二战中同样蒙受了巨大损失，现在还背负着高达30亿英镑的债务。丘吉尔担心如果赔偿数额太大，英国就可能不得不替德国人付账，总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吧？最后他说，“要马儿拉车，就必须喂它吃草。”斯大林立即反戈一击：“你得小心，免得马儿回头踢你一脚。”

    罗斯福表示，美国人不要德国的钱和设备，也不希望德国人因战争赔偿饿肚子，除了可能没收德国在美国的资产（当时估价不超过2亿美元）之外，美国不会采取其他动作。迈斯基再次强调100亿美元实在不多，只是美国1944-1945年财政年度预算的10%，斯退丁纽斯说“很对”！尽管迈斯基列举出一大堆数据，丘吉尔仍然反对不切实际的赔偿数额。作为变通，三巨头答应成立一个由外长牵头的赔偿委员会，详细研究再提出最后的建议赔偿数字。

    会上大家经常争得面红耳赤，罗斯福再次在丘吉尔和斯大林之间扮演了调停人的角色。英国人对罗斯福自封为仲裁人感到不大高兴，有几个人甚至直言不讳地说“罗斯福对东欧历史的无知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艾登觉得，罗斯福想“对斯大林开诚布公地说明，美国并没有‘伙同’英国反对俄国”，导致“英美关系产生了某种有利于俄国的混乱”。丘吉尔的翻译帕西少校认为，总统的精力似已耗尽，“以前在德黑兰会议上明显地表现出来的自信和坚定语调似乎没有了，他的声调好像是个疲惫不堪的人，这位慈祥乐呵的大叔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罗斯福明显衰老了，会谈期间他好几次垂下了头，看上去没有听大家讨论

    罗斯福将他最关注的联合国议题在6日会议上提了出来。美国人为此进行了精心准备。1944年秋季，在华盛顿附近已经提前进行了敦巴顿橡树园会议。该会议分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从1944年8月21日到9月28日，由美、英、苏三国参加。第二阶段从1944年9月29日到10月7日，由中、美、英三国参加，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是当时驻英国大使顾维钧。会议就战后联合国的组织机构基本达成了协议，但安理会否决权和创始会员国资格问题一直纠缠不休。斯大林在雅尔塔首先提到了大国特权问题，他在会议首日美国人做东的晚宴上告诉罗斯福，“要相信阿尔巴尼亚和赢得战争的三大国享有同样的发言权，是荒谬的”。斯大林脑子里想的是三大国，不包括美国人和英国人分别拉拢的中国和法国。他预料到将来不仅会有美英的反对，还必须面对中、法的牵制，苏联处于以一敌四的绝对劣势地位。

    2月6日下午16时开始的会议首先允许记者拍照，他们退场后正戏开始。罗斯福清楚如果美国的提案不被采纳，联合国就无法建立。他请大家翻开美国对联合国安理会表决程序出具的方案，然后提出表决权与联合国的未来生死攸关，关乎本次三巨头会议的最主要目标——确保未来的世界和平。最后他说：“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有一个共同愿望，想见到至少今后50年没有战争的日子。我本人没有那么乐观会相信永久的和平，但确信50年的和平还是可行的、有可能的。”

    这句话不仅使丘吉尔动容，也明显打动了斯大林，迈斯基估计苏联战后最少需要10年时间恢复元气。斯退丁纽斯已从前任国务卿赫尔那里继承了推动成立联合国的热忱，他详细介绍了美国的方案——这一方案已于1944年12月5日提前提交丘吉尔和斯大林——其核心内容是：一、安全理事会每一理事国都有一个投票权；二、安全理事会关于程序事项的决议，应以七个理事国的可决票进行表决；三、安全理事会对于其他一切事项的决议，应以七个理事国的可决票包括全体常任理事国的赞同票进行表决，但有一项重要例外，如果某一理事国为争端当事国，则不得参与投票表决。

