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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天地]师道:大学老师的生存之道[第1页]

作者:闻香识心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大学老师是一个非常体面又滋润的职业,每年有悠长的假期、有稳定的收入、有颇高的社会地位,而且还不用朝九晚五地坐班。但是,这些结论很多时候都来自于我们自己做学生时,对于大学的体验。而真正的大学职场却不必任何一种职业要轻松,一群高级知识分子聚在一起,真的很好地演绎了那句“与*斗其乐无穷”。这里记载的,全部都是大学校园里最真实的故事。很多想进入这个圈子的研究生们,不妨先来掂量掂量自己是否适合。

    ————————————————分割线——————————————————

    第一章 新学年
    漫长的夏天还没有过去,开学却已经摆在眼前了。秦卿一早上班的心情可以说比上坟还沉重。这个暑假她都没时间好好休息,天天都在按照课改要求准备教学材料。
    按理说,迎新生是辅导员的事情,她这样的专业老师是不用来的。但是校长要求每个系都要安排老师到现场,迎接新生,给新生们一个良好的印象。其实,大家也知道校长这么做的苦衷。这两年生源不足,学校又不像那些一本大学那么吃香,已经有三年招不满学生了。校长也着急,他一定要让学校在学生心中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不能让他们来之后又退学。
    人群中,她看见了王慧。她们两个很有缘,当年她们一起面试、一起体检、一起签合同。虽然王慧是辅导员,和她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但是大家遇见了总会聊一阵。她记得王慧五一才去休的产假,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孩子他妈,你穷疯了吧?那么快就重出江湖了?”秦卿老远就向王慧开炮了,做老师就是这点好,嗓门够大。
    “你以为我想啊!”王慧无奈地瘪了瘪嘴。
    “怎么回事啊?产假加暑假再加上哺乳假,你这个学期基本都不用来上班了啊。”
    王慧一把把秦卿拉到墙角,低声说:“人事不让休。他们说两假合一起了,不给补了。”
    “不能够啊,这是违反教师法的啊。”
    “人家说了,规定上是说‘有条件的学校’可以再补休,我们学校没有那个条件,不补的。”
    “啊!这样啊!那以后我怀孕还得算准时日,千万不能让产假和寒暑假重了,否则还真是亏大了。”
    “你一个姑娘家,男朋友都没有,就想着怀孕这档子事。你要不要脸啊?”
    “就准学校定这种不要脸的规矩,还不准我们老师不要脸了啊。嘻嘻……”
    两个人一阵嘻嘻哈哈,一个学生过来说,有个新生要换宿舍,一定要住南面。王慧赶紧过去,秦卿一个人去自己系的接待处转转。
    一个家长模样的女人在心理系的接待处观望了一阵,秦卿看着她奇怪,于是冲她一笑。那中年女人看见秦卿冲她笑,便走了过来问她:“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是的,您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学心理学的啊?”
    “是。”秦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她学这个专业开始,只要有人问这个问题,之后一定有一些哭笑不得的问题等待着她。所以后来外人问她时,她总说自己是学教育的。
    “老师啊,你们这个专业将来就业好不好啊?”
    “还不错吧。这几年的就业率都在95%以上的。”
    “那都是在哪里上班啊?”
    “大多数在公司里,也有一些去学校做老师的,还有人继续深造的。这个关键还是看学生本人的意愿。”
    “那有没有人进电视台啊?”
    “电视台?这个好像没有。这个专业和电视台的工作好像不是很对口哦。”
    “怎么不对口啦?那些什么非诚勿扰、百里挑一里面,不是都是有心理学家的吗?我女儿很崇拜乐嘉的,所以才来考心理学的。乐嘉你知道哇?”
    “不好意思,我不太看电视,你说的我都不太知道。我现在要去宿舍那边处理些事,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去问一下我们就业办的老师。他们对学生的就业情况最清楚。”
    自从某相亲节目中请了个所谓的心理学家之后,心理学的知名度一下子在社会上提升了很多。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心理学家们的工作也从看面相变成了替男女双方和八字;心理学家的工作地点也从街头变成了电视台。对于这种尴尬的对话,秦卿只想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秦卿在宿舍区转着,不时有人把她当成学生志愿者,问她食堂、浴室、超市等在哪里。正晃着,看见计算机系的秦宇正扛着一个大蛇皮袋往自己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秦宇,这是谁的东西啊?竟然把我们A大第一帅哥当民工使。”
    “老姐,你怎么也来了啊?”秦宇比秦卿晚进2年,因为两个人都姓秦,所以私底下都喜欢姐姐、弟弟地叫着。
    “来,老姐帮你提点。”秦卿说着把秦宇手里的袋子接过去。
    “是我们系的新生的。”秦宇朝走在他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点一下头,“她一个人来报到的。我看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帮她拿一些。”
    “呦,一个人来的啊?看不出来啊,同学,你挺独立的啊。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爸爸妈妈一路护送来学校的啊。”
    小姑娘一手抱着席子,一手拿着脸盆,里面还有毛巾、肥皂什么的,笑着说:“我爸爸身体不好,妈妈在家里要种地,还要照顾爸爸和弟弟。所以我跟他们说,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我自己来学校就行了。”
    秦卿听了,看了看秦宇。秦宇笑了笑,说:“这孩子来报到的时候就带着这个蛇皮袋,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一些书,其它什么都没带。我们系主任赶紧让我带这她走了绿色通道,你手里拿的被子、枕头都是学校发的。我又帮她买点其它的日用品。”
    “哦。”秦卿自从进了大学,每年都会遇到这样经济困难的孩子。她每次看见他们都会替他们又担心又开心。这些从贫困地区走出来的孩子,来到这个有着“魔都”之称的城市,希望他们不要被眼前的浮华所打倒。通过读大学,他们可能会得到一个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可能会与贫穷、落后这些字眼告别。
    秦宇边走,边关照她说:“同学,等下你记得去食堂门口的广场上领一张手机卡,免费发的。里面还有特别给你们新生的优惠套餐。老家的号码就别用了,在这里要算长途漫游的。”
    只听见小姑娘小声说:“我没有手机。”
    一阵沉默,秦卿突然想起自己上学期换下的旧手机还放在办公室,赶紧说:“没事。我办公室有部闲置的手机,等下你跟我去拿。虽然是旧的,但是功能都是好的,你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不行,不行。刚才这个哥哥帮我买了好多东西,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爸爸说,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我不能再拿姐姐你的手机了。”
    “别哥哥、姐姐的乱叫,要叫老师。我们都是你的老师,也算是你的长辈。你生活上有困难,我们帮助一下,你不用不好意思。给你的,你都拿着。记着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别让你爸爸妈妈还有我们这些老师失望就行了。知道吗?”
    秦宇平时嬉皮笑脸的像个孩子,这会儿教育起学生来,倒也有模有样的。秦卿笑着听他一路上教育学生,帮忙把东西都送到宿舍。刚掉头出来,就看见王慧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去。
    “老姐,你看谁呢?”秦宇看见秦卿趴在楼梯间的窗口看,奇怪地问。
    “王慧,金融学院的辅导员。你大概不认识。”
    “哦!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也奇怪呢。刚才叫她都不理,好像出什么事了。”
    “嘿,别看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去吧。”
    秦卿一看时间,东走西走的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和秦宇一起,去食堂吃饭。刚一进去,林晚枫就冲他们招手。秦卿端着盘子过去一坐下,林晚枫就说了:“亲爱的,你知道吗?王慧去学工部闹了。”
    “啊?”秦卿一下子觉得事情严重了,学工部管着全校所有的辅导员,去学工部闹那比大闹院长办公室还要严重,“出什么事了?”
    “王慧不是刚生了孩子吗?她说孩子还太小,而且还没有断奶,要求这个学期不住校。”
    “嗯,没错啊。怎么了?”
    “怎么了?学工部不同意啊,说辅导员必须要三同。”
    “啊?什么叫三同啊?”秦宇问。
    “去去去,小屁孩。别吵!三同就是和学生同吃、同住、同学习。”
    “呵,怎么辅导员搞得和三陪似的啊。”
    秦卿狠狠瞪了秦宇一眼,要他闭嘴:“晚枫,你接着说。”
    “本来王慧申请延长产假,学校不同意,她就憋了一肚子气了。现在不同意她每天回家,她肯定不愿意啊。”
    “这规定谁定的啊?太没有人性了吧,活生生要让人家骨肉分离啊。这事摊着谁,谁都要去闹啊。”
    “还不是那个学工部长周建国,那些小辅导员都背地里叫他周扒皮。”
    “照这个样子,以后招聘辅导员的时候,一定让人事再加一条: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最好还四大皆空,这样才能全心全意在学校里天天住着。”
    “是呀。看看那些辅导员也真是辛苦啊,一个月也就四千来块钱,天天住在学校不算,还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林晚枫摇摇头,“换作是我啊,肯定做不下去了。”
    秦卿没有吭声,学校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让她非常心寒。大学应该是个充满人文关怀的地方,但是现实似乎并不是这样。王慧的问题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未育的女老师都会遇到的问题。一个大学老师,一个知识分子,被逼得要像一个市井泼妇那样去闹事,这无疑是在践踏“老师”这个职业的尊严。而且即使王慧这次胜利了,她未来在学校的前途也无疑是一片黑暗。如果她输了,她会怎么办呢?秦卿学了10年的心理学,此时此刻她依然无法预测王慧的抉择。
    第二章 系主任
    “系主任”本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没事的时候没人把你当个官,一旦遇到评估检查之类的事,历年资料的准备,甚至补造材料等等琐事统统都是系主任当仁不让。做个系主任一个月才比大家多480块钱的津贴,十成十的“人民公仆”。不过去年开始事业单位工资改革,学校在薪酬方面做了一些调整,这个学期开始“系主任”的待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的飞跃,津贴一下子翻了近2倍,都快赶上秦卿三分之一收入了。于是大家都开始重新认识“系主任”这个职务,再加上老主任下个月就退休了,系里有不少人开始憧憬起“系主任”来。
    秦卿远远地看见林晚枫已经等在路口了。林晚枫住得离她家挺近的,俩人同在一个系,而且还是同一年进的校,所以感情特别好。自从一年前秦卿买了车,就经常载着林晚枫一起上下班。
    一上车,林晚枫就神秘兮兮地问秦卿:“亲爱的,你知道新主任的人选吗?”
    秦卿听着觉得好笑:“我又不是领导,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我们系有3个教授、2个副教授,这系主任啊,轮也轮不到我们这两个小讲师。”
    “你去问问你家师兄啊!他现在是校长助理,半个校长呢,他应该知道吧。”
    正好红灯,秦卿拉了手闸,瞥过头来问:“谁做系主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啦?”
    “大关系呢是没有,但是就事不希望某些人做系主任。”
    “某些人指代谁?”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我们的钱教授没有来邀请你这个大美女共进晚餐?”
    “钱卫红?没有啊。啊……难道暑假里她请你吃饭了?”
    “何止是我,还有王大伟、李艳他们几个呢。我还以为除了李芳芳和陈富国那两个教授,她把系里所有人都请边了呢。怎么就没请你呢?哦,明白了,一定是那个老女人嫉妒你比她年轻、漂亮!”
    “你这个神经病!要不要我给你咨询一下啊!”
    秦卿嘴上笑骂,心里却暗暗不安,怎么就一不小心被系里给边缘化了呢。她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学校,3年了,从来没有和人有过争执,上至领导、下至学生,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有得罪过钱卫红。万一过两天她真的做了系主任,会不会给她小鞋穿啊?
    一个系主任虽然没有什么大权,但是每个学期排课的事情就可以决定一个老师的生活质量。有的老师一辈子就上一门课,有大把的时间做课题或者参加社会活动,而有的老师几乎每个学期都要开新课,那就意味着他天天都要备课了。她刚到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几乎每个学期都要开新课,她又是个完美主义者,无论是教案还是课件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搞得天天都在备课。这样的情况直到去年她升了讲师,才有所改善。
    一路上,秦卿都没有什么心情听林晚枫说话。到楼下停好车,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正是让她纠结一路的钱卫红。
    “秦大美女,周末有没有时间啊?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饭店,很多人都说味道不错,联电视台都来采访过。我们一起去试试看?”
    秦卿心中暗笑,一面是笑自己这一路上的纠结,一面是笑钱卫红现在都成了司马昭。
    “好呀,我们钱教授请客,我是荣幸之至啊!”
    “那就这么定了啊。周五晚上6点,翠华餐厅。我一会儿就去定位子啊。”
    “好!”
    不知道是钱卫红故意的,还是真的有事,她没有和秦卿一起坐电梯上去。秦卿一个人进了系里,她和李芳芳都是搞心理咨询的,所以一个办公室。秦卿刚开门,就发现李芳芳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自己一眼,但是很快又重新看着自己的电脑。
    “李老师,早啊。”
    “早,小秦。”
    从秦卿进系里的第一天开始,李芳芳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李芳芳本来是内地一家大学的教授,前些年作为人才引进到了这个学校。3年前系里有两个老教师退下来,她准备介绍她在原单位带的一个博士过来,正巧赶上秦卿和林晚枫也来应聘。林晚枫当时已经是讲师了,而秦卿博士刚毕业,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大家都觉得一定是秦卿被刷掉,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系主任在面试的时候给秦卿打了第一名,倒把李芳芳的博士给刷掉了。李芳芳虽然面上不能说什么,但是总觉得秦卿是靠着做院长助理的师兄托关系进来的,没什么真材实学,不太待见她,当然也不大待见另一名应聘者林晚枫。早上林晚枫说的某些人,指的就是李芳芳。
    秦卿对此也清楚,但是总碍着李芳芳资历比她老,只能处处小心应付。刚才进门的那一眼,秦卿本能地感到李芳芳的不善。
    周末秦卿如约到了餐厅,发现钱卫红已经到了,而且旁边还坐着师兄王刚。她立刻反应过来,原来钱卫红挑着今天请她是有双重目的的,一来搞好群众基础,二来也好拉近与上层的关系。真是厉害啊!不过钱卫红可能不知道,她和王刚虽然是同门,但是因为两个人差了好几届,所以关系并不是很亲,甚至是应聘面试这种事,她都没有去和王刚打过招呼。
    “小秦,这边。”钱卫红看见秦卿,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王刚见秦卿来了,也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师妹,来这边坐。”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我们钱大教授和王领导久等了。”秦卿心里明了,面上笑嘻嘻地坐下。
    “什么王领导,你这是在骂我呢。”王刚假做生气的样子,“我也就比你们多了些行政职务,哪是什么领导啊。天天伺候领导倒是真的。”
    “我不管你们在学校里是什么,反正今天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来来来,赶紧点菜,好吃好喝啊。”钱卫红把两份菜单传了过来。秦卿和王刚都说自己第一次来这家,不知道什么好吃,让钱卫红点菜。
    点菜是个精细活儿,既要考虑到在座的每个人的口味,食材又不能重复,比如不能点了清蒸鱼又点一道红烧鱼。所以点菜是同时考验一个人智商和情商的好题目。秦卿每次去相亲,总是要求对方点菜,不仅能看出对方的智商、情商,也能反映出对方的生活品味。
    钱卫红很厉害,知道王刚是四川人,喜欢吃辣。于是一上来就点了一道酸菜鱼、夫妻肺片和辣子鸡丁。她和秦卿都是本地人,所以又点了本帮菜中很有特色的糖醋小排、清淡爽口的冰镇芥兰和解暑进补的老鸭笋丝煲。最后的是点心,她特意点了一道甜的和一道咸的。看看,鸡鸭鱼肉一样不缺、酸甜咸辣样样俱全,荤素搭配得也恰到好处,秦卿心里暗自佩服。
    整顿饭在一片热烈祥和的气氛中进行,期间与会者相互表达了各自对对方的欣赏之心,并对未来的美好合作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散伙时,王刚主动搭了秦卿的车。秦卿顿时觉得,王刚有什么事情要关照自己。
    一路上,王刚只是问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或者就是聊聊导师和现在的一些师弟师妹。直到临下车,王刚才冷不丁冒出一句:“卿卿啊,你要知道,在这个学校工作,你不要多想,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别人怎么样,你都不要理。”
    “啊?”秦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王刚指的是什么。
    王刚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说:“我到了,谢谢啊。小师妹,好好干啊!”
    秦卿本以为王刚的意思是叫她不要掺和到系主任竞选的事情里去,但是最后一句“好好干”却把她彻底搞得没有了方向。她一直有好好干啊,还要怎么干呢?秦卿一连好几天都在琢磨这话,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几天之后,院里就有人来约秦卿谈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提拔系主任之前调查一下群众意见。作为必须要走的流程,秦卿本来也有准备,无非是表扬一下准系主任的工作表现,再批评一下他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过分投入工作等等。不过让秦卿吃惊的事,被调查人竟然是李芳芳,而不是钱卫红。钱卫红和李芳芳不一样,她在这所学校毕业后留校任教至今,经历了几任院长,每一任都对她赞赏有佳。她从一个小助教熬成了正教授,可以说,她把一个女人最美丽的年华都留在了这个校园里,“系主任”这个位子,她于情于理都担得起。
    当然不管怎样吃惊,准备好的台词秦卿还是要说的,只不过把主人公的名字给换了。谈话结束出来,秦卿暗忖,人事问题果然不是她一个普通小老师可以揣测的。难道王刚事先知道这事情,所以暗示自己不要和钱卫红走得太近?不管是不是,这些秦卿现在没有功夫再瞎琢磨了,她得赶紧回系里,看看其他人的动静。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系里都会是超低气压,希望自己不会被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第三章 病假
    就在李芳芳的提干公示发布的第二天,钱卫红就病了,据说是更年期综合症,一下子就请了3个月的病假,基本上这个学期是不会来上课了。大家心里都清楚钱卫红病的原因,只当没这回事似的,尽量不提起这个人。但是李芳芳不行,钱卫红请了病假,那她的课必须有人替。而且明天一早就有钱卫红的课,上哪里去找代课老师是作为系主任的李芳芳上任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作为和钱卫红一个研究方向的陈富国,理论上应该是最好的人选。不过人家也是教授,而且还是系里资历最老的教授,又是“长江学者”,李芳芳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叫得动他。系里的副教授里,王大伟一周已经排了12节课,大大超过了每周9节课的规定课时量,不能再让他代了。至于李艳,她虽然这个学期课不多,但是她的老公是教委的,院长见了她都让她三分。如果叫她临时代课,八成她是不干的。剩下的人里,2个新来的助教还没上满一年的课,按规定只能一周排4节,而且也排满了。算来算去,就秦卿和林晚枫这两个讲师了。
    李芳芳心里不由犹豫,没想到自己上任的第二天竟然就要拜托她们两个帮忙代课。但这事不宜再拖,只好试试看了。
    “小秦,有个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秦卿心里早就知道,李芳芳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还是想听听她怎么开口说:“什么是啊,李老师?”
    “就是关于钱老师的课。你看,明天就有她的课了……”李芳芳本想等着秦卿表态,不过秦卿就是装糊涂到底了,愣是不接话。无奈她只好自己接着讲下去:“你看我们系啊,新来的助教呢太年轻了,别说学校明文规定不让他们多上课,就是没有这规定,我也不放心让他们代课。王老师和李老师呢,课时不仅满了,而且还要带研究生。陈老呢,年纪大了。想来想去,也就你年富力强,业务上也过硬。”
    秦卿进校3年,第一次听见李芳芳对自己有过这样褒奖,心想一个人做了领导,看人看事的角度果然不同了。教授的脑袋也不过如此,关键时候,还是要听屁股指挥的。
    “李老师,不是我不愿意。你看,我自己也是超工作量呢,而且我的专业方向和钱老师不一样。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没事,小秦。要相信自己的潜力。教育心理学大家读书的时候都学过的,你再翻翻就能上手的。而且都是给非专业的学生上,不用很深的。你肯定没问题的,小秦。”
    “李老师,这不是深不深的问题,而是实在超过我能力范围了。我自己上12节课,如果再代上钱老师的8节,我一周就有20节课。就算我自不量力答应了,你报到教务处,人家教务处也肯定不答应啊。”
    “这个你放心,肯定不让你一个人代。你就帮忙代2个班,4节课。其它的,我回头找林老师再去商量。”
    “这样子啊。那好吧。我们一个办公室,你又是新官上任,我怎么也得支持一下领导的工作。”
    “就是,就是。”李芳芳听着,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不过李老师,我有个要求,就是我的课表得调整一下,可别让我周一到周五,天天来学校坐班啊。”
    “这个没问题,我现在就叫教务秘书帮你把上课时间调整一下,集中排3天吧。”
    李芳芳边说,边往外走,不容秦卿再说什么。秦卿知道,李芳芳今天说的话也已经是到了极限,她何时对自己有过这般和颜悦色。其实,秦卿心里本来就有意要卖一个人情给李芳芳,人家大小也是个领导,再来这门课秦卿刚进校的时候是上过一次的,教学资料都齐全。
    李芳芳一走,整层楼面都安静下来。秦卿才发现,这个点大家都有课,只有她要等到下午上课呢。闲来无事,她便打算了去隔壁学院找王慧,看看事情到底发展到怎么样了?
    “王慧呢?”
    “小秦,你不知道啊?王慧请病假了。”与王慧同一个办公室的辅导员认识秦卿,知道她们两个关系不错。
    “病假?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闹学工部之后,第二天就不来了。”
    “噢!那没事了,我走了。你忙。”
    又一个病假的,大家真会病啊。学校里,但凡遇上不想做的事、不想见的人,有一招百试百灵,就是病假。只要你不是被银行催着还房贷、还信用卡,你愿意病多久都没问题。秦卿记得,学院里有一个老师一直请着病假,从她进学校起3年来从未见过本尊。据人事处的吴筝猜测,她可能会继续病假3年,3年后正好办退休。
    但王慧达不到病到退休的条件,不是因为她年纪太轻,而是因为她没有编制。这些年事业单位编制紧缺,学校规定新老师要工作满5年后才进编。所以像秦卿、王慧这样的年轻老师都是通过人事代理,进的学校。如果王慧一直病着,估计到合同期满学校就不和她续签了。
    秦卿突然想到,可别真的累病了,毕竟王慧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于是赶紧给王慧打了个电话:“喂?亲爱的,听说你病假了,还好吧。”
    “除了心不好,其它都好。对了,心理学家,请为我心理咨询一下吧,我觉得我再在这个学校呆下去,我要提刀砍人了。”
    “周扒皮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看把你给气得,我还真以为你被气病了呢。”
    “说起这个事情,我就来气。我本来去学工部,也就是想说明一下我的情况,需要学校照顾一下。结果那个周扒皮竟然说,你当年应聘的时候没说将来生孩子的时候,需要照顾啊。再说了,其他辅导员也没提出过这种要求啊!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再说了,人家老师是没有提出要求照顾,那是因为人家休完了产假直接又休病假去了。人家电子信息学院一个辅导员,生个孩子,从保胎算起到现在,已经足足休了快2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上班的动静。这样的人,他们不去管。我老老实实地和他们商量,只是晚上不住校,白天还是照常干活的。他们倒还嫌我偷懒、不干活。你说,我能不火吗?”
    “亲爱的,你没事别拿自己和人家比来比去的,一来那个辅导员都快40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学校就怕她在单位出点什么岔子。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另外,人家是有编制的,不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了的。说得难听点,就是白养着也得养下去的。我们现在都没编制呢,还不算这个学校的正式员工呢。”
    “我呸!就会欺负我们这些人事代理的。有时候我想想,我们个个为了那个编制,成天任由他们鱼肉,凭什么呀。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了,最累最烦的活儿不都是派给我们这些代理的干吗?我们这些人事代理的辅导员个个都是超工作量带班的。现在还动不动就给脸色看。他们不就是比我们早几年进了这个学校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呀,真那么了不起倒是评个什么长江学者啊、重点学科带头人来看看啊……可别怨我消极怠工啊,我本来一热血青年,也想为学校做贡献啊。我现在这样,都是他们教我的,逼我消极怠工的。”
    “我说,你病假请了多久啊?”
    “先请一个月。一个月以后看我心情,再决定。”
    “什么病啊?那么久。”
    “甲亢。”
    秦卿听着,噗嗤就笑了:“你现在这状态还真像甲亢,亏你想得出来。”
    “当然不是我想的,我们家那位替我出得主意。”
    “不亏是大夫,出的点子就是专业啊。回头哪天我也不高兴了,麻烦他也帮我开个甲亢。”
    “你哪能得甲亢啊,你要开也得开抑郁症啊、精神分裂什么的啊。你们心理学家的专利啊。”
    “去去去!我好心来关心你一下,你竟然还咒我精分,好心没好报。生气了,挂了。”
    秦卿挂了电话,心里却一直想着王慧的那番话。细细算一下,秦卿进单位3年,足足开过10门课,几乎每个学期都在开新课,而且很多课上了一次就在学生培养计划中被删掉,再也没上过了。再看看那些老教师,像钱卫红都做到教授了,那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就上一门《教育心理学》,从来不上别的课。那些个没有教材的课、没有人上过的课还有特别调皮没有人愿意带的学生的毕业设计,这些个别人挑剩下的活儿都是秦卿这样的人事代理老师做。
    正想着呢,电话响了。秦卿一看,是林晚枫打来的。
    “秦卿,你答应了李芳芳,代钱卫红的课?”
    “是呀,我看她也找不到人,就答应了。”
    “你傻呀。你没看见她平时对我们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啊。你被她三言两语,一个糖衣炮弹就摆平了啊!”
    “这个不是糖衣炮弹的问题啊。一来,这算是我们系的事吧,大家总得一起想办法解决吧。二来,人家现在怎么说也是个领导,总不能太驳了她的面子吧。”
    “领导怎么了?就是有你这样唯领导是从的人,那李芳芳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她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她来找你了?”
    “是呀。我一下课,她就来找我了,还说都和你说好了,我们俩一人一半,各代4节课。”
    “那你怎么说?”
