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最爱中华上古史（从开天辟地至大秦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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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最爱中华上古史（从开天辟地至大秦一统）

作者:驿渡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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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1起源

    138亿年前，一个体积无限小、能量无限大、温度无限高的“奇点”发生大爆炸，产生了时间和空间。
    在爆炸后第10ˉ35秒，出现了最小的物质单位——夸克。
    1秒钟后，温度下降到100亿度，出现了胶子，它把夸克们三个一组地粘贴在一起，组成质子、中子这些体积稍大一点的东西。
    到第3分钟，宇宙的外围部分降到了10亿度左右，质子、中子之间出现了“强核力”。它们在强核力的捆绑下，变成了原子核，并相互碰撞生出了电子。宇宙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变得越来越稀薄。
    到第38万年，部分区域的温度下降到了3000度。
    两亿后，出现了银河系。
    50亿年前，银河系中出现了一颗名叫“太阳”的恒星。这颗恒星的身边围绕着一群行星。从里面外面数，第三颗叫做“地球”。
    从距今40亿年前开始，地球上的无机物演变成了有机物。有机物演化成了原核单细胞生命（细菌）。原核单细胞演化出真核单细胞。真核单细胞变成多细胞生命。多细胞生命一分为二，分别演化出了植物和动物。其中动物这一支从无脊椎的软体动物演化出了有脊椎的鱼类，鱼类演化出两栖类，两栖类演化出爬行类，爬行类演化出哺乳类，哺乳类演化出灵长类。
    大约在距今200万年前，灵长类中的一支演化成最早的古人类。古人类又继续分化，在20万年出现了晚期智人，他们在距今7—2万年之间开始分散到世界各地。

    其中的一支于4.5万年前出现在东亚地区。此后的三万多年时间里，这里的人们以狩猎、采集、捕鱼为生，活动足迹遍布了东至江浙、南至两广、东北至黑龙江、西至陕甘、北至内蒙的广大地域。

    NO.2炎黄集团

    到公元前80世纪时，黄河、长江中下游的居民率先进行了农业革命，开始种植黍、粟、水稻，驯化了猪、羊、狗和鸡等等。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后，分布在各地的人们先后进入了氏族社会。因语言、习俗、血源关系、生产生活方式的差异而大致分成了六个不同的族群文化区。他们分别是：在关中、河南一带种植黍米、驯养猪羊为生的中原族群，以仰韶文化为主要特征；在黄河下游、淮河一带半耕半渔为生的东夷族群，以大汶口文化为主要特征；在长江中下游种植水稻为的苗蛮族群，以河姆渡文化为主要特征；在甘肃、陕北一带以牧羊为主的羌戎族群；在山西北部也是以放牧为生（具体驯养了什么尚不清楚）的北狄族群；还有在浙闽沿海一带以捕渔、狩猎为主的百越族群。
    六大族群中，生产技术和社会组织最先进的是中原和东夷两个族群。他们最先开始了农业革命。两个族群都以农耕为主，又彼此相邻，因而最早发生了领地冲突，也最早实现了族群融合。
    当时农业生产工具和技术落后，土地只适合轮耕，也就是在一个地方耕种几年之后，土质下降，需要另外换一个地方耕种。当时没有坚硬的铁器开垦土地，木头、石片制作的农具只翻得动河流淤泥冲积而成的松软土质。所以一个300人的部落需要相当于今天一两个县的面积才够他们休养生息。几十年下来，一个县或一条河的宜耕地恐怕就被他们搞完了。但在早期由于各个族群的人口都很少，土地面积却很大，真正的是地广人稀，只要你有力气，有大量的土地供你任意耕种。
    随着人口的增长，当部落超过300人（比照半坡部落的规模）时就需要分开，形成新的部落，否则就无法协调内部关系。源自同一个祖先的不同部落构成一个“氏族”，同一氏族的各部落之间有相互帮助的义务。每个氏族都有一个首领，有一个专属的“姓”或图腾。其中较有名的如上古八大姓：姜、姒、姬、嬴、妘、妫、姚、姞。因为都源起于母系，所以都带一个“女”字旁。同一个“姓”又分化出不同的“氏”。同一个“氏”还会分化出一些新的子“氏”。而图腾则是熊、虎、雕、蛇、鳄鱼等猛兽，有些动物是真实的，有些动物则是拼凑出来的。
    人口增长了，部落越来越多，但农耕技术一直没有跟上，新增的部落必须离开旧部落，向别的地区扩展。到公元前30世纪时，土地供应变得非常紧张，各氏族部落之间时常发生战争。
    当时，中原族群向东扩展到了今河南省东北部，处在前端的是强大的神农氏族。他们发明了可以翻整土地的耒耜，以神奇的农业技术闻名于世。与此同时，东夷族群的斧熢氏（又名补熢氏）也从东从西扩展，与神农氏在今山东西南、河南东北一带遭遇，从而爆发了东亚历史上有文献记载的第一场大战。神农氏取胜，抑制住了东夷各部西进的步伐。但神农氏也很难再往东推进，双方大致以今濮阳、荷泽为界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因为神农氏族在战争中的突出表现，得到了中原各氏族的一致拥戴，他们组成一个氏族联盟，神农氏首领成了整个中原联盟的“共主”。当联盟内部出现土地纠纷时，则由神农氏出面调解或裁决，对擅自侵夺他人土地者进行惩罚。当然，神农氏作为共主也不是白当的，其他氏族要定期向他进贡一些牛、羊、黍、粟等农牧产品，算是交纳保护费。
    几百年后，神农氏的实力出现了衰落，各氏族部落开始破坏规矩，为争夺财富和土地相互攻打。而神农氏却没有力量去制止，于是他们也就不向他进贡了。那些实力很强的氏族不进贡也就算了，连那些实力弱小的氏族也不进贡，这让神农氏的首领炎帝非常恼火，于是对那些稍弱的氏族发起了进攻，以武力强迫他们交保护费，但却不对他们履行保护职责。这种只收费不干活的做法引起了各个氏族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派人向陕西渭河流域的有熊氏首领黄帝求助，请他出面主持公道。
    有熊氏以“熊”为图腾，在血源关系上也属于中原族群。他们以善于制造车、船而闻名于世，此时正处在实力上升的阶段。黄帝是一位精明强干的领导人，很善于团结部众，在20岁时就被推举为氏族首领。那一年也被称为“黄帝元年”。按照北宋昭雍《皇极经世》的推算，黄帝当上首领的时间应该是公元前2697年。
    有熊氏族此刻正在寻机向东发展。当黄帝收到请求后，便把以熊、罴、貔、貅、□、虎为图腾的六个氏族组织成了一支联军，向炎帝发起进攻。战斗主要发生在一个名叫“阪泉”的地方，经过三次大战后，炎帝损失惨重，便投降认输了。各氏族经过协商，共同推荐黄帝为整个中原族群的首领，尊其为“天子”。大家统一向他进贡，由他发号司令，协调中原族群的内部关系，领导大家抵御外来侵掠。至此，中原族群演变成了颇具社会组织性的炎黄集团。
    自从神农氏衰落之后，东夷族群一直在向中原地区扩张，冲在前面的就是蚩尤领导的九黎族。而首当其冲的仍是处在炎黄集团东端的神农氏。
    自从与黄帝干了一场之后，炎帝神农氏元气大伤，哪里还是东夷集团的对手。他们被驱赶着向西迁徙，全部地盘落入了蚩尤的九黎族手中。炎帝于是向曾经的对手黄帝求助。此刻黄帝刚当上“天子”没多久，如果不能带领大家抵抗住蚩尤的进攻，他将威信扫地，“天子”也就做不下去了。于是黄帝二话没话，立即向整个中原族群发起了全民动员，将凡属能拿得动武器的男人都征集到一起，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前去阻挡蚩尤的进攻。
    与炎黄集团比起来，九黎族具有两个优势。一是东夷族群的人口比炎黄集团要多，仅蚩尤麾下就有九个氏族，共81个部落，当时每个部落约有100－300人，所以九黎族人口应该在1－2万之间。但还有其他的东夷氏族，他们虽未参战，但会蚩尤向提供武器和物资支持。而炎黄集团只有七个氏族①，总人口估计没有超过1万。扣除一半的女人，再扣除2/3的老人和小孩，炎黄集团能上战场的顶多也就1500人。而蚩尤能动员的军队不会少于2000人。双方的兵力相差也不算太大。但要命的是，九黎族很早就掌握了冶铜技术，青铜器也进入了研制阶段，士兵都装备了铜制兵器。而炎黄集团的主要兵器还是木头和石器，只有高级将领才配备有金属兵器。
    因此，在战争的前半段，炎黄联军一直被追着打。战斗先是在河南东部一带进行，后来转到了山西南部，再后来又转到了河北一带。黄帝的策略是以防守为主，边打边退，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他们每退到一个地方，就迅速占据高地，挖好深沟，垒起土墙，引蚩尤来攻。炎黄联军则躲在土墙后面放箭，不与蚩尤短兵相接。就这样，蚩尤每攻下一个据点都要付出很大的伤亡，有生力量不断减少。当炎黄联军退至河北的涿鹿时，黄帝觉得时机已到，便发起了全面反攻，一举击溃了九黎族大军，并杀死了蚩尤。
    此战过后，东夷族群一分为二，山东一带的少昊氏族归附了黄帝。其他东夷部落则往东南方向迁徙，到达今江苏一带，此后他们时而归附，时而反叛，从来没有消停过。对已经归附东夷各部，黄帝将他们和中原氏族一视同仁，并与他们的首领结为父子关系，以至于后来各氏族都说自己是黄帝的后代。
    为了管理公共事务，黄帝建立了云师、左右大监等政务部门。中华大地上第一次出现了国家机构。