    事实证明，美国人对组建联合国一事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对他们两个月前提交的重要文件，丘吉尔和斯大林并未认真阅读，后者更是提出一大堆问题。莫洛托夫指出，苏联代表团非常重视这份文件，想再认真研究一下斯退丁纽斯的提案，建议到第二天再做讨论。对文件同样未做详细参读的丘吉尔随声附和，提出如此重要的问题不必匆忙作出决定。英国人对罗斯福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丘吉尔声称他对美方在敦巴顿橡树园会议上提出的表决方案原本是有疑虑的，但在研究了美国的新方案后，认为这个方案已经保护了英国的利益。和平的确需要依赖大国，但若不允许小国宣泄他们的不满是不公平的。贾德干对首相贸然加入辩论忧心忡忡，因为他并没有认真研究那份文件。听完丘吉尔的发言，他禁不住长出了一口大气，“首相采纳了外交部希望他采取的路线，表现很好”。贾德干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这些会议总是一模一样，巨头们并不知道有什么可谈的，我们不得不对他们进行指教”。

    丘吉尔拿香港作例子，“如果中国依据新方案提出归还香港，那中国和英国就会被排除在外，不得就解决争议的方案进行表决”。斯大林一直对苏联1939年因入侵芬兰被英法主导的国际联盟开除一事耿耿于怀，他表示大家都清楚，只要他们三个人仍然在世，就不会有任何一人让国家卷入侵略性行为。但毕竟10年过后，说不定三人都已不在人世，届时新时代的领导人恐怕根本不晓得战争的可怕，他们对许多问题的看法可能会和我们不同，“那时会怎么样呢？我们的目标好像是至少要保障今后50年的和平吧，也许我的这种想法太天真了？我们必须完成一份防止三大国之间发生冲突的公约。”

    讨论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的罗斯福及时介入中止了辩论。他向斯大林保证说，若要排除某一成员国，一定要经安理会一致同意。这番话成功安抚了莫洛托夫。斯大林提议次日继续讨论，罗斯福只好表示同意。他晓得如果得不到斯大林的支持，就不会有联合国，也就不会有持久的和平。美国人显然非常失望，贝尔纳斯在回忆录中写道：“我感到非常困惑，斯大林显然不曾考虑或者研读我们对安理会表决程序的文件，即使它们已经由外交邮包在前一年的12月5日寄给了他。”莫兰医生记下了霍普金斯对斯大林立场的反应，“那家伙对和平组织根本不感兴趣，斯大林根本不关心小国自由之类空洞的情感和含糊的希望，他只关心波兰边界、赔偿以及在远东能够捞到更多的东西，罗斯福志在替世界和平开出药方，而斯大林只想搞清楚苏联能够吞下什么”。

    雅尔塔会议花费时间最多的是波兰问题，八次全会有七次涉及到这一问题。在英国人的记录中，有关波兰问题三巨头的发言超过了18000字。在6日剩余时间里，三方关于波兰问题的会谈很快陷入僵局。有关波兰国界线和政府成立的问题扯起来就没完没了。因为过程太过繁琐且与太平洋战场关系不大，待今后有机会讨论欧战时我们再说。

    顺祝各位师兄国庆节快乐，节后再见。

    血沃硫磺岛（七）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美国人最关心的苏联参加对日作战问题一直未能列入议程。2月5日，金上将告诉苏联首席军事代表安东诺夫，他将在次日就太平洋战局进行汇报，并乐于接受苏联方面的任何提问。安东诺夫表示非常乐于听取美国人的汇报，“但有关这件事的讨论，苏联总参谋部希望在政府首脑讨论过太平洋战争之后再进行”。苏联的立场在6日的会议上丝毫未变，只有库兹涅佐夫对金的报告提出了问题，问美军的计划是否包括在千岛群岛占领某一岛屿？金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库兹涅佐夫同样对美军潜艇在日本近海的巡逻作业表示出浓厚兴趣，仅此而已。安东诺夫问布鲁克：“我们集中兵力在主战场先打赢德国，再把兵力调过来打日本，不是更好吗？”

    马歇尔、金和布鲁克惊讶于苏联军事长官连芝麻小事都无权做主，他们必须养成这样的习惯，提出新主意或新方案时对方支支吾吾，先找借口说明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新方案，再说他们必须请示斯大林，到第二天才能作出回答。西方军事首长不知道他们的苏联同行经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他们往往和美国人和英国人一样受到贝利亚手下警察的秘密监视，对美英作出的最多动作只能是耸耸肩。