    “我没答应,我说我自己也身体不好,为了不给系里添麻烦,硬撑着来上课呢。如果一定让我代4节课,说不定还没有代呢,自己先倒下了。我本来心脏就不好,每年体检都有记录的,不怕她查。”
    “那李芳芳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气得没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是我说你啊,亲爱的,你就应该把她顶回去。不然现在有了第一次,她以为你听话好欺负,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反正有你好受的。”
    秦卿暗笑,又一个病假战术。看来,以后也得注意为自己积累一些生病记录,以备不时之需。
    第四章 教师节
    昨天答应了李芳芳,今天要来代课的,秦卿生怕堵车,一大早就出门了。一路上看见好多小学生手捧鲜花,秦卿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教师节。对于很多大学老师来说,教师节是一种的痛。很少有学生会给大学老师送教师节礼物,甚至很多老师连祝福的短消息都收不到一条。相比之下,幼儿园老师还有那些中小学老师往往都能遇到花团锦簇的景象,如果中秋正好接近的话,除了鲜花还有各种品牌的月饼券以及其他的礼品。一般按照学生家庭的富裕程度和学生的学习成绩,来决定礼物的档次。成绩越差、家里越有钱的孩子,送得礼物就越贵。秦卿的一个高中同学师范毕业后在一家重点中学做英语老师,家里的化妆品几乎都是学生送的,从LV到CHANEL,各大奢侈品牌都有。
    当然收了礼物,就要有所付出。家长不是冤大头,不会无缘无故、不求回报地孝敬老师。他们的要求也是各式各样的,有的希望老师能让自己的孩子当个班干部,有的希望老师能上课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孩子,当然大部分还是希望老师能多教一些东西给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自己的孩子能考上理想的大学。照秦卿同学的说法,老师们收礼物也是有讲究的,“是读书这块料的”孩子的礼物可以放心收。那些天生不适合应试教育的、智商不到90的、有一些心理或者生理缺陷的孩子的礼物,千万不能收,收了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收了人家的礼,孩子的成绩却一直上不去,那老师在家长面前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家长之因为敬重老师,是因为他们迷信,老师可以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光明的前途。
    秦卿一进办公室,香水百合的香味就扑鼻而来,一大束鲜花放在李芳芳的办公桌上。
    “早啊,李老师。这花真漂亮啊。”
    “早,小秦。”不知道是因为秦卿答应代课,还是一早受到了鲜花,李芳芳今天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微笑着向秦卿打招呼,“这些花啊,是我的几个研究生送的。他们这些孩子啊,就喜欢搞这些名堂。我跟他们说啊,这些形式的东西都不重要,好好做研究,把我们的课题早日结题了,我就满意了。”
    “那是他们对你的心意。这些花啊,看着就让人羡慕。”秦卿说的是实话,倒不是在意礼物本身的价值,而是在意学生们的一份心意。可惜像她这个资历,是没有资格带研究生的,所以基本上也收不到这样的礼物。
    李芳芳听了秦卿的话,还是很受用的,笑嘻嘻地问秦卿:“小秦,你有没有吃过早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吃点?”
    “我妈妈每天都会给我准备早饭,出门前已经吃过了。谢谢啊,李老师。”
    秦卿的话音还没有落,就有学生敲门进来:“请问,哪位是李主任?”
    李芳芳一楞,显然还没有适应“李主任”这个称谓:“我是,同学你有什么事?”
    “李主任好。这是给钱老师的礼物,但是钱老师说她病了,最近几天不在学校。我想把礼物放您这里,等她回来了,麻烦您给她吧。”
    “这个,放我这里不太合适吧,你们放她办公室吧。”
    “办公室门关着。我都大四了,现在都在单位实习,不在学校了。老师,我回学校一次不容易,麻烦你帮我收一下吧。”
    秦卿刚开始觉得这个孩子不懂事,礼物这种东西不是每个老师都有的,自然不方便让其他老师知道。她倒好,不但告诉别的老师,还让人家替她收着。不过后来想想,她现在实习了,还想着请假回学校看老师,倒也算得上有心了。于是秦卿想,还是帮帮她:“行了,那你就放着吧。回头他们办公室有人了,我帮你放在钱老师桌子上吧。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不会坏掉吧?”
    “不会的。是瓶冰酒。可以放好几年呢。”
    “哦。”秦卿不会喝酒,对于酒类完全没有概念。
    “国内的冰酒都不正宗的,你怎么买这东西当礼物啊?你们钱老师可是很考究的人哦。”李芳芳曾经做过访问学者,在欧洲住过一年,自诩对这些东西非常了解。
    “这是云岭产的。”学生解释道。
    “云岭?是什么地方?”秦卿傻乎乎地问。
    “云岭是著名的世界三大冰酒酒庄之一。上次和钱老师讨论开题报告的时候,正好聊起加拿大。我准备去加拿大留学,她说她去过,后来就聊到了那里的冰酒。”
    “哦,一瓶酒还有那么多讲究哦。我还真是老土了呢。”秦卿笑道,“李老师,你知不知道……”
    还没等秦卿说完,李芳芳已经自顾出去了。秦卿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低级的错误。李芳芳和钱卫红之间的矛盾正激烈着,她替钱卫红收礼物已经很不妥了,何况钱卫红的礼物还比李芳芳的高级。她竟然还傻乎乎地追问这酒的产地,搞得李芳芳一下子就掉身价了。老师们表面上对教师节不在意,暗地里都是会把自己和其他同事的礼物进行比较的。
    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不去多想了。秦卿整理一下心情,检查了一下上课的地点,准备去教室。
    刚出学院楼的大门,就看见秦宇手里抱着两个花花绿绿的盒子,也正往教学楼的方向去。
    “秦宇,你今天上什么课啊?需要这玩意儿?改教魔术课了?”秦卿走上去,冷不防袭击了秦宇的背后。
    “老姐,你别吓我。”秦宇回头,发现是秦卿,“这是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
    “行啊,小子。你老姐我才收到了几条短消息,就算我们那里几个教授,也就收到了1份。你小子还是个小助教吧,就有那么多粉丝啊?都送了你什么宝贝啊?”
    “一个是杯子,还有一个是巧克力。对了,老姐,这巧克力送你吧。我不吃这玩儿的。”
    “切,我才不要呢。怎么,看我没礼物,可怜我啊?”
    “唉呀,老姐,你这是什么话啊。天地良心,我真的就想着,这玩意儿是你的最爱啊。”
    “真的?”秦卿朝秦宇眨眨眼,讪讪地笑着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
    “拿去,拿去,就知道你好这口。”
    “哎,话说回来,这谁送的啊?”
    “学生呀,还有谁?”
    “男的女的?哪个班的?”
    “你问这个干嘛啊?搞得跟狗仔队似的。”
    “不是。”秦卿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你要知道,我们学校对师生恋这种事情,是零容忍的。你没进来之前,有个男老师就因为和学生谈恋爱被开除了。那天开学,我看你小子在学生面前人模狗样,挺像回事的。保不准哪个小姑娘看上你了呢。”
    “老姐,我那是玉树临风。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和你说正经的呢。别说老姐我没提醒过你,你小子可别被那些个小姑娘的糖衣炮弹给诱惑了,自毁前程。这年头,一个硕士生想进高校不容易。再过两年,人家毕业了,出国的出国、嫁人的嫁人,你到时候落个人财两空。”
    秦宇似乎一下子被秦卿的话吓得不轻,一时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老姐,你说的是真的啊?”
    “骗你干嘛?再说了,你入职培训的时候,我们伟大的党委书记、那个马列主义老太太没教育过你,不要搞低俗的男女关系吗?知道什么是低俗吗?就是说这个。”
    “不是,我是问,你说的那个男老师和学生谈恋爱。真的假的?”
    “谁知道啊?反正我不认识他,也只是听说,据说是有人告发他和一个女学生经常在学校的景观湖边谈恋爱。还有老师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了呢。”
    “这样就被开除了啊?我还以为他们去开房什么的呢。就抱一下,还怕会怀孕啊?”
    “你!”秦卿听秦宇这样说,一生气就狠狠地在他肩膀打了一拳,“你一个老师大庭广众的说这种话,也不怕被人听去。万一告诉哪个领导,有你好受的。”
    “我一个小助教谁会来注意我啊?我要是那个老师啊,我就等到那个学生毕业,然后光明正大地和她在学校里牵着手、亲着嘴。嘿嘿,看谁能怎么样。”
    “你小子倒是想得美。人家小姑娘是嫌读书无聊,找个人陪她谈情说爱,好打发时间。等毕业了,有的是人追,还稀罕你这经济适用男啊?”
    “老姐,不是我说你啊。你自己一个30多岁的大龄剩女,嫉妒人家学生年轻啊,把人家说得那么不堪啊。”
    “我呸!你个死小子,我好心提醒你,你还狗咬吕洞宾了。”秦卿笑骂道,“我们学校不管老师还是学生,都是阴盛阳衰,你外形条件绝对属于极品。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啊,自己多注意了。”
    “老实说,老姐,你是不是对我也垂涎三尺啊?”
    “滚!想死啊,敢调戏你老姐我?我以后再管你,我就是小狗!”
    “别别,老姐,开玩笑的呢。”
    两个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秦卿今天上的是公共课,在第一教学楼,眼见就到了。临分开前,秦卿又特别关照道:“秦宇,你自己真的要注意啊。这种事万一遇上了,就说不清楚了。你还是把握好分寸,别和学生走得太近,特别是女学生。”
    “行,知道了。Bye!”秦宇目送着秦卿进了一教大楼,一转身刚才的一脸笑容已经没有了。老实说,他很害怕秦卿这种超准的第六感,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他不知道秦卿到底有没有发现他有事瞒她,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事情真如秦卿所说的发展,那该怎么办?
    秦宇小学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他母亲非常艰难地供兄弟俩读完了大学。秦宇很争气地争取到了公费研究生的名额,毕业后又在导师的推荐下进了A大。在外人看来,他现在是苦尽甘来了,但是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奋斗,很多时候是艰难的。虽然平时系里其他几个同事对他不错,但是人家毕竟有自己的家庭,逢年过节的总不方便老是去人家里过节。秦卿和他关系也很好,不过秦卿从来没有邀请过他去家里玩。他以前觉得秦卿和他还是有距离的,后来才发现,这个城市的人似乎在和人交往的时候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和关系好坏无关,更像是一种社交礼仪。他们不太喜欢把朋友往家里招呼,而更喜欢选择在外面的餐厅、酒吧欢聚。
    很多情况和他类似的同学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但是秦宇没有婚房,女朋友这件事情就被耽搁下来了。不管在全国房价第一高的这座城市,还是在他老家,一个男人没有房子基本就意味着没有姑娘会嫁给他。对秦宇来说,这五年之内买房子是不可能的事。家里大哥也在筹备着买房的事,根本帮不了他。要靠学校每个月4300来块的工资买房子,恐怕一辈子也别指望。他除了学校的教学,还偷偷帮人家公司做做网站之类的,挣点外块,可即使这样他依然负不起首付。
    其实,他只想有个家,而不是每天下班以后,看着别人坐着班车回家,而他却是回学校的集体宿舍。他只想有个人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听演唱会或者说说话也好,而不是每天一个面对着电脑,编着写不完的代码。他只想和周围的同龄人一样,谈一场恋爱,无论结果如何,放肆地爱一次。现在真的有个好姑娘爱他,她很单纯、很美好,她可以不计较他有没有房子,甚至在她眼里,他是个会换灯泡、会修电脑、会打篮球、会做饭的超人。
    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
    第五章 教学资料
    如果说期末考试是对学生最大的折磨,那么对于每个老师最大的折磨就是开学上交教学资料了。其实以往没有那么繁琐的,一个老师通常备了一门课,一上就是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现在教学改革了,学校年年换花样,一会儿要课程设计,一会儿要整体设计,一会儿又要项目设计。换了那么多东西,教务处自己也没办法定义,到底要老师们交个什么。
    前两年老师们就把标题给换了,内容还是按照老的教案格式交上去应付。今年教务处换了个新处长,一上来就狠狠地烧了一把火,所有课程的项目设计全部按照教务处的规定格式写。秦卿是个顶真的人,一个暑假几乎都用在了这项目设计上了。一会儿系里就要开教学例会了,就看见几个老师还在笔记本前赶项目设计。
    这是李芳芳第一次以系主任的身份主持会议,她特意提早一点到了会议室。离开会的时候过了五分钟了,才看见有老师陆陆续续走进来,还有些人进来放下笔记本又出去打电话了。
    李芳芳见状,立刻拉下脸来:“大家都忙完了吗?我们本来开会时间定的是一点半,现在都快一点三刻了。大家都是老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时间观念那么差?如果我们去上课,学生们都是这个样子,你们是什么感受?”
    其他人见李芳芳发飚了,自然也不能再打电话、做其他事情了,纷纷放下手头的事。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芳芳这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按照教务处的规定,这周大家要把本学期的教学资料都交给我。现在还有个别同志没有交,请还没有交的同志们要抓紧了。明天一早,我要统一交给教务的。我不希望一开学,我们系就有人因为迟交材料而背个教学事故。另外,那些交上来的材料,我也看过了。有的老师换汤不换药啊,标题改成了‘整体设计’,但是内容还是老一套。大家有没有仔细看过教务处的要求啊?幸亏我看了一下,不然这样交上去了,教务处还以为我们系的人做事都是这样敷衍了事的。”
    王大伟第一个不服气道:“我这门课没办法这样操作啊。大家说说看,我教《组织行为学》的,要怎么模拟个公司啊?人家中欧上这课,也都是理论结合案例分析啊。何况人家的学生都是有丰富管理经验的职业经理人。我们学生连班都没有上过一天,他们连公司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我弄什么项目化教学啊?”
    “这个什么项目化教学,用在工科的教学上是没问题的。它最早就是来自于德国的职业教育。”陈富国作为在座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与会者,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计算机系的,可以花几节课时间,教学生完成一个小程序,这个算项目教学。但是如果是历史系的呢?怎么项目化?难道要历史重演一遍?”
    其实李芳芳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算项目化,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上课算项目化,但是总不能任由老师们这样说下去,不然这工作就布置不下去了。于是,赶紧找时机把陈富国的话打断了:“就因为没有人摸索过,所以我们才要去摸索。大家暑假里都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教改培训,你们看人家一堂大学语文课,又唱又背的,上得多好啊。”
    说起那个教改培训,秦卿就想笑。某兄弟院校被评上了示范院校,于是学校趁着暑假,请他们的老师来传经送宝。大家本来以为是多精彩的改革,却发现除了工科的两门课确实有不错的改动之外,文科的那些课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不伦不类。
    一堂大学语文,老师设计的项目是“背诵古诗”、“吟唱古诗”、“学生自创一首相同题材的古诗”。背诵古诗,那是小学生的作业,不去说这个项目有多少含金量了。吟唱古诗,可是苦了老师和学生了,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曲谱,学着唱;学生呢,把心爱的流行歌曲换了个词唱。反正一节课下来,老师和学生都已经“傻傻分不清楚”在上音乐课还是语文课了。至于创作古诗,因为教改要求“多实践、少理论”,所以学生的诗基本都没有平仄规律,充其量也就是个顺口溜。这样的课程被评为精品课程,秦卿和其他的老师都觉得,应该称为极品课程才对。
    “唱个古诗就算一个项目?又不是音乐课,一个古汉语老师还要去学唱歌。这个教改啊,我看就是胡闹!”说到这堂课,陈富国这个老学究就来气。
    “陈老师说得好,他们的课我看呐,也不过如此。”李芳芳接着陈富国的话,继续说,“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用心摸索,一定能做得比他们好。我看,小秦交上来的东西就写得不错。”
    老师们顿时都看向秦卿,搞得秦卿好像做了坏事当中被抓了似的,一下子就觉得血液往脑袋上直冲。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这个道理秦卿还是懂的。
    “哪里,我也是瞎写的。教务处这么规定的,总要按照规定的格式做吧。”秦卿赶紧解释道。
    “行了,大家回头都好好再看一下教务处的规定。赶紧再修改一下,明天下班以前交给我吧。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散会。”李芳芳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效果,只能硬性规定下去,不等大家再说什么就直接散会。
    秦卿不知道最后大家有没有按时交齐材料,不过几天之后就有教务来找她。
    “秦老师,学校的督导和专家们看了一下你的教学资料。我们觉得,你这个不能算项目化设计啊。”和秦卿打招呼的是程文静。她原来是教育系的,说起来和秦卿还是一个学院的。前两年不知道怎么的,就高升到教务处,当起了处长助理。
    秦卿看见一屋子的人,有新上任的教务处长,还有督导和各个学院的负责评审的老师,顿时被这个架势给震慑到了:“这样设计有什么问题吗?”
    程文静说:“秦老师,你这样的设计还是原来的老套路啊。一上来先讲理论,然后再来个案例分析。我们要的是项目驱动,让学生们在完成项目的过程中掌握知识。”
    “那我总得先和学生说清楚症状吧。心理咨询和医院看病的套路是一样的。去医院看病,医生总得搞清楚症状了,才能治病吧。你有见过医生一上来把什么药都让病人吃一遍,然后再分析病症的吗?”
    “我们这是模拟情境啊,不是真实的场景让你看病啊,是要让学生们在实践操作中摸索啊。”
    “怎么摸索啊?你连人家什么问题都不知道,你连诊断的标准都不知道,你还能怎么摸索啊?”
    “怎么就不能做了呢?你可以让一个学生扮演有问题的病人,让另一个学生扮演心理医生啊,两个人对话。然后其它的同学可以来找他们对话的问题。”
    秦卿冷笑:“程老师,你要知道,如果不了解一种心理疾病的病症特点,学生根本就演不了病人,也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问题。”
    “那你上课前,事先和这两个学生说好怎么演啊。”
    “你都说是演了,这还是上课吗?这是大家来找茬吧。”
    “秦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
    程文静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把秦卿给彻底激怒了,她反而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紧张了。
    “你不是要让学生们自己摸索吗?”秦卿顺手将课本甩在桌上,“程助理你可以体验一下啊。各位专家们也可以来试试看啊,我现在的态度就像程助理说的那样,是有问题的。各位可以以我为例,照着这课本,一起摸索一下啊,说说看我到底是抑郁症还是强迫症啊。我正好也了解一下,我要怎么样设计我的项目。”
    这时教务处长发话了:“秦老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觉得,你这个项目设计得修改一下。你看,你的第一个项目是‘情感性精神障碍的诊断与咨询’,这个不能算项目啊。你如果改成一个一个的病例,比如什么抑郁症啊之类的,那每个病例就是个项目了。”
    “领导,你知道‘情感性精神障碍’是什么吗?”
    “小秦,我不是和你讨论这些专业术语,我们今天说的是你的课……”
    “领导,我是教师,我上课必须用这些专业术语。你不知道什么是‘情感性精神障碍’吧?很巧的,你之前不小心说对了,抑郁症就是其中一种。按照你刚才说的话,无非是把那些个你们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改成大家都知道的名词。但是领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所有的老师都这样上课,我们教出来的学生何有专业性可言。他们的课可能又是抑郁症又是躁狂症的,上得很热闹,但是他们毕业了在专业圈里混,会被同行笑话的。那时候,丢的是我们学校的脸。”
    秦卿索性豁出去了:“如果各位去医院里看病,医生连你得的病的名称都叫不全,你敢不敢让他给你看病。我再来举个例子,下个学期我会上《生理解剖》,你们觉得什么都不和学生交代,他们拿着手术刀,会切哪里?我告诉你们,是肚子,就像杀鸡杀鸭一样。他们摸索了一整节课之后,他们会觉得需要解剖的是大脑,然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像豆腐脑一样的一坨。如果不事先告诉学生各个部位神经的分布,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堆血肉模糊中找到神经。等他们摸索到的时候,实验品基本已经死透了,不能再继续实验了。我们学校没有那么多实验动物给他们这样糟蹋的,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哪里瞎摸索,人家是付了学费的,不是来给我们的教改当实验品的。”
    秦卿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眼眶都红了。她知道自己真要失控了,也不管领导在不在场,表示不奉陪:“我下面还有课,我先走了。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样上课有问题,你们可以请其他老师来上。”
    第六章 督导
    秦卿回到办公室大哭了一场,她觉得自己怎么老是被人欺负,反而像林晚枫这样不听领导话的,反而自由自在。难道自己凡事太懦弱?人善被人欺?她记得还在读研的时候,导师就这样评价她:“你呀,女孩子家太争强好胜,将来迟早要吃亏的。以后上班了,一定要好好学学韬光养晦。还有就是算得太清楚了,做人太精明了,就没有乐趣了。”秦卿本来并不以为然,她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从小学到毕业、工作,一切就按着她设想的轨迹发展。但是在经历了几次短暂的恋爱后,她开始意识到导师的话竟一语成谶。之后,她开始尽量保持低调,不再轻易地发表自己的观点,不再骄傲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但这一次,他们碰到了她的底线。做了老师那么多年,秦卿一直最自信的就是教学。大学的老师可以分成三种,一种是研究型的,他们往往走在学术的最前端,手里有大把的课题和科研经费;一种是行政型的,就像秦卿的师兄王刚那样,混个行政领导,手里握着行政大权;还有一种就是教学型的,大部分老师都是这一型的,每天上课,偶尔做点科研,手里没钱也没权,唯一的安慰就是某个毕业生在若干年后还记得自己曾经给他上过的一堂课。秦卿选择的是第三种,她不想有钱有势,只希望好好上课,学生们的口碑是她最大的骄傲。自从她进校以来,学生对她的评价年年都很好,甚至超过了那些个教授、副教授。刚才那样的评价无疑触及到了她的骄傲。
    上课前,她特意去厕所化了点妆,生怕别人看见自己哭过,突然发现自己说来说去还是要强、要面子,不由对着镜子苦笑。
    一进教室,发现有个督导在教室,秦卿立刻明白这是教务处派人来听课了。秦卿一下子打了一个小算盘,照着自己的教学设计,一上来就是一个影视视频,然后发问。
    “各位同学,上节课给大家介绍了一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接待来访者的一些注意事项,现在请大家回忆一下这些内容,指出一下刚才那段视频中咨询师做得不当的地方。我们先请今天的特别来宾、我们的督导老师来试试看。”
    督导没想到自己一上来会被提问,以前从来没有老师做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我只是来听课的,秦老师,你不用管我,按照你自己的设计上吧。”
    “没事,督导,提问也是我设计的一部分。您可以体验一下我们这门课,这样才会对这门课有更深的了解。”
    “老师,您就试试吧。不会判你不及格的。哈哈……”不知道是那个大胆的男生,冷不丁冒出这一句,全班都哄闹起来。
    “同学们,安静。”秦卿清清嗓子,“我们先听一下非专业的人士意见,再比对一下你们自己的意见,我们看看者之间的差距。”
    忘记了是谁说的,一个老师进了教室,世界就是属于这个老师的。不管在教务处,那些人怎么评价,秦卿此刻在这个教室主宰着一切。秦卿性格里蛰伏多时的张扬跋扈豁然苏醒,管你是督导还是教务处长,在这里,她才是说了算的人。督导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几点,不过没一点说在点子上。
    秦卿微笑着朝他点头,然后叫了一个女生起来回答。女生很认真地拿着笔记,边对照边回答:“首先,按照咨询师的职业守则,他不应该答应,来访者要求与他做朋友的要求。第二……”
    那女生回答得非常全面,并把督导说错的地方一一指出。秦卿很满意地让她坐下,并观察了督导的脸色,看见督导面露难色。她是很得意,终于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此刻只图出口恶气的快感,顾不得当年导师的批评了。
    “今天我们上课的内容是来学习一些常见的心理问题。首先,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孤癖’和‘孤独’……”秦卿按照自己的计划,原封不动地将临床症状、诊断标准、区别等一一讲完,再放案例视频给学生看。
    下课铃声响起,秦卿很顺利地将整节课上下来。督导按例这时走过来,和秦卿作当面的反馈。正巧,几个学生还围着秦卿问问题,秦卿特意非常仔细地一一解答了他们的所有问题。直到下节课快开始了,学生们才离去,督导才能走上去和秦卿说话。
    “小秦啊,看得出来你在这上面花的心思,那些教学视频看得出来,都是你事先剪辑过的。我听过我们学校很多老师的课,他们也有人用心准备,但是就事没有这样的课堂效果。你的课上得很好,难怪你来3年,学生们年年喜欢你的课啊。你是块上课的料。”
    秦卿听督导这么说,心里很是得意,这点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
    “但是,小秦啊。你是学心理学的,你应该比我更懂得人的心理。我们抛开这节课讲,我们讲一些私话。要想做好事,先要做好人啊,特别是在我们这样的事业单位里。你的课上得好,没错,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师上得好。而且有些老师课上不好,但这课啊,也照样给学生开。”
    秦卿立刻反应过来,知道督导指的是什么。她不作声,想听听这个督导到底准备怎么样。督导看她不吭声,就继续讲:“小秦啊,我今年就要退休了。像你这样的年轻老师看了很多,你们系那个钱老师也是我看着进校的。学校为什么不考虑她做系主任啊?和李芳芳比一比,你就知道了。”
    秦卿想起来,她刚进来的那年正巧赶上学校对老师的基本课时量作调整。一个老师的工作有很大部分是按照一周上课的时数来计算的。一般一个教授一周要上满4节课,副教授是6节课,讲师是8节课,助教是10节课。每节课按照不同老师的职称,会付给老师课时费,再加上这个老师的基本工资、津贴等,就是一个老师每个月的薪水。如果一周不满这些课时,那么就要扣这个老师的基本工资;如果超过了基本课时,超过部分还会额外给老师一部分超课时补贴。但是一般老师都不太愿意超课时,因为报酬太少了。教授一节课也就70元,副教授60元,秦卿这样的讲师才50元,助教只有40元。就算超课时也就多10元一节。大学老师的45分钟,要比钟点工还便宜。
    当时学校决定把老师们的标准工作量统一上调,这引起了很多老师的不满。秦卿这样的新老师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像钱卫红、陈富国这样的资深教授就不会善罢甘休了。那年期末的全体教师大会上,以陈富国这样的几位“长江学者”为首的教授团就联名提出了抗议,钱卫红也是其中之一。之后因为这一百多位教授的抗议,上调基本工作量一事最终不了了之。
    “我做了30多年的大学老师,每隔5、6年就会来个教学改革。改来改去,该怎么上的还是得怎么上,但是形式上总是要有些变化。我们老师要面对领导的考核,领导们也要面对他们领导的考核。”督导边收拾听课材料,边讲,“现在正好是教学改革,人家学校改,我们学校不改,我们在面临上级领导检查的时候就是落后的。知道落后意味着什么吗?专项建设经费、专项课题等等,这些都和我们学校没关系。最后影响的还不是你们这样的年轻老师的前途吗?”