    注：①以熊、罴、貔、貅、□、虎为图腾的六个氏族，再加一个神农氏。

    NO.2尧舜之事，没那么简单

    一

    黄帝去世后，帝位由各氏族首领轮番担任。多数时候是原炎黄集团的人，有时也由原东夷族群的人出任。像著名的少昊、虞舜就出自归附的东夷族群。天子是由众首领共同推举的，既要有超强的能力，又要有高尚的品行，最关键的是要大公无私。至于各氏族交纳的贡品，只能用于公益事业，不能用于个人享受。如果有人发觉天子贪图安逸或对某个氏族有偏私，就会公开地谴责他，使他没有脸面继续做下去。由于族群大多，彼此间利益纠葛不断，要协调好大家的关系不是件轻松的事。所以，当时的“天子”其实是一位义工，吃力却未必讨好。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愿意担任。各氏族首领之间互相推让，显得很高风亮节似的。当然，总有个别人是愿意为公众服务的。他们都很贤能，且表现得很无私。
    这种“明君在位”的禅让制度使炎黄集团在社会经济各方面都取得了快速的发展。强大起来的炎黄集团也开启了向外扩张的步伐。他们先是进攻西北的戎狄，吞并了很多游牧部落。后又征服了“三苗”族，将他们从长江下游迁到了江、汉一带。
    战争获取了大量的土地和财富，而战利品的分配是天子的专属特权，于是他的职位变得越来越重要。以至于出现了帝位父子相传的现象。天子的职位已经成了人们争抢的目标。到唐尧担任天子的时候，中原集团内部因为权力斗争而分为四个利益集团。
    第一个当然以帝尧为首的原黄帝部落的嫡系。势力最大，但也没有到一家独大的程度，所以不敢公然地搞父子世袭制，而必须通过众部落首领“推荐”的这个程序。他的得力助手是“四岳” ①，但四岳的立场有时让人捉摸不透。
    第二个是以共工（这是个世袭官职，上古有好几位共工，这一位的具体名字不清楚）为首的原神农氏后裔。势力范围在河南的南部。共工与三苗族的首领驩兜结成了同盟，势力也很大。共工本人十分自负，有时甚至不把帝尧放在眼里。
    第三个以姒鲧为首的姒姓氏族。他们是从原黄帝后裔中分化出来的，在向山西北部扩展的过程中，融入了一些狄族。人口较多。姒鲧被封为崇伯，所以又称为有崇氏。
    第四个就是原归附的东夷族群，他们力量分散，势力最弱。
    唐尧做了几十年的天子后，想挑选一位继承人。按程序，他要召开氏族首领联席会议，由大家推荐天子人选。
    当时的顶层权力架构大致是这样的：最高权力机关是“四岳十二牧”联席会议，这个机构由各氏族首领选举产生。它形成的决议包括天子在内都必须遵守。但天子是联席会议的召集人和主持人，所以有很大的影响力。
    在天子之下设置了一个“四岳”，作为辅佐天子治理四方的人，类似于后来的丞相。
    再往下就是司空（管工程）、司徒（管民政）、共工（管手工业）、秩宗（管宗族事务）、典乐（管礼乐，文教宣传）等职能部门。这些职务由天子任免。但天子又是由“四岳十二牧”推荐产生的。
    假如唐尧想把帝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丹朱的话，得按这个套路来操作：首先，他自己不能提议由丹朱继位，而必须由别的首领提出来。然后，当别人提议丹朱后，为了展现自己的大公无私，唐尧还得表示反对。再然后，众人对他的反对意见再表示反对。最后，他出于对“公议”的尊重而“被迫”将丹朱确定为帝位继承人。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推理，唐尧可能真的不想把位子传给丹朱。读者诸君不要以为古人虚伪，这其实是一种“谦让”，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
    开会那天，四岳十二牧都到场了，其他的氏族首领也列席会议，现场气氛很紧张。会议有两项议程，一是讨论天子的继承人问题。二是任命一位治理洪水的负责人。因为当时的洪水泛滥已经非常严重了。
    在会上，帝尧回顾了几十年来的帝王生涯，说自己虽然有一些功劳，但感觉还是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现在又年老体衰了，想退居二线，请大家推荐一位才德兼备的人担任新的“天子”。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名叫“放齐”的首领，他举荐了帝尧的儿子丹朱。理由是丹硃很开明，有帝王气度。
    帝尧按程序加以反对，说丹朱这个人“顽凶”，个性顽固，又很急躁。（这在别人听来，也可以理解为坚持原则，且做事雷厉风行。给反驳的人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但意外的是，接下来众首领对帝尧的说法并没有反驳，而是纷纷表示赞同。这下完了，丹朱算是彻底没戏了。
    帝尧又问众人，还有别的人选吗？
    这时候，三苗族的首领驩兜站出来说，共工很能团聚人心，做事能力也很强，是个适合的人选。
    帝尧立即给否决了，说共工虽然口才很好，但对“天”老爷不太恭敬，不适合但任天子。（天子是“天”的儿子，天子对“天”不恭敬，就是儿子对老子不恭敬，这样的人还是合适人选吗？帝尧应该是掌握了共工不敬“天”的证据的。但给共工留着面子，没有当场出示。而共工也不好当场反驳，这种情况下越谦逊对自己越有利，会后再表演一场敬“天”大戏才是最好的自证清白。）
    眼看这次会议很难选出满意的继承人选，帝尧便转到了下一个议题，说现在洪水滔天，不知道哪一位能去把这个洪水给治理好，使百姓免受灾难。
    这时大多数人都推荐崇伯鲧去治水。帝尧很吃惊，难道伯鲧有这么大的威信？他既不懂水利，也没有分管过水利工程。帝尧觉得不妥，便表示反对。他说伯鲧可能会辜负天命而伤害百姓（负命毁族），大家还是慎重一点好。但大多数人仍坚持伯鲧是治水的最佳人选。眼看今天的会议要陷入僵局，坐在一旁的四岳便提供了一个折中方案。他说不如先让伯鲧去试一试，万一不成功再另说。帝尧只好同意了这个方案。
    而伯鲧本人也没有谦让，就把这个任务给揽下来了。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一次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一旦治水成功，将来就能获得更多的选票。似乎没有想过治水失败的后果。因为唐尧是个很宽厚的帝王，臣子犯了错，他总是主动担责，不会轻易地处罚臣子，所以他手下的人都敢放手大胆地做事。

    二

    公元前22世纪时，地球正处于间冰期，气温的升高使得青藏高原的冰川融化，降雨量也大幅增加。大量的雨水将黄土高原的沙土带入黄河，造成中下游严重淤积导致改道。洪水冲毁了房屋和庄稼，有些地方连人带畜都被冲入了大海。帝尧想派一个有能力的人去治理洪水，所以在会上提了出来，结果大家推荐了伯鲧。
    黄河自古以来就是全球最“难治”的一条大河。因为它携带的沙土太多，很容易就能把河床填高，而发生决口改道。治理黄河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堵”住缺口，加高堤防。另一个是“疏”浚淤积，使水流通畅。致使在科学昌明的今天，想要治理黄河也无外乎就是这两种办法。
    伯鲧来到灾区后，经过实地调查，发现整个中下游淤积得太严重，如果用“疏”的办法，工程太过浩大，不知要搞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而如果采取“堵”缺口的办法，就简单得多了，哪里决口就堵哪里，需要调动的人力物就少得多。
    所以，他一方面让灾区的人们暂时先搬到地势高的地方，同时动员附近的氏族部落对黄河的决口进行封堵，并将一些较低的地方修起堤防。但是，黄河的泥沙不断积累，很快就出现了新的决口。伯鲧便立即带领大家去封堵。但按下葫芦浮起瓢，刚堵住这个缺口，下一个缺口又出现了，伯鲧疲于奔命，几年下来，黄河已被他们弄成了一条高出地面的“天河”。随便来一场洪水就会造成改道，中下游一片泽国，农业生产无法进行。没有了粮食，便出现了饥荒。伯鲧前后花了九年时间，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一向宽厚的帝尧并没有因此处罚伯鲧。但伯鲧也从此失势，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少，已经丧失了竞选天子的资格。共工见状就主动来拉拢他，让他支持自己。这时候，朝堂上就只剩下了两派势力，一个是以帝尧为首的当权派，包括四岳，以及十二牧中的个别成员。另一个就是以共工为首的在野派，包括驩兜、伯鲧等人。还有一些摇摆不定的人。
    帝尧的岁数越来越大，继承人问题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于是他又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在会上，众首领还是各执一词，形不成多数意见。他便对四岳说，实在不行，将来就由你继承帝位算了。四岳被吓了一跳，连忙说自己德不配位，不是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
    帝尧感觉与会的首领没有一个是合适的，便要求大家扩大举荐范围，致使是底层的平民百姓，只要德才兼备也可以担任天子。
    于是，很多首领便举荐了一个名叫“虞舜”的人。帝尧好像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具体情况不了解。便问四岳是否清楚？
    四岳说，这是一个盲人的儿子。他的父亲虽然瞎了，但仍然很凶残。他的母亲死得早，后母经常虐待他。后母所生的兄弟非常傲慢。三个人多次联手，想把虞舜置于死地，但都没有得趁。虞舜死里逃生后，对父母兄弟竟然没有丝毫怨恨，而是以怨报德，对他们更加恭敬友爱。
    帝尧想，这样宽厚的人如果当了天子，应该能把众人团结起来，避免争斗。同时也会对自己这个老皇帝感恩戴德，会很好地照顾丹朱这一族人。其他首领想，这样的人如果当了天子，自己到时致使犯了错，估计也不会受惩罚。而且，虞舜来自社会底层，没有什么背景，将来也便于掌控。很多首领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表示虞舜这个爹不亲妈不爱的人适合做未来的天子。
    只有共工几个人表示反对，伯鲧还说了一句“不祥哉，孰以天下而传于匹夫乎？②”估计就是因为这句话让他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虞舜的父母兄弟是否真的要杀他。但很多首领都知道他的事迹，连帝尧也听说过，可见事先被人做过大量的宣传。但无论如何，虞舜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成功地从社会底层爬上来了，而且是直接爬到了顶端。
    为了扶植虞舜，帝尧也是下了血本，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嫁给了他。让他担任一些官职以积累管理经验，并送给他大量牛羊，还派人帮他修了仓库，让他有财力收揽人才。几年之后，帝尧让虞舜代理天子职务。虞舜已经大权在握，他提拔了一大批新人，包括 “八元”、“八恺” 这些老牌贵族。在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就开始对共工、伯鲧这些政敌动手了。
    共工分管着手工业这一块，虞舜派人查帐，发现他有经济问题。便将他流放到了山西北部，去和北狄族生活在一起。将共工的盟友驩兜流放到崇山，和一些蛮族混在一起。将驩兜的三苗族从江汉迁移到甘肃一带，和西戎聚居在一起。对外的说法是让他们去感化那些蛮夷（其实三苗也是蛮族，不知道是用谁感化谁？）。而对于伯鲧，则直接以“治水无状”的罪名将他杀掉。
    处理完这几个政敌后，虞舜的权势达到了顶峰。过了几年，帝尧去世，虞舜便离开都城平阳，来到外面，宣称要将帝位让给唐尧的儿子丹朱，众首领表示强烈反对。虞舜没办法，只好回到平阳登基称帝。然后，将都城从平阳迁至蒲阪。划了一块封地（房邑）给丹朱，并规定他和自己见面时不用行君臣之礼，而以“客”礼相待。这算是对帝尧的报答。当初一心要杀虞舜的“三人组”，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虽然帝位坐稳了，但滔滔洪水没有丝毫减退，黄河、淮河中下游的人们早已苦不堪言。而虞舜身为帝王又不能冲到前线去指挥抗洪救灾。他决定召开联席会议，把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实到一个具体的负责人。
    于是，就引出了另外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注：①关于“四岳”究竟是一人还是四人？历来皆有争议。孔安国、马明衡、袁仁、王夫之等人认为“四岳”是四个人。而苏轼、孔平仲、朱熹、杨慎、曹学佺等人认为是一个人。《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唐尧曾有意传位于四岳，似乎应该是一个人。但又多次出现四岳“咸荐”“皆曰”，则说明是四个人。本文赞同“四人”说，因为有时是四岳之一单独对答，有时是四岳共同对答。因他们四人向来观点一致，故太史公为求简约而未作区分。且十六人为偶数，加上帝尧则构成奇数，便于在决策中形成多数意见。
    ②见《韩非子·外储》