    美国人认为，2月7日的会议不太可能出现令人满意的效果。波兰问题的讨论陷入僵持，尽管前一天斯退丁纽斯就联合国问题作了翔实报告，但表面上看丝毫没有达成协议的迹象。在7日上午的外交人员会议上，当斯退丁纽斯试图提出这一问题时，当天的会议主持人莫洛托夫粗野地指出，联合国问题不在本次会议讨论范围之内。但就在下午全体会议召开前几分钟，丘吉尔突然凑到罗斯福耳边小声说，“乔大叔准备接受敦巴顿橡树园决议了。”罗斯福和斯退丁纽斯大为惊讶，莫洛托夫上午不是还拒绝谈论这一问题吗？

    罗斯福宣布会议开始，首先讨论波兰问题。斯大林说苏联人为会议准备的文件正在打印，在此之前不妨先讨论其他问题，比如联合国问题，他请莫洛托夫就此事发言。莫洛托夫说：“听完斯退丁纽斯先生的报告以及丘吉尔先生的澄清说明之后，苏联政府觉得这些方案完全保障了大国在维持和平这件事上的一致立场。苏联愿意接受安理会表决程序的方案，没有其他评论。”迈斯基在日记里这样写道，“美英代表团顿时松了一口气，许多人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这无疑是罗斯福的重大胜利，而且是预料之外的大胜。

    美国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莫洛托夫就抛出了另一个难题。虽然苏联放弃在敦巴顿橡树园会议提出的16个加盟共和国全部加入联合国成为会员国，但希望有三个至少是两个共和国能成为会员国，“英联邦的自治领已经获得了参与国际事务的地位，三个或至少两个苏维埃共和国在大会中占有一席之地也是应该的，它们的牺牲和对战争作出的贡献使它们获得这一地位当之无愧。况且，我们刚刚在表决程序方案上做出了让步。”莫洛托夫的意图非常明显，英国人有6票，美国人有中国和拉丁美洲国家的支持，苏联人必须争取更多的票数才不至于在今后的决策过程中陷入孤立地位。莫洛托夫接着说，“乌克兰、白俄罗斯和立陶宛应该加入联合国，它们在大战中牺牲最惨重，也最早遭到敌人的入侵，乌克兰的面积、人口和重要性是毋庸赘言的。德黑兰会议之后，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都成立了外交部，可以单独参加国际事务。”苏联人的本意只是要求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加入，提出立陶宛不过是一种讨价还价的策略而已。

    这显然违反了美国人倡导的“一国一票”的基本原则。在给斯退丁纽斯递上一张上边写着“势头不妙”的字条之后，罗斯福还是决定先把苏联同意安理会表决程序的事情定下来。他说：“这是向前迈出的一大步，必将受到全体世人的欢迎。”当罗斯福告诫斯大林，美国国内可能会出现对苏联加盟共和国成为会员国的公开反对意见时，苏联领导人表示，支持美国在联合国大会上再拥有两个或三个投票权作为回报。斯大林显然认为，苏联获得两席远比美国得到两席要重要得多。在美国人内部，贝尔纳斯希望将这三个席位分给波多黎各、夏威夷和阿拉斯加。这些棘手问题暂时无法作出决定，被交给外长会议讨论并提交报告，他们还将讨论在何时何地举行联合国的成立大会。

    当天晚些时候，斯退丁纽斯与罗斯福进行了私下谈话。罗斯福告诉他，从地理和人口角度来看，他不认为苏联人要求多两席有什么不合理。斯托丁纽斯在回忆录中写道，“这是最有成果的一天，我们都很庆幸在通向世界组织这条艰巨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大步”。后来美国在4月3日宣布，不为自己再谋求三个投票权。

    2月8日下午15时，三方军事首脑在苏沃洛夫宫开始探讨在太平洋战场采取联合行动的方法和途径。莱希上将对谈判的前景非常悲观。但马歇尔认为，双方能够坐下来谈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因为苏联人终于愿意谈论我们感兴趣的事情了”。