    “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学校不能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评我的课啊。不说派个专门学心理学的,好歹派个学医学的或者是教育学的。总之有点基础的来评,否则不是外行领导内行吗?”
    “哈哈,小秦啊,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督导笑道,“我们学校那么多学科,你难道还要求教委来审查的时候,每个专业还配套一个专家评审?他们可能压根就觉得你那什么心理学是伪科学呢。你到时候怎么办?还像今天一样对他们甩课本啊?”
    “我……”秦卿虽然心里气氛,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小秦啊,系里为什么派你来接收校内评审?你知道吗?”
    “李老师说,我的教学设计写得符合标准。”
    “是呀。你可能不知道,每年你们系的课程评比都是我来统计、评审的。你从进来到现在,不管是系主任打分还是学生打分,你都是前三名的。说明你作为老师,这上课的基本功是非常扎实的。但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你的工作态度。今年你的教学材料就说明,你呀,对这个工作很认真。你们心理学不是有句话嘛,态度决定一切。所以啊,你们主任才推荐你来参加校内评审。”
    说了半天,秦卿算是听明白了。整个系除了她,可能也就是李芳芳把课改当回事了。李芳芳选不出别人,就把秦卿的教学设计交给教务处了。什么态度决定一切,摆明了是看准了秦卿是个听话的主儿,任由教务处挑刺儿,也不敢反抗。把秦卿的课判个不及格,好威慑一下系里其他的老师。谁知道,秦卿平时和和气气的,发起小姐脾气来竟然那么大。
    “这么说,我还真不识好歹,辜负了我们家领导对我的期望了。”秦卿冷笑。
    “也不是这么说,其实你的课老实说也没有大问题,只是换个说法。就像你说的,万一教委派来的,也是个心理学外行怎么办呢?所以啊,你呀还是改一下你的项目名称。”
    和督导分开后,秦卿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细细想想督导的话,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不是在为学生们上课,而是在为领导们上课。如果按照这样的改法,不知道于丹、易中天这样极富个性特点的教授们还会不会上课了。不过,好在教委的所谓专家们是不会去评论这些名家的课的,那样只会体现出他们的愚蠢和无知。这就是有名的马太效应,其中的道理秦卿很久以前就懂,但是自己亲身体验一遍,感觉却是不好。不过还是要感谢这个督导,不然自己傻乎乎的,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呢。
    第七章 教学事故
    周三秦卿原本没有课,不必来学校的,不过前一晚收到学院的通知,要求所有老师周三下午到学校开会。看这个架势,秦卿料想,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果然,下午会议还没有开始,那些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开始提前揭晓今天会议的主题“教学事故”。作为老师来说,最头痛的就是摊上“教学事故”,就像医生害怕“医疗事故”、司机害怕“交通事故”那样,一起“教学事故”很可能意味着一个老师一整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本认定为教学事故的情况有很多种,比如老师上课迟到、不经教务处批准随意调课、上课内容和教学计划严重脱节、老师在课堂上言行不当等等,所有老师都会对这些条条框框慎之又慎,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会遇上。一般发生教学事故了,也就是全校通报批评一下,然后扣点奖金也就算了,但是像这样郑重其事地开全院大会,倒是很少见。
    因为这起教学事故不是普通老师犯的,而是教务处犯的。从来打人家板子的家伙们,有一天自己也栽在教学事故上,这很难让广大小老师们保持平静,大家开始以一种无比欢欣鼓舞的心情期盼着大会的开始。
    院长和其他领导们终于都到了,大家静静地等待着院长的讲话。
    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始今天的话题:“各位老师,今天我们开这个会,是希望大家能端正工作态度,我在这里再次强调,我们学院要继续保持‘零教学事故’记录……”
    等一下,下面的小老师们都傻眼了,貌似在座没有人犯错啊,怎么院长的调调像是在批评某个老师工作不认真啊。
    “相信在座的有些同志已经知道了,因为教务处一些老师的工作失误,导致这次全校两个年级的英语补考考卷答案外漏。这是一个相当惨痛的教训,是在告诫我们每一个老师,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对待工作一定要全神贯注……”
    院长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秦卿在下面听得很失望。本来是希望能听听那些动不动就对老师们上纲上线的行政管理人员如何自我批评、自我惩罚的,现在却变成了大家一起来接受批评教育。
    突然后面有老师插了一句话:“院长,这个教学事故最后定了没有啊?准备怎么处理啊?”
    这一句话就像是油锅里的一滴水,顿时安静的会议室里好像炸开了锅。很多老师没有耐心再听领导的教诲了,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我们迟到2分钟,他们就给我们定个三级教学事故,就扣奖金。他们自己犯错了,怎么连个事故说明都没有啊?”
    “就是啊。平时动不动就拿教学事故吓唬我们,这下轮到自己了,还是全校性的教学事故呢。看他们怎么收场?”
    老师们对于教务处的严刑峻法一向是心有余悸的,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一吐往日的不满,几乎所有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参与这个话题。
    “嗯哼,嗯哼,”院长眼见会场人声鼎沸,急忙提高分贝,“同志们,安静。最终这个事故怎么认定,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我们在此也不作讨论。今天叫大家来的目的,是希望每个同志都能引以为鉴,杜绝此类事故在我们学院发生。我在这里表个态,对于教学事故我们一定要严防死守。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们学院有老师发生教学事故,不要指望我出面,为你们说情。你们有人说我很爱面子,没错的,我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所以不要给我丢脸,不要给我们的学院丢脸!”
    话音刚落,刚才热闹沸腾的场面顿时不复存在,下面的老师们都沉默不语,有什么会比一个靠不住的领导更让下属们灰心的呢。秦卿此刻很纳闷,院长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如此打击团队凝聚力的话,如此官僚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大学教授、一个学校中高层管理者之口。老古话怎么说来着?死要面子是吧,迟早要活受罪的。
    散会后,秦卿回到办公室,上网收邮件时,发现有一份教务处发给她的邮件。打开邮件一看,“收信人”一栏中密密麻麻的人名,几乎是整个学校通发了,主题是关于这起教学事故。一共有2个附件,第一封是学院对于这起教学事故的最终认定:一级教学事故,给予事故当事人扣除一个季度奖金和本年度考核“不合格”的处罚。秦卿突然发现,教务处处长的大名赫然列在了事故当事人的第一位。第二封信是教务处处长本人写的“道歉信”,里面丝毫没有提到到底怎么会把有答案的考卷发给考生的,也没有提到到底是谁印的考卷,只是把这个事故一口给认下了。
    下班路上,林晚枫坐着秦卿的小车,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和秦卿讨论着这起非同寻常的教学事故:“亲爱的,你看同样是领导,人家教务处那领导绝对是女中豪杰啊。那个道歉信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的人给供出来。再看看我们那个院长,我们都还没犯错误呢,他就急着和我们划清界限了。唉,真是心寒啊!”
    “要不你明天毛遂自荐,轮岗去教务处吧。”
    “不是说我想去教务处,我只是觉得咱们这领导实在不给力啊。”
    “那怎么办呢?人家是领导,你总不能要求领导为你改变吧。”
    “我是觉得,怎么在我们学校越是优秀的领导就越惨,越是官僚的领导倒是越做越滋润。这个违反管理学原理啊!你看机电学院的老院长,每年教代会上都要帮我们广大小老师们提一大堆提案。结果呢,被调到关公委去关爱下一代了。一个教授,去关公委,不是糟蹋人才吗?我们这院长,上任快三年了,像个暴君似的,每个礼拜开会都要进行批评再批评,搞得我们学院怨气冲天。这种‘领奖我去,背黑锅你来’的人,结果年年被评优秀。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可能也算是一种中国特色吧。”
    “不能够吧,人家学校总不像我们这样吧?”
    “人家学校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卿说道,“我有个师妹现在在G大学生处。他们那个处长不但处里的老师们都讨厌他,就连教务处、科研处的领导还有其他几个学院院长也不喜欢他。几个大部门聚在一起开会,好事总是他抢着去做,坏事总是踢给其它部门。可以说,做人失败到极点了。可人家每年想着法儿搞这个文化节、搞那个比赛的,就是有办法让校长、书记喜欢,据说马上就升校长助理了。”
    “不会吧。这么说起来,我们学校还算不错了?”
    “起码还有一些人,是愿意说实话、办实事的。”秦卿停顿了一下,“不知道那些一本的重点学校是怎么样的管理制度。会不会比我们学校好一些。”
    说到重点院校,秦卿和林晚枫都沉默了。就像所有的考生渴望进名校一样,老师们也是有名校情结的。产生这种情结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名声,很多时候是出于更加现实的考虑,比如更优厚工资待遇、更人性化的管理制度。名校意味着更多的科研经费,老师们不用为了申报一个课题争得暗潮涌动;也不用为了全校仅有的三个‘访问学者’名额,吵得面红耳赤;更不用为了没有足够的多媒体教室而发愁。但是不是谁都能进名校的,大家不但要比专业素养,很多时候还要比师门出身。如果你的导师是某科学的重量级人物,那就意味着可能更容易受到名校的青睐。而如秦卿和林晚枫这样师门平平之辈,进名校的机会只有去应聘一些行政岗位。对于大多数博士、硕士来说,“老师”是指站在讲台上为学生答疑解惑的人,而不是每天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人。所以他们宁可选择去低一级的院校做老师,而不是去名校做行政。
    第八章 评估专家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经历了4轮课程改革再改革之后,在所有老师、行政工作人员和学生们都已经不堪疲惫之时,评估专家们终于要来了。对于学校所有的人来说,这就好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很多人都已经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管这次评估的结果如何,赶紧评吧,好歹给个痛快,等待评估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秦卿开着车正准备去车库停车,看见秦宇塞着一嘴的东西,毫无帅哥形象地在走过来。
    “秦宇,干什么呢?吃得那么狼狈?”
    “老姐,你不知道。我们学院规定,为了迎接评估,所有老师学生都不准除了食堂以外的地方吃早饭。这不,我得赶紧吃,吃完了才能进楼。”
    秦宇上课是在计算机机房,有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两台电脑有故障。为了不影响上课,他们系的老师一般都会提早一刻钟到教室,检查每台机器是否都正常。遇到第一节有课的时候,他们会带着早饭去计算机楼,检查完电脑,他们可以在教师休息室里吃早饭、抽根烟。现在这规定一出,秦宇就不得不在楼外面吃完了。
    “对了,老姐。你认不认识封孟力?据说以前是我们学校人文学院的。”
    “认识啊。”
    封孟力其实叫封勐,因为“勐”字很生僻,所以大家开玩笑,叫他孟力。不过秦卿进校之后没几个月,他就走了。
    “怎么了?”
    “你没看学校的通告啊?这次的评估专家组秘书就是他。”
    “啊?怎么会是他啊?这下完了,估计评估过不了了。”
    “老姐,怎么你和老魏一个说法啊?他到底何许人也?”
    “这个说来话长,你赶紧去上课。等中午没事了,姐姐再和你慢慢讲。”
    “那你就长话短说,不然我没心思上课了。刚才问老魏,他也来你这套。你们几个老家伙,太讨厌了啊!欺负我这新人。”
    “嗨!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对了,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师生恋被开除的事?”
    “记得啊。”秦宇突然压低了声音,“难道,他是男主角?”
    “嗯。那时候学校为了照顾学校和他的名声,叫他自己提出辞职。”
    “那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事就和我们学校过不去吧。学校不是挺给他面子了吗?没给他宣传事迹啊。”
    “但是全校老师都知道啊。而且他一直到最后他都坚持说和那个学生是清白的。”
    “那学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了吗?”
    “这个就复杂了,回头再和你说吧。你赶紧上课去吧,别摊个教学事故啊。”
    看着秦宇进了楼,秦卿不禁感慨,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秦卿记得新教师培训的时候,封勐还作为优秀教师,来给她们这些新老师上过一次公开课。他虽然是北方人,长相却很南方,白白净净的,说话不紧不慢,让人觉得又斯文又沉稳。这样的男人,有小女生喜欢也不奇怪。所以她看见秦宇的教师节礼物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封勐。封勐离开学校那年,他已经评到了副教授,可以说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就因为一封举报信彻底告别了教学生涯。
    秦卿到了办公室,发现李芳芳也在。
    “早啊,李老师。”
    “早,小秦。”李芳芳自从代课的事件之后,就对秦卿的态度大有改观,“小秦,看通告了没有啊?封勐竟然是评估小组的秘书哦。”
    “是呀,我知道了,也吃了一惊。他后来去干什么了啊?怎么混到评估组去了?”
    “据说他第二年就考上了教委公务员。那时候后政审,还是他们人文的院长接待的呢。”
    “那这么说来,我们学校还是挺厚道的,当时也没有提什么负面意见。”
    “是呀。但是他始终是抱着情绪走的呀。我估计这次评估啊,凶多吉少。你知道吗?学校本来安排了刘正学去接待了,后来临时换成了别人。”
    “刘正学不是学校办公室副主任吗?接待领导这活,是他的本职工作啊。干嘛换啊?”
    “小秦,你不知道啊?当年就刘正学坚持把封勐开除的。”
    “啊?不是说他们人文学院研究决定的吗?”
    “院长的意见也就是参考。再说了,封勐当年就是他们院长亲自招进来了。为了封勐的事,他还找过校长谈了好几次。本来是希望,给个严重警告就算了。谁知道,刘正学不同意,他坚持要封勐走人。”
    “刘正学搞什么啊?他和封勐有仇啊?”
    “这个事啊……我和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别人啊。”
    “好,保证不说。”秦卿举起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
    李芳芳朝秦卿招招手,示意她走近点:“你那时候还没有进来,所以不知道。那时候学校准备提拔刘正学做办公室主任的。结果中层干部会议的时候,人文学院的院长提出了反对意见。就因为他的意见,刘正学一直没被扶正。你看,到现在办公室主任还是科研处处长兼着呢。”
    “那刘正学和封勐过不去,也没什么意思啊。人家一个小老师又没得罪他。”
    “谁让封勐是人文学院的人呢。打狗看主人啊,刘正学其实是在变相示威。而且因为这个事情,人文学院那年的优秀评选啊、先进集体啊统统没份。”
    “他可能想不到,人家外面转了两年,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领导了。”
    “是呀,所以呀,得罪人的事情啊还是少做。”李芳芳顿了顿说,“就拿我来说,我也不想做什么系主任的。我一个教授,难道一个月还差这1500块的主任津贴啊?还不是领导要求的嘛。这下好,把钱老师还有其它几个老师都给得罪了。”
    “嗨,没有的事。李老师,你多心了。再说了,这系主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最后还是要有领导来拿主意。说到底,服从组织安排就是了。”
    “说得是啊,小秦啊,还是你懂道理。”
    秦卿暗笑,其实她什么都不懂,既不懂封勐为什么要被开除,也不懂李芳芳为什么会成为系主任,背后的答案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老家伙们告诉她的吗?
    第八章 评估专家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经历了4轮课程改革再改革之后,在所有老师、行政工作人员和学生们都已经不堪疲惫之时,评估专家们终于要来了。对于学校所有的人来说,这就好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很多人都已经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管这次评估的结果如何,赶紧评吧,好歹给个痛快,等待评估的日子实在太痛苦了。
    秦卿开着车正准备去车库停车,看见秦宇塞着一嘴的东西,毫无帅哥形象地在走过来。
    “秦宇,干什么呢?吃得那么狼狈?”
    “老姐,你不知道。我们学院规定,为了迎接评估,所有老师学生都不准除了食堂以外的地方吃早饭。这不,我得赶紧吃,吃完了才能进楼。”
    秦宇上课是在计算机机房,有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两台电脑有故障。为了不影响上课,他们系的老师一般都会提早一刻钟到教室,检查每台机器是否都正常。遇到第一节有课的时候,他们会带着早饭去计算机楼,检查完电脑,他们可以在教师休息室里吃早饭、抽根烟。现在这规定一出,秦宇就不得不在楼外面吃完了。
    “对了,老姐。你认不认识封孟力?据说以前是我们学校人文学院的。”
    “认识啊。”
    封孟力其实叫封勐,因为“勐”字很生僻,所以大家开玩笑,叫他孟力。不过秦卿进校之后没几个月,他就走了。
    “怎么了?”
    “你没看学校的通告啊?这次的评估专家组秘书就是他。”
    “啊?怎么会是他啊?这下完了,估计评估过不了了。”
    “老姐,怎么你和老魏一个说法啊?他到底何许人也?”
    “这个说来话长,你赶紧去上课。等中午没事了,姐姐再和你慢慢讲。”
    “那你就长话短说,不然我没心思上课了。刚才问老魏,他也来你这套。你们几个老家伙,太讨厌了啊!欺负我这新人。”
    “嗨!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对了,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师生恋被开除的事?”
    “记得啊。”秦宇突然压低了声音,“难道,他是男主角?”
    “嗯。那时候学校为了照顾学校和他的名声,叫他自己提出辞职。”
    “那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事就和我们学校过不去吧。学校不是挺给他面子了吗?没给他宣传事迹啊。”
    “但是全校老师都知道啊。而且他一直到最后他都坚持说和那个学生是清白的。”
    “那学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了吗?”
    “这个就复杂了,回头再和你说吧。你赶紧上课去吧,别摊个教学事故啊。”
    看着秦宇进了楼,秦卿不禁感慨,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秦卿记得新教师培训的时候,封勐还作为优秀教师,来给她们这些新老师上过一次公开课。他虽然是北方人,长相却很南方,白白净净的,说话不紧不慢,让人觉得又斯文又沉稳。这样的男人,有小女生喜欢也不奇怪。所以她看见秦宇的教师节礼物时,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封勐。封勐离开学校那年,他已经评到了副教授,可以说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就因为一封举报信彻底告别了教学生涯。
    秦卿到了办公室,发现李芳芳也在。
    “早啊,李老师。”
    “早,小秦。”李芳芳自从代课的事件之后,就对秦卿的态度大有改观,“小秦,看通告了没有啊?封勐竟然是评估小组的秘书哦。”
    “是呀,我知道了,也吃了一惊。他后来去干什么了啊?怎么混到评估组去了?”
    “据说他第二年就考上了教委公务员。那时候后政审,还是他们人文的院长接待的呢。”
    “那这么说来,我们学校还是挺厚道的,当时也没有提什么负面意见。”
    “是呀。但是他始终是抱着情绪走的呀。我估计这次评估啊,凶多吉少。你知道吗?学校本来安排了刘正学去接待了,后来临时换成了别人。”
    “刘正学不是学校办公室副主任吗?接待领导这活,是他的本职工作啊。干嘛换啊?”
    “小秦,你不知道啊?当年就刘正学坚持把封勐开除的。”
    “啊?不是说他们人文学院研究决定的吗?”
    “院长的意见也就是参考。再说了,封勐当年就是他们院长亲自招进来了。为了封勐的事,他还找过校长谈了好几次。本来是希望,给个严重警告就算了。谁知道,刘正学不同意,他坚持要封勐走人。”
    “刘正学搞什么啊?他和封勐有仇啊?”
    “这个事啊……我和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别人啊。”
    “好,保证不说。”秦卿举起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
    李芳芳朝秦卿招招手,示意她走近点:“你那时候还没有进来,所以不知道。那时候学校准备提拔刘正学做办公室主任的。结果中层干部会议的时候,人文学院的院长提出了反对意见。就因为他的意见,刘正学一直没被扶正。你看,到现在办公室主任还是科研处处长兼着呢。”
    “那刘正学和封勐过不去,也没什么意思啊。人家一个小老师又没得罪他。”
    “谁让封勐是人文学院的人呢。打狗看主人啊,刘正学其实是在变相示威。而且因为这个事情,人文学院那年的优秀评选啊、先进集体啊统统没份。”
    “他可能想不到,人家外面转了两年,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领导了。”
    “是呀,所以呀,得罪人的事情啊还是少做。”李芳芳顿了顿说,“就拿我来说,我也不想做什么系主任的。我一个教授,难道一个月还差这1500块的主任津贴啊?还不是领导要求的嘛。这下好,把钱老师还有其它几个老师都给得罪了。”
    “嗨,没有的事。李老师,你多心了。再说了,这系主任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最后还是要有领导来拿主意。说到底,服从组织安排就是了。”
    “说得是啊,小秦啊,还是你懂道理。”
    秦卿暗笑,其实她什么都不懂,既不懂封勐为什么要被开除,也不懂李芳芳为什么会成为系主任,背后的答案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老家伙们告诉她的吗?
    秦卿下课已经快十二点了,因为怕食堂人多,她喜欢先会办公室坐一会儿,等人少点了在去。她到食堂时已经快十二点半了,食堂里的人也少了很多,只有零星的几张桌子还有老师围着在吃饭。秦卿一眼扫过去,发现没有自己认识的老师,于是找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了下来。正埋头吃着,感觉对面有人坐下来,秦卿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封勐。
    “封孟力,你不是做专家小秘去了吗?怎么沦落到来教师食堂吃饭啊?”
    “那不是放心不下你们这些老同志嘛!所以吃完了,还特意想到这里来走走,看看是不是能遇到个把相熟的。”
    秦卿朝封勐眨眨眼,让他凑近点,低声问:“怎么样?故地重游,是不是感触良多?”
    封勐笑笑道:“是呀,我以前也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到这个学校来了。”
    “哎,你别怪我八卦啊”秦卿继续低声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都没和我们说,就走了啊。”
    “当年的事啊,我也不想说了,反正都过去了。”
    “我听说,那个学生人家可是真心实意要跟着你的啊。后来怎么样了?”
    “小秦,两年不见,你怎么也这么八卦了啊?”
    “我那是关心你,不知道你现在重新回到这里是不是会有心理阴影。用我们心理学的话来说,就怕你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最后影响了你的专业眼光,把我们学校直接拉进黑名单。”
    “你其实最关心的是最后这句话吧?”封勐笑道。
    “不是。”秦卿一脸正经地说,“真心关心你。我最近才知道,因为某些人,那个时候你挺艰难的。”
    封勐也收敛了笑脸:“都过去了。在这件事情上,我自己确实是违反了校纪校规的。”
    秦卿瞪大了眼睛:“你和那个小姑娘……来真的啊?”
    “她是院长的研究生,因为院长经常忙着一些行政事务,所以有的时候一些专业问题我会替她看看。再加上我和她是老乡,我们就熟起来了。”
    “那你可以等她毕业啊。我记得她那时候已经研三了吧?”
    “我本来的意思也是这样,但是她有她的打算。她希望能留校做老师。你也知道,我们学校招老师,至少得博士。除非是名校毕业再有名师推荐,才会考虑的。她这个条件留下来也就是做个辅导员。于是,她希望我能出面,和校领导还有人事处的人沟通沟通。你也知道,不要说我一个小老师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就算有那么大的面子,我也不好意思开口的。而且我觉得,她好歹也是个研究生,就算不留在高校,也一定有其他的出路。但是她不愿意,她觉得是我不愿意帮她,玩弄了她的感情。于是,写了封检举信。”
    “那你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个啊?”
    “当然没有。她比我小九岁,还很单纯,我也怕她万一哪天后悔跟着我这个穷老师。我怎么敢随便啊。我本来是想,等她毕业了,见过了双方家长,我们的事才算定了。”
    “切,搞了半天就是一段柏拉图式的感情啊。唉,这样看来,你还真是被吭了。”
    “那时谁知道啊。平时看看这些学生们都又单纯又可爱,谁知道背后的功利心那么强啊。所以后来他们说我乱搞男女关系,我坚决不承认。我和她之间是很单纯的恋爱关系,根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错,这是对于你来说。对于那个女的来说,你们的关系绝对不单纯,她是在用她的感情去换一个高校教师的工作。”
    “也许是吧。只能说我自己当时没有坚定立场啊。有时候回头想想,学校有这样的规定,也是有它的道理的。让大家都有所顾忌,其实也是变相地在保护老师。”
    封勐边陪着秦卿吃完饭,边说着自己考公务员以及到教委以后的工作经历。临末两个人要分开的时候,秦卿突然问了一句:“封勐,你现在做得开心吗?”
    封勐先一愣,然后笑了笑,道:“还是在学校的日子最开心。”
    秦卿很想问他,开心是因为那个女孩子还是因为这个工作?但是最终没有开口,现在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人活着,总是要往前走的。
    第九章 自杀
    紧张的气氛随着评估专家们的离开,逐渐在空气中消散。没有了没完没了的教学检查,也没有了一周一次的动员大会,师生们的生活逐渐回到了正轨上。秦卿很享受眼下的生活,每周一、三、五到校上课。在不用上课的日子里,周二她给自己报了一个瑜伽健身班,周四去一家咨询公司兼职做心理咨询,双休日可以悠哉游哉地自驾游或者聚会去见见朋友们。
    周三上午是秦卿很喜欢上的《异常心理学》,不仅因为这门课是她的专业所长,而且学生们的反应也好,再加上教室正好紧挨着景观湖,整个课堂氛围都非常融洽。秦卿刚刚复习完上周的内容,准备开始上新课,突然听见后排的一个男生大叫起来:“哇,你们快来看,下面的湖上好像飘着一个人。”
    “啊?!”轰的一下,整个教室都炸开了。
    秦卿第一时间并不相信,但是看见越来越多的学生趴在窗口上,她也只好走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教室在三楼,站在窗口望下去,果然有一个人浮在水面上,看不清脸,但是从衣着来看,像个女学生。秦卿凭着那么些年的专业知识,她立刻意识到,出事了,而且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更多的学生看到这一幕。
    “大家注意了,现在是上课时间,请大家一定保持安静。”秦卿一面竭力想要让学生们不要发出声音,避免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发现这一情况,一面赶紧打电话给院长汇报情况。
    “院长,我在三教,我发现景观湖上面飘着一个人,可能是尸体。现在我班上的很多学生都在看了。您最好赶紧通知有关部门,把人弄上来。”
    “啊?好,你先稳住学生,叫他们不要乱动。我现在报告校长。”
    秦卿很焦急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班上的学生被她一一叫回了座位上。但是,她听见了其他教室里发出的声音,她知道,一定有更多的人看见了。
    “有警察来了。大家来看啊,有人去捞尸体了。”刚刚平静一点的教室再次因为后排一个男生的话而沸腾起来。几个好奇的学生已经顾不上秦卿的要求了,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趴到窗边看起来。当然其他几个教室的窗口,也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谁再看?就不用考试了,这门课肯定不及格了!”秦卿第一次拿出考试来施压。
    果然这招还是有用的,学生们迫不得已回到了座位上,之后靠窗坐的几个男生,还在偷看。
    “康臣,你们几个再看,就不用考试了。”秦卿一脸生气地样子,“给你们上了大半个学期的心理课,都白上了。遇到这样事件,你们一个个竟然都像菜场的阿姨看热闹一样,没有一个人能采取正确反应的。”
    “不是,老师。”名叫康臣的男生委屈地说到,“我们第一次遇到,真的很好奇。我不是觉得这个事情好玩,只是好奇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会怎么办?”