    NO.3大禹

    一

    “司空”是主管工程建设的，当然也包括水利工程。但自从伯鲧治水失败被杀后，原来担任司空的那位可能是闻到了危险气息，便找个理由辞职不干了。然后这个职位就一直空着，没人愿意担任，也没人敢担任。帝舜这才下决心要选拔一位新司空，让他去负责治理洪水。
    召开会议那天，当帝舜说明了会议主题就是挑选一位“司空”之后。众首领的心中便惴惴不安，惟恐这个危险的乌纱帽落到自己头上。大家你推我让，都说自己德薄才弱，不堪重任，某某某某比自己更合适。
    最后推来推去还是推到了伯鲧的儿子伯禹（姒文命）身上。
    当时，在众多首领中，伯禹最年轻，尚未成婚，资历最浅，大家都说这种事应该由年轻力壮的人去做。而且他的父亲伯鲧治过水，虽然失败了，但毕竟积累了经验。
    伯禹当然不想再步父亲的后尘。于是说自己太年轻，还是请年长一些的契、皋陶或后稷出任，自己愿意给他们当副手，心想万一治水失败，责任也少一些。但帝舜不同意，并暗示他如果再治水失败，你的老爸就是前车之鉴。
    伯禹发现这个会议可能是帝舜设的一个局，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只得认命。但还是设法把伯益、后稷等首领拉下了水，让他们做自己的副手，一起去治水。帝舜催促他赶快去上任（女其往视尔事矣！①）

    二

    伯鲧被杀后，伯禹就继任为氏族首领了。由于太年轻，没有什么威信，所以帝舜也没在意他。为了展示自己的宽容，他还把伯禹封为“夏伯”。封地在山西南部的夏县一带，这一带本来就是姒姓氏族的地盘，帝舜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官方证书而已。但从此姒文命就被人称为“夏禹”。
    经过多次接触后，帝舜发现这个年轻人比他父亲伯鲧精明强干得多。但想到自己曾经杀了他父亲，将来夏禹一旦得势，会不会替父报仇呢？所以帝舜开始关注他，如果发现真有报仇的念头，就将他的势力遏制在萌芽状态。但越观察越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甚至有些喜欢他了。但可惜这是个仇人的儿子，如果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想想自己的商均，一味地玩乐享受，心里便生出很多无奈。
    当众首领推荐夏禹时，帝舜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考验机会。如果夏禹治水成功，那也是他这个天子知人善任。而且还能获得任人惟贤，“外举不避仇”的美名。因为在世人眼中，夏禹和他之间是有“仇”的。
    而如果夏禹治水失败，就会和他父亲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就再也无法对帝舜构成威胁了。

    三

    但对于夏禹的族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前一任首领已经因为治水被杀了，现在又轮到了他们的新首领。族人们纷纷跑来慰问夏禹的母亲有莘氏，像吊丧似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洪水是治不好的，夏禹已经是难逃一死。有莘氏非常悲愤，丈夫已经被杀了，竟然还不放过她的儿子。但更让她心急如焚的是，夏禹还没有结婚，如果就这样交待了岂不愧对死去的伯鲧？
    帝舜又派皋陶（主管司法）来监督，说灾情如火，催他早点去上任。时间非常紧迫，有莘氏决定立即让儿子成婚，以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女方是涂山氏首领的女儿，也算门当户对。一切婚礼手续从简。
    夏禹一直为父亲的死感到不平。因为当时的洪水太大太猛，就算帝尧、帝舜亲自出马也未必能搞得定。父亲虽然没有完全解决洪水问题，但即少救了很多人的性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在主观上又没有过错，顶多应该被流放，而不至于被杀。但现在命运又再次压在了自己的肩上，除了把洪水治住，夏禹已经没有了别的活路。为了天下黎民，也为了自己，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要么成功，要么成仁。所以在新婚之后第四天，他就带着一帮人火急火燎地奔赴灾区了。
    他们使用准绳、规矩等仪器测量水位的高低。经过一番深入的实地勘测，夏禹决定堵疏并用，以疏为主。该堵的地方当然还得堵，但关键是该疏的地方必须疏。他发动周边的氏族部落将一些淤积严重的河段进行清理，将清出来的泥土用于加固堤防。对一些洄湾大的河段则从中间挖一条新河，改弯为直，提升水流的速度，减少泥沙沉积。黄河的支流伊水被龙门山所阻，造成洪水四溢。为了消除阻碍，他们直接将龙门山给凿通了。用类似的方法，将小河之水导入大河，大河之水引入大海。
    夏禹同时安排伯益在低洼的沼泽地区推广种植水稻。让后稷负责赈灾，从粮食丰收的地区征集余粮，分拔给那些受灾严重的地区。
    治水工程调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黄河、淮河中下游几乎所有的氏族部落都参与了这项浩大的工程。
    在治水期间，夏禹总是光着赤脚，和大家一起风餐露宿、挖土清淤、开山烧石（古代的爆破法）。几年下来，他的手上长满了老茧，皮肤被晒得黝黑而粗糙。因长期在泥水中浸泡，腿上的汗毛都掉光了。他三过家门而不入，儿子出生了，也没有进去看一眼，全心身都扑在了治水这件大事上。
    经过十三年的艰苦努力，整个黄河、淮河的干流和支流水患彻底被解决了。粮食也出现了丰收，人们终于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他还扩大整治范围，帮着东夷等边远地区的各族，将他们的水患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夏禹既赢得了中原各氏族首领和民众的一致爱戴，也让边远地区的人们心悦诚服。他的治水团队也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然后，功德圆满的夏禹便率领治水领导小组回到了都城平阳。

    三

    由于功劳太大，如何奖赏夏禹？成了帝舜非常头痛的问题。他思来想去，给夏禹新设了一个“百揆”的职务，地位仅次于天子，在四岳十二牧之上。
    然而，很多首领觉得一个“百揆”远不足与夏禹的伟大功劳相匹配。但帝舜除了自己的帝位，已经没有更高的官职可以给人了。
    于是，夏禹、皋陶、伯夷（不是伯益）和帝舜之间就有了一次很奇怪的谈话。内容记载在《史记?夏本纪》中。整个过程都是皋陶和夏禹两个人在那唱双簧。大意是说帝王要遵循道德，才能得到臣下的中心辅佐。又说帝王如果知人善任，天下就一定能够治理好。如果不知人善任而出了问题，责任首先应该在天子，而不是把责任全部推到具体做事的臣子身上。所以当初不应该流放驩兜、三苗、共工。
    他们虽没有直接说帝舜不应该杀伯鲧，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帝舜表态，请他们以后及时纠正自己的过失,不要等他犯下了过错之后再来指责（女无面谀，退而谤予）。他已间接地承认了杀掉伯鲧、流放共工等人是一个“过错”。
    夏禹也不是真的要为父报仇，他只是想要帝舜给一个说法。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帝舜召开会议推荐天子继承人。其实也不用推荐了，这是一道只有一个备选答案的单项选择题。因为推荐夏禹，没有人会不服。而推荐其他人，则没有人会心服。所以帝舜就直接指定了夏禹为未来的天子。同时还将他封为“山川主神”。
    但尽管都被封成“神”了，很多首领仍然不满意，觉得这个虚头巴脑的“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而自从治水成功后，主管司法的皋陶就归顺了夏禹，而且几乎是成了夏禹的急先锋。他颁布了新的法令，规定以后凡属夏禹讲的话、发布的命令都具有法律效力，谁要是不遵从就将受到刑事处罚。
    经这么一搞，夏禹已然是实际上的帝王了。
    帝舜见势不妙，便提前把大位禅让给了夏禹。然后自己带着家人跑到南方“巡狩”去了，再后来就死在了苍梧之野，葬在了九疑山（今湖南零陵②）。但这一带是南蛮族群的地盘，所以就有人说他是跑到南方来寻求政治避难的。