    莱希开门见山地指出，希望今天的会议专题讨论远东作战问题，“德国投降之后，我们必须尽早制定出对日作战的详细计划”。安东诺夫小心地表示，接下来他的发言仅代表个人意见，但他保证“所有重大问题他当天就会向斯大林同志汇报并且尽快提供完整、权威的答复”。他表示苏军的作战计划是预备以主力部队攻打中国东北地区，切断日本关东军与本土的联系，他们需要美国海军的帮助以保证勘察加和西伯利亚东部不受日本海军的攻击。此外，美国人还必须提供更多的装备和物资。

    对美国人提出在远东地区建立空军基地一事，安东诺夫坦言自己不能做主，连个人意见也不能表达。因为这一计划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美军某些军事行动需要在苏联领土上进行。安东诺夫及同僚认为美国人的计划非常出色，也能体谅他们的急切心情，但他坦诚未经斯大林的允许，他不能答复美国人提出的任何问题。虽然未得到任何答复，但莱希和马歇尔依然对当天会议的进展情况感到满意。美国人和英国人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斯大林的确每天都在调兵遣将并发号施令，每次召开三巨头会议之前他再三强调不能离开前线的理由非常充分，绝非搪塞。

    就在军事首脑会议召开15分钟之后，8日下午15时15分，斯大林应约来到了里瓦迪亚宫。罗斯福正在和国务卿谈论上午外长会议的情况。看到斯大林走进来，斯退丁纽斯主动起身告退。罗斯福告诉斯大林：“外长已就今天的议程达成了协议。”斯大林问是否关于苏联两个加盟共和国加入联合国的事，罗斯福回答“是的”。

既然答应了苏联人的要求，罗斯福趁势将话题引向了美国人关心的第二大问题，邀请苏联参加对日作战。他告诉斯大林，麦克阿瑟的西南太平洋战区部队刚刚攻入马尼拉，尼米兹的部队即将向硫磺岛发起进攻，

远东战争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现在迫切需要再建立几个空军基地以强化对日本的轰炸，这样或许不用派出地面部队，盟军就能打赢对日本人的战争。

    斯大林明白，美国人的意思是在苏联远东地区建立空军基地。他回答说，苏联不打算让美国空军在勘察加地区建立机场，因为日本在那里有领事馆，而苏联和他们目前仍处于和平状态。但他可以允许美方在共青城或者尼古拉耶夫斯克设置两个空军基地，前者位于阿穆尔河下游，后者则在河出海口。斯大林特别强调，“这两个在沿海地区的基地离日本更近一些”。当时在座的除两位元首外，还有莫洛托夫、哈里曼及两名译员波伦和巴甫洛夫。

    罗斯福明显受到了鼓舞，他递给斯大林一份莱希上将精心准备的备忘录，请他授权苏联参谋人员与美国同行一起规划远东作战。斯大林表示，这完全没有问题，他会立即下达必要的命令。罗斯福得到了清晰的信息，他到雅尔塔的第二项重大任务即将完成。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苏联人的条件是什么呢？斯大林断然不会只出工不要工钱的。

    事实上苏联人对远东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他们隐忍不发，想让美国人先提出来再后发制人。如果美国人自始至终不提太平洋战场，苏联人一定会憋屈而死的。看到罗斯福终于开了口，斯大林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讨论一下，我们参与对日战争的政治条件。”

    血沃硫磺岛（八）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今天
    对此罗斯福早有准备。他回答说，俄国要取得库页岛——日本人叫它桦太岛——南部和千岛群岛作为报酬的问题是没有困难的。至于在远东给苏联提供一个不冻港的问题，是否可以从中国人那里租借大连或把它变成自由港？斯大林对此不置可否。他要求得到更多的东西——使用中国东北地区的铁路。罗斯福的答复大致相同，这一问题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直接租用，二是和中国共同经营，但必须和蒋介石商量。

    罗斯福的答复使斯大林感到满意，但他仍带着一点威胁的口吻说：“如果这些条件不能得到满足，我和莫洛托夫就很难向苏联人民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加入对日战争。他们很清楚为什么要和德国作战，因为德国进攻我们，威胁到了我们的生存。可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和一个并未交恶的国家开战。如果这些政治条件达成了，人民就会了解这是为了国家利益，也就十分容易向最高苏维埃解释参战决定了。”