    “好。”秦卿看学生们也没有心情再上课了,索性临时更换一个主题,“我来告诉你们,接下来的事。大家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举手提问……”
    下课铃响起,秦卿趴在窗口看了一下,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了,湖边还圈着警戒线,还有两个警察和学校的保安在说着些什么。很多学生都围在警戒线周围,还在好奇地观望着,不想离开。
    秦卿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就收到了院长助理发的短消息,说下课后,第一时间去第四会议室开会。秦卿赶紧掉头,去会议室。
    一进去,发现心理系的老师除了今天没课的,在校老师都到了。除此以外,心理咨询中心的5个老师也在场,还有新闻系、法律系、保卫处等等一些人,王刚作为校长助理也随后到场了。
    “各位老师。”王刚一到,连水都不喝,立刻直奔主题,“刚才我们学校的景观湖上发现了一具女尸。具体身份还没有确认,不过八成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现在召集大家来,就是来商量一下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各位心理系的老师,因为我们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人手有限,这次围观的同学又多,所以需要各位能够友情客串一下咨询师,帮着对相关的学生做一下心理援助。保卫处的同志们要配合一下警署的工作,尽快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除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家长遇到不讲理的家长,可能会和学校发生纠纷。法学院的老师们,还需要你们多费费心,看看我们可以才去哪些行动,尽量争取主动权。还有黄教授和吕教授,你们新闻系平时和媒体接触多,关系好,这里要拜托你们去和媒体的朋友打个招呼,把这件事对我们学校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秦卿暗暗佩服王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理清楚思路,把各方能动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了。难怪他四十不到,就已经是副处级干部了。
    王刚喝了口水,继续说:“各位老师,现在是一个敏感时期。虽然评估专家走了,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没出来。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我们整个的评估工作,那么全校这一年来的努力都算白费了。所以,我恳请大家能齐心合力,帮助学校度过这个难关。”
    “小王,这个事情是全校的事情,我们都是学校的一分子,肯定要尽心尽力的。”人文学院的院长带头表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好的,太感谢各位老师们了。那现在我们与会的这些人,就算是我们这次事件的危机干预小组成员了。我作为组长,大家有什么提议、问题都可以跟我反映。我们从今天开始,一天早晚两会,在这个会议室,互通一下各自工作的进展。大家有意见吗?”
    “那一早有课的老师怎么办啊?”
    “我们接下去每天提早半小时到校,下午三点半以后所有人都没课了,利用这两头空余的时间开会。当然了,这些时间我回头会给大家计入工作量,折算成课时费。”
    整个安排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所有人都表示没有意见。什么叫危机管理?什么叫压力管理?什么叫领导水平?现在这件事情上,王刚已经非常好地演绎了这些问题的标准答案。秦卿原来以为,自己在课堂里采取的那些措施已经算是专业级的了,现在和王刚一比,那简直是小儿科。
    傍晚按照约定,秦卿三点半到了第四会议室,发现对面的第二会议室里人影重重,甚是热闹。法律系的吕毅弘比秦卿先到,看见秦卿,朝她指指对面。
    秦卿疑惑地问:“家长到了?”
    吕毅弘点点头,悄悄说到:“已经认了尸了。现在要学校赔200万。”
    “什么?200万?他们准备发死人财啊?”
    “他们说,孩子周日回学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在学校里竟然就这样没了,学校要负全责。”吕毅弘苦笑着摇头,“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家长啊,我们学校有的头痛了。”
    “那警方的调查结果怎么样啊?这个学生是不是患有抑郁症还是遇到什么情感问题,所以自杀啊?”
    “小秦,你对外可千万别说自杀啊。”王刚正好推门进来,听到了秦卿的话。
    “啊?为什么啊?”
    吕毅弘解释道:“如果是自杀的话,那保险公司可是一毛钱也不赔的,所有钱都要我们学校掏的。如果是失足坠河的话,属于意外事故,可以让保险公司赔偿的。”
    “哦!还有这种说法啊!”
    吕毅弘接着说:“现在只希望警方找不到遗书或者遗言之类的东西,这样就没办法证明是自杀了。”
    “小秦,你接下来的工作是配合一下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王刚说到,“给出事学生的那些室友、同学做一下检查,看看有没有人因为这个事情而产生异常情况的。”
    “师兄,对面那几个家长你都搞定了?”
    “没呢,让老黄先挡着。”王刚直皱眉头,“我现在也犯愁呢。这家子人都不是讲理的人,而且还来了个外婆,七十多岁了,我看着都觉得头痛。大老远地从市郊赶过来,你们说,万一老太太一激动,出了点什么状况,那又平白多出一件事情来。”
    “哟,王老师,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要关照你了。千万不要安排他们住在我们学校的宾馆啊,这人在学校里,出了事可都是学校的事啊。宁可多花点钱,安排他们去学校对面的锦江之星住吧。”
    “老吕,你说得对。我得赶紧通知办公室,赶紧联系锦江之星。不能让他们住在我们校园里面。”
    王刚边说边往外走,急急忙忙去找人安排住宿的问题。秦卿再次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王刚和吕毅弘他们,一下子就抓住了矛盾的核心,而她还在傻乎乎地琢磨这个学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想不开轻生了。就算让她把这个问题研究清楚了,顶多也就是当作一个典型个案发表一下,于眼下实际问题的解决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这可能就是领导和普通老师的区别,领导们太忙了,他们要疯抓评估、排名、基地、报点等等各类多如牛毛的教委考核项目,所以他们没有时间来关心学生们身上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秦卿从会议室退出来,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回头发现是王慧。
    “亲爱的孩子他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就这个礼拜。”
    “怎么想回来了?斗争有什么结果了?”
    “我们学校党委副书记的丈母娘病了,住在我老公的医院。最近书记经常去医院探病,我老公逮了个空,和他反映了一下我的困难。人家二话不说,立刻就办了。我现在每天晚上回家,不用住校。以后反应问题啊,还是要直接找大领导。那些中层干部就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官不大,官僚作风却不小。”
    “呵,要不是你家老公是主任医生,你以为他会特意为你去和学工部打招呼?”
    “不会吧,我老公是胸外的,他丈母娘住的是骨科。”
    “你能保证,他们家将来没有人会去看胸外吗?不如现在卖个人情给你,将来有需要了,好办事。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钱还在,人没了。为了防止人间惨剧的发生,要现在就做好准备工作。”
    “有点道理哦,难怪我那天和我老公说,书记人不错,他笑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还不告诉我,叫我自己想。原来是笑我傻啊。你不错啊,学心理学学成个人精了。”
    “我还人精?我要是人精,我就不会混到现在还是小老师了。你没见我们系里那一个个的,那才叫人精呢。你呀纯粹就是学物理学傻了的傻妞。你没看见,我这几天在那个事故处理组,看见王刚、吕毅弘他们几个,那精明得,滴水不漏啊。”秦卿突然意识到,出事的学生是属王慧所在的学院,便问她,“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为什么想不开啊?他们都三缄其口,不说原因,我虽然人在事故组里,却还是搞不清楚事故原因。”
    “我也是今天上午听说的,好像是说女孩子怀孕了,男生陪她偷偷去做了手术,之后一个月就提出分手了。女孩子很伤心,一气之下才想不开的。”
    “不会吧,那个男生真不是个东西。”秦卿气愤道,“那家长应该去找那个男生啊!”
    “那个男生不是我们学校的,现在找不到人呢。所以只能找我们学校负责。”
    秦卿听了苦笑,负责,当事人自己对自己都不负责,却要别人对他负责。现在的孩子就是家长对他们负了太多的责,所以自己不会面对问题了,也不会对自己负责了。而且更有意思的事,就算在法律上,承认学生已经是完全行为责任人了,但是只要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故,那么事故的责任一定有学校的份。家长们几乎从来不会去告诉孩子,如何处理恋爱、性和怀孕的问题,只是每天祈祷着这些意外事件不要发生在自己孩子的身上。一旦真的发生了,他们常常会做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找学校,要求校方处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在责备了学校之后,有没有家长责备过自己呢?
    @蓓子兮兮 18楼
    lz今天怎么没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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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这周在外培训,上网有点不方便。所以更新慢了。
    第十章 创伤事件
    突然手机响了,秦卿看见是个陌生来电,直觉觉得又出什么事了。
    “喂?是秦老师吗?”
    “是,你是哪位?”
    “秦老师,我是康臣。就是你上《异常心理学》的那个班的班长。”
    “哦!你好,康臣。有什么事吗?”
    “秦老师,我向你反应一个情况。我们学生会有个新来的女干事,平时不太爱搭理人,交给她的工作她也从来完成不了。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她压根就不干。每次布置给她的时候,她总是一口答应,然后到时间又发现她什么也没有做。我们本来要开除她的,但是她的辅导员正巧也是带我们班的。辅导员说,这个女同学在班理也这样,不要说作业完不成,就是上课有的时候都不去,就是呆呆地坐在宿舍里。宿舍里的同学都觉得她很怪,不和她一起玩。所以辅导员让我们先别开除她,带着她一起参加一些活动,希望能改善一下她的状态。”
    “嗯,你们辅导员的方法很正确,这样可以帮助她融入集体生活。”
    “但是,秦老师,我今天和她聊天,发现她说的话太恐怖了。她说,我们学校死的那个女生不是自杀的,是她控制了那个女生,让她跳河的。她说她从小就有特异功能的,所以人家都害怕她。她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有特异功能,只好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她说,这个世界很快就要被毁灭了。因为平时我对她不错,到时候,她会提前通知我,带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和心理咨询中心的许老师说过这事。她说是那个女生想要引起别人注意,才这么做的。但是我决得这个女生有点不正常。老师,你说,她是不是不正常啊?是不是有那个妄想症啊?”
    秦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一件麻烦事没处理完,又来一件:“康臣,她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和别人说。你现在能不能约她到我这里来一次,或者我过去她那里也行。我想和她谈谈。”
    “哦,老师。我就在学生会办公室。要不我和她来找你吧。”
    “好的,那十分钟以后,我办公室见。”
    秦卿刚到办公室,康臣和一个女生也到了。女生长得非常娇小,剪了一个梨花头,看上去又文静又乖巧。秦卿朝康臣轻轻瞟了一下,再瞟了一下大门,康臣很知趣地退出了办公室。女生见秦卿,有点害羞地朝秦卿笑笑。
    秦卿也对着她笑笑:“你好,同学。我是心理系的秦老师。听说你有一些特异功能,我很好奇想了解一下,可以吗?”
    “嗯。”女生微微地点头。
    “那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陈蓓蓓。”
    “小陈同学,你能和我说一下你的特异功能吗?”
    “老师,你相信特异功能吗?他们都说我疯了,不相信我。但是我知道,我很清醒。”
    “我以前没见过特异功能,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信,所以我找你来了解一下,看看特异功能到底是怎么样的。”
    “老师,我告诉你吧,其实前两天死掉的那个女孩子,是我害死的。但我不是故意的。”陈蓓蓓看着秦卿,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闪着异样的光彩,“她发现我有特异功能,她觉得我是个异类,所以她想干掉我。她本来是想用意念控制我,让我去跳河的。但是她的能量没有我大,结果被我反弹回去了,所以她跳河死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有这种特异功能的?”
    “高三的时候。我一次坐车回家,突然发现我可以听见车厢里所有人的心声,只要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你听见了什么?”
    “我看见坐在我斜对面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他正好也在看我,我就听他的心声了,还有他脑子里的画面。很下流,很恶心。”
    “你还看见他的头脑里呈现的画面?你怎么看见的?”
    “嗯,就是看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看见的。就像我的脑袋插上了一个U盘,里面的东西自动播放了,像放电影一下。”
    秦卿继续追问:“你看见了什么?”
    陈蓓蓓突然脸刷一下的红了,支支吾吾小声地说到:“就是那种……那种事……他想把我捆起来,他说他要玩死我,就像那种日本的片子里那样……我听了很害怕,车子还没有到我就提前下车了,然后我一口气跑到家里。但是那个男人已经控制了我的思想,他说,不管我躲在家里还是学校里,他都能知道。他其实已经控制了很多人了,等到时机一到,他就会让这个世界毁灭。我是被她选中女人,他不会伤害我,会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老师,你要相信我,我到时候会带你们一起走的。”
    “那你现在看着我,告诉我,你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你对我没有恶意,所以我看不到也听不到。”
    “那康臣呢?你的特异功能对康臣有效吗?”
    “我也能听见他的心声。”陈蓓蓓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他其实很喜欢我,从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他就喜欢我。就是那种喜欢,老师,你明白吗?但是他不会把我捆起来,他不会伤害我,他对我很温柔,很舒服的那种。”
    秦卿基本心里有谱了,估计这孩子不能再在学校里待下去了,需要找家长来了,于是继续问道:“你的特异功能你家里人知道吗?”
    “嗯,我爸妈都知道。他们说是我复习迎考太紧张,想太多了。让我好好休息。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有特异功能。”
    “好的,今天我们先到这里。老师接下来还有事。关于你的特异异功能,先不要和你的同学们说,免得吓着他们,好吗?”
    “嗯,好的。老师,你要相信我啊。”
    “嗯!我知道,你刚才和我说的,都是你看到、听到的,你没有胡编乱造。”
    “是啊。老师。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老师!”
    临末,陈蓓蓓给了秦卿一个灿烂的笑容。秦卿却觉得一种深深的遗憾,她帮不了这个孩子了。她赶紧给咨询中心打了电话,反映了一下陈蓓蓓的情况。学工部的周扒皮兼任着咨询中心主任一职,不知怎么他竟然亲自接的电话:“小秦,非常感谢你的电话啊。不过我们这里一共三个人,全部都在处理跳河事件的善后工作,这个学生能不能麻烦你接一下?”
    “这个……”秦卿考虑了一下,毕竟这个不是她的工作职责,不过这case处理起来也方便,于是答应道,“好吧。我准备回头通知辅导员,让学生家长来学校一次,把这孩子带回去治疗。学校这里让她办个休学。领导,您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吧?”
    “你确定,她是精神分裂?”因为周扒皮对专业并不熟悉,听了秦卿的处理办法,觉得她处理过了,事态似乎没有那么严重。
    “确定,被害妄想、幻听幻视这些典型症状都具备了,而且病程也长,典型的青春型精分。”
    “那好,小秦,我就听你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吧。”
    得到了领导的许可,秦卿立刻通知了陈蓓蓓的辅导员。辅导员也大吃一惊,之前只是觉得这个孩子乖乖,没想到竟然那么严重。过了不一会儿,辅导员就给秦卿回了通电话,陈蓓蓓家在河南,她父母亲要下周才能到学校。
    第十一章 父母心
    秦卿从来没当过辅导员,也从来没和学生家长打过交道。中午吃饭回来,发见陈蓓蓓的父亲和叔叔在辅导员的陪同下,已经在系会议室里等她了。她一时间没有准备,有点手足无措。倒是辅导员这种情况见多了,先做起介绍来:“陈蓓蓓爸爸,这位是我们心理系的秦老师。你别看她年轻,她已经是国家级的心理咨询师了。”
    这位父亲看上去有快五十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额头上有着三道深深的抬头纹,穿着宽大的西装,但是脚上却陪着一双不太合适的运动鞋。
    “哦哦,秦老师,你好!谢谢你那么关心我们家蓓蓓。”
    “陈先生,你好!”秦卿这才缓过来,“关心学生是我们老师应该做的。”
    辅导员继续介绍:“秦老师,这位是陈蓓蓓同学的爸爸,这位是她的叔叔。”
    “秦老师,你好!”一旁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向秦卿笑笑,“听辅导员说,我们蓓蓓最近表现不太好。”
    秦卿听着这为叔叔的话,感觉不太对劲:“不是表现不太好,我们发现她可能是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建议你们带她回去好好做个检查,最好能让她休息一阵。”
    “你们学校不是有校医院的吗?让她在那里检查一下就好了。”这位叔叔继续说,“我们老家那是个小地方,医生的水平没有你们这里好。你们给她检查一下就好了。”
    “因为她这个病,可能要休学一阵子。这个证明需要三甲医院来开,我们学校的医院不到这个等级。”
    这位叔叔听了秦卿的话,冷笑道:“秦老师,我们家蓓蓓是什么病啊?为什么要休学啊?她刚开学的时候你们学校的体检不是说一切正常吗?怎么又说她生病了?”
    秦卿被他这一问,心里也暗怪咨询中心的那些家伙不负责任。这种学生早就应该早来谈话了,竟然到这么严重了还没有人知道。
    “是这样的。”秦卿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际情况和家长反映一下,“陈先生,我们发现陈蓓蓓最近在听觉、视觉等方面都出现了一些异常。她经常能看见一些不真实的场景,听到一些不真实的声音。用我们心理学的术语,就是有幻觉。而且她还认为,她自己有特异功能,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我们怀疑她可能生病了,所以建议你能带她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秦老师,你不要听小孩子胡说。她这个只是一个人太孤独了,所以就想出一些事情,让别人多注意她。”陈父笑着对秦卿说,“以钱在家里她也说过,她有特异功能。那个时候她要高考了,太累了。我和她妈叫她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没事的。”
    秦卿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冒冷汗,原来这家子都知道自家的孩子有病,竟然没有人带她去看病,还放心把她一个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独自生活。
    “陈先生,就像你说的,她以前就有这个情况,现在又复发了。可见,这个病光好好睡觉是治不好的。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一下吧。”
    陈蓓蓓的叔叔这时候有发话了:“秦老师,你老是让我们去看病、去看病,我们去看什么病啊?这孩子吃得下、睡得香,你们体检都说是正常的,现在叫我们看什么病啊!”
    “我们学校的体检只是检查几个最基本的生理指标。我们建议陈蓓蓓可以去做一个精神健康检查。”
    “啥?你说,我们蓓蓓是神经病?”陈蓓蓓的叔叔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孩子说些胡话,你们就当真了。还说人家有病。我看你才是神经病了。”
    “是啊。”陈父也着急了,“蓓蓓来这里的时候好好的,没有毛病的啊。秦老师,你说她有病。我倒要问问你,她要真有神经病,她还能考大上学?”
    “两位你们不要着急,我不是说让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吗?我也不是确定,陈蓓蓓一定是有精神问题。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真的不太乐观,而且她又是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什么万一,会出什么事?”陈蓓蓓的叔叔扯开喉咙吵起来,“我们的孩子送到你们学校来的时候是好好的。万一出什么事,也是你们学校的事,你们学校要负责。干什么叫我们管,我们不管!”
    秦卿听着这话似曾相识,不就是上周出事的那个女孩家长们对王刚他们说的话吗?真是心有灵犀啊,只要把孩子仍在学校里,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推卸了父母的责任。
    “我们蓓蓓没有病的,你一个老师说话要负责任,不能乱讲。”陈父也越来越激动,“我们哪里也不去。她在学校里读书,好好的,看什么病。”
    “陈蓓蓓的爸爸,你不要激动啊,我们秦老师也是担心陈蓓蓓……”陪同的辅导员在一旁做和事佬,不过家长并不准备给她这个面子。
    秦卿无奈地叹口气,冷冷地开口:“既然你们觉得没病,不看就不看了。不过我作为老师,最后告诫一次,她这个情况越早治疗效果越好。等真的发作起来,这个孩子就全毁了。而且根据法律规定,一旦她在学校里发作,我们要打110报警,让警察直接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的。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全校的同学都知道她的病了,你叫她以后怎么面对同学的眼光……”
    “你胡说什么?”
    陈蓓蓓的叔叔听了这话,异常气愤,还不等秦卿说完,冷不防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朝秦卿的脸上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秦卿的左脸顿时火辣辣的,一时之间思维都停滞了,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啊!你怎么打人啊!打人是犯法的,你信不行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抓起来啊!秦老师,你没事吧?”
    辅导员的尖叫声让秦卿回过神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她,原来挨打是这样的。秦卿顿时愤怒了:“我哪里说错了,你凭什么打人!还打女人,你是不是男人啊?立刻给我道歉!不然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抓你去治安拘留。”
    陈父在一旁看见这形势,也害怕了,赶紧给秦卿道歉:“秦老师,对不起啊。他叔是个急性子,一时着急才动手的。对不起啊!我给你赔礼道歉啊!你别叫警察啊。”
    “哥,你干什么给她道歉。叫她再胡说八道!”
    “啊呀,你给我出去!你这个驴脾气,竟给我惹事。出去啊,你出去!”陈父推着自己的兄弟出了办公室。
    “秦老师,你没事吧?我出去看看他们两个,顺便再去看下陈蓓蓓。今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辅导员也没有见过这么混乱的场面,见当事人走了,自己也赶紧离开。
    秦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发愣。这时,李芳芳下课回来了,看见秦卿在发呆,觉得奇怪便问:“小秦,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哦!李老师,没什么。刚才找个家长来谈话,他孩子的样子估计是精分,我建议他带孩子去医院看看。他说我胡说八道。”
    “啊?什么情况啊?”
    秦卿把陈蓓蓓的症状、陈父的态度和李芳芳说了一下,但是没有告诉她挨打的事情。
    “李老师,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他们这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有精神病这个现实。这也算是种鸵鸟政策吧,把孩子当作正常人送到学校里,只要她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在上学,他们就能安慰自己说,孩子是正常的。”
    “这是忌病讳医啊,耽误了孩子的治疗啊。”
    “小秦啊,你还没有为人父母,体会不到做父母的心情啊。要接受这样的事实,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疯掉算了。精神病在中国一直以来是受歧视的。如果谁家孩子得了癌症,大家都会来关心一下,但是如果得了精神疾病,你看谁会来关心?很多人反而还会落井下石,一辈子歧视这个孩子,什么找工作啊、找对象啊,统统都不考虑这孩子。做父母的是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有病,就算治好了,以后被人一辈子看不起。所以呀,他们当然不承认啦。”李芳芳见秦卿不作声,突然转了话题,“小秦啊,这种事情应该是他们心理咨询中心的工作,怎么让你来做啊?”
    “他们都去忙跳河事件的善后工作了。一共3个人,周扒皮还干不了活。所以周扒皮叫我代接一下。”
    “小秦啊,以后这种事情建议你还是少接。这种case不像我们平时接待的案例,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学生的咨询做得好没什么,做不好出了事,学校会要你担责任的。”
    “嗨,能有什么责任啊?”秦卿暗忖,自己没让人家担责故意伤人的责任就很好了。
    “哎,怎么没有啊?就拿这次跳河事件来,按照常理,死亡也是一种选择啊。我们应该尊重当事人的选择。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来访者,她的家长绝对不会找到她的咨询师索赔啊。但是她是学生,学校就有责任啊。幸好之前她从来没有去过咨询中心,不然哪个老师接待的,那就是这个老师没有及时制止、也没有及时预警,所以才会出这起跳河事件。你说,要不要担责任?”
    秦卿听了,暗自惊出一声冷汗,本来自己只是好心友情客串一下,没想到这背后还要担这么大的风险。这是手机突然响来,一看是周扒皮打来。
    “周领导,你好啊!”
    “嗯!小秦,你刚才威胁学生家长了?”
    “啊?没有啊。”
    “他们说,你威胁要叫警察来,把学生送去精神病院。”
    “绝对没有。我只是说,如果他们坚决不去医院,万一这个学生病发,我们只能叫警察强制送她去治疗。这话他们班辅导员也在场,你不信问问她。”
    “好了,不管你怎么说的。反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不要管了。他们现在对你很不满意,你以后要好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你以为他们是你的学生啊,可以让你随便乱训。”
    还没等秦卿说话,电话那头就挂断了。秦卿原本以为他是来问一下自己有没有受伤,没想到竟然是来批评自己的。结果从头到尾,一句慰问都没有,还被训了一通。
    第十二章 车祸
    秦卿原来的心情被李芳芳一疏导,已经转好不少了,结果周扒皮的一通电话,重新又让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总是抱着助人为乐的心态帮助别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原来这年头,好人真的做不得。
    秦卿走到窗边,做了几次深呼吸来调整心情,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在下雨了。她今天没有开车来学校,而且也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工作,索性早早回家。走在半路上,周扒皮又来了电话:“小秦,你在哪里?”
    “我在校外,周老师,您有事?”
    “还是陈蓓蓓的事。跳河事件还在处理中,中心的张主任他们还在为那个学生的几个室友做危机干预。陈蓓蓓的家长现在都回去了,回头你想个办法,先把这个学生稳住。”
    秦卿暗自想,他部长大人不是刚才还信誓旦旦叫她不要管吗?如果她再管这事,那就真是缺心眼,二到家了。她冷笑道:“这个事我还真管不了。她有病,又不肯治,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意思是,让她就这样在学校里待着,你呢没事多陪她聊聊。反正她除了孤僻了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其它同学。刚才她来过我这里,她自己说她还挺喜欢你的。”
    秦卿听着这话就来气,什么叫“没事多陪她聊聊”?她一个老师,一周16节课,怎么就会没事了?而且她一不是辅导员、而不是学校咨询中心的咨询师,她凭什么要配那个学生聊天?