    四

    夏禹登上帝位，国号“夏后”，将都城从蒲阪迁至阳城。他重新调整了行政区划，改革了纳税制度，由近到远实行不同的政策，以都城为中心，五百里为单位半径从内往外依次为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③。但夏代的直辖区并不是圆形的，其具体范围大致是：东至山东西部，西到陕西渭水流域，南至河南伊、洛流域，北至山西汾水流域。姒姓氏族被分封到各地，包括夏后氏在内共有十二个支（斟鄩氏、斟灌氏、褒氏、费氏、杞氏、有扈氏、有男氏、彤城氏、缯氏、辛氏、冥氏）。他们构成了夏王朝的政治支柱，夏朝之所能延续约五百多年，这些分封的支系发挥了重要作用。
    帝禹重新颁布了日历。进一步完善了救灾制度，储备粮食，以随时应对各种自然灾害，这项措施非常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发展。同时改进农具，提高生产技术，因地制宜，发展各种农牧渔产业。经过数年的治理后，中原地区的百姓都变得富庶起来，社会犯罪率很低。人们的安全感、幸福感普遍增强。以至于夏禹去世多年后，人们还在怀念他，到处建起了纪念他的庙宇。
    在四千年前，全世界各大古文明都遭遇了大洪水。印度的哈巴拉文明就是洪水的反复淹没下消失的，直到19世纪才被考古学者发掘出来。而黄河流域的上游是世界级的大水塔——青藏高原，它融化的大量雪水直接流入黄河、长江，可以说要比印度的情况要来严重得多。如果不是夏禹带领的抗洪英雄们的辛勤付出，华夏文明或许会遭受和哈巴拉文明一样的命运。是夏禹和当时的广大群众挽救了中华文明。
    他因此也被人们尊称为“大禹”。在中国历史上，帝王名字前面冠以一个“大”字的，仅此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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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①见《史记?夏本纪》
    ②苍梧、九疑山、零陵的具体位置都有争议。
    ③夏朝的“五服”就是以都城为中心，五百里半径范围内为“甸服”，属于天子的直辖区，需定期缴纳粮食。甸服往外五百里为“侯服”，属于各诸侯的辖区，当地民众只需向诸侯缴纳粮食，但诸侯要向天子进贡“方物”（地方特产），服从天子的政令，包括征调军队，提供后勤保障等。再往外五百里为“绥服”，已经不勉强他们遵守政令了，只要求他们遵守朝廷的礼乐教化。再往外五百里为“要服”，也只是要求他们遵守教化，这里是流放罪行较轻的犯人的地方。再往外就是“荒服”，是流放罪行较重的犯人的地方，属于“化外”之地，礼乐教化也不勉强了。

    NO.5家天下

    一

    帝舜在苍梧去世后，大禹也曾按照程序离开舜的都城蒲阪，去了阳城，宣称要将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结果可想而知，天下诸侯不同意，大禹便在阳城就地登基，将都城从蒲阪迁了过来。
    夏禹在帝位上干了几年之后，将皋陶指定为继承人。因为皋陶一直在为自己鞍前马后、兢兢业业地工作。为了对他的付出表示感谢，所以指定他为未来的天子。
    但问题是皋陶的年纪已经很大，甚至是有些老迈了。他比夏禹大了不止一两岁，应该是大了十岁以上。因为夏禹和皋陶、伯益都曾同朝为臣，大致是同时担任氏族首领的。但夏禹的父亲属于非正常死亡，他是少年继位。而皋陶的父亲是自然死亡的，所以他继任首领的时候至少已是中年，岁数应该比夏禹要大。同样，伯益的年纪也不会夏禹少。
    一般来说，选继承人都是选一位年轻的，怎么会选一个岁数比自己还大的呢？但夏禹就这么干了。不仅这样干了，还把繁重的政务全部交给他，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可能是当年治水太辛苦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十几年后，夏禹的身体还很健康，而他的帝位继承人皋陶同志已经寿终正寝了。
    这下该选一个年轻的了吧。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夏禹这回又选了个牙齿都快掉光的伯益。《史记》上说伯益“佐禹日浅”，这不合事实。他是夏禹的治水团队中最早的成员，从那时就开始辅佐了，到夏禹去世，至少辅佐了三十年。但伯益是个生性淡泊的人，只是埋头干实事，喜欢搞水稻栽培，驯化各种野生动物，尤其是鸟类，唯独对争权夺利没兴趣。
    另一方面，夏禹任命自己的儿子夏启担任一些重要的职务。跟帝舜的儿子不同的是，夏启从小父亲就不在身边，母亲涂山氏又去世得早，虽然是氏族首领的儿子，但他从来没体验过什么叫娇生惯养，所以心智成熟得很早，能力也很强。当夏禹登基称帝后，就让夏启负责一些民政方面的工作。他经常下到基层，到处访贫问苦，帮民众解决一些实际困难，积攒了很好的声望。

    二

    夏禹晚年的时候到全国各地巡查，病死在了浙江的会稽山。年迈的伯益没有能顺利继位，各部首领出于对夏禹的怀念而共同推举了夏启，理由是夏启也很贤明，且不在伯益之下。
    夏启便当仁不让，继位为天子，把都城建在了阳翟（今禹州）。伯益倒是没有异议，反而是与夏后氏同姓的有扈氏（同姓姒）站出来反对。
    夏启被气得不行，决定亲自带兵镇压。出发前对六位军事将领（六卿）发布了誓词，宣称有扈氏破坏了阴阳五行，怠弃了“三正”，上天命令我去惩罚他们。你们六位如果服从我的指挥，将会在祖庙上受赏；如果违背我的命令，将在社坛上被砍，连同你们的妻儿。
    有扈氏战败，全部被罚为牧奴，成了为朝廷放牧的奴隶。
    夏启去世后，帝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太康。太康又把都城迁到了斟鄩。夏朝的都城经常迁来迁去，估计是洪水还没完全消退的缘故。但从此“天子”的传承也不用众首领推荐了，而是实行“家天下”世袭制。
    然而，太康的屁股还没坐热，夏朝就出了问题。

    NO.6少康复国

    一
    太康从小养尊处优，整天游猎戏耍。当上天子后，仍然不务正业，将国事完全交给辅政大臣后羿，自己经常带着一帮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打猎，每次离开都城往往就是几个月，一切大小事务都由后羿处理。后羿便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完全掌握了朝政大权。
    一次趁着太康外出打猎的时机，后羿发动政变，自己登基称帝，国号也没改，用的还是“夏后”。这在中国历史上很少见，一般篡位之后都是要改国号的。或许是后羿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很得民心，连很多夏族人都支持他，所以觉得自己仍然是夏朝的帝王。
    后羿并不姓“后”，而是当了帝王之后才被称“后羿”的。在夏朝，“后”的意思就是天子。后羿原是有穷氏的首领，以箭术闻名于世，号称“天下第一”。他与太康一样也爱好打猎，所以得到了重用。
    当太康在外打了一百天的猎，收获满满，正兴高采烈打道回城，到达洛水岸边准备渡河时，他发现对面有一帮人，站在中站正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后羿。想不到他会出城来迎接，真是个忠臣。但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劲。后羿在张弓搭箭，而箭头对着的正是自己。完了，他要造反。后羿的箭并没有射出，他隔着洛水对太康喊话：你的帝位已经归我了，你就在外面继续打猎吧，朝廷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反正你也从未操心过）。如果还想活，就不要过河，如果不想活，那就过来吧，我保证一箭将你射个对穿！
    太康当然还想活，所以立马往后撤退，后羿的箭术他是见识过的，他说射穿什么就肯定能射穿什么，那可不是唬人的。但现在都城回不去了，还能去哪里呢？他在那徘徊到了很久。然后,他的母亲和五个兄弟渡过洛水来与他汇合。
    他们创作了五首诗，大声地念给太康听，以示对他的谴责。然后商量出一个办法，投奔另一个姒姓支系——斟灌氏。他们在那里组建了流亡政府。夏禹当初分封的十二个支系现在开始起作用了。如果不是这些支系，夏王朝可能就真的是三世而亡了。
    后羿很快就派他的义子寒浞率兵打了过来，斟灌氏损失惨重，他们被迫继续流浪。没过几年太康就在郁闷中去世了，将流亡朝廷的帝位传给了兄弟仲康。仲康与昆吾氏结成了同盟，将昆吾氏首领封为“伯”，虽然他是流亡政府，但这不妨碍他对别人封官授爵。仲康的实力还不足与后羿对抗，还不敢去夺回都城。仲康去世后又传位给了儿子相。相将流亡政府迁到了商丘。

    二
    这期间，后羿的“夏朝”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他老先生登上帝位后，跟太康没什么区别，整天不是沉迷酒色，就是外出打猎。将朝中事务交给自己的义子寒浞全权打理。结果你懂的，在一次外出打猎回来之后，他被寒浞埋伏在卧室内的刀斧手剁成了肉酱。寒浞登上帝位，不再沿夏朝国号，改为“寒”朝。
    寒浞这个人生性残忍。他出生于伯明氏，由于品行不端被族人赶了出来，后羿收留了他。因办事能力强，又会溜须拍马，被后羿委以重任。但他不思报恩，而是残忍地杀了后羿，夺了他的帝位，还霸占了他的一群小老婆。
    寒浞称帝后，立即对流亡在外的“夏朝”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派儿子寒浇先后镇压了斟灌氏、斟鄩氏这两支夏朝的顽固势力，并杀死了夏后相，几乎灭了他的族。
    但相的一个已怀孕的妃子侥幸得以逃脱，她回到自己的娘家有仍氏，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少康”。