    “我还没有机会同蒋介石元帅讨论，”罗斯福再次拿出了那个老掉牙的标准答案，“与中国人讲话的最大麻烦是，不论你对他们说些什么，不到二十四小时全世界都知道了。”当时在场的翻译波伦后来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很显然，总统对当下在做的事情明显感到了不安”。

    斯大林对罗斯福的话心领神会，他不认为“现在就有必要和中国人说”。他向罗斯福保证，苏联人绝对不会泄密：“最好是在这里把这些条件写下来，经三大国同意。”罗斯福对此表示认可。交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苏联参加对日作战，换取从日本划让领土，以及在中国东北获得利益，外蒙古保持现状。

    看到罗斯福还有些担心，斯大林向罗斯福担保“大可完全放心”，他和蒋介石政府的关系很好，四月期间将有国民党代表来莫斯科，他乐于接见中国人。一旦苏联从欧洲调遣20-25个师到远东地区，就可以将上述内容告诉中国人，“关于不冻港的问题，我们好商量，我不反对把它变成国际自由港。”

    两人开始直率地讨论中国内部问题。罗斯福说，美国一直努力试图让中国生存下去。“中国会生存下去的，”斯大林微笑着回答，但他认为不可思议的是国民党和共产党为什么不能维持抗日统一战线。罗斯福回答说，魏德迈和赫尔利在使重庆和延安联合起来的工作中正比他们的前任取得更大的进展，重庆的国民党对合作破裂应比共产党负更多责任。两人一致认为，中国应该有更好的领导人。

    会谈气氛“相当融洽”。罗斯福决定趁热打铁，利用双方达成的共识争取苏联人的合作在亚洲建立新秩序。他提醒斯大林，自己在德黑兰会议上曾经提议对朝鲜进行托管，现在他建议以美国、苏联和中国为托管国，没有必要请英国人参加，托管时间为20-30年。斯大林回答道：“越短越好。”

    罗斯福提出如果不请英国人参加，丘吉尔可能会不满意。“他肯定会非常生气的，”斯大林装出相当关心的样子，“事实上，首相可能会宰了我们。”接下来他的话大大出乎罗斯福的预料，“我认为，我们应该邀请英国人。”罗斯福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先确定三个托管国，倘若英国人闹得太凶，再邀请他们参加。斯大林表示认可，朝鲜问题就这样说定了。

    罗斯福得到了斯大林加入对日作战的承诺，这一承诺是以牺牲中国利益为代价的。但他当时关心的是美国的国家利益，如何在少死人的前提下尽快结束战争。苏联人在雅尔塔会议的前几天拒绝谈论远东问题，这使罗斯福相信只有答应斯大林的条件，否则不可能和苏军进行合作，甚至苏联不会在远东参加作战。这显然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判断。以苏联人对远东的觊觎和胃口，如果罗斯福再耐几天性子，苏联人就会迫不及待地主动提出来的。

    两人的会谈仅用时不到30分钟，但依然导致8日的大会比平时晚了15分钟。16时15分大会开始之后，外长们提议1945年4月25日在美国旧金山召开联合国成立大会，1942年在华盛顿参加签署《联合国家共同宣言》的国家以及3月1日前对轴心国宣战的国家将被邀请参会。斯大林对此表示反对，在罗斯福和丘吉尔同意让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成为创始成员国参会后才勉强同意。随后会议关于波兰问题的讨论一直到19时30分休会都未达成任何一致意见。

    当天晚上，斯大林在苏沃洛夫宫设宴招待美英代表团。莱希上将数出参加宴会的贵宾有30人之多，安娜、萨拉和凯瑟琳三位女士应邀出活跃了晚会气氛。斯大林显得兴致很高，他坐在一张长桌子中央，左边是丘吉尔，右边是罗斯福，莫洛托夫、艾登和斯退丁纽斯分别坐在他们对面。会议已经进入第五天，三巨头开始初步评估己方的成败得失。美国人以牺牲中国的高昂代价换来了苏军参加远东作战的承诺，但成立联合国、波兰问题、法国参加监管、战争赔偿等问题都远未能达成协议。斯退丁纽斯将会议至今没有谈崩归功于没有设定正式议程，一旦三方在某一问题上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就暂时搁置先谈论另一个问题。斯大林在晚宴上举杯致辞：“在同盟中，盟友不应相互欺骗。我提议大家为三国同盟的坚固干杯。愿同盟坚强、稳定，愿我们彼此永远坦诚相待！”