    “周老师,这事我看还是要你们中心的张主任出马。他经验丰富,这种棘手问题,要比我处理得好。”
    “哎!小秦啊,你看你这话说得!我作为一个领导,刚才批评你两句,你就这样啊,一甩手不干了。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嘛!我提醒你注意态度,还不是怕你把矛盾激化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就像您说的,我不太擅长和家长沟通,容易把问题激化。我承认,我在工作的方式方法上还存在不足,所以我觉得我不太合适来处理陈蓓蓓的问题。”
    “没关系,她家长不是回去了吗?你呀,只要掌握住学生的动态就可以了。万一发现苗头不对,你直接向我报告就可以了。年轻人,做事情不要受了点委屈就不干了,你这个抗挫折能力也太差了。亏你还是搞心理学的呢!你既然答应我处理陈蓓蓓的事了,就要有始有终。”还没有等秦卿说完反对意见,电话又被挂断了。秦卿气得看着电话,三字经都出口了,他把她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突然街角弯出一辆车,秦卿打着雨伞,原本视线就不好,刚才又在讲电话,没有注意路况。等她抬头看见的时候,车已经在她面前了。秦卿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完了,躲不过去了。这时膝盖就觉得被保险杠重重地顶了一下,秦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车上的人发现自己撞了人,赶紧下车来看,却发现秦卿不哭也不闹,就呆呆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小姐,你没事吧?”车主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大量了秦卿一阵,又问,“有觉得哪里疼吗?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秦卿这才缓过来,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但还是不吭声。
    “小姐……你能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年轻男子被秦卿的样子也吓坏了,不知道她是哪里伤到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很疼吗?哪里难受不舒服了?”
    秦卿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她不舒服,她今天一天都不舒服极了。但是没有人问过她,她被别人打了人生的第一记巴掌,到现在也没有人问她疼不疼。突然,她觉得很委屈,她觉得她受够了!什么李芳芳,什么督导,什么学工部长,什么家长,为什么他们老欺负她?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在熟悉的人面前可以坚强得像块石头,但是却会被陌生人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下子变成了玻璃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哇……”秦卿就这样坐在地上,毫无一个老师的形象,嚎啕大哭。周围的路人见状,也开始围过来。
    “小姐,你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年轻男子两手握着秦卿的肩,试图先把她从地上弄起来。秦卿站起来,才发现右脚踝疼得厉害,拉起裤脚一看,右脚踝已经肿得像个小馒头了。
    @風123 24楼
    敢不敢再慢点嘛,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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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去外面培训一个礼拜,没带电脑一起去,所以没有及时跟新。我错了!
    秦卿和年轻男子在医院等CT片子时,秦卿的父母赶到了医院。秦母一到立刻就劈头盖脸地责备肇事者来:“你会不会开车啊?那么大一个人,你看不到的啊?我女儿是大学老师啊,每天要站在讲台上上课的。现在脚受伤了,你要她怎么上课啊?”
    “阿姨,对不起。我转弯的时候没看到你女儿。”年轻男子倒是很诚恳地道歉。
    秦卿这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她自己也开车,知道转弯的时候司机会有盲区,而且自己当时也顾着打电话,没有注意马路的情况,自己也有责任。此刻见妈妈这样责备对方,她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她用力捏了捏妈妈手,示意她见好就收,不要说了。谁知,秦母又反过来捏捏她的手,叫女儿不要阻止自己。这时,屏幕上正好打出秦卿的名字,她的CT结果出来了,年轻男子主动去取片处领片子去了。
    秦卿见他离去了,一把把母亲拉了过来:“妈,你别这么说人家了。这事是我自己不好,要紧打电话,没看马路。”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马路也不会过了啊?干什么呢?”
    “正好学工部的一个领导给我打电话,讨论一个学生的问题。”
    “你又不是学工部的,找你干什么啊?前两天那个跳河学生的事情,你已经够笨了,去多管什么闲事,白白给那么多学生做测试。你可不要又傻不啦叽的帮人家去当廉价劳动力哦。搞得一个大学老师的身价都没有了。”
    “唉呀,妈,不是白做的,人家是算课时费的。”
    “课时费?50块钱一个钟头,我请个钟点工还要75块一个钟头呢。怎么访问学者啊、特批进编啊的事情从来不找你,什么自杀啊、课改啊这种事情都轮得到你啊?你呀,就是太傻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秦母见那个年轻男子远远地在走过来,赶紧叮嘱秦卿说,“你们单位一天病假全勤奖就没了,400块哦。还要每天再扣100块,再加上车贴和饭贴,你请一次假要少500块多钱哦。要问那个男的要过来,你不好意思,等下我来说。”
    秦卿一听,难怪妈妈一来就一直在怪人家,原来是想着让人家赔误工费。她觉得这样处理太不厚道了,便急了:“爸爸,你说说妈妈呀。她这个样子,我多丢人啊。”
    秦父这时才开口:“这样子吧,我们等看片子的结果,再说吧。如果不严重,就不要人家赔了。顶多我来这两天卿卿的上下班。如果比较严重的话,那误工费还是要他赔偿一些的。”
    秦母不答应:“那不行,凭什么女儿吃了苦头,还要损失钱啊?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这么傻,女儿就是像你,所以才总是被单位的人利用。”
    三个人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年轻男子便过来了,只好就此打住 ,一起去听医生怎么说。结果很幸运,只是一些软组织的扭伤,没有大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年轻男子去付了医药费,把外敷的要取了来给秦卿,说道:“叔叔阿姨,既然没有秦小姐没有什么事了,那我就走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秦小姐检查出来还有事情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母见年轻男子要走,急忙说道:“唉,那我女儿上班怎么办啊?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开车,不能上课。”
    秦卿觉得人家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能再要求他赔误工费了,急忙说到:“妈妈,我等下给学校打个申请,坐着上课不要紧的。上下班么,就让爸爸辛苦一下负责接送吧。”
    秦母对着秦卿直瞪眼,秦卿朝妈妈轻轻摇头,看了眼名片,又说:“那个殷烨皞先生,是吧。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啊!”
    秦母听了直翻白眼,心想,女儿怎么那么傻,被人家撞了还要谢人家。
    殷烨皞见秦母的样子,知道她对这事的处理还不称心,遍说:“秦小姐你刚才说你在A大工作,离我单位不远,这几天我接送你吧。这样吧,我先送你们回家吧。”
    秦卿想说不用,无奈妈妈在她背后重重地捏了一把,疼得她不敢作声。于是一家人搭了殷烨皞的车,回了家。一进家门,秦卿就强烈表示不满:“妈妈,你也太小市民了。我就是扭了下,你还让人家做这做那的。”
    “我怎么小市民了?我敲她竹杠了啊?我只是让他弥补你的经济损失,又没有做其他的。而且,不是听的,没让他赔钱嘛?”
    “要不是我在医院门口拦着不让你说,你不是要开口了啊?”
    “我本来是打算让他报销搭车费。你不能开车,怎么办啊?还自己贴钱去打车啊?一天也要百来块钱的。”
    “我一个礼拜就去学校三天,也不差这三百来块钱。”秦卿一向对妈妈精明的作风不太认同,她更喜欢爸爸随和的风格。
    “噢哟,你倒是大方。你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等你以后自己买房子、自己开伙仓就知道过日子的难处。你呀,就是平时大小姐当惯了,从来就是大手大脚,不知道好好盘算,和你爸爸一样。你学了那么多心理学,我看啊,都是白学,不但不知道怎么盘算人家,还处处被人家算计,还一算一个准儿……”
    秦卿知道妈妈又要数落自己,赶紧转移话题:“幸好你没让人家赔,妈,你知道这个姓殷的是干什么吗?人家是高院的法官。万一人家和我们打官司,我们肯定输。”
    “啊?高院啊?那倒是离你们学校很近啊。早知道他是个公务员,一定让他赔。他的工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交的税啊。一定叫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秦卿听了直摇头,也不与妈妈再争辩什么,回房间开始打申请。学校规定,老师上课一定要站着,没有特殊情况,中途不能坐、不能接电话、不能上厕所。坐着上课,一般也就是那些老教授们的特权。这种申请秦卿从来没写过,也不知道要交给哪谁,于是只好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打电话询问。一圈问下来,整个学院几乎都知道她在回家路上被车撞了。
    @蓓子兮兮 25楼
    看来lz是弃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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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放弃啊,大家也不要放弃啊
    第十三章 崩溃
    秦卿在学校里上了三年多的课,这是第一次坐着上课,有些不太习惯,感觉坐着没有了对课堂的掌控感,也没了上课的激情。就像每个设计师有自己的风格一样,每个老师也有自己的风格。秦卿喜欢上课的时候来回地在讲台上走动,坐了一个上午,让她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起,满眼望去,整个教学楼都是学生,密密麻麻,人潮汹涌。秦卿看了看自己那绑着石膏的右脚,最后还是决定等一等,让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再下楼,免得被人撞了。
    站在走廊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秦卿感叹,时代真的变了。想当年,她做学生的时候,老师没有离开教室,学生们是不敢先走的。现在一打下课铃,尤其是中午的下课铃,学生们都像听见了冲锋号一样,直冲食堂,才不管你老师乐不乐意呢。
    “秦老师,你怎么了?”
    秦卿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发现是她教过的学生康臣:“哦,前两天过马路不小心,把脚崴了。”
    “哦,那老师,我扶你吧。现在人多,你这样下楼梯不方便。”
    康臣主动扶着秦卿下了楼,秦卿顺便向他打听陈蓓蓓的近况:“那个陈蓓蓓这个礼拜怎么样啊?”
    康臣面露难色:“嗨,秦老师,你不知道,她现在越来越奇怪。昨天下午我们学生会请一个美术系的老师为我们的新干事培训摄影技巧,讲到一半,她还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冲出去了。我们学生会的人都知道,她有点那个,所以大家都比较淡定。倒是那个给我们上党课的老师被吓坏了,当场就愣住,好久没回过神来。”
    秦卿听了,知道陈蓓蓓的病情在加重,心中不免犹豫,要不要再接手这个个案。康臣陪她一边走一边聊,一直到教师食堂。
    秦卿觉得让学生帮忙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叫康臣一起吃饭:“康臣,一起吃饭吧。老师请客。”
    “不用了,秦老师。这里都是老师,我会有进食障碍的。我还是下去找我同学他们吧。”
    康臣说着,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他刚走,林晚枫就端着餐盘过来了,对着秦卿挤眉弄眼:“亲爱的,刚才和你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啊?”
    “康臣啊,我们系三年级一班的班长、学生会 啊。你应该教过他的。”
    “啊?原来是他啊,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侧面看,小伙子挺帅的。”
    “林老师,说话注意啊!”秦卿装作生气,“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封勐啊。我发现,只要是年轻男性,你都说看着帅。”
    “嗨,那还不是姐姐我关心你的终生大事吗?你看你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不小心成为剩女了呢?”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话我听着,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妈。你应该关心的,是我们学生。刚才康臣说他们学生会有个学生,情况不太好。我听了,觉得是精分。不过她家里人不承认,也不愿意带她去医院作诊断。你怎么看这事?”
    “虽然我们是搞心理学的,但这是他们学工部的事啊,关你我什么事啊?我们的工作是教学,学生的心理问题是他们心理咨询中心的事。亲爱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千万别插手,就当不知道有这事。”
    林晚枫刚毕业的时候,在内地的一家大学做过两年的辅导员工作,秦卿本来是想听听她的意见,结果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便闭口不再谈论此事。
    下午秦卿只有两节课,本来三点下课后就能回家了。但是因为要等殷烨皞下班过来带她,于是只好在办公室一个人备课。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学工部的周建国又来电话了。
    “小秦,你在学校吗?”
    “在办公室呢,周领导,有事?”
    “那个陈蓓蓓出事了,你们系里还有谁在?请他们一起过来看看吧,我们在一教106。”
    “就陈老在,我可请不动他。要请,还得领到你亲自出马。我现在先过来看看。”
    秦卿听见电话里还传来来了一个女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终于发作了。好在一教离她的办公室不远,秦卿一拐一拐地没多久就到了。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学生们都围在教室的前后门口,看着陈蓓蓓一个人在教室里自言自语。走廊上也已经围了不少老师过来,一看究竟。周建国一看秦卿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小秦,你看怎么办?咨询中心老张正好今天去教委开会了,还有一个老师下午有课,现在过不来。我现在就全靠你这位专家了。”
    秦卿本来对周建国之前的态度非常反感,但是现在一看事情闹成这样了,也顾不上之前的不开心了,赶紧处理。
    “周老师,赶紧通知保卫处,把这段走廊封掉,所有师生往西面的走廊进出。然后这个教室外面的那段窗户两侧,也禁止有人走动,全部绕道。另外,这个班的辅导员在不在?让他把自己的学生都带回宿舍去,不要围观。我进去和她聊一下,看看她的情况。”
    “好好,我现在就叫人。你先进去聊一下。”周建国此刻对秦卿的话是从善如流。
    秦卿走进教室,陈蓓蓓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一个人继续自言自语。
    “陈蓓蓓,你好啊。你还认识我吗?”秦卿试探道。
    陈蓓蓓停止了自言自语,直勾勾地盯着秦卿看,突然大叫起来:“他要来带我了!我不走,我不要走。我要读书,我要好好学习!我不跟他走,我不要跟他走……”
    秦卿见状,悄悄地退了出来,对周建国说:“周老师,通知一下精卫中心吧。”
    这时陈蓓蓓突然拿着教室里的黑板擦、纸篓等东西朝空中扔去,教室里顿时一片狼藉。一阵躁狂之后,她钻到了讲台底下,将身子缩成一团。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的衣裤被一件件地脱下、扔出来。
    周建国见状,急坏了:“哎呀!这个!怎么疯成这样啊?这下怎么办啊!”
    “周老师,别着急。医院的人很快就到了。现在学生们都不在现场,不会造成大的恶劣影响。”
    秦卿不但要关注着教室里的情况,还要安慰一旁焦急不安的周建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秦卿一看是殷烨皞的电话,才发现这么一闹已经快五点了。
    “秦小姐,你在哪里?我等了一会儿了,又去了你办公是,发现你办公室里也没有人。”
    “殷先生,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学校里处理一些事情,比较麻烦的。要不你先回去吧,非常抱歉,耽误你回家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的。”
    秦卿已经忘记了殷烨皞要载她下班,一看现在几乎让他半小时,顿时非常过意不去。这是医院的人员到了。周建国和几个男护士说了几句,他们就进去了。
    陈蓓蓓见有陌生男子进来,顿时大惊,尖叫起来:“他来抓我走了!救命啊!我不要啊!不要啊!”
    男护士并不理会她,一个人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另一个赶紧给她注射安定药剂,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当他们把陈蓓蓓从讲台底下拉出来时,她几乎是全 裸了。一个护士立刻退了出来,到救护车上拿了一块毯子,重新回到教室给她裹上。门口,担架已经准备好了,三个男护士齐心合力才把她绑到了担架上。虽然注射了安定,但是陈蓓蓓依然还在挣扎,歇斯底里的声音充斥了整幢教学楼的走廊。
    陈蓓蓓躺在担架上不能动弹,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卿还有周建国等几个老师,尖叫道:“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你们为什么不救我?你们害我,总有一天,你们都会毁灭的!”
    秦卿看着陈蓓蓓的眼神,心想,不是没有想过要帮助她,但是她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硬生生地将她最佳的治疗机会给耽误了。她不知道,如果陈蓓蓓的叔叔看见自己的侄女这个样子,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会不会一怒之下,也去打那几个护士?不过此刻,秦卿丝毫没有预言成真的成就感。一个青春正盛的女孩可能从此要在医院里度过最美丽的时光,这样的事情,让秦卿的心情又惋惜又沉重。
    等众人都散了,秦卿才走出了一教,发现殷烨皞正在外面站着。
    “殷先生,你怎么还没有?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刚才看见有辆救护车开到这里来了,后来又听见你手机里有人在尖叫,我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所以过来看看,那个女孩……”
    秦卿朝他摇摇头:“我也无能为力。她这个样子,需要住院治疗。”
    “那她这个样子,会好吗?”
    秦卿苦笑:“恐怕很难痊愈了。”
    “你经常要处理这种事吗?”
    “偶尔会。本来是由我们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来处理的,不过因为最近学校里还出了一件意外,他们人手不够,所以我临时接手了。”
    “看不出来啊。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后来发现你竟然是老师。今天更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你竟然敢和这种疯子打交道。”
    “那你们法官不是还和死刑犯打交道吗?不是更有压力?”
    “我们不一样。看你这么一个小个子,没想到胆子倒挺大的。佩服!佩服!”
    秦卿很想告诉他,没什么好佩服的,这只是一种职业。很多时候看着那些人折磨自己,她看着也很受伤,她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无力帮助那些病人。但是,太多人被这个职业的神秘所吸引,就算和他们说这些体验,他们也感受不到。何必多此一举呢?
    第十四章 精品课
    又一个多月过去,转眼已入冬,很多事情随着冬天凛冽的寒风被吹淡。跳河事件终于“意外”收场,保险公司提供了一比可观的赔偿,学校出于人道主义又另外支付了十五万。陈蓓蓓被强制送院以后,她的父亲从老家赶来,替她办了休学手续,接回老家继续治疗。秦卿的脚也逐渐转好。一切有似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来。
    正逢周三,下午大家都聚在系里的办公室开教学例会。李芳芳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已经开始逐渐适应系主任这一身份,布置起工作来也有模有样了。
    “各位老师,今天我们例会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关于我系建设精品课的工作。”
    李芳芳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折磨一个校长最好的办公是教学评估,折磨一个老师最好的方法是精品课。因为这不仅仅是备一门课,还要配以大量的教学视频和相关网站建设。对于经费充足的学校来说,后两件事情属于小事一桩,只要出点钱就能找专业团队完成。但是对于A大这种地方性大学来说,经费一项紧张,要为一门课找专业团队建立专业的网页可能性微乎其微。去年,他们学校的第一门精品课《建筑与城市发展》的网页还是建筑工程学院的老师拜托秦宇做的,教学视频是找了一家专业的公司来剪辑录制的。最后评上了市里的精品课,学校才奖励了5万块。除去视频制作公司的报酬,三个专业老师加上秦宇,辛辛苦苦忙了一年,他们四个平均每人到手不到1万块钱。
    “李老师,你的社会心理学不仅是我们系的专业必修课,又是我们学校的公共选修课。我觉得哦,你的课申报精品一定没问题的。”
    “我一个副教授了,还做什么精品课啊。”李艳不紧不慢地说,“这些机会都是给他们那么年轻教师的,将来评职称的时候一定用得到的。”
    秦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李艳表面上是给后辈机会,其实是自己不想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们这些年轻老师。
    “就是啊。”李艳的话引起了王大伟和陈国富的赞同。
    李芳芳顿时明白这些老人的想法,她本来打算找个副高职称的老师去申请,成功地把握可以打一些。但是现在眼下的形势,几个老的都不愿去,她自己也不想揽那吃力不讨好的活,于是枪头一转:“那小郑也可以啊,你和李老师是一个方向的。”
    郑阳是新来的助教,和李艳一个办公室,都是研究社会心理学方向的。他一听,立刻面露难色:“不行,李主任,我资历还潜,教学上还有很多不足。这个精品课我看,还是过两年再申报,免得人家笑话我自不量力。”
    “林老师,秦老师,你们的课学生们反应也很好的。我看呐,你们带个头,让小郑盒小徐两个新人协助一下。”李芳芳觉得让一个人做,是肯定不行了,于是想着把这几个年轻的捆绑在一起,“对了,忘记说了。每门申报的精品课有2万元的启动资金。如果最后评上市级精品课程,还有3万元的奖励。”
    秦卿听了,肚子里暗笑,现在物价飞涨,八戒的肉都卖得比唐僧肉贵了,这奖金还是一年前的额度。学校也真是扣门。一般一个青年老师申报个科研相助,至少也能获得2-3万的科研经费,除去学校抽掉的管理费,至少也能拿到1万5。同样投入那么精力,精品课的报酬要少一半,如果最后没有评上市级精品课,那么他们4个人忙一年,只有不到3000块钱。怎么算,都不划算。
    秦卿赶紧说:“如果申报成功的话,对我们系来说,是明年我们申报重点专业的好筹码。不过我这个学期的课实在太多了,自己的12节课不算,还要代钱老师的课。而且现在这个腿脚又不方便,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秦卿边说,边看林晚枫。一般这个时候,林晚枫早就跳出来拒绝了,今天她竟然迟迟不吭声,实在有点奇怪。
    下午下班,林晚枫照常搭着秦卿的车回家,她边照着镜子,边说到:“亲爱的,我们不如一起合作,报门精品课吧。”
    秦卿听了大惊,对于额外的工作量,林晚枫向来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这下子怎么转性了?
    “晚枫,你要想清楚,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哦。”
    “我知道,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林晚枫说道,“你看,我这个讲师已经当了7年了,就是那个核心期刊上没有发论文,一直评不上副高。事实上,我这两年太忙了,都来不及发论文,明年聘期就到了,好歹得那点东西出来吧。”
    秦卿这才意识过来,原来林晚枫是聘期内的科研量不足,所以想做门精品课来抵论文。高校里,考核老师工作绩效的关键指标除了课时量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就是科研成果。一般学校对于不同职称的老师,都会有相应的科研要求。教授、副教授们一般需要每年在核心期刊发表至少一篇论文,或者主持一项市级科研项目。讲师则必须在聘期内至少发表一篇核心论文以及两篇普通论文。
    林晚枫研究生考的是自然灾害学,因为导师是从事危机干预的,所以她就阴差阳错地开始接触心理学。毕业以后,考了一张心理咨询师证书,在内地一家大学的心理咨询中心当心理辅导员。前两年,她老公博士毕业到了这个城市的另一家大学工作,她也随着老公一起过来。不过因为毕竟是半路出家,给学生们上上课还没问题,但是谈到科研方面,林晚枫就明显感到吃力。这里的生活成本远高于内地,前年夫妻俩把内地三室一厅的房子卖了,才在勉强够在远郊交一套二室一厅房子的首付。所以,林晚枫进校以后,一直非常努力地在外校做兼职老师。不仅如此,她还硬将自己的专业从危机干预转到管理心理学。这样她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企业搞培训、做讲座,以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对于这一点,秦卿一直很佩服她,作为一个80后的独生子女,秦卿知道自己绝对吃不起这样的苦。
    “你不就是没发论文吗?聘期要到明年6月底才到期呢,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我有个同学在N大做学报主编,你赶紧写一篇,我托他看看,争取明年暑假前发了,不就好了吗?”
    “这样不太好吧。”林晚枫犹豫着。
    “怎么不好啊?人家想有这样的关系,都找不到呢。晚枫,我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才帮你想办法的。这事情,我们学校一个人都不知道的。你要知道,现在发核心多难啊。一篇好论文都得排上一年的队,才论得上发呢。”
    “我是觉得,现在这些论文吧,都是为了评职称写的,都是些假大空。我不想写这样的东西。”
    “如果你能写一些比较实用的东西,那就更好啊。对了,你不是前阵子在给那个什么公司搞绩效考核体系吗?写一篇出来,绝对是高质量的。”
    “唉,实话和你说吧,我也就是给他们上了一些管理心理学的理论。我一个人哪能做得了那个呀。那最起码得一个团队,在企业做上个一年半载的才行。再说了,就给那么点钱。”
    秦卿一向知道林晚枫在外做兼职的事,但是从来没问过她的收入,如今她正好自己说到钱的问题,正好顺水推舟问一下:“他们一场讲座给你多少啊?”
    “一千五。”
    “不错啊,比课时费高多了。”
    “嗨,给企业做培训,那个压力也大。亲爱的,你没做过,所以体会不到。”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发论文啊?”
    林晚枫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想做精品课。一来能抵课时量,二来学校也有经费支持。发论文是不是能登出来是一个问题,而且现在核心期刊的版面费都要5、6千。精品课既然是学校要求做的,不管能不能评上市级的,起码学校承认是科研成果,而且还有2万块钱呢。”
    秦卿总算明白了,原来林晚枫是看在钱的份上准备做这精品课的,于是说到:“你让我想想吧,回头给你答复。最近你们家怎么样啊?上次说你公公婆婆要从老家来,帮你带孩子,都到了吗?”
    “下个礼拜二到,我正愁这事呢。他们来了,都没地方睡。我们家阳台那块地方比较大,我老公准备这里礼拜找个装修队把那块地方封掉,做成一个小房间。”
    “一个阳台能多大呀?再说了,把阳台封了,你晒衣服怎么办啊?”
    “反正只要能放张床就行了。晒衣服的话,就等他们二老起床了以后再晒。”
    “晚枫,那你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挺艰难啊。”
    “我告诉你,这些都算是好的,克服一下,习惯了就行了。我现在最最头大的就是我老公他弟弟。去年说要结婚装修房子,问我们借了2万。前两天又打电话来,说他老婆怀孕了,准备在省里的医院生,又要借2万。我们自己还有70万的贷款没有还了,我们问谁借啊?”
    “那你借不借啊?”
    “我婆婆发话了,说B超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子,这是他们贺家唯一的孙子,一定要帮帮的。我老公说,没办法,谁让我们生的是女孩子呢。”
    “女孩子怎么了?等你婆婆来了,好好教育她一下。女孩子才好,是招商银行,男孩子是建设银行。”
    “她哪搞得清楚这些啊,她现在不把我们家当银行就阿弥陀佛了。”
    一会儿就到林晚枫家了,临下车,林晚枫还不忘叮嘱秦卿,一定好好考虑一下精品课的事情。秦卿听着,心里暗觉得好笑,这下搞得不是在做科研了,好像是在帮林晚枫找钱了。
    第十五章 经费
    第二天早上,秦卿睁开眼已经快七点了,因为约了林晚枫七点路口见,她顿时手忙脚乱,匆匆洗漱一下就出门了。就算这样,秦卿还是晚到了,远远地就看见林晚枫一个人站在路口,秦卿便觉得奇怪。以前她每次晚到,林晚枫总是有老公相陪,直到她的车到。
    “晚枫,你老公呢?”
    “见着就生气,我没要他送。我自己打的过来的。”林晚枫一脸委屈地说道。
    “怎么了?吵架了?”
    “吵架?和他那种人能吵得起架倒好了。”林晚枫突然泪水就下来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婆婆打电话来,又提借钱的事。结果挂了电话,我老公就和我说什么他们贺家就指望这个孙子传宗接代,什么二老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为钱操心,反正就是要借钱给他弟弟。这话我听着就气,我们女儿不姓贺啊?从小到大,没有受过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一个红包,现在他们的孩子还没出世,就已经宠成这样了啊。”
    林晚枫出身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当地的中学老师,她和她老公贺子健是研究生同学。她老公来自农村,据说还是个贫困县,读个大学都是靠全村人那儿借来的钱。因此,林晚枫的父母当年非常反对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最后因为林晚枫未婚先孕,她父母不得不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的半年,林晚枫因为怀孕的原因没有立刻找工作,贺子健继续深造攻读博士,他们家的日常开销全靠林晚枫父母的支持。半年后,他们家的开销则全靠林晚枫的工资。因此,林晚枫一直掌控着家里的经济大权。
    秦卿抽了张纸巾递给林晚枫,问道:“那你借不借啊?”