    三
    少康长大后，在有仍氏担任“牧正”，也就是管理牛羊。据说他管的牛羊获得了大规模的繁殖，以至于名声远播。得知夏朝还有漏网之鱼，寒浞派使者来向有仍氏要人。少康闻迅立即逃往了有虞氏。因炒得两手好菜，在那里担任了“庖正”，看来真是多才多艺哈。
    有虞氏的族长发现少康长得很帅又很能干，便把两个女儿（又是两个）嫁给了他，并送了丰厚的嫁妆，“有田一成，有众一旅”。一旅大概是500人左右，但不是军队，而是部众，包括男女老少。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自然村。有了这点基础，他便开始策划复国。
    由于寒浞的统治非常残暴，夏族的一些支系纷纷派人来联络少康。帝相的一位旧臣名叫“伯靡”的，聚集了斟灌氏、斟鄩氏的残余部众，来到有虞氏加入了少康的队伍。
    寒浞主要的得力干将是他的两个儿子：寒浇和寒殪。特别是过浇，奔跑速度特别快，是当时的长跑冠军，为人狡诈又力大无穷，据说他能在陆地上划船，也不知道是怎么划的？总之，要干掉寒浞必须先干掉寒浇。为了减少伤亡，少康想用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他派了一个名叫“女艾”的杀手打入到寒浇的身边，伺机下手。虽然没有成功，但女艾逃回来向少康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寒浇也喜欢打猎，而且打猎的必经路线已被女艾完全掌握。
    少康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他让女艾训练了一只非常凶猛的狗。因为寒浇力大无穷，很多人都近不了身，没有一条敢于拼命的狗怎么行？当时还没有骑马打猎的习惯，因为人工驯养的马还没出现，大家都步行打猎的。而寒浇的奔跑速度太快，只有狗能追得上。
    于是，少康带着这条狗，还有女艾等几位勇士埋伏在寒浞经常去打猎的地方。等了很久，寒浞终于出现，身边带的人又非常少。女艾最先出手，但竟然制伏不了寒浇，幸好那只猛犬上场，死死咬住寒浇不放，女艾才腾出手来，用斧头结果了他。而寒浇带的几个手下，早已被少康的人解决了。
    寒浇一死，寒浞也就成了强弩之末。少康把斟灌氏、斟鄩氏、昆吾氏、有虞氏组成了一支联军，任命伯靡为统帅，向寒浇发起了总攻。寒浇战败，被凌迟处死。失去了六十多年的太康都城再次回到夏后氏的手中。
    少康复国后，考虑到长年战乱，百姓已经深受其害，便与各方国和平相处，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夏王朝出现经济繁荣的局面，史称“少康中兴”。在位二十一年后，少康去世。他的儿子“予”继位，是为“帝予”。
    帝予在少康复国的过程中，立下过大功。他继位的时侯，后羿早就死去多年了，但他仍然要找有穷氏算帐。亲自带兵进行东征，消灭了有穷氏，进而攻打东夷各部。经过数年的战争后，东夷九部被彻底征服，将夏朝版图扩大至了东南沿海。帝予在位时，夏朝的势力范围东至大海，西至甘肃天水，北至大漠，南至长江，著称夏朝之最。

    @gezilm 2022-01-04 14:18:47
    上古时期，人类生活还是依自然环境而为，根据考古发掘，北边红山文化，西边仰韶文化，南边的河姆渡文化，东边的大汶口文化，而大汶口文化形成比之前三个相对晚千年左右，形成了一个围绕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一个扇形文化带，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中国地理了，不管是哪个文化，都是相对海拔较高的位置，红山不必说，仰韶文化也是，包括河姆渡在内，没有一个在低海拔，几乎全部是是依山甚至于山顶遗址。这就说明了，在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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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的分析很有启发意义。上古时期黄河中下游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温暖湿润的，由于降雨量非常大，容易形成洪水，所以没有人敢住在低洼地带。当时不仅有大象，还有犀牛，商代的青铜器小臣俞尊就可为证。若无实物，是造不出这种东西的。至于说1万年前华北平原被海水覆盖，目前主要还是猜测。如果真被海水覆盖，当时的地层就会留下大量的盐分，这个是可检测出来的。但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数据支持，或者说还没有做这方面的全面考察。

    NO.7夏末乱政

    一
    帝予去世之后，继任的帝王都是守成之君，基本上太平无事。
    但传到十多代后，他们便误以为天下永远是他们夏后氏的天下，于是就出现了一位胡搞的帝孔甲。他对国事不管不顾，有一次外出两年都没有回都城，朝廷幸好没有人篡位。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了两条龙（估计是鳄鱼），一雄一雌。由于不会饲养，两条龙半死不活的。孔甲便发布求贤令，征求天下会养龙的技术员。许诺谁要能把龙养好，就封他为诸侯。一个名叫“刘累”的前来应征，给他养了一段时间后，两条龙居然就生龙活虎了。孔甲非常高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把豚韦氏的封地抢过来，封给了刘累。
    但豚韦氏并没有犯什么过错，只是因为孔甲对他们的首领看不顺眼才夺了他的封地。这个做法让天下诸侯非常不服。于是很多诸侯就不来向夏朝进贡了。夏朝的主要财政收入是直辖区（甸服）的粮食税。诸侯上贡的特产是非税收入，属于有则更好，没有也不会饿死的外项。夏代后期的几位帝王似乎不怎么在乎诸侯的进贡，持一种放任的态度，所以就很少发生战争。
    然而，刘累的技术也不过硬，有一条龙还是被他给养死了。他偷偷把这条死龙做成肉羹，进献给孔甲。孔甲也没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直接就尝了一口，觉得妙不可言。看来刘累的厨艺比他养龙的水平高出很多。过了几天，孔甲又要刘累做一道同样的肉羹献上来。刘累不敢再做，卷起包袱就跑路了。刘累逃跑后，他的封地被还给了豚韦氏。
    孔甲还做了很多其他的荒唐事，例如装神弄鬼、聚众淫乱等。但他的荒唐跟他的曾孙夏桀比起来，真就是小巫见大巫，西湖见东海了。

    二
    夏桀名叫“履癸”，去世之后才被谥为“桀”的，这是一个的恶谥，傲慢暴烈的意思。《帝王世纪》上说他既淫乱，又残暴，而且很有才。他能把弯曲的铁钩拉直，空手打死熊罴和老虎。继承帝位后，他的后宫很快就塞满了美女，一度导致住房紧张。于是建了一座巨大的“琼室瑶台”用于安置美女们，仅铜柱子就用了三千根（显然夸大了，当时的铜贵得要命）。顶上全部盖瓦（一般用的是树皮，即使宫殿也是如此），据说是为了听雨水打在瓦片上的滴答声（品位还不错）。他还收罗了大量的歌舞人才，在王宫里搞淫秽表演。日夜和妹喜腻歪在一起，经常把妹喜抱在自己的大腿上（很恩爱）。对朝政一概不管。他让众宫女们趴在地上，拼成一辆“肉”车，自己坐在上面玩游戏。以前的中学历史课本上就有一幅关于夏桀的图画，他骑在两个女人的肩上，手上还拿着一只戈，估计是在玩打战游戏。老师告诉我们，这幅画的寓意就是“荒淫无道”。
    此外，他建了一个特大的酒池，里面既可以游泳，又可以撑船。旁边挂着各种肉食。他经常和人在里面一边划船一边喝酒，有些人喝醉后直接淹死在了里面。可见这个酒池不仅很大，而且很深。有时他故意把圈养的老虎放到大街上，看着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命的样子，履癸站在那里哈哈大笑。其实老虎是喂饱了的，根本不会吃人。
    丞相关龙逢等人多次劝谏，但夏桀丝毫不改。由于过度浪费，国库很快就被他掏空了。当时没有固定的货币。粮食、布匹、牲畜都是可以流通的一般等价物。但因为夏桀大手大脚，粮库、布库、牲圈里的东西都被消耗光了。游戏也就玩不下去了。怎么办？只有增加税收，提高甸服区的粮食税。当初夏禹定的十一税，自耕农每收获十担谷子，上交朝廷一担。也有说当时实行的是井田制，现在学界普通认为不现实，因为不好操作。但无论是那种税制，夏桀都大幅提高了税率。诸侯的进贡额度也提高了。东方的畎夷拒绝上交新增的部分，宣称要脱离夏朝。夏桀便派兵去讨伐，一举将它给消灭了。后来又灭了有缗氏。在攻打岷山氏时收获了一对美女：琬和琰。特别水灵，特别妖艳。夏桀爱得死去活来，便把妹喜丢到了一边。
    正当夏桀放飞自我的时候，有个人在远处冷冷地盯着他，时不时地派间谍来收集夏桀的情报。因为他想推翻夏朝，自己取而代之。这个人姓“子”名“天乙”，是东方商族的首领，人们习惯称他为“商汤”。据说他的手臂有四个“肘”，不知是基因突变还是被长残了，总之与常人不同，被看着贵不可言的征兆。天乙觉得照夏桀这样乱搞，夏王朝很快就要完蛋了。

    三
    夏朝即将灭亡，写到这里，先对“家天下”与“公天下”的优劣稍作总结。
    夏朝从禹到桀共传了十九代，但只有大禹和少康两位堪称“圣君”。而这两位都经历过前期人生苦难的磨练，而其他后继之君大多生来富贵，故而很难创造伟大的事业。可见“传子”的“家天下”比“传贤”的“公天下”出产圣君的比例要低得多。所以帝尧才说“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但是，“传贤”也并非是尽善尽美的，它会引发无休止的争斗，如果参与者的素质不高，后果就是天下不安，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所以才有《老子》“不尚贤，使民不争”的呼吁。“传子”则会稳定得多，所以夏朝传了约五百年。然而，“传子”的弊端又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容易传到昏庸暴虐之辈的手中，后果仍然是天下不安。但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谁又能挡得住呢？还是孟子说得对，一切都是“天与之”，“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贤”。与贤还是与子都不是绝对完美的，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践行“执其两端”的中庸之道，不让事情走向过度“争斗”或过度“昏庸”这两个极端。然而，中庸何其难哉？这需要时间去探索，就像一个人的成长一样，总要经历一些尝试，未来的路才能行稳致远。