    罗斯福在晚宴上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就问这是哪一号人物。斯大林毫不避讳地说：“他就是我们的希姆莱。”上次在德黑兰，贝利亚只是幕后随员，这次是作为正式成员参加会议。和罗斯福、丘吉尔、哈里曼、霍普金斯不同，斯大林并未带子女与会，苏联代表团中只有贝利亚的儿子谢尔戈到了雅尔塔。但他不能像上述几位大人物的子女那样公开露面，谢尔戈的任务非常特殊，负责监听美英代表团成员的所有谈话。在德黑兰会议上，斯大林每天听取监听内容的汇报时间达到一到一个半小时，甚至连被窃听者说话的语气都要询问。毋庸置疑，坐镇主场的苏联人在情报上占据了绝对优势。据称，参加大部分会议的美国国务院特别政治事务办公室副主任阿尔杰·希斯1948年被指控为苏联间谍，1950年因伪证罪被判处5年有期徒刑。但希斯在1957年和1988年相继出版的回忆录《在舆论法庭里》和《一生的回忆》中都坚称自己是清白的。

    宴会自然少不了频繁的敬酒和相互恭维。斯大林频频向丘吉尔举杯，“我提议，向大英帝国领导人敬酒，他是全世界最有勇气的首相。在他身上，充分体现了政治经验与军事领导相结合的典范。当全欧洲都向希特勒屈服时，他说即使举目无亲，没有盟国并肩，英国也要杜木撑天与德国人奋战到底。让我们向百年才出一个的伟人致敬，他勇敢地撑起了大不列颠的旗帜。我是打心底里说出这番话的。”

    斯大林的赞美让老丘有点熏熏然，他起身举杯回敬道：“当我说，我们全心全意把斯大林元帅的生命视为最宝贵的财富时，绝对不是夸大，也不是奉承。历史上有过不少的胜利者，但是他们当中没有几个是政治家，而且大多数人在随着战争而来的困难中把胜利果实抛弃掉了。我由衷希望能向苏联人民租借斯大林元帅，来协助我们摆脱过去的不幸，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我走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与这位伟人有交情而越发有勇气、有信心。他在整个苏联声望正隆，更在全世界声名远播！”

    斯大林变换一种巧妙的方法来赞美罗斯福：“我提议，为敦巴顿橡树园会议的成功干杯，为战争压力下诞生的同盟敬酒，愿它在战后更坚强、更长久。”他再次提议为美国总统的健康干杯，“我和丘吉尔先生在各自的国家里，相对说来下定决心比较简单，这两个国家都是为它们自身的生存而同希特勒的德国作战。这里有第三个人，他的国家未曾遭受侵略的严重威胁，也还没有濒临即时的危险，他就已多半出于对国家利益的更广泛的考虑，成为导致全世界动员起来以反对希特勒的种种手段的主要缔造者。”斯大林动情地谈到，总统最突出的成就是促成了《租借法案》。

    宴会期间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的罗斯福显然来了兴致，他赞美“这场晚宴的气氛犹如一场家庭聚会”，然后号召大家通力合作，“让地球上的男女老幼都能获得安全和福祉”。晚宴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1时才结束，莱希统计期间起立敬酒干杯多达38次。所有还没喝醉的人都往酒里兑水以保持清醒。莱希有大量的公务需要处理，他认为参加这样毫无意义的宴会纯属浪费时间。

    回到里瓦迪亚宫之后，罗斯福命令斯退丁纽斯在两个最具争议的问题——成立波兰政府和德国赔偿问题上缓和立场，作出让步。

    血沃硫磺岛（九）
    原创青梅煮酒青梅煮酒197005 昨天
    2月9日上午11时，英美参谋长联席会议出具了最终军事报告，并很快获得罗斯福和丘吉尔的批准：