    “没钱借啊。我们现在每个月还放贷,女儿要学芭蕾,还有吃饭、水电煤通讯等等费用,至少也要8千多。银行里就只有3万5,那是我用来以防万一的。我跟他说,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他弟弟。他倒好,竟然对我说,那就借1万5吧,反正我们也不缺钱花。秦卿,你说!我们家这样的情况能叫不缺钱吗?不瞒你说,我一个礼拜除了学校里的11节课,还要去电大代10节课,就为了那800块钱的课时费。1万5,我得上多少节课啊?倒是他老人家潇洒啊,他们学校副教授一周只要上8节课。上完课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不是去踢足球,就是去打牌,从来不会去动脑筋搞点项目来做做啊,或者再不济和我一样去其他学校代代课。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个男人,不但要帮这个男人还贷款,还得帮他养活他弟弟一家。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前世欠他们家的。”
    秦卿听着,暗暗吃惊,没想到林晚枫竟然上那么多课,怪不得没时间发论文了。她比自己大了7岁,算得上是老讲师了,按理早就可以评副高了。一个老师上22节课,绝对是超负荷量了,秦卿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晚枫一上她的车就睡觉。
    “晚枫,你这样可要多注意身体啊。女人可累不起,一累就老得快!”
    “我也知道啊,可是自己老公不争气啊,我能怎么办?”林晚枫原来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我昨天说不借。他就自己搬到客厅睡去了,早上也不理我,好像我欠了他们全家一样。”
    “我发现,你们家的情况和那些个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啊。”秦卿突然想到林晚枫的父母经济条件还不错,于是建议道,“要不你去你父母那里周转一下?”
    “我爸前年就中风了,他们请了个保姆来照顾,经济也不如以前宽裕了。而且你叫我怎么开口?他们当年叫我不要嫁,有这样的婆家以后会很麻烦,是我自己不听的。我这是自作自受。”
    “你也别这么说,哪个家庭没有遇到些艰难处境的。要不我先借你点吧,不过不多啊,我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没剩多少。”
    “谁要你的钱啊。我总不能为了他弟弟,自己去借钱吧。话说回来,你要真想帮我啊,咱们就合作申请一门精品课。你就别考虑了。”
    秦卿觉得如今这2万元的启动经费对林晚枫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于是便答应到:“行,答应你。不过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做,我自己手头上还有一个课题在做。”
    “没事,没事,回头我再叫上那两个新来的,不会有太多的任务分配给你的。”
    中午午休的时候,林晚枫就跑到秦卿的办公室里来,找秦卿签字。秦卿看了一下,发现经费用途上赫然写着“硬件添置费1万元”、“差旅费5000元”以及“资料费5000元”。秦卿也主持过一些项目,了解经费用途的玄机。硬件添置,一般买台笔记本电脑或者照相机之类的,就可以报销了;差旅费就更容易,像林晚枫这样的外地人,会一次老家,来回的机票钱就从这里出了;只有资料费才是真正用于项目上的。秦卿记得上个月林晚枫还在说,家里的笔记本被女儿不小心砸坏了,要准备再买一台。
    林晚枫见秦卿签了字,低声对秦卿说:“亲爱的,你回头准备2000块的发票,等经费下来了,就拿去报销。”
    “不用了,我都没干活呢,就叫我拿钱。我手软,拿不住。”秦卿笑道。
    “嗨,大家都有。他们两个我叫他们准备1000块,你多点。”
    “你给他们吧。他们年轻老师收入少,你多给点,也好使唤他们。我么,就当友情出演吧。”
    “不行,那太对不住你了。这样吧,回头我根据每个人的工作量再来分配吧。”
    “嗯,这样好。”
    被林晚枫提到了经费的事情,秦卿也想起来要整理一下自己项目的经费支出了。秦卿的项目很小,才1万元的经费,秦卿准备把一部分经费用于买书,一部分当作给研究生的劳务费,还有一部分是将来发论文的版面费。
    很多研究生管自己的导师叫老板,就是因为导师做项目的时候,会适当地给参加项目的学生一些劳务费。秦卿的资历还不能当硕士生导师,于是只好问李芳芳要了两个研究生来帮忙。这就好比从别人家过继了两个孩子来,人家孩子虽然在你手下,但是心里不免会将养父母和亲生父母进行比较。李芳芳是秦卿的领导,所以这劳务费给多了会让领导没面子,给少了人家学生就不乐意为你干活。秦卿为这事情一直头大着。
    突然殷烨暤打电话来,请秦卿周五一起吃饭。自从上次事件以后,秦卿和他也算熟悉了,殷烨暤发现秦卿是个吃货,于是就算秦卿的脚痊愈了以后,他也经常会隔三差五地请秦卿吃个饭。
    秦卿原本因为老是吃殷烨暤的饭,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又因为经费分配的事情搞不定正烦着:“我正忙着,回头再说吧。”
    “高级西餐厅,绝对地道的牛排,到底去不去?”
    电话那头低低的男中音传来,不紧不慢,让秦卿这个吃货听了心里又痒痒。
    “我明天给你回复,好吗?我现在有事。”
    “小姐,明天就星期五了。我要提前预订。”
    秦卿猛然发现,今天已经周四了,再仔细一看日历,发现明天竟然是光棍节。
    “明天是光棍节哦。”
    “是啊,所以找你出来庆祝一下。”
    “庆祝?你信不信,明天满大街庆祝的都是情侣。现在的中国人,除了清明节以外,几乎可以把每个节日都当做情人节来过。明天我们俩如果在那餐厅里,绝对是异类。”
    “哦?是吗?我这倒没想过。只是前天听人家介绍,这家餐厅不错,所以周末来试试看。”
    “话说回来,光棍节这样的日子,你现在才定位子,还有吗?”
    “我有个朋友帮我留了2个位子,刚才打电话来确认。所以我来问问你。”
    “你小子社会关系挺广的嘛。”秦卿平时看上去一幅为人师表的样子,一遇到熟人,她的小样儿就原形毕露,“行,看在你诚意可嘉的份上,帮我解决个问题,解决了,我就去。”
    “说来听听吧。”
    秦卿把经费的问题和殷烨暤说了下,电话那头沉默了2、3秒,又传来声音:“你或者试试以其它形式进行激励呢?劳务费呢不用给得太高,但是可以再补贴一些电话费,或者送他们一些电影票、蛋糕券之类的。不是作为他们参与这个项目的劳务费,而是你作为长辈,给他们的礼物,就像给亲戚家小孩的礼物那样。”
    “唉呀,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收买人心的啊!”秦卿发现殷烨暤的主意确实不错,“爱卿甚得朕心,赐明晚与朕共进晚餐。不过先说好啊,明天我请客。不然我不去的。”
    “呵呵,好。那明天你下班,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
    “好。明天见。”
    接下来很多关于老师们的情感问题。在大学里,八卦是一件万万不能少的事情,其中人气最高的八卦就是婚外情了。
    第十六章 光棍节
    周五下午李芳芳给全系的老师发了一封Email,说林晚枫的《组织行为学》代表心理系申报了今年的精品课程。说是选派,其实也就林晚枫一个人申报了。秦卿因为早就知道这事,所以也不意外,倒是李芳芳对林晚枫这次的表现大感意外。
    “这次林老师申报精品课,我倒是挺意外的啊。”李芳芳因为开学之初,林晚枫拒绝代课一事,一直视林为落后分子,“她还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啊。”
    秦卿也不好对李芳芳说明内情,只好说:“嗯,她工作一直很努力的。只是她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有的时候做起事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秦,我看你也是项目参与者,那你到时候要多帮帮她。我担心那两个年轻老师没经验,做不好。”
    “请领导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和李芳芳讨论精品课申报工作,秦卿耽搁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发现殷烨暤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殷烨暤今天穿了件咖啡色双排扣呢大衣,里面是白色羊绒的西装马甲配千鸟格羊毛衬衫,黑色西裤和皮鞋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秦卿看看自己,宝蓝色的加厚卫衣配上牛仔裤、板鞋,背着个Hp的电脑双肩包,戴着条米色的毛线围巾,像极了一个学生。她顿时觉得,今天穿错衣服了,人家吃西餐都是整装出席,想象着自己这个打扮到餐厅里,强烈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你这打扮和那么多学生一起出来,我一下子都找不到你。”
    秦卿本来就在懊恼自己今天的打扮,被殷烨暤这么一说更加心虚:“你要觉得我这打扮不合适,我们今天就别吃饭了。”
    “别,别”殷烨暤笑道,“算我不会说话。我是想说,你看上去很年轻,像个大学生。”
    秦卿听了这话,心里才算有了点底气:“那是,本小姐天生丽质自难弃。”
    殷烨暤见秦卿得瑟的样子,知道她不生气了,也不再说什么,自顾开着车。因为之前搭过一个月的车,秦卿对这车已经熟门熟路了,她径自打开收音机,找到自己喜欢的电台,然后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车和人。听到了喜欢的歌曲,秦卿跟着哼几句,听到打进热线电话的人猜不出歌名,她大声说出歌名,然后不忘骂那个人笨蛋。殷烨暤只是笑着开车,也不说话。
    突然,秦卿看见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叫起来:“停,停一下。快!靠边停车!”
    殷烨暤不知道秦卿怎么了,只好乖乖地停靠在路边,关心道:“怎么了?”
    “嘘!”
    秦卿不搭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边的一对正在热吻的年轻男女。缠绵了好一阵,两个人才分开,男孩子一手接过女孩的包,一手牵过女孩的手,一路说笑着走进了一家大型百货公司。
    “那对情侣,你认识?”殷烨暤看见秦卿一脸愤怒,不由担心。
    “没,没什么。你开车吧。”
    “你男朋友?”殷烨暤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
    “那你刚才看见他们俩亲吻,怎么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唉呀,真不是男朋友。那个男的是我同事,那个女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师生恋?很浪漫啊。”
    “浪漫个屁!我们学校严禁师生恋,还曾经为此开除过一个老师呢。这个混小子,还骗我说跟人家小姑娘没关系。等哪天学校里发现了,被开除了,看哪个小姑娘还喜欢他!”
    “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说脏话啊!还为人师表?”
    秦卿白了殷烨暤一眼:“老师也是人,愤怒了不但会骂人,还会打人呢!”
    “动手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那我咬你,咬死你!这样君子了吧。”
    “咬我干什么呀,又不是我骗你。对了,这事你准备怎么办?”
    “没想好,看在我等下请客的份上,给点意见啊。”
    “请客是因为我昨天给你的意见吧。怎么今天又要给意见啊?”
    “你!你一个人民公仆,要为人民分忧解难啊。你的工资还不是靠我每个月缴的税啊,我养活你这种人,就是要关键时刻派用场的。”
    殷烨暤见秦卿有心情耍无赖了,知道她气头过了,便笑道:“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是两厢情愿,你不妨当做不知道。”
    “但是我担心,哪天被学校发现了,真的会把他开出了。他家里挺困难的,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妈妈一个人培养两个大学生不容易的。他现在在我们学校当老师,他妈妈一直是引以为豪的。如果因为这种事被开除,太可惜了,他和他妈妈会多伤心啊。”
    “你也别太悲观,这事不还没悲发现吗?再说了,就算不在你们单位做,他也不一定就过得不好。”
    “我不是担心他过得不好,而是担心人家女孩子只是和他玩玩,等一毕业马上就和他byebye。他到头来,落得人财两空。”
    殷烨暤突然不说话了,秦卿转过头看了看他,他抿着嘴,很认真地开着车。秦卿也不再说话,车里只有收音机里传来的音乐。车子一转弯,就来到了一条幽禁的马路,不同于刚才商业中心的繁华,路边的酒吧、餐馆里流出温柔的灯光,将两边梧桐树投影在对面的墙上,斑斑驳驳的。
    殷烨暤熄了火,说道:“我们到了。”
    秦卿顿时心里一凉,这条马路是这座城市里大资、小资、老外和文艺青年的最爱,消费档次很高,看眼前这座老式别墅改建的餐馆,估计下半个月她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秦卿跟在殷烨暤后面进去,吧台里走出一个waiter样的男人,将他们带上二楼靠窗的一个座位。秦卿发现,周围每张桌子的食客都低声细语,不远处有4个女孩子在表演着弦乐四重奏。越是高雅的环境,越让秦卿暗自心虚,早知道昨天就不逞英雄,嚷嚷着要请客了。她一个月也就4800块钱,最近咨询公司的case也不多,秦卿一共就接待了2次,每几百块钱。她又要养车又要交给家里饭钱又要学瑜伽,还要买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等等,根本一个月剩不了几百块钱。
    打开菜单,草草地翻了一遍,发现都是3位数的价钱,秦卿觉得可能下个月也要过苦日子了。
    殷烨暤问她:“想吃什么?”
    这是秦卿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吃西餐,原来以为就像在必胜客那样点个牛排就完事了,结果发现什么开胃菜、开胃酒、主菜、汤等等一大堆,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点。
    “你找的餐厅,你比较熟悉,你来点吧。”秦卿急中生智,把问题踢给殷烨暤。
    殷烨暤也不客气,从开胃菜到甜点一道不少,都点了,最后问秦卿:“牛排你要几分熟?”
    秦卿从来不做菜,根本分不清积分熟,眨了眨半天的眼睛,还是想不出来,只好问殷烨暤:“没有血的,算几分熟?”
    殷烨暤笑道:“你吃不了太生的话,那就要九分熟的吧。”
    菜很快一道一道地上来了,殷烨暤很绅士地帮秦卿把牛排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酒足饭饱之后,秦卿的注意力从开始纠结买单的问题上渐渐转移到周围食客的身上。
    “喂,你看。我预言得没错吧。基本上都是情侣在吃饭,除了我们两个,没人是来过光棍节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殷烨暤学着秦卿的语调,压低声音小声问。
    “你看啊,基本都是一对对的年轻男女,而且都是低声细语,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甜蜜。在我们心理学上说,爱人之间窃窃私语是因为他们的心靠得很近,而吵架的时候双方都歇斯底里,是因为他门的心离得很远。”
    “呵呵,有点道理。那我们这样算窃窃私语吗?”
    秦卿看着殷烨暤,觉得他的问题,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很尴尬。她不喜欢这种暧昧、尴尬的气氛,于是说:“我们这样属于服从群体压力。要是我像平时那样说话,非被人赶出去不可。”
    殷烨暤笑笑,开始问秦卿最近工作的情况,两个人闲聊起来。突然,旁边桌子的男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束鲜花,当众跪下,向同桌的女生求婚,餐厅里其他的食客自发地喊起了“Yes”。女生激动地又哭又笑,在众人的祝福下,收下了男生的鲜花。
    秦卿看完旁边现场直播的经典言情桥段,回过头来,发现殷烨暤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唰地一下,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厉害。
    “这里的暖气好像太厉害了,有点闷。要不,我们结账吧。我想出去走走。”
    “好,那我们走吧。”
    “等我,我去结账。”
    “不用了。”殷烨暤拉住秦卿,“我前阵子帮这的老板看了份合同,今天这顿饭算是劳务费。”
    “哦!”秦卿听了,心里不由一松,原来他没打算让自己请客啊,算你小子厚道。
    两个人下楼,正巧碰到老板在吧台,冲殷烨暤打招呼。秦卿觉得白吃人家一顿怪不好意思的,于是跟着殷烨暤走了过去。
    “呦,这是弟妹吧。好年轻啊,你小子去哪里骗了个大学生做女朋友啊?”老板一副与殷烨暤很熟的样子。
    “不是,不是的。我和殷……”秦卿急忙想解释,但是他们两个人平时从来不叫彼此的名字,一直是用“喂”来打招呼的,一时间秦卿不知道怎么称呼殷烨暤,“我和殷法官只是朋友。”
    “呵呵,还殷法官呢,就管他叫暤子。”
    秦卿见老板不信她的话,急忙向殷烨暤使眼色。可惜殷烨暤并不接翎子,只是对老板说:“你忙着,我们走了啊。”
    秦卿愤愤地走了出去,他这算什么?请人吃了几顿饭,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占人家便宜了?亏他还是个法官,衣冠禽兽!因为秦卿之前吃过“暧昧”的亏,所以她决定和这个人划清界限。
    秦卿进学校的第二个学期,正好赶上新办公楼竣工,整个学院都在搬家。后勤部门新来的一个年轻男老师特别热情,经常帮秦卿搬这个、修那个的,平时午休经常到她的办公室坐坐、聊聊,周末偶尔也会约她吃个饭、喝个咖啡什么的。秦卿开始也不觉得什么,就当是将得来的朋友,直到有一天两个人吃完饭过马路时,那个男老师突然搂住了秦卿的腰,秦卿顿时吓得不顾红灯,一口气跑到了马路对面。
    其实秦卿本来对那个男老师印象不错的,如果他郑重地提出交往的要求,秦卿也会答应的。但是这样不清不楚地来个亲密接触,让秦卿很不爽,感觉像是在做谁的地下情人。之后秦卿发现更过分的事情,系里好几个老师看见那个男老师经常进出秦卿办公室,都以为他俩在谈恋爱。那个男老师竟然背着秦卿,单方面承认了这事,还说秦卿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幸好后来钱卫红在秦卿面前忍不住八卦,秦卿才知道这事情。
    之后,秦卿不再单独和学校的任何男人一起出去吃饭,不再单独和学校的任何男人在封闭的办公室谈话。但是事情还没完,更夸张的是,一次暑假单位组织旅游,晚上秦卿和其他几个年轻女老师一起去当地的小饭馆吃烧烤,谈起了这件事。谁知,那个男老师竟然也用同样的方法骚扰过她们几个。从此,秦卿对暧昧不清痛绝。
    第十七章 艳遇
    秦卿不理会殷烨皞,一个人站在路边,准备拦Taxi。殷烨皞不作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秦卿厌恶地瞥了殷烨皞一眼,转身就走。谁知,殷烨皞一把拉住秦卿,两个人四眼相对,似乎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卿卿,做我女朋友吧。”
    秦卿顿时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卿不是没人被告白过,一般男生告白都是“可不可以交往”、“能不能做我女朋友”之类的疑问句,从来没有遇到过祈使句的告白。秦卿只能本能地提出反对:“不要!”
    “别这么草率地就把我打发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们这两个月接触下来,不是很愉快吗?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这些话秦卿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她主要被殷烨皞强势的告白给镇住了。她仔细打量一下殷烨皞,其实这个男人很帅又高大,说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儿,有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从穿着打扮来看,经济基础也相当不错。但是就因为这个男人太好了,秦卿本能地觉得,他不应该还单身。上大学的时候,她傻乎乎地只顾着参加爱社团、学生会活动,后来又拼命补课去考研,硬生生把身边优秀的男生都错过了。上了研究生以后,她发现周围的男生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早就名草有主了,单身的硕士、博士们基本上都是要身材没身材,要钱财没钱财,最要命的是连文采都不如她,心灰意懒之下,她把剩余的青春都贡献给了WOW。工作了以后,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开始为她着急,怎奈作为“第三类人”的女博士,她得到的相亲机会少之又少,对象不是一米六不到的海龟博士,就是四十多岁的IT男。
    终于,秦卿在过三十周岁生日的时候意识到,在这座城市,优秀的男人是一种稀缺资源,而自己稀里糊涂地错过了资源抢占的最佳时机。好在她在高校工作,身边类似的姐妹到处都是,每个学院都会有那么四、五个好姑娘嫁不出去的,所以她很心安理得地光着。
    “我们又不熟,我觉得你这样太随便了,不太好。”秦卿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拒绝。
    殷烨皞被秦卿这种搪塞的态度搞得快抓狂了,他鼓足勇气才说出的话,在秦卿这里似乎和一个玩笑差不多:“你想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我是北京人,是独生子,37岁,身高1米86,体重75公斤。我爸和你一样,也是大学老师,快退休了。我妈是医生,退休了,不过医院返聘了她。你还要了解什么?”
    “你为什么现在还单身着?”秦卿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是曾经沧海还是……”
    “这个……”殷烨皞到底还是犹豫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好在这条路上都是酒吧、西餐馆,秦卿随意进了一家路边咖啡馆。一坐下来,秦卿就说:“我负责买单,你负责讲你的过去。”
    殷烨皞没想到秦卿那么纠结请客这件事,无奈地笑笑,说:“好,我大学的时候是有女朋友的。毕业的时候,我申请到了国外三所大学的研究生名额,但是她没有申请到。权衡再三,我还是没走,和她一起留校,一边做辅导员,一边读研。不过没想到,她硕士还没毕业就走了,嫁了个香港人移民了。其实,你担心你的那个同事人才两失,是对的。她受不了辅导员一个月3400块的公子,更受不了我硕博连读,她还得养我2年。”
    殷烨皞浅浅地喝了口咖啡,继续说:“虽然人还是在学校里,做学生和做老师是完全不一样的。怎么说呢?就是老师需要考虑养家糊口,考虑结婚,考虑卖房子、车子等等很现实的问题,而学生考虑的是风花雪月。”
    “社会角色转变了。”秦卿忍不住插嘴。
    “对!原来做学生的时候,觉得一个月拿3400块,日子要比其它同学滋润了好多。但是毕业了,发现周围的同学都进了500强或者事务所,一个月拿1万甚至几万,一下子就发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原本的优越感荡然无存,我想这可能就是她离开我的原因。”
    “那后来呢?”
    “后来我博士毕业考了公务员。”
    “干嘛不在北京?怕触景伤情?”
    殷烨皞笑着摇头:“我爸爸在我大一的时候就被人才引进到这里,我户口也在这儿,就考这里的公务员。毕竟父母年纪大了,我留在他们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秦卿依旧不甘心,觉得他其中定有什么细节隐瞒了:“那你工作了以后,就没人帮你介绍?你这个条件,不会吧?”
    “有过几个。有两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脑袋里空空的,就是个绣花枕头。还有一个还挺谈得来,不过长得实在不敢恭维。还有一个女企业家,谈吐外型都不错,不过她开了辆卡宴来吃饭,我觉得压力挺大的。”
    “你小子的意思,就是看不起我开polo啊?你开XC60就了不起啊?”
    “别误会,我只是向你老实交待我的真实想法。女人的收入比自己高,很多男人都会觉得有压力的。你学心理的,你应该明白的。”
    “明白!不就是你那男人的虚荣心吗?”秦卿顿时觉得总算发现了这个男人毛病,一副“我就知道你有问题”的表情,“看在你曾经为人师表的份上,本小姐给你一次机会吧。继续老实交待你的以往病史。”
    @ivy_laure 42楼
    年轻老师都被当成全能的,没人愿上的课就丢给我们上,没人愿做的事就丢给我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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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知音了,慢慢熬吧,总有一天能熬成婆的
    看着秦卿得瑟的小样儿,殷烨皞这才松了一口气,讨好地问:“要不要再点一些点心?”
    这样一提醒,秦卿也觉得这样光坐着喝咖啡有点无聊,于是想要份菜单。正环视着周围,想找waiter,秦卿却突然发现了两个熟人。
    如果不是她开口说话,秦卿几乎认不出来那个女人是林晚枫。在她的印象中,林晚枫永远都是灰黑色的,三十多岁却穿着四十多岁的衣服,圆圆的脸总是素脸朝天再加一副黑粗框眼镜。眼前的林晚枫穿着一件白色针织的连衣裙,下摆上印染着大朵大朵鲜红的玫瑰,两条眉毛修整得又光又弯,不见黑粗框眼镜,不知是摘了还是戴了隐形眼镜。她正忙着点菜,鲜红的嘴唇也是秦卿以往没有见过的。林晚枫旁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秦卿誉为人精的法律系的吕毅弘。因为在处理那次跳河事件中面面俱到表现,秦卿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对他敬而远之。此刻,他穿这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着林晚枫的肩。林晚枫这时正好点完菜,waiter转身离去,他们两人相视一笑,轻啄般地亲吻起来。
    “卿卿,你不是又看到谁了吧?”殷烨皞发现秦卿又在开小差,偷看别人了。
    “我还真希望我没看到。”
    “又是你同事?”
    “嗯!”
    “男的那个,还是女的那个?”
    “两个都是。”
    “不是师生恋啊,不是挺好。”殷烨皞体贴地把菜单递给秦卿。
    秦卿接过菜单,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一边不时用余光瞄一眼林晚枫,低声对殷烨皞说到:“两个人都是有家室的了,一个孩子念初二,一个读小学三年级。真没想到,他们两个怎么搞在一起了?”
    “我发现,你一点没有大学老师的素质啊!”殷烨皞戏谑地说,“那么喜欢八卦别人的私事啊。”
    “我不是不小心撞见了嘛,又不是我存心偷窥。”听见殷烨皞这么说,秦卿终于把目光收回来,不再看林晚枫那桌,“那个女的,是我的好朋友,那个男的是个人精。我是担心我朋友吃亏。”
    “你怎么知道吃亏的一定是你朋友?”
    “你不知道那个男的多厉害。我们学校一个学生出事,人家家长一张口,要求赔200万,结果他出马,50万搞定。厉害吧!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是学法律的。你们学法律的都不好惹,都是人精。”
    殷烨皞无辜地笑道:“怎么又牵扯上我了?我倒觉得你们这些学心理学的才是人精呢。两三句话就能把人给逼疯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起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看见林晚枫和吕毅弘在结帐,秦卿赶紧也要结帐。
    “卿卿,你准备干什么?跟踪他们?”
    “我还是不放心我朋友。我就看看。”
    “看了之后呢?如果他们去酒店了,你还准备跟进去看吗?”
    “你说什么呢!满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殷烨皞正色道:“我是说认真的,他们两个一副热恋中情侣的模样,而且又结过婚,体验过两性生活,很容易就会发生关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通知她老公?还是你亲自去敲门?”