    NO.8商汤灭夏（上）

    一

    商族原是东夷族群的一支，住在黄河的下游，在尧舜时代就融入了中原集团。曾参与过大禹治水。后因聚居在商丘一带，所以称为“商”。他们最先将水牛驯化成了耕牛，还发明了牛车，用于运输。青铜冶炼技术处于世界领先水平，能制造出五花八门的青铜工具，用于和其他部族开展商品贸易，很有经济实力。
    在夏朝后期，趁着几代夏王不管事的空档，商国吞并了有易氏、皮氏等周边小国。到公元前17世纪时，商已经扩张成了一个实力强大的东方诸侯。他们的首领天乙把都城从商丘迁到了毫城。
    天乙与有莘氏联姻，娶了有莘氏首领的女儿做妃子。这个妃子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带来的一份嫁妆：一个名“伊尹”的媵臣。所谓“媵臣”就是陪嫁的奴隶，可见当时伊尹的身份是非常低贱的。但这个奴隶非常励志，他既学会了占卜，还学会了巫术，懂得求雨，更重要的是他还会做菜，厨艺比少康和刘累都要厉害。这是一个集预测师、巫师、厨师于一身的多面手。在迎接有莘氏的时候，商汤看到新娘带来的奴隶中有一位身上背着鼎锅和砧板，非常显眼，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后来，商汤尝了他做的几道菜，赞不绝口，便问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是不是放了特殊材料？伊尹并没有直接回答商汤的问题，而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商汤的下巴都被惊掉了，身子倾斜过去，差点率倒在地。从此把这个奴隶视为神人，任命他为右丞相，凡事都要征询他的意见。伊尹说往东，商汤绝不往西。
    伊尹和左丞相仲虺（也是个人精）为商汤设计了一套改朝换代的方案，包括收买人心，招兵买牛（当时还没有马，只有牛），剪除夏朝外围屏障，直捣夏都斟鄩等步骤。
    为了收买人心，商汤表演了一场“网开一面”的大戏。有一次商汤外出，在野外看到有猎人四面张网，将野兽全部围在中间。商汤说，你这样不是把怀孕的母兽、幼兽也全部杀了吗？太残忍了，不要赶尽杀绝嘛，你把网去掉三面，所有的损失都由我负责。猎人于是撤掉了三面，只留下一面，那些被围的野兽无论公母老幼瞬间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事后，伊尹召开新闻发布会，说商汤的德行已经超越了人类，连禽兽都兼顾到了（“商德至矣，及禽兽！”①）。各诸侯国的人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对商汤充满了无限的向往，都争着要去做他的百姓。其实，那个猎人大概率是伊尹安排的，而那些禽兽则是从各地收购来的。
    下一步，开始消除夏朝的外围势力。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葛国。因为它处在商都毫城的东边，与商国的关系一直不好，却对夏王朝忠心耿耿。如果不消灭葛国，将来一旦和夏桀对抗，他就会从背后攻击毫城，使商汤腹背受敌，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
    但要想消灭葛国，得要找个理由啊。否则师出无名，前面的收买人心就白干了。经过一番深入调查，实在没发现葛伯（葛国首领）有什么不可饶恕的反人类罪行。找来找去，发现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按时祭祀。
    商汤便派人去质问葛伯：你何以“不祀”？
    葛伯说：我没有祭祀用的牛羊。
    商汤便派人给葛伯送去了牛羊。
    但这些牛羊很快就被葛伯的人吃了，仍然不祭祀。
    商汤又派人来问：你何以“不祀”？
    葛伯说：我没有谷米。（噢，难道平时是吃树叶的？）
    商汤便派人来给他种田，帮他生产谷米。
    葛伯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商汤又不是我的上级领导，我祭不祭祀关你鸟事？竟然没完没了地来干涉我的内政，国与国之间应该平等的，你为什么要凌驾于我之上？葛伯越想越气，便派人去阻止商汤派来种田的人。而商汤的人非但带了农具，还带了武器，声称非要帮他们种田不可，谁要阻拦，格杀勿论，于是双方就发生了械斗，商汤的人被打死了一个。
    好，这下终于有了借口，就算把葛伯千刀万剐也不怕国际舆论的谴责了。商汤便集结军队，对葛国发起了进攻，很快就把它吞并了。
    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商国的势力便开始向夏王朝的核心区渗透，目标就是作为夏朝屏障的顾、韦、昆吾三个外围诸侯。

    二

    但商汤的系列行动终于引起了夏朝高层人士的警觉。老丞相关龙逢提醒夏桀，再不取采措施将后患无穷。夏桀听后大怒，把怀里的琬（或琰）一把推开，站起来说：他天乙（什么，居然敢取名“天乙”？）不按时进贡也就算了，竟然敢来抢老子的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把他叫来，我要好好地把他修理一番！
    于是，商汤就接到了夏桀的一个会议通知，叫他某月某日到都城来开会，商讨一下某某某问题。
    商汤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是一个陷阱，去了就是有去无回。怎么办？难道现在就起兵，但以目前的实力能打得过夏桀吗？或者拒不到会，等着夏桀派兵来攻打自己？那还不是一样。商汤把伊尹、仲虺等众臣召来商讨对策。
    大家都说不能去开会，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甚至叫嚣着要立即起兵，杀向夏都，将夏桀绳之以法。
    只有伊尹说，去吧，没事的。
    啊，又不是你去，说得倒轻巧。
    伊尹分析说，如果不去赴会，夏桀肯定会派兵过来，以我们现在这点兵力，根本就挡不住他们的攻击。而如果我们主动起兵去攻打夏朝都城就更不现实了，它外围的昆吾氏、顾氏、豚韦氏就够我们喝一壶的。到时他们联合反攻，我们仍然会被消灭。所以，现在起兵还不行。如果去了会不会有危险呢？危险肯定有，但不至于被杀。因为夏桀现在的财政十分紧张，他无非是想要钱，杀掉商侯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听完伊尹的分析，商汤逐渐冷静了下来。想想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确实还没到和夏桀撒破脸的时候。于是决定去。
    但其他大臣还是强烈反对，说这样太冒险了，如果夏桀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办？因为从他的行事风格来看，根本不像个正常的人。
    伊尹说，实在不放心，要不咱们占一卦？
    伊尹占卜一向很灵，众人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取来一个大乌龟壳，放到火堆上面去烧。伊尹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神龟决我大事情！当听到啪啪啪的炸裂声后，伊尹把乌龟壳扒了出来，翻看上面的裂纹，因为不同的裂纹代表着不同的预测结果。
    商汤等人根本看不懂，都紧张地盯着伊尹的面部表情，希望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信息。
    嗯，这个，性命无忧，虽有磨难，终得大吉！伊尹很淡定地作出了这样的断语。
    商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要性命无忧，其他一切都好说。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人出发了。

    三

    商汤刚走进夏都斟鄩的城门，立刻就被逮捕了，然后被移送到“夏台”监狱，一个专门关押犯人的土牢。
    逮捕商汤的理由之一据说是他的名字有问题。商汤名叫“天乙”，他的父亲叫“主癸”，祖父叫“主壬”，曾祖叫“报丙”。在上古时代，甲乙丙丁十个天干都是天上的星宿名称，只有帝王家族的人才能用作名字。当时夏朝还在，商族的历代首领就敢公然使用帝王家族的字号，这不明摆着是在造反吗？
    得知商汤被抓，毫城立即炸了锅，所有的人都埋怨伊尹，说是他把首领送进了火坑。伊尹安慰大家，我早就说过会有“磨难”，但终究是“大吉”，你们别慌，我一定会把首领救出来。
    于是，伊尹带足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他的鼎和俎，因为别人的厨具用起来不顺手。他以商汤夫人有莘氏的使者身份来到夏都。因为有莘氏要和夏桀攀亲戚，请她的表兄看在五百年前是亲戚的份上放她老公一马。因为夏朝的开国君主夏禹的母亲也出自有莘氏，虽然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但毕竟还是亲戚。
    伊尹到达夏都后，向朝廷进献了大量贡品，将多年来的欠帐都补交了。并代表有莘氏一族向夏桀问好，祝他身体健康，长命万岁！然后弱弱地问，什么时候可以把陛下的表妹夫放出来？
    夏桀很迷糊，问要放谁的表妹夫？
    有人提醒他，就是那个商汤。
    哦，但是，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既然是我的亲戚就更不能徇私枉法了，是吧？你还是先回去等着吧。
    伊尹并没有回毫城，而是去找了妹喜，给她献上了一大堆珍珠玛瑙。
    自从夏桀得了岷山氏两个美女（琬和琰）后，妹喜就一直处于失宠的状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巴结她了。伊尹的举动让她颇感意外，问他为何来烧自己这个冷灶？有何企图？难道是？想歪了。伊尹直接告诉她，就是想请她帮忙救个人。妹喜知道他要救谁，便说自己现在也很难见到天子，这个忙恐怕帮不上，伊先生还是去求别人吧。
    伊尹说，我有办法让您从新获得天子的宠爱。
    妹喜这个花痴立马来了精神，快说，有什么办法？
    伊尹说，我有鼎俎。
    妹喜将信将疑，但还是许诺只要能帮她重新得宠，她保证把那个天乙救出来。双方就此达成秘密协议。
    伊尹的办法就是教妹喜做菜，向她透露了一个秘方，在菜中放一种味道很爽但很容易上瘾的东西，只要夏桀吃一次她的菜，就会想着吃第二次、第三次……长此以往，夏桀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妹喜为了夺回爱人的心，也是拼了，她拿起菜刀、勺子跟伊尹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没几天就学得差不多了，因为关键在于那个秘方。问题是，妹喜由于失了宠，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夏桀才会来看望她一次。于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年，商汤在土牢里被关了快一年了。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夏桀给盼来了。妹喜非常深情地邀请夏桀共进晚餐，说自己学会了几个菜给请品尝。妹喜是夏桀的大老婆（元妃②），她要亲自下厨，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当晚夏桀就决定留发下来共餐，但仅是共餐而已。
    妹喜便动手做起了菜。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夏桀也有些感动。他虽然荒淫无度，却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当晚和妹喜喝了好几盅，尝了她做的菜，真的是与众不同。几盅酒下肚，他俩便追忆起了两人共同的初恋时光，情到深处，你懂的。果然，第二天，夏桀又来了。就这样，他俩回到了以前如胶似漆的状态。妹喜简直是枯木逢春，又恢复了当年的魅力。
    她并没有忘记对伊尹的承诺，便开始给夏桀吹枕头风，说商汤这个人也没什么大罪哈，只要他认罪悔过，要么就把他放回去算了？夏桀也觉得敲诈得差不多，只要认罪态度好，就可以放人了。
    商汤认真忏悔了自己的罪行，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履”，并保证以后按时进贡，绝不拖欠。
    在监狱里呆了一年之后，商汤刑满释放，回到了毫城。
    但是，伊尹作为人质被留了下来。同时担任商汤的间谍。