    一、总体战略思想保持不变，一致同意在苏联及其他盟国的配合下，尽快促成德国无条件投降。

    二、在太平洋其他国家的配合下，保持并不断加强对日本的攻势，削弱其军事力量，占据能够促成其最终投降的有利局面。

    三、打败德国的最早时间定在1945年7月1日，最晚1945年12月31日。对日战争将在德国崩溃18个月后结束。

    四、在欧洲已经解放地区，对能够在对德和对日作战中发挥积极作用的各种力量提供必要援助。

    五、一旦对德作战局势允许，在顾及其他已约定或必须兑现的承诺之外，优先将欧洲战场兵力重新部署到太平洋和远东战场。

    六、持续对日本的攻势，为尽早实现登陆日本本土作战创造条件。

    七、从地中海抽调兵力充实欧洲西线战场。

    当天午饭之后，里瓦迪亚宫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铺上了地毯，中间摆着三把椅子。罗斯福居中就坐，斯大林在他左侧，丘吉尔在摄影师全部就位后才走过来，只能坐在罗斯福的右边。三位领导人面带笑容，好像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一般。因为父亲霍普金斯的缘故，23岁的罗伯特与三巨头早已熟识，卡萨布兰卡会议时他就是现场的摄影师，这次他是受命从德国前线赶到马耳他再辗转来到雅尔塔的，并成为第一个被允许在罗斯福和斯大林私下会谈时入场拍照的摄影师。除三位外交首长按罗伯特的指挥就位之外，现场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布鲁克为此抱怨说，“拍照活动是最欠缺组织的一幕，没有人引导各个政治、军事分组的人各就各位”。

    罗斯福亲切地向年轻人招手，“罗伯特，你打算怎么拍？”“总统先生，”罗伯特说，“我希望斯退丁纽斯先生站在您的身后，莫洛托夫先生站在斯大林先生身后，艾登先生站在丘吉尔先生身后。”斯大林招手让他过去，和他握手，并问上次分别后一切是否都好？年轻人慌不迭地点头，“我希望成为第一个进入柏林的美国摄影师，但看样子无法实现了，因为您的部队已经逼近柏林近郊，而我们的军队还在200公里之外。”斯大林问他愿不愿意跟随红军一起进城：“这样你就可以成为第一个记录攻占柏林的美国摄影师了！”

    罗伯塔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这个提议几乎令我停止了呼吸，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愿意！您能替我安排吗？’我竟然忘了在苏联，只要这个人一声令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他说，‘你处理好你那头的事情，这头归我负责好了’。”可怜的罗伯特并未实现自己的美好愿望。虽然罗斯福、马歇尔、艾森豪威尔都愿为年轻人开绿灯，但由于他父亲霍普金斯的坚决反对，他随苏军入城的想法最终只能泡汤。

    2月10日中午的外交会议结束后，莫洛托夫请哈里曼14时到尤苏波夫宫会谈。美国大使拿到了苏联参加对日战争的政治条件：外蒙古的现状必须维持，1905年日本夺取的地方——库页岛南部、旅顺和大连必须归还。斯大林还要求控制中国东北的铁路和千岛群岛。作为报答，俄国除对日宣战外，还将与蒋介石缔结友好同盟条约。

    哈里曼说，总统“希望作三点修改后再接受”。大连和旅顺应该是自由港，中国东北的铁路应由一个中苏联合委员会共同管理。“除此之外，我有把握认为，对这两个与中国有关的问题，如果没有征得蒋介石委员长的同意，总统是不会处理的。”回到里瓦迪亚宫后，哈里曼把斯大林的提议草案连同他所作的修改呈交总统。罗斯福批准了修改意见，并让哈里曼把它交给莫洛托夫。

    斯大林对此并不认可。休会期间，他把哈里曼拉到一边，告诉他关于加入对日作战问题他准备就总统提出的协议作出让步，“我完全愿意把大连变成国际控制下的自由港，但旅顺港完全不同，苏联要把它作为海军基地，因此必须租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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