    秦卿沉默了。她没谈过恋爱,对于爱情的憧憬就停留在偶像剧的程度。但是此刻她知道,殷烨皞说的才是真正的恋爱,或者说婚外情,不仅有浪漫温馨,还有活色生香。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十八章 婚外情
    林晚枫因为晚上的红酒有点微醺了,坐在吕毅弘的车里,暖风轻轻地吹来,她竟有点想睡了。最初与吕毅弘的接触是在去年单位的年夜饭上,两个人被选中分别代表各自学院来做游戏。游戏很老土,按照十二生肖,大家轮着说相应的成语或诗词,输了的就被淘汰。本来这种游戏很快就有分晓了,但是因为是一群大学老师在参与,所以玩了很久,还是有三个人在上面。一个是中文系新来的助教,还有两个就是林晚枫和吕毅弘。最后还是吕毅弘赢得了最终的大奖“电纸书”,谁料事后他竟转送给了林晚枫。为此,林晚枫还很开心地向秦卿炫耀了一番,因为他说这新年礼物应该配才女。
    之后,吕毅弘写了一本关于中国古诗词中律法的研究,曾经有几处特意请教过林晚枫。林晚枫的老公贺子建是教高等数学的,为人老实厚道,几乎天天接送老婆孩子上下班,是个合格的“接班人”,只是不够浪漫。林晚枫不止一次对秦卿抱怨,老公太木讷,就算是激情时刻也憋着不会吭声。
    无独有偶,吕毅弘的家庭也类似。吕毅弘原本在内地一家房地产公司做营销,后来因为老婆的关系,才调到A大,做起了法律系的老师。他老婆是学会计的,每天和数字打交道,那些风花雪月几乎和她绝缘。再加上她是一家国有银行某支行的行长,领导风范在家里也一点不减。
    这样的两个人一来一往,以诗会友,渐渐相熟起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吕毅弘趁着红灯的时间,轻轻拍了拍林晚枫那红红的苹果一样圆圆的脸,说道:“枫,别睡着,会感冒的。坚持一会儿,就要到家了。”
    林晚枫不只是酒醉了还是睡迷糊了,问道:“什么家?谁的家?”
    “去我家。我老婆去北京开会了,下周三才回来。女儿去她姥姥家。”吕毅弘伸出一只手抱了抱林晚枫,“今晚,你别回去了。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借着路灯的光线,林晚枫看着吕毅弘的眼睛,温柔得像蓄满了水一样。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舍,但是很快还是回过神来,说道:“不行,我只是跟我老公说晚上和单位同事吃饭。如果不回去,他会起疑心的。”
    “就一晚也不行吗?枫,我们每次都是匆匆做完了,就分开,从来没有一次可以相拥到天明。”
    “你知道吗?我们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就只能和那个木头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吕毅弘突然激动起来,“我们结婚。四年前,我瞒着我老婆在郊区买了一套别墅,名字写的是我爸妈的,现在少说也值五六百万。如果你愿意跟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一年接的案子抵得上你好几年的工资。我会让你过得很滋润,你不用辛苦地到处去代课,甚至不上班都没问题。我就是担心,你舍不得你女儿。”
    说到女儿,林晚枫的确舍不得。女儿遗传了贺子健的外貌和林晚枫的性格,清秀又活泼,她一直是林晚枫的骄傲和快乐。林晚枫突然想起,明天女儿要学琴,她今晚没时间监督女儿练琴了。一下子,她的人就精神起来:“我忘了件事,你别说话了。”
    吕毅弘点点头,专心开车。林晚枫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里却传来女儿的声音。
    “宝宝,你爸爸呢?”林晚枫一看已经快九点了,女儿却一个人在家里,不由着急起来,“什么?你爸爸打羽毛球去了?那你晚饭哪里吃的?”
    挂了女儿的电话,林晚枫又打贺子健的手机,但是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终于,十分钟之后,贺子健拨了过来,林晚枫对着他就是一通大吼:“你怎么能让宝宝吃肯德基呢?都是激素,又没有营养。明天宝宝还要去学钢琴,你怎么就没监督她练琴呢?我告诉你,教育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是她父亲,你也有责任的。你看看你现在,自从买房子买到你们学校边上,你隔三差五地要么是去学校打球,要么就是和小区里的那几个人打牌。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啊?你去问问你们学校里,谁家的男人让老婆出去挣外快,自己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啊。还有你那些个亲戚,动不动就来借钱。他知道他借的是谁的钱吗?你的工资还不够家里还贷款、吃饭的呢,还不是我拼死拼活挣的外快啊。”
    @njlance 46楼
    楼主,可以描述一些与学生之间的故事,譬如第一次给同学上课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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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和学生的接触不太多,一般上完课就走人。有的学期一周18节课,上到最后,连给哪个班上课都分不清楚了。
    说着说着,林晚枫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太累了,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有心理上的。看着老公的同事们,一个个不是搞个企业合作项目就是申报个什么课题,做好了申请个专利什么的,能挣个几十万,再不济申报个小课题也有两三万的经费。而他老公工作三年多了,除了发了两篇论文,评了个副教授,其他什么都没有。不会挣钱倒也算了,偏偏老家还有一群穷亲戚逢年过节就要借钱。林晚枫急得到处找兼职的机会,贺子健却很淡定,有时候牌桌上手气好,他一晚上也能赢好几百。很多时候,林晚枫自能自己暗暗流泪,却有苦说不去,谁让自己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给这个男人的呢。
    “我今晚和几个同事要玩得很晚,住同事家,不回来了。宝宝一个人在家呢,你自己看着办。”
    林晚枫赌气不回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吕毅弘听见了,嘴角露出了笑意:“好啦,宝贝儿,别生气了。你上次不是说,那个什么神仙水用完了吗?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前面百货公司逛逛,我帮你买。”
    林晚枫不作声,任吕毅弘把车停好,两个人手拉手上了电梯。九点多正式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候,百货公司的人流不息,吕毅弘体贴地替林晚枫拿着包,耐心地等着林晚枫挑选化妆品。之后,林晚枫说口渴,两个人上了二楼的一家咖啡吧,一人点了一杯甘蔗马蹄露。林晚枫偷偷看了一眼单子,一杯要68块,乖乖,比她一节课的课时费还贵。冰凉微甜的液体流过林晚枫的喉咙,让她整个人顿觉舒爽,她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霓虹璀璨的城市和路上的红男绿女,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悠然地品味过这个城市。吧台上,一个二十出头的金发外国帅哥正在调酒,经理是个四十多岁老外,穿戴得一丝不苟,一派绅士气派,正站在门口迎宾。周围坐着的人,有说着英语的、日语的、韩语的,还有好多她也不知道的语言,有人穿得像绅士淑女,有人打扮得像个雅皮士,也有人走休闲路线,还有人特立独行、自成风格。难怪,这个城市被称为“魔都”,五光十色,时尚摩登,她也不由地深深被它的奢靡所吸引。
    林晚枫的目光由外扫到内,最后落在紧邻咖啡吧的一面店铺橱窗上,里面的模特身上穿上一条紫色的晚礼服,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点缀着圆润的白珍珠,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皮草的披肩。吕毅弘似乎看出了林晚枫的喜好,主动拉着她进店铺去。服务员照着林晚枫的身形,为她选了件尺寸合适的。
    林晚枫接过一看,立刻摇头,说到:“呀,这后面露了那么多啊。不行不行,太暴露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这样的衣服穿不出去的。”
    原来衣服背面是一大片紫色蕾丝,正好把大片的背部隐隐约约地暴露了出来,让人看上去妩媚性感。林晚枫此刻想起了贺子健那天陪自己买身上这条玫瑰花连衣裙的情景,服务员一个劲地夸她穿这裙子漂亮,贺子健却说这裙子太花哨,不适合她,建议她买旁边一条黑白条纹连衣裙。其实,林晚枫虽然身材一般,但是她的皮肤很白,很适合那些鲜艳的颜色。
    “枫,你去试试看吧。我觉得这颜色挺适合你的。”吕毅弘知道她喜欢这裙子,于是鼓励她去试穿下。
    林晚枫终于在吕毅弘期待的目光下,换上了这条有生以来最性感的裙子。从试衣间出来,林晚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吃惊,仿佛时间又倒退回她读大学的那段岁月,她穿着鲜艳的裙子,在学校舞会上穿梭于各式各样的男生中。多少年了,几乎快忘了,自己年轻的样子。
    服务员也在一旁赞赏:“先生,你看你太太多漂亮啊。你很有眼光,很会挑衣服的啊。”
    吕毅弘微笑地看着林晚枫,精致的剪裁正好遮去了林晚枫微凸的小腹,及膝的A字裙让林晚枫看起来显得清瘦了些。总之,她看起来,漂亮极了。他微笑着对服务员说:“那我们就要这套了。”
    “等一下,小姐,我要再考虑一下。”林晚枫犹豫着,一方面她看见了模特身上那五位数的标价牌,另一方面她不知道回家怎么向老公解释这条裙子的由来。
    “枫,别考虑了。你穿这裙子漂亮极了。我买给你,今年学校年夜饭的时候你穿这身来,一定把其它女老师都给比下去了。”
    林晚枫原本犹豫的心,终究被吕毅弘的赞美给打动了。两个人提着购物袋,手拉着手,边说边笑,像所有的情侣一样,努力将一个光棍节过成一年中第N个情人节。
    第十九章    串供
    周日下午,秦卿慵懒地缩在沙发上晒着太阳,听着莫扎特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手中的杯子里飘出曼特宁醇郁的芳香,这是她最最享受的时刻。突然一阵违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惬意,一看是林晚枫的来电。
    前天晚上那两人的亲昵无间,秦卿最终还是听了殷烨皞的劝阻,装聋作哑。不知此刻,林晚枫找她有什么事。
    “喂,晚枫,有事?”
    “亲爱的,我要拜托你件事。”电话里,林晚枫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和低低的啜泣,“如果我老公打电话来问你,你就说,前天晚上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看电影晚了,所以住酒店了。”
    “什么在一起?晚枫,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说慢点,清楚点。”
    “我和老公吵架了,礼拜五我和他赌气,没回去。昨天我回到家,他就和我大吵了一架,他问我一晚上去哪里了。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只好说心情不好,找你陪我一起在外面玩。”
    “哦,知道了。”秦卿大约可以猜到那天晚上之后发生的情节,“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跟你老公说了。”
    之后秦卿等了很久,贺子健始终没有打过电话来询问。
    第二天一早,秦卿还是在老地方等林晚枫,远远地看到她一个人在对面的出租车上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往秦卿这边跑过来。
    “晚枫,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
    “我老公又和我冷战了,昨天吵过以后,一句话也不和我说了,一个人搬在客厅睡。我想好了,与其他搬出去,不如我搬出去。反正周二他爸妈也过来了,让他们贺家人去住好了。我住学校宿舍。”
    “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吵啊?”秦卿试探道。
    “我周五和一个朋友吃饭,很久不见,聊得晚了。地铁没了,我想打车回家要100多块钱,第二天又要早起到电大上课,索性就住酒店吧,免得来回奔波了。结果周六上完课回家,他竟然就和我大吵一架,说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也是被他吵得没办法了,就说你也一起去了。”
    “你去见谁了啊,让你把时间都忘了?”
    “一个朋友,挺有文采的。你知道,我就喜欢那些个唐诗宋词,结果他也是,那天他还作了首诗给我。”林晚枫谈到这个人,顿时不见了刚才的哀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散发出来的光彩。她不仅把诗背给秦卿听,还一字一句地解释一边,边解释边赞叹那人的才华。
    秦卿知道她说的人是谁,看着林晚枫此刻的样子,哪里是和老公吵架搬出来的女人,倒更像是私奔成功的小女孩,对未来充满着向往。
    “亲爱的,你说,同样是男人,怎么有那么大的区别呢?我们家那位,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踢球、打牌,看电视从来不看财经频道,只看‘乡村爱情故事’。你知道吗?我一看见他看着‘乡村爱情故事’在那里傻笑,我心里就上火。一个大学老师,没事情看看古典名著,研究研究股票基金,那才符合他的身分。我根本就搞不懂,那个什么乡村爱情有什么好看的,几个农民傻不啦叽地成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胡闹。”
    秦卿安慰道:“你老公是从农村出来了,这种电视剧他看着可能觉得比较亲切,和他成长的环境很像。”
    “哼!”林晚枫冷笑,“我看他骨子里就是个农民,那么多书算是白读了。我每次和他去图书馆借书,他从来不借的。家里除了他的专业书,他几乎从来不看书的,也没有他的书。”
    “他可能单位里看书看累了。”
    “单位里看书?他看什么书呀?一门高等数学,一上就是三年,第二年开始就不用备课,连例题都快上得背得出来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们家的那些个亲戚为什么那么穷了,一个个都像他,小富即安,不思进取。同样是农村出来的,我那个朋友,人家也是个老师,你看看人家,四十才出头就已经是教授了,而且有房有车有别墅。一个月的外块要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这还不算,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懂情调、有品位、会生活,烧了一手的好菜,写了一手的好文章,就算看见路边的一块石头,都能给你说出一大堆典故来。这才是知识分子,才是大学老师有的范儿。”
    秦卿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样子,不由暗暗地担心,生怕林晚枫真的就这样陷下去了。她突然脑海中出现葛优在“非诚勿扰”中的那句台词——感情这事,谁认真,谁完蛋。照林晚枫这样子,完蛋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一家子。
    “人家再好,也不是你老公。怄怄气就算了,别当真了。”
    “现在不是我怄气,是他在怄气,好不好?我周六上了一天的课,回来没有一句‘辛苦了’,竟然还对我大呼小叫的。你没看见他那个样子,简直不像个男人。”
    秦卿见林晚枫说到老公,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反诘道:“是不是男人,这得问你自己。还不是你自己挑的?”
    “亲爱的,你还没有嫁,你听姐姐一句,千万得找个好男人。我们那时候还很保守,我就是太傻了,以为身子给了他,这辈子就要跟着他了。我当年读的是理工类的专业,追我的男生多得不得了。我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我老公,当时就觉得他挺帅的,也没多想他家庭背景啊什么的。一年元旦,很多同学都回家了。他嫌火车票贵,舍不得回了又来,就留在学校没走。我也留在学校陪他。那天晚上,我在他宿舍玩,突然停电了,他在黑暗里抱住了我,说会对我好,会照顾我一辈子。我就傻乎乎地把自己献给了他。后来才发现他家里条件不好,但是想想,自己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能怎么样。而且他好歹也是个研究生,将来一定会好起来。”
    林晚枫叹了口气,继续说:“虽然他长得很帅,对我很好,很体贴,家里的事情也都听我的,但是他太弱。我是说,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会挣钱,那个方面他也很闷,喜欢关着灯做,在床上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不怕你笑话,他从来没有赞美过我的身体,甚至连平时的时候他都不大赞美我。每次我想买件花哨点的衣服,他就说,太花哨了,不适合我。他就喜欢我穿得黑不溜秋、一板一眼的,活像个老大妈。我真怀疑,他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秦卿笑道:“他是怕你打扮得太飘亮,被别人抢去了。”
    “才不是呢。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在网上买了一套情趣内衣,晚上穿给他看。他竟然说不好看,像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叫我以后不要穿。我真的对他无语,一个礼拜都没理他。”
    “可能你老公真的是那种比较保守的人吧。”
    “保守?保守的人会把女同学带到自己宿舍,又亲又抱的?他就是老土。”林晚枫顿了顿,说,“亲爱的,下半周不是在新区那里要开心理年会吗?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跟我老公说,会务安排我们都住在那儿宾馆。所以,还要麻烦你帮我……”
    “你真打算这个礼拜都不回去了啊?”
    “嗨,我看见他心烦。”
    “晚枫,我觉得我们这样骗你老公是不对的。你们之间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应该开诚布公地谈,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分开,但是也要比欺骗好。”
    “这怎么是欺骗呢?我只是想找个属于我自己的空间,静一静。你爱帮就帮,不帮就算了。反正我不认为这是欺骗。如果你要这样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
    秦卿一听林晚枫的话,就知道自己触到林晚枫的底线了。她这人平时看上去笑嘻嘻挺好相处的,其实骨子里非常自我。当年系里组织老师们相互学习,秦卿去听她的课,发现课上她将两个卡特尔混淆成了同一个人,课后和她指出,结果她也是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和学生说了,他们也搞不清楚。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如果你要这样认为,那我也没有办法。”
    秦卿回头仔细想过这句话,这话说得真漂亮。实际上是林晚枫明摆着死不认账,但是却让人听着觉得,她林晚枫已经努力了,如果再坚持那就是她秦卿的错了。
    秦卿暗笑自己,竟然被同一句话顶了两次,而且两次都被盯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是算林晚枫偏执呢,还是算自己笨。这时,手机适时地想起,秦卿好像捞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接电话,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早上好,宝贝儿。”殷烨皞浑厚的男中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到学校了吗?”
    “嗯,快到了。”
    “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一会儿来你们学校看你。”
    秦卿大惊,虽然答应和他交往,但是也只是试试,她不打算八字还没一撇,就搞得全校都知道。
    “你发什么神经啊?好好的班不上,突然要跑过来。你们单位没案子啊,现在天下那么太平了啊?”
    “呵呵,我是假公济私。反正回头见面再说。我中午过来,一起吃午饭吧。”
    无论秦卿怎么软磨硬逼,殷烨皞就是不说来学校干什么。最后也她只好放弃,乖乖答应中午共进午餐。
    林晚枫在一旁看秦卿接电话,不由好奇:“谁啊?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没有,就一个朋友。”
    秦卿随口回答。话说出口了,秦卿才觉得,自己何必瞒她呢,搞的倒好像自己在搞婚外恋一样,有多见不得人。现在的情况是,该理直气壮的人遮遮掩掩,该遮遮掩掩的人理直气壮。
    第二十章   言外之音
    中午下课前,秦卿收到了殷烨皞的消息,约她学校对门的“东北人家”见。秦卿到了以后才发现,除了殷烨皞之外,法律系的吕毅弘和黄敏也在。他们见到秦卿一点儿也不意外,显然是殷烨皞已经事先和他们提过她了。秦卿一下坐,好奇地问道:“黄老师、吕老师。今天这顿饭好像是法律专家聚会啊,我参加好像不太合适啊。”
    殷烨皞笑道:“今天是他们请我给你们学校法律系的学生做一个讲座。我来想顺便找你来吃个饭,结果他们两位死活要跟着一起来。”
    黄敏先回答道:“我和皞子可算得上是同窗啊,我们当年一起参加司法培训的,是同班同学。后来我代理的几起案子还是他受理的。难道他竟然说约了女士吃饭,我就好奇是哪个美女,所以一定要来看看。哈哈……”
    吕毅弘也笑着对殷烨皞说:“殷法官,你别看我们秦老师年纪轻轻,是个做领导的料啊。”
    秦卿笑骂道:“谢谢吕教授的垂青,希望您早日成为院长、书记或者校长,以便拉兄弟我一把。”
    “小秦,我说认真的呢。我们学校在新区的那块地,你知道吧?一期工程已经竣工了,估计下个学期就开始使用了。以后这里就只有大四的毕业生和研究生了,低年级学生都搬过去了。”
    “那又怎么样?”
    “小秦,你真的不知道啊?”黄敏也忍不住了,“王刚没和你说过啊?”
    秦卿不解到:“说什么呀?”
    “这小子,不愧是领导身边的人啊,口风够紧的啊。马上要多一个校区了,管理方面自然人员也要配套上去,他可能要升了。”
    秦卿开玩笑道:“真的啊?太好了,我们家师兄做了领导,我就有大腿抱了。”
    “先别说大腿,你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小腿呢。上次那个跳河事件,你第一时间发现、报告,之后的处理也非常出色,还有上次那个陈蓓蓓事件,你也处理得非常好。领导对你印象深刻呢,有可能这次人事调动也有你的份噢。”
    秦卿半信半疑道:“少开玩笑了,一来我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师,二来我这样一个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人,领导怎么看得上呢?”
    吕毅弘笑道:“小秦,你太谦虚了。”
    这一顿饭吃得秦卿心惊胆战的,不仅因为有吕毅弘和黄敏这两个人精在,而且还因为刚才他们俩的一番话。想起之前钱卫红请客吃饭,王刚临下车前的那番话,秦卿隐隐约约觉得这事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殷烨皞看出秦卿这顿饭吃得不自在,偷偷给她发了个消息:“原来是想就和你吃个饭的,谁知他们两个非要做东。我不叫你来,怕你多心,以为我不想把你介绍给朋友。不过现在看来,还不如不叫你来。如果真的不自在,你就先走吧,不用顾我。我们周末再出来吃饭。”
    秦卿对殷烨皞笑笑,示意没事,其实她主要想留下来听听,还有没有其他关于人事安排的消息。不过黄敏和吕毅弘一直没有讲起,秦卿坐等着,有点失望。
    不知怎么聊到了吕毅弘即将出版的那本书,黄敏开玩笑道:“等正式出版了,你这个大作家一定记得要给我们每个人签名并赠书一册啊。”
    吕毅弘得意地笑道:“绝对没问题啊。”
    秦卿因为不久前参与了一本教材编写,所以很关心出版的一些问题,便问吕毅弘:“吕老师,你这书是出版社和你约稿的,还是你自己找出版社啊?”
    “一般只有教材才会有出版社来主动找老师的。我这书也算是我自己平时的业余爱好,写了一些,拿给我几个出版社的朋友看看,结果他们都挺看好的。所以我就一鼓作气写下去了。”
    “那销售方面呢?”
    “我负责一半,出版社负责一半,大约5000本吧。”
    “5000?你怎么推销啊?又不是就教材,你上哪推销那么多书啊?”
    “嘿嘿,半卖半送呗。不瞒你们说,我老婆的一个亲戚是文化局的,各级图书馆啊、文化宫啊推销掉一些,再送送亲朋好友,基本上也就消耗完了。”
    黄敏听了,感慨道:“说来说去,你小子命好啊,娶了那么一个好老婆,漂亮能干不说,还旺夫,什么事都帮着你啊。你看你,以前在内地做房地产,你老婆帮你搞定贷款;现在当作家写书,你老婆帮你搞定销路。”
    吕毅弘大笑道:“哈哈哈,是呀。不然怎么说,一定要听老婆的话,跟党走。”
    四个人笑着干杯,秦卿和殷烨皞光棍节那晚的情节,心中对吕毅弘的话颇为不屑,吕毅弘也知道自己的言不由衷,只有黄敏一个人不明究竟,喝得最痛快。
    既然说到了老婆的问题,秦卿突然想到帮林晚枫探探吕毅弘的底:“吕老师,你老婆那么能干啊?是做哪一行啊?”
    吕毅弘随口答道:“银行的。”
    黄敏八卦地补充道:“女行长啊,而且还是当年他们学校的校花。厉害吧。”
    “那么厉害啊?”殷烨皞似乎知道了秦卿的打算,也插嘴问道:“吕老师用了什么美男计啊,竟然把校花追到手了?”
    “哎哎,有女士在场啊,你们两个可别乱说话啊。”吕毅弘假装生气,然后又笑着说,“我们当年可是很纯洁的。她是学生会 ,我是副 ,也算是工作在同一条战线的战友吧。”
    秦卿在肚子暗自耻笑,敢情这个男人就喜欢公私不分,竟和女同事乱搞男女关系。办公室恋情最最致命的关键不在于降低工作效率,而是万一分手了,两个人再在同一个单位相处很尴尬,所以很多人会不得不被迫跳槽,搞得人财两失。所以秦卿在读书时就坚决反对“自产自销,近亲繁殖”的恋爱模式。
    吕毅弘喝了口饮料,继续说:“当时她人漂亮,家境又好,追她的人多得不得了。不过我知道她最头痛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每次大大小小晚会的致词。她是学生会 ,上台讲话总是少不了的。她一个理科生,吟诗作对是她最头大的事情。我呢,仗着自己对中国古典文学的一点热爱,经常自发地为她写发言稿。久而久之,她就离不开我啦,我们成了最佳拍档。后来临毕业前,我鼓足勇气,给她写了一封长达4页的诗,然后最终取得了胜利。”
    黄敏听完,笑着补充道:“从你的例子里,我深刻地领会到,‘让领导离不开你’是成为一个成功下属的关键所在,‘让老婆离不开你’是成为一个成功老公的关键所在。”
    殷烨皞听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卿一眼。秦卿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心想,这情节都赶得上琼瑶剧了,那么标准化、程式化,中国知识分子的浪漫是不是真的都被高考给扼杀完了。
    吕毅弘听了黄敏的感言,立刻回击道:“你小子也不错啊。我记得,你家老婆生完孩子以后就再也没上过一天班吧,全家老小都靠你一个人养,她也离不开你啊。”
    “我可和你不一样啊。我老婆可没什么后台啊,就一小老百姓。我们夫妻俩刚到这儿的时候,连房子都是租得人家的阁楼。这事皞子知道,那时他还来过我家一次。”
    “对,我记得,我那年正好赶上毕业,在一家事务所做实习生。”殷烨皞笑着说到,“黄敏忘了带培训材料,我送他回家。一看是一幢石库门的老房子,我当时还以为一幢房子住一户人家,所以以为他家经济条件挺好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一间房间住一户。”
    秦卿听了也笑了,没有在这个城市生活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到这座城市的拥挤度,住阁楼还算是好的,还有人住一楼半的,也就是楼梯转弯的过道隔起来放一张床的。
    黄敏继续说道:“我老婆现在不上班是真的,一来因为没什么好工作,她就一个中专学历,在这里本科生都满地跑,她这样的想坐办公室很难。二来孩子还小,每天要有人在家带孩子。请个保姆一个月至少得要3、4千,请老家来个老人带,我家地方小,实在住不下。思来想去,还是她在家里带孩子最好。而且说实在的,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养这一家子,压力大啊。这么点工资,刚刚够还 房贷的,要是不接案子,我们一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所以我都不挑食,只要给我案子,我就接。不像这里的某个人,仗着有个富婆,每次接案子都挑肥拣瘦的。”
    秦卿听着,不由想起元稹的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从这两个人的例子来看,贫贱夫妻也有好处的。那就是双方都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考虑生存以外的事情,专心致志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反而容易快乐。而且因为物质条件差,所以老公一般很难吸引除了老婆以外的女人,除非他貌比潘安。这样一来,婚外情的发生率会大大降低。秦卿突然想到殷烨皞,发现这个男人也非常有出轨的潜质,不由暗暗担心,决定还是要再考察一段时间,再确定关系。
    第二十一章 面试
    临近年底,人事处开始忙碌起来,一方面要准备新一轮的招聘,另一方面要准备教师们的职称评定事项。
    关于高校的招聘,有些岗位一开始就已经有后备人选了,比如什么“长江学者”、“重点科学带头人”等等。这类岗位的待遇往往都非常诱人,光住房补贴一项就能有几十万,再加上家属的户口、工作等问题,会让很多不知内情的人觉得大学老师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其实,这类岗位往往已经有了内定的人选,这招聘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教育心理学一直是心理系的品牌课程,但是随着陈国富、钱卫红这两个老教授的年岁渐长,呈现出青黄不接的样子。新来的徐定邦刚刚博士毕业,无论是资历还是职称都难堪大任,最最关键是系里唯一的博士点接下去会面临没有博导的尴尬局面。所以,早在去年钱卫红还在学校工作的时候,她就四处物色合适的人选。几番基础下来,她和陈国富看中了东北一家重点大学的一名教授,四十出头,年富力强,而且主持参与过不少国家级项目,在业内也小有名气。
    今天是教授前来试讲的大日子,秦卿虽然耳闻教授的大名已久,但是一直没见过本尊。所以系里发通告,说欢迎没有课的老师前去听课,秦卿原本没事不用到校的,却依然跑来听课。
    秦卿到教室时,已经有五六个研究生到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来当上课对象的。不一会儿李艳也来了。李艳一向是系里的特例,与其他几个老师都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她见秦卿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便主动坐了过来。
    “李老师,你今天也没课啊?”秦卿向她点点头。
    “嗯,正好过来看看。听说这个人挺能干的,主持过他们省教师资格考试中心理学部分的改革,还有好几家学校看中他呢。”
    “那他怎么想到我们学校来啊?我们学校的待遇也不是特别好。”
    “我们学校的待遇虽然不好,但不管怎么说,等两年老陈和老钱都退了,他和李芳芳就是我们系里两巨头了。而且他又比李芳芳年轻,这系主任的位子迟早是他的。”李艳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接着说,“宁为鸡首,不为凤尾。而且教育心理学有我们学校为数不多的博士点,他如果进来了,肯定是由他来主持工作。”
    李艳一向话不多,对谁都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样,难得她今天对秦卿说了那么多话。秦卿听着,觉得李艳分析得有道理,于是接着她的话题继续聊:“李老师,你明年也该评正高了吧?”