    注：
    ①见《史记·殷本纪》
    见《竹书纪年·夏纪》

    NO.10商汤灭夏（下）

    一
    毫城的官员和百姓们跑到边界上来迎接，但商汤并没有什么感慨，只是吩咐仲虺等人赶快作好准备，尽快发起进攻，不能再耽搁了。因为夏朝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强大，由于夏桀的税收太重，早已是民怨四起。商汤在夏台监狱的一年也没有闲着，他做了大量的调查，发现他的牢友们几乎都是交不起粮食税才被抓的。他们都渴望着有人去解放他们。
    在夏台被关了一年后，商汤“悟道”了，他的价值观已发生了根本改变，他不再是为争帝位而帝位，而是肩负了上天的使命，要去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一想到这些，商汤顿觉自己很高大上，浑身充满了力量，都快被自己给感动死了。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商汤，已经超越了自我，具有了真正的天下情怀。商国的臣民也发觉他们的首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产生了敬畏。
    商汤集结东部的诸侯联军，不断向西推进，经过几次大战下来，先后消灭了顾、韦两国。但在进攻昆吾时，夏王朝派兵支持昆吾，使商军遭受了严重的挫折，后来连续发动了多次进攻，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商汤一筹莫展，便派人给伊尹送信，希望他快点从夏都脱身，回来辅佐自己。
    而此时身在夏都的伊尹更是如坐针砧。自从商军进攻昆吾，与夏朝军队正面交锋以来，他这个商国的人质随时都面临被杀的风险。朝廷一直有人在监视他。要不是有妹喜罩着，他可能死过好几回了。必须尽快想办法逃走才是上策。但要逃走又必须先获得朝廷的信任，让他们放松警惕。
    在国家危亡之际，夏桀仍然是酒色不离身，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对国事不管不顾。当时朝堂上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忠臣，就看他是否对夏桀的荒淫作风进行劝谏。关龙逢就是因为时常劝谏夏桀而被人们视为大忠臣的。
    伊尹也要做夏臣的“忠臣”。在一次大型宴会上，他端着酒杯（觞）向夏桀敬酒，并大声地对他说：陛下如果再不听从群臣的劝谏，恐怕很快就要亡国了！（“君王不听群臣之言，亡无日矣！”①）
    在场的其他官员听到伊尹这句话，深感意外，想不到这个商汤的奸细也是一位忠臣。
    夏桀似乎也没怎么生气，只听他说道：你个臭厨子又在这里妖言惑众。你不知道吗？只要天上有太阳，我就有天下。天上的太阳不死，我的天下就不亡。（“天之有日，由吾之有民，日亡吾乃亡也”②）
    有了这次表现之后，朝廷对伊尹的监视放松了很多。他便找了一个出差的机会，趁机溜回了商国亳城。
    二
    正在商汤一筹莫展时，伊尹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便开始了新的谋划。夏桀在位的第三十一年，按照伊尹的建议，商汤以小股部队在南面牵制昆吾氏的主力，自己抡着斧头亲率商军主力北上，迂回到昆吾的后方，从它的背后发动突袭。昆吾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邑被商汤攻占，昆吾亡国。至此，夏都外围的屏障已全部扫清。
    而就在此时，夏朝的大忠臣关龙逢因多次劝谏而触怒了夏桀，被关进了监狱。然后就死了，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的。估计是自杀。因为夏桀虽然荒淫，但并不残暴，也不嗜杀。你想他连商汤这种危险分子都能放过，难道放不过辅佐了自己几十年，行将就木的一位老部下吗？而关龙逢之所以自杀，极有可能是想不开，自己辛辛苦苦辅佐了夏朝两代天子，临老了却要被关进监狱。其实夏桀只是想教训一下他，免得他总是唠叨个没完。但没想到士可杀不可辱，关龙逢在狱中把自己给解决了。他可能是想以这种方式向夏桀作最后的死谏。
    但关龙逢一死，围绕在夏桀身边的就完全是一群阿谀奉承之徒了，他们报喜不报忧，使夏桀无从得知外面的准确信息，而一心沉迷于各种娱乐活动。
    商汤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调动了70辆战车，6000名商族武士，还有其他诸侯的军队，组成了一支大约1万人的联军，对夏王朝进行最后的决战。
    我们在此略作战前分析，以了解当时的大致情况。商汤出动了70辆战车，但这个不是马车，而是牛车，主要是用来运输兵器、粮食等战略物资的。马车要到商朝中期与西北游牧民族开打后才会出现。每辆牛车配备3－5人（不能用周朝的司马法来计算），所以商军全部加起来不超过7000人。而他们又是全员出动，所以商国的总人口大约在3.5万左右。但不要少瞧这点人口，在当时达到3万以上的就已经是超级大国了。别看当时那么多的这个氏那个氏，其实很少有超过一万人的。当时虽然有了青铜器，但这种金属太昂贵，只用作了贵族的礼器和军队的兵器。农业生产中用的基本上还是木器和石头。而且青铜器在翻地时容易折断，也不方便。因此农业生产一直上不去，人口增长也就很缓慢。要等到战国时期铁器的大量使用，人口才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
    反观夏桀，他外围有四个诸侯，虽被商汤收拾了，但他还有十二个支氏，人口至少在10万以上。所以从人力资源来说夏桀的实力还是强一些。但是，因为过重的税收,夏桀已经失去了民心，人们甚至喊出了“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的口号，要与他同归于尽。
    此外，当时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没有建立常备军，包括夏桀也没有。不是不想建，实在是养不起。本来粮食产量就低，如果还有一大帮人不做事，那得让另一部分人捐出口粮，自愿饿死。所以，每次打战都是临时召集的。军粮还是各人从自己家里带来的，耗在军队里又没有军饷可领，吃的都是自家的东西。所以，战一打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由于没有常备军，如果搞突然袭击的话那就是要命的。
    三
    战前，商汤发表了誓师讲话，内容被摘录在《尚书·汤誓》中，他自称“小子”，说不是小子我想攻打夏桀，而实在是他的罪行堆积如山，罪无可赦。上天命令我去消灭他。我害怕天老爷，不敢不采取行动。你们服从我的指挥，就是服从天命，我就重赏你们。如果不服从我的指挥，就是违抗天命，我就要“戮”了你们。
    然后就率领这1万人向着夏朝都城进发了。
    夏桀的身边只有一支护卫都城的小部队，人数五六百左右。而且他正被一群马屁精包围着，他们为了讨好夏桀，只报喜不报忧。这群马屁精极有可能都得到过商汤的暗中资助。他们向夏桀提供的信息都是对商汤有利的。所以当商军集结的时候，夏桀没有任何反映。当商军攻到城门口时，他这才大吃一惊。
    但为时已晚，由于手中的兵力太少，夏桀根本不敢接战，带着卫队仓皇逃往西面的有娀氏，准备在那里组织反攻。但商军很快就追了上来，双方交战，夏桀大败。他接着逃往安邑附近的鸣条，商军又追了上来，夏桀再败。再逃至三?，商军再追，最后在一个名叫到“焦”的地方把夏桀抓获了。
    接下来，众人商讨对如何处理夏桀。大多数主张杀了他。但商汤不忍心，再怎么说当初他也放了自己一马，这一报还一报，他商汤也要放夏桀一马。于是就把他流放了“历山”（具体位置不清楚），而且允许他把自己的妻妾（包括妹喜）一起带到流放之地。
    推翻夏朝后，商汤回到了亳城，登基称帝，宣告夏朝结束，商朝开始。
    夏桀在历山呆了一段时间，就带着妻妾逃奔到了南巢（今安徽巢湖东岸）。他在那里竟然还有500部众。商汤对他放任不管，没有再派人来打扰他。几年之后，夏桀在悔恨中病逝于南巢，也算是自然死亡。夏桀在南巢去世后，商汤在亳城举行了追悼大会，亲自主持，哭天抹泪的。不管他是真的还是装的，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很不简单了。与后世的亡国之君比起来，夏桀真的是非常幸运。
    而此时的商汤，正面对着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旱灾。

    注：
    ①见《帝王世纪第三》
    ②同上

    NO.10巫师，旱灾，求雨

    与其他朝代相比，商朝社会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鬼神信仰。
    在早期农耕时代，农作物的生长全靠上天的恩赐。一场洪水、台风、冰雹或长时间的干旱会让庄稼颗粒无收。而商族人所在的黄河下游时常会出现大洪水，有时又接连会出现干旱，这严重影响了庄稼的生长，危及到他们的生存。由于对这些自然灾害的发生无法理解。他们便认为这些灾害某种神灵所控制。如果向这位神灵表达敬意、向他行贿、献上精美的食物、歌颂伟的伟大，神灵一高兴，或许就会免去这些灾害。于是就产生了与神沟通的的人——巫觋。包括巫师和巫婆。在商王朝，不仅民间有各种各样的巫觋，朝廷也养着专职的巫师。他们负责协助商王祭祀神灵和祖先，占卜国事和家事。商王的每次重大军事行动，乃至接见外臣、娶妻生子、外出打猎等等都要事前占上一卦，以决吉凶。此外，朝廷的巫师还要编制历法，指导农业生产。而民间的巫师，不仅帮人求神问卦，还要帮人治病。因为在上古是巫医不分的，巫师同时也是医师。他们是当时的文化精英，在社会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总之，在华夏历史上，这是一个最为神神叨叨的时代。
    至于它有多么神神叨叨，让我们来看一看商汤求雨这件事。
    从商朝建立的当年（有说第二年）开始，就一直处于干旱状态。当旱情延续到第四年时，洛水等重要的黄河支流就断流了。各个湖泊、水塘都干涸了。裂开的辙有一尺多宽。有此地方连人喝的水都没有保障，被迫举族外迁。当时也不是一点雨都不下，只是量太少。现在有一项判断标准，在靠天吃饭的时代，当每年降雨量少于400毫米时，是无法种植农作物的，只够维持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而当时洛水都断流了，可能每年的降雨量连100毫米都不到。
    种不出庄稼，人就得挨饿。人挨饿，社会就不稳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商汤出动朝廷所有的力量帮人打井取水。但土里面不含水，你打再深也没有用。有些住在河流上游的人便设坝挡水。但是，挡住了上游，下游怎么办？上下游之间为了争水时常械斗，打死了很多人。
    商族从上到下都是迷信的。各地的巫师、巫婆都出动了，用尽各种办法向主管雨水的神灵祈雨。求了雨神没效果，又求天神、土地神、雷神、风神、龙神各种神都求了个遍，仍然没有用。人们便觉得这不是普通小民能解决的事情了。问题的根源恐怕出在了朝廷，出在了天子，也就商汤。于是，全天下人的焦点都集中到商汤身上。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带领我们去推翻夏朝，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灾难？幸好当时没有杀了夏桀，不然的话就不是干旱这么简单的了。
    商汤也是个迷信的人。当年讨伐夏桀时，他说自己害怕天老爷，不敢不讨伐，恐怕既是政治口号，也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当然，在上古时代，很少有不怕“天老爷”的人，平民如此，帝王也是如此，甚至更严重。当旱灾持续四年后，商汤便不得不怀疑人生了。难道自己推翻夏朝真的错了？“天命”还保留在夏朝那边？自己是犯上作乱强行革了夏桀的“天命”，所以上天要降下这样的灾难来惩罚自己和参与了伐桀的百姓？
    现在已经不是下不下雨的问题，而是商王朝合不合法的问题了。他甚至想把夏桀从南巢请回来，把他好好地供在上面，让他继续养尊处优，说不定天老爷就能饶了商汤和他的百姓，把雨水给降下来。但这个异想天开显然被众人阻止了。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告，说夏桀在南巢病死了。真是祸不单行，想什么来什么。怎么办？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得问伊尹。
    伊尹建议他，给夏桀搞一次大型追悼会。只要足够真诚，说不定能获得上天的一丝怜悯而饶了我们。
    于是，商汤就真的搞了一次空前的追悼会。他亲自主祭，各种牺牲祭品献了一个遍，自己还哭得一塌糊涂。
    但是，追悼会结束后又过了一年，天还是那个天。有时飘来一点霏霏小雨，还没掉到地面就不见了。
    当然，朝廷的官方巫师也没闲着，他们一直在努力求雨。整天各种乐器叮叮当当，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向神灵敬献大量的猪牛羊牺牲。因多次祭祀无果，他们便觉得神灵吃腻了这些肉食，想改改口味。于是就用起了祭祀中最高级别的祭品——人牲。以焚烧的方式把“活人”敬献给神灵。当然，做人牲的都是奴隶，主要是女奴。因为神灵都是男性的，异性相吸。
    但烧了无数的女奴后，仍然没有效果。
    干旱已经持续到了第六年。
    这可怎么好？商汤连求死的心都有了，这天子真不是人当的。他于是安排伊尹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巫师大会，以汇集全国顶级巫师的力量，共同求雨。说不定巫多力量大，能把雨给求下来。
    巫师们经过商讨，得出的结论是他们遇上一个非常可怕的恶神——旱魃女神。传说当年炎黄与蚩尤大战，蚩尤请来风神雨神使黄帝连连战败。后来黄帝请来了旱魃将风雨给止住了，于是最终擒杀了蚩尤。可见旱魃是非常厉害的。但是，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面临着干旱。这当然是传说了，反正信不信由你。
    人们要对付旱魃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把她赶走，要么收买她。赶走的办法就是请风神雨神帮忙，请他们出面打跑旱魃。但是，当年蚩尤请的风神雨神与没有战胜旱魃。难道现在就干得过她？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如果到时没赶走，就会进一步激怒了她，后果更加严重。还是收买她比较保险。怎么收买呢？还是那一招——祭祀，而且用人祭，大量的人祭，重贿之下，必定能把她老人家请走。
    但商汤不同意，觉得这样大量拿活人献祭太过伤天害理。伊尹于是建议商汤直接祭天。向天神说情。因为这场大灾是上天安排的。旱魃不过是个执行者。真正的后台老板是天老爷。
    商汤觉得有道理。于是命人在郊外的桑树林中设了一个祭坛。商汤斋戒、沐浴之后，穿着纯白的衣服，披头散发来到桑林的祭坛。祭天仪式开始。音乐响起，各种祭品献上，然后由商汤剪下自己的指甲、头发代表自己的身体投进火堆，然后大声请求上天：“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及万方！”意思是我这个天子有罪就惩罚我一个人好了，不要惩罚全天下的人！
    天老爷可能是被感动了，便当场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的范围覆盖了几千里。
    这就是《帝王世纪》上记载的情节。按今天的科学思维来推测，如果不是商汤或者伊尹会看天气，知道不久就要下雨了，他怎么会卡得那么准时？但是，当时的商族人肯定相信是商汤感动了上天。后世的很多人也原意这样相信。我也愿意。
    商汤登上天子之位十四年后驾崩，朝政大权完全落到了伊尹的手中。

    NO.11伊尹，是奸是忠？

    商汤在位的时候，伊尹已经是朝廷的二号人物。商汤一驾崩，他就成“蓝波旺”了，整个商朝的军政大权都落到了他的手中。谁当皇帝、谁当司徒、谁当司空都由他伊尹说了算。
    那么，由谁来继承商汤的帝位呢？
    商汤生前曾立太丁为太子，但太丁还没继位就去世了，他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叫太甲。但在上古时代还没有立小朋友为皇帝的习惯，所以伊尹决定让商汤的另一个儿子外丙即位。
    但外丙在位三年就去世了。
    接着伊尹又让外丙的兄弟中壬即位。
    但中壬在位四年又去世了。
    这实在太过蹊跷。如果不是伊尹下了黑手，那商汤的儿子们的身体素质也太差劲了点。关于这个问题，正史野史都没交待不清楚。
    中壬去世时，太甲也有十来岁了。于是，伊尹决定让太甲即位。但由于他尚未成年，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正在形成之中，如果被人误导，就会变成一个像夏桀那样的坏皇帝。伊尹很不放心，于是为他创作了三篇文章：《伊训》、《肆命》、《徂后》。内容都是伊尹的讲话“语录”，警告太甲如果不好好做皇帝，就会像夏桀一样身死国亡。伊尹要求他每天朗诵一遍，以铭记于心。
    但太甲处在叛逆期，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要背诵别人的语录，时间长了就很烦。于是故意和伊尹对着干，伊尹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伊尹要他往西，他偏要往南。既不遵守伊尹的训示，也不遵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伊尹一气之下，就把他放逐到“桐宫”软禁起来。让他在那里闭门思过。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却出现两个不同的版本。一个是司马迁的《史记》版，故事情节符合儒家思想。另一个是古本《竹书纪年》版，故事情节符合法家思想。
    在《史记》中，太甲被软禁后，伊尹代理国政（摄行政当国），代表朝廷接受诸侯的朝觐。太甲在桐宫被软禁三年后，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决定改恶从善。于是，伊尹就把他接回了都城，让他继续当皇帝。太甲浪子回头，从此非常注重道德修养，天下诸侯都心悦诚服。伊尹又创作了三篇《太甲训》送给他。太甲恭恭敬敬地接受训示，伊尹相当满意。当了几年皇帝后，太甲就去世了，由他的儿子沃丁即位。沃丁时期，伊尹以百岁高龄寿终正寝。据说伊尹死后，沃丁给他举办了帝王规格的葬礼。伊尹从一个奴隶起家，能混到这个境界，实在是太过励志，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在《竹书纪年》中，故事情节却有很大反差。太甲被软禁后，伊大厨师不是代理国政，而是自己登基称帝了。国号也没有改，还是商朝。太甲不是被关了三年，而是被关了七年。七年后，他从桐宫中逃了出来，偷偷潜入都城，杀死了伊尹，恢复了自己的帝位。伊尹死后，他的财产由他两个儿子伊陟、伊奋平均分配。
    这两个版本，哪一个更可信呢？
    先比较一下两本史书的创作时间和性质。《竹书纪年》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史记》成书于西汉中期。前者是官方史书，后者带有个人性质。所以《竹书纪年》貌似比《史记》更可靠一些。但是，这只是对于周朝建立以后的史实部分而言的。对于商朝以前的部分，两部史书的可信度其实相差不多。为什么呢？因为在商朝以前，还没有撰写史书的习惯。虽然当时也有了“史官”，但他们并不负责修史，而是帝王的行政秘书，帮着处理朝廷事务的。只有到了周朝，史官才有了记录史实的职责。关于商代以前的部分，后来的史书都是补录的，补录的依据主要是传说。所以，《竹书纪年》虽然比《史记》成书时间早，但关于商代以前的部分，两者的可信度是半斤八两，不存在谁比谁更可靠的情况。
    那么，接下来就看谁的故事情节更合理了。
    放逐太甲之后，伊尹究竟是“摄政”还是“自立”呢？那主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当时根本没有代理行政这种做法，此后的周公摄政、吕太后“称制”等等，都是以自己的名义做事的。在西周以前，“摄政”其实就是“自立”，并不是在搞代理。他们都是正儿巴经地坐在帝王位置上，小皇帝站在旁边跟班学习。而不是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他拿小板凳坐在旁边办公。所以，伊尹接受诸侯的朝觐，在诸侯眼中就是一位“帝王”。但他没有改国号，足见这个“自立”只是暂时的，将来还要还给人家。
    其次，如果太甲真的杀了伊尹，为何还要留着他的两个儿子呢，这不养虎为患吗？
    再次，伊尹的儿子伊陟在太戊朝时还得到了重用，这也证明伊尹应该不是被杀的。
    还有，从发掘的甲骨文来看，历代商朝帝王都有祭祀伊尹的记录。如果他真的是篡臣，为何这些帝王还要祭祀他呢？
    而且，如果伊尹真的篡位，商朝的王族会答应吗？商族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到这时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王室集团。伊尹作为一个外来的陪嫁奴，在商族内部并没有什么血源根基，如果没有王室集团的支持或默许，他敢“自立”吗？所以，伊尹放逐太甲时，应该对商王室作过承诺，只要太甲改过自新，就恢复他的帝位，在此期间，朝政先由伊尹管着。
    但是，伊尹专权这一点是没有争议的。而且，外丙、中壬这两位大概率是被他做掉的。他对这两位帝王真的算不上是“忠”臣。但他终究把帝位还给了商王室，对整个商朝来说，也算不上是“奸”臣。由于他在商朝的建立中作出过重大贡献，在王朝的草创阶段也是居功至伟，所以得到了历代商王的敬重，其祭祀规格等同于帝王。
    其实，在后世商王们的心中，伊尹就是帝朝的帝王，只是他不姓“子”而已。
    然而，伊尹也开创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他按照“兄终弟及”的顺序拥立君王。有了这个先例，后世帝王便有样学样，导致传承制度的混乱，使王室内斗不息。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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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04 14:07:09 更:2022-01-12 00:5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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