    “是呀,教授这事呀,评不评我也无所谓。我只要自己和家里人都好好的,其它都不重要。我儿子上个礼拜参加了全市的钢琴比赛,拿了个二等奖。对了,我有照片,给你看。”
    李艳说着,翻出iphone里的照片来给秦卿看。秦卿总算明白,为什么李艳今天的话这么多了,原来是心情大好的缘故。才看了三张,李芳芳便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教室。那个男人中等身材,微微有点发胖,四方脸给人一种很忠厚的感觉。
    李芳芳首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个男人:“大家好。今天我们非常有幸,请到了S大心理系的许保忠许教授来我们学校。接下来,我们欢迎许教授。”
    “各位同仁,各位同学,大家好!”许保忠目送着李芳芳回到座位上,才开口。他的声音很宏亮,带着浓烈的家乡方言,“今天很高兴,来到A大。我们A大可以说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我这次收到我们心理系李教授、陈教授和钱教授的邀请,感到非常荣幸。A大又是位于我们祖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中,大家一定是见多识广。能有这样一个与大家切磋的机会,对我来说,非常宝贵。”
    “又一个影帝啊。”李艳在下面小声说到,“上课就上课,要不要这样溜须拍马啊。”
    秦卿不解,问道:“这话说给谁听啊?”
    “钱卫红和陈国富今天又不在,你说他说给谁听?他是他们两个挑中的,结果今天这种日子他们两又不在,他自然要多拍拍新任系主任的马屁啰。”
    原来如此,秦卿不再问什么问题,专心听许保忠试讲。许保忠上课走的是中规中矩的路线,一上来就是定义分析,一个词一个词地抠出来说文解字,PPT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秦卿头大。虽然他努力想要营造轻松的氛围,奈何他自己就不是个幽默的料儿,下面学生反应一直比较平静。十五分钟的时间,许保忠就讲了一个“教学效能感”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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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又要开会,来不及发了。今天提早写了。
    秦卿回到办公室不久,李芳芳也回来了。
    “小秦,你去听了许保忠的试讲,觉得怎么样?”
    秦卿心里着急,不知道李芳芳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现在还不清楚李芳芳对许保征是什么态度。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中规中矩的,看得出来是个老老师了。李老师,你觉得呢?”
    “是中规中矩的,不过我担心他这样子上课,学生们不一定有兴趣听,特别是那些上公共课的学生。他们本来就不是心理系的,一个定义要让他们听十五分钟,肯定没兴趣。”
    秦卿在听课的时候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试讲一定是那自己最拿手的一段来讲,这个拿手不仅是对课程的内容熟悉,而且对课堂的反应也能操控自如。许保忠今天时间的最大问题就是,内容讲得非常透彻,但是课堂的氛围不太好。幸好下面做的都是研究生,而且还有好几个是研究教育心理方向的,如果换作真正的课堂,让康臣这样的学生来听课,恐怕早就所向披靡,睡倒一大片了。这就好比是一个歌手,嗓子和技巧都很好,但是唱片销量却一直不好,曲高则必然和寡。
    周三下午照例是教学例会,因为两点有车接他们要去新区开心理年会,所以今天的例会只有一项议题——关于许保忠的试讲。因为有了昨天李芳芳对许保忠的评价,所以秦卿会上把自己对许保忠的看法老老实实地说了一下。昨天一同去听得徐定邦也十分赞同秦卿的意见,补充道:“我觉得许老师的风格,比较适合给研究生上课。如果是去给本科生上课,这个样子好像不太适合。”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国富突然发话了:“我们引进许保忠,本来就是希望他能来主持博士点的工作,并没有打算让他去给本科生上课。他手上有一个国家级项目,再加上带研究生的工作和指导本科生的毕业设计,早就满基本工作量了,不需要让他上课的。要上的话,也就是给研究生们开门课。”
    李芳芳听了着急,打了那么多报告,上面才同意进个人,如果进来了不上课,那这些课怎么办?不说将来陈国富他们退休了,就说眼下,钱卫红的课还是秦卿和她两个人顶着的,那下个学期怎么办?她原来是打算期末把进人的事情搞定,下个学期让许保忠直接代钱卫红的课的。这样一来,下个学期岂不是她还要找代课老师?
    “陈老师,我们系现在所有人都是超工作量的,而且钱老师又病了,实在缺人。像许老师这样的人才让他去给本科生上课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到系里的实际困难。我还是希望他能把钱老师的工作能全面接手过来。”
    “钱老师只是病假,又不是不回来了上班了。”陈国富针锋相对道。
    李芳芳也被陈国富逼急了,几个月来大家从来没有在会上讨论过钱卫红的事,现在陈国富既然起了个头,她就索性摊开来说:“钱老师请了三个月的病假,按理说下个月应该要回来上课的。结果前两天人事说,她又请了两个月,那就是要休到寒假了。寒假以后怎么样,钱老师她一直也没有给我一个准信。这个学期的课因为实在事发突然,我和小秦两个人硬顶下来的,下个学期我们当然要早点做准备啰。如果新来的老师不能上课,下个学期我提出请外聘老师,学校是肯定不同意的,已经给我们进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还让我们请外聘。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啊,下个学期自己专业方向的课自己专业方向的老师代。”
    原本钱卫红的《教育心理学》最合适的代课人选就是陈国富,要不是当时李芳芳觉得自己刚刚上台,请不动他,李芳芳才不会低声下气地找秦卿和林晚枫商量。林晚枫还十分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李芳芳想来就生气,如今要再来一个不上课的闲人,她当然不干。
    陈国富一听这话,知道是李芳芳发狠了,于是口气缓和下来:“不是说他不上课。人家在他们学校里也那么多年课上下来了,也是有经验的。只是他是一个研究型的老师,上课不是他所擅长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嘛。大不了以后,公共课就让小徐这样的年轻人上,系里的专业课由老许来上,正好帮学生们把基础打打扎实。”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笨,一定就知道,陈国富是铁了心要进许保忠。李艳说到:“反正之后还有两个候选人呢,我们今天也不急于一时就定人选。再说了,最后拍板还是得听上面的,又不是我们几个在这里说了就算的。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李老师,我们先准备一下,车子一会儿就到了。”
    李芳芳知道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于是宣布散会。等大家下楼的时候,会务组的车已经等着了。陈国富最后几个才到,上来时车上几乎快坐满了。秦卿见状,招呼道:“陈老师,这里坐。”
    陈国富没有理她,径自坐在了车子的最后排。秦卿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今天被李芳芳当枪使了。昨天去听试讲的人都知道许保忠上课不怎么样,李芳芳询问自己看法是假,其实就是想让自己知道她的态度,好今天她在会上回绝陈国富。
    两天半的年会,大家都各怀心事。秦卿担心着得罪了系里的这尊大神,将来评职称、进编恐怕都不会顺利,李芳芳贺陈国富都考虑着怎么处理许保忠的事情,林晚枫则趁着会议晚上娱乐活动的时间,偷偷溜出去。秦卿两天一早上都地下停车场看见林晚枫匆匆从一辆白色BMW323上下来。鉴于上次的不愉快,秦卿也无心再去管林晚枫的事。
    第二十二章  职称
    周一下午,秦卿下课回办公室,正巧遇上李艳从学校的行政大楼出来,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李老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对,眼睛不舒服,看着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觉得难受。”李艳愤愤地说。
    “怎么了?”
    “还不是人事处那帮人?我刚才下课去交评职的材料,她们说上个礼拜截至了,不收材料了。我说,我们上个礼拜全系都在外面开年会,没时间来交 。那个吴筝竟然说,那你早干嘛去了啊?他们以为我们老师都像他们那样闲啊?每天上班就是挂在校园网上,看看这个通知,学学那个精神啊?再说了,人家水费电费还有催缴单了,他们人事处为什么就没有提醒一下?你猜她怎么说?没人求你评职称啊,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好哇?你说气人不气人?这要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教委我也认识啊,我自己去教材好了,那要你人事来干什么啊?”
    “那他们收下了没有啊?”
    “我就把材料仍在她桌子上了。我今天把材料带过来,怎么可能再拿回去。她也做得出来的,竟然拿了张通知出来,叫我大声读一遍上面关于提交材料的截止时间。她算什么东西啊?我一个副教授,竟然论到她来教训。”
    说着,李艳的眼泪又下来了。秦卿听着,心想这下吴筝捅了个大篓子。吴筝是秦卿本科的同学,毕业后兜兜转转地到了A大的成教部做教务。她父亲是区法院的一个什么主任,通了一些关系,去年她就从成教调到人事处工作。不管哪个单位,人事总是一个十分吃香的岗位,大家都少不得巴结。成天被人捧着,吴筝自然脾气日涨,所以现在秦卿也很少和她联络了。
    这事情换了别人可能只能自认倒霉,但是现在是李艳。李艳的老公是教委科研院的领导,负责全市各高校的科研项目审批。像A大这样的地方性院校,科研项目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市教委,一些可批可不批的项目,都是李艳老公一句话的事情。
    “那你怎么办啊,李老师?”
    “我本来想找他们处长的,结果他人不在。现在我也不知道找谁?”
    “要不找找新来的书记吧,他主管人事这块的,说话应该顶用的。”
    “哎哟,你说的对哦。我现在就上去看看,谢谢你哦,小秦。”李艳想起书记,这才破涕为笑,这新来的书记当年还曾经和她老公一起在教委德育处做过同事,“我真的是被气糊涂了。不过我来A大那么些年,哪被人说过这种话啊?那种人哦,真的不配留在高校,一副小市民得嘴脸。看见领导什么都好,看见我们这些普通老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点知识分子的尊严都没有。”
    秦卿看着李艳转头重新进了行政楼,心里冷笑,看来一场后台比拼又要开始了。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王慧。
    “卿卿。”王慧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怎么了,孩子他妈?”
    “他们欺负人,又不让我评职称。”
    王慧和秦卿同年进校的,按理说,去年就应该可以评讲师了,不过因为她第一年没考过教师资格证,所以就耽误了一年。
    秦卿听着也奇怪:“怎么会啊?你现在证也有了,论文也有了。怎么还不让评啊。”
    “他们说我课时不够。”
    “你一个辅导员,又不是老师,算什么课时啊?”
    “我不是走思政口子的职称嘛,平时要每周上班会还有要给学生上党课。我上个学期因为怀孕反应大,所以没有上党课。他们就说我工作量不到,不给评。”
    “怎么会这样啊?”秦卿暗自吃惊,按理说,人事可管不到那么细,全校那么多辅导员,学工部长都不一定能留意到呢,“亲爱的,不是谁在故意搞你吧?你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情,谁记得那么清楚啊?”
    “你是说,周建国?”
    秦卿笑道:“哎!你可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啊。你要不找人问问啊?”
    “我能找谁啊?我平时看见领导躲还来不及呢,能找谁啊?”
    “你们家老大啊。”
    就像很多那样,一把手都是“名誉”的,真正有实权的是那些“Vice”,一个学校校长虽然是最大的官,但是真正管事的却是各个分管工作的副校长。当然,下面的学院也一样,有分管教学的副院长,也有分管学生工作的副院长。王慧所在学院的副院长是去年刚刚升上去的,原来也在基层做过辅导员,一向走亲民路线,所以下面的辅导员都叫他“老大”。有一个亲近的领导,就意味着这种要命的时候知道该去哪里讨救兵。当然,如果后台如李艳那样的老师,就无所谓了。
    王慧犹豫着,她平时和领导一向没什么接触:“他会说吗?再说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啊。”
    “你是他的人,好歹让他帮你打听一下,总好过你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
    王慧听着有道理,于是匆匆回学院去。
    这里要说明一下,按理说评职称是开学的是,聘才是期末的事情。我偷懒了,放一起写了。
    秦卿也回自己的学院,刚到楼下,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请问是秦老师吗?”
    秦卿听着这声音,觉得挺熟的,但又想不起来:“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出版社的小钱啊。去年暑假我们和你约稿,写了一本《心理咨询理论与技术》的教材,还要请您当了主编。”
    “哦,对对对。”
    秦卿一下子想起来了。去年暑假前,北京的一家出版社不知怎么找到了秦卿,邀请她参加一本“十二五规划教材”的编写。因为考虑到之后评职称的需要,秦卿不仅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主动要求承担主编的工作。因为参编的人比较多,大家又来自天南地北,一个月下来秦卿光催稿,手机费就打掉200多块。好在今年五一前终于按时交稿了,秦卿一直等着教材能正式出版。没想到,一等就是半年。
    “小钱,我们的书怎么样了啊?”
    “秦老师,我们的书就快排到了,应该下个月就能印好了。就是关于书的销售,您看您下个学期能不能订一些我们的教材?”
    出书就要负责销售,是这一行的潜规则,秦卿这点还是明白的。好在一方面,教材是秦卿主编的,质量比较过硬,不像是外面市面上有些教材都是随便东拼西凑出版的;另一方面,下个学期自己系的学生加上那些副修和选修的学生,大约至少需要300本教材,所以秦卿心中早有打算了。
    “这个我知道了,下个月我们制订教学计划的时候,我会做进去的。”
    “好的,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啊,秦老师。”
    电话那头大喜,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秦卿怎么也想不到,这教材会为她之后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秦卿回到办公室时,看见王大伟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王大伟看见秦卿回来了,大喜到:“美女,你总算回来。我等你等得望穿秋水啊,再不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哟,让帅哥久等,是小的不对。不知道您王大帅哥大驾光临,又何贵干啊?”
    “嘿嘿,我们办公室的打印机坏了,想到你们这来打印点东西。”
    秦卿请王大伟自便,王大伟一边打印,一边和秦卿聊天。突然卡纸了,王大伟不太熟悉这台机器,只好秦卿来处理。秦卿本来并没有留心王大伟在打印什么东西,当她把卡住的一摞纸从打印机里退出来的时候,发现原来是王大伟的论文。
    “咦,帅哥,你论文干嘛不拿去复印啊?”
    “嗨,还不是我们学院那太破复印机。我上个礼拜复印了,拿到人事去,结果上午人事审核的时候说,复印得不清楚,边上的两列都没有印出来。我干脆,扫瞄了,打印吧。谁知道,打印机也不给力啊。”
    秦卿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想,王大伟平时到底没白关照吴筝。吴筝刚从成教调过来的时候,对人事方面的政策都不太了解,也没有相关的上岗证。那时候她还为此来找过秦卿,商量着秦卿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培训,能让她那张证。王大伟和林晚枫是一个办公室的,都是研究管理心理学的。他还搞了个“人力资源管理师”的培训点,靠双休日息时间搞培训,一方面给学院创收,一方面也是提高自己的经济收入水平。于是秦卿就把王大伟介绍给了吴筝。王大伟在吴筝的事情上非常上心,不但提供了许多资料,在吴筝拿到证书之后,还聘请了吴筝来给培训班的学员上课。
    说来学院里能上劳动法和组织行为学的老师有的是,没必要去请人事处的人来上课,但是人家王大伟非常有远见,知道吴筝将来一定排得上用场。一次吴筝无意间和秦卿聊起课时费,说王大伟挺上路的,一堂课算她300元的课时费。其实,吴筝不知道,王大伟只是对她上路,他给林晚枫的课时费是150一节课,而且林晚枫还是个专业讲师,而她吴筝什么都不是。难怪他提交的职称材料会有人亲自审查,还提醒他有问题。
    看看王大伟,看看李艳,再看看王慧,秦卿不禁好奇,要在这个学校里做一个人事,究竟需要多少张脸。
    王大伟走后,秦卿整理下班办公室,准备要下班了。不理不知道,一整理,秦卿发现,王大伟过去三年之内,竟然发了五篇核心期刊论文。这算是他王大伟厚积薄发还是……秦卿一个人看着这叠打废的纸,笑而不语。
    第二十三章 穷婆婆VS富婆婆
    周二,林晚枫的公婆如期驾到。贺子健因为生怕父母担心,周日晚上主动和林晚枫握手言和。原来林晚枫还担心婆媳关系难相处,结果几天下来发现,这个农村婆婆还是挺好相处的,凡事对林晚枫言听计从。因此这一个礼拜下来,林晚枫过得颇为惬意,买菜、做饭、洗衣服之类的家务都交给了婆婆来打理。
    周三又到教学例会,大家开始讨论元旦去哪里活动。因为系里的老师很多来自外地,一放寒假,大家都忙着回老家,所以元旦成了系里老师们吃年夜饭的好时节。眼见12月来临,去哪里吃饭、活动成了一个问题。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经费从哪里来?
    一般系里活动经费可以有三大来源,一块是来自于王大伟搞的培训班。学校、学院和系都会抽取一些管理费,今年培训班又非常红火,所以管理费也比往年多了一些。另外一部分是来自于党小组过党组织生活的活动费,不过这部分经费非常有限。还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工会,每个工会小组都会有一些活动费,当然这部分也是非常有限的。除此以外,有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些企业合作搞项目,可以拉到一些活动赞助费。
    因为牵涉到大家年底的吃吃喝喝,这次的教学例会开得格外团结和谐,大家的积极性也是一年一度的高涨。李芳芳算了一下,今年年底还有有4万多元的经费,大家听着不由心头一阵狂喜。
    王大伟立马提出来:“加上钱老师我们一共9个人,4万多块不如我们去远一点玩一次,比如去海南啊什么的。”
    “是呀。”大家纷纷赞同,这个季节去海南正是最好的季节。徐定邦拿出手机,翻起了日历,说到:“31号是周五,正好下午我们都是没有课的。我们31号下午走,3号晚上回来,差不多可以玩3天。”
    大家被徐定邦这样一提议,立刻觉得七嘴八舌地开始盘算起来,去海南要带些什么东西。秦卿心里也盘算着,回来以后4号是周二,她正好没有课,可以休息一下,于是也欢欣鼓舞。
    “好,那小徐你就负责去联系一下旅行社,做几条线路让我们看下。”李芳芳也觉得这半年来大家都辛苦了,有时间和经费出去转转也好。
    “嗨,这个要找什么旅行社啊。我女朋友就是旅专的老师,我让她帮我们安排一下路线和酒店。”
    “哎,李老师,可不可以带家属啊?”王大伟又建议到,“让小徐带上他女朋友,一来有个免费导游,二来增进感情。”
    其他人也开始嚷嚷着要带家属,李芳芳第一次发现,一群老师开会太积极了也不好,都是大嗓门,吵得她耳朵疼。
    “好好,要带家属的也可以带。不过家属的费用要全部自理。”
    徐定邦听了,立刻应声:“好啊,没问题。”
    这是系里开会少有的高效议会,一个小时就统一意见了。秦卿散会后去了趟洗手间,隔着门板听见林晚枫和李艳从隔壁两间里出来。
    李艳边洗手,边问林晚枫:“林老师,听说你婆婆来了啊?怎么样?”
    林晚枫笑着说到:“挺好的。我原来还担心婆媳关系不好相处,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我婆婆还是挺好相处的,就是家里地方显得拥挤了些。听说你也是和婆婆住一起的哦,你们家买的多大啊?”
    “我们当时结婚,原来打算是买一套三房两厅的。但是我婆婆硬要和我们一起住,最后是他们老的掏钱,买的一套复式。”
    虽然早知道李艳的婆家有钱,但是没想到那么有钱,林晚枫也有点吃惊:“哇,你婆婆那么照顾你们啊,帮你们的买复式哦。”
    李艳笑道:“那时候房价便宜,而且他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所以才得起。换现在这个行情,那么点钱想都不要想。”
    “不管怎么样,有个有钱婆婆还是好的。我们结婚、买房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事倒是做了不少。我最害怕的就是我婆婆打电话到我家,每次电话来,不是谁家生个儿子要送钱,就是谁家的什么人没了要送钱。现在他们从老家出来了也有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多人来客往的人情要送,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我还羡慕你有个没钱婆婆呢。”李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到,“起码她什么都听你的,不会和你对着干啊。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个黑山老妖,把我们家里三个男人都管得死死的,一副慈禧太后的样子。我今天回去和他们说,元旦系里去海南,她一定跳出来不让我去。”
    林晚枫不解道:“为什么啊?”
    “让我放假在家里带孩子啊。她最反对我出去活动了,上两次我都说是系里组织老师培训,所以才出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那你一定要去呢?”
    “她就说,她也要出去。以前我儿子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一次,我们学校第一次组织老师去欧洲旅游,她立刻说孩子那么小,太久见不到妈妈不好。连我老公都说,难得有这样出国旅游的机会,让我好好去玩。她倒好,结果说那两个礼拜他们两个老的回老家看亲戚。要是我去欧洲的话也没事,叫我老公带孩子。我老公是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的,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怎么照顾儿子啊。结果我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去了欧洲,我只能在家里带孩子。”
    第二十三章 穷婆婆VS富婆婆
    周二,林晚枫的公婆如期驾到。贺子健因为生怕父母担心,周日晚上主动和林晚枫握手言和。原来林晚枫还担心婆媳关系难相处,结果几天下来发现,这个农村婆婆还是挺好相处的,凡事对林晚枫言听计从。因此这一个礼拜下来,林晚枫过得颇为惬意,买菜、做饭、洗衣服之类的家务都交给了婆婆来打理。
    周三又到教学例会,大家开始讨论元旦去哪里活动。因为系里的老师很多来自外地,一放寒假,大家都忙着回老家,所以元旦成了系里老师们吃年夜饭的好时节。眼见12月来临,去哪里吃饭、活动成了一个问题。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经费从哪里来?
    一般系里活动经费可以有三大来源,一块是来自于王大伟搞的培训班。学校、学院和系都会抽取一些管理费,今年培训班又非常红火,所以管理费也比往年多了一些。另外一部分是来自于党小组过党组织生活的活动费,不过这部分经费非常有限。还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工会,每个工会小组都会有一些活动费,当然这部分也是非常有限的。除此以外,有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些企业合作搞项目,可以拉到一些活动赞助费。
    因为牵涉到大家年底的吃吃喝喝,这次的教学例会开得格外团结和谐,大家的积极性也是一年一度的高涨。李芳芳算了一下,今年年底还有有4万多元的经费,大家听着不由心头一阵狂喜。
    王大伟立马提出来:“加上钱老师我们一共9个人,4万多块不如我们去远一点玩一次,比如去海南啊什么的。”
    “是呀。”大家纷纷赞同,这个季节去海南正是最好的季节。徐定邦拿出手机,翻起了日历,说到:“31号是周五,正好下午我们都是没有课的。我们31号下午走,3号晚上回来,差不多可以玩3天。”
    大家被徐定邦这样一提议,立刻觉得七嘴八舌地开始盘算起来,去海南要带些什么东西。秦卿心里也盘算着,回来以后4号是周二,她正好没有课,可以休息一下,于是也欢欣鼓舞。
    “好,那小徐你就负责去联系一下旅行社,做几条线路让我们看下。”李芳芳也觉得这半年来大家都辛苦了,有时间和经费出去转转也好。
    “嗨,这个要找什么旅行社啊。我女朋友就是旅专的老师,我让她帮我们安排一下路线和酒店。”
    “哎,李老师,可不可以带家属啊?”王大伟又建议到,“让小徐带上他女朋友,一来有个免费导游,二来增进感情。”
    其他人也开始嚷嚷着要带家属,李芳芳第一次发现,一群老师开会太积极了也不好,都是大嗓门,吵得她耳朵疼。
    “好好,要带家属的也可以带。不过家属的费用要全部自理。”
    徐定邦听了,立刻应声:“好啊,没问题。”
    这是系里开会少有的高效议会,一个小时就统一意见了。秦卿散会后去了趟洗手间,隔着门板听见林晚枫和李艳从隔壁两间里出来。
    李艳边洗手,边问林晚枫:“林老师,听说你婆婆来了啊?怎么样?”
    林晚枫笑着说到:“挺好的。我原来还担心婆媳关系不好相处,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我婆婆还是挺好相处的,就是家里地方显得拥挤了些。听说你也是和婆婆住一起的哦,你们家买的多大啊?”
    “我们当时结婚,原来打算是买一套三房两厅的。但是我婆婆硬要和我们一起住,最后是他们老的掏钱,买的一套复式。”
    虽然早知道李艳的婆家有钱,但是没想到那么有钱,林晚枫也有点吃惊:“哇,你婆婆那么照顾你们啊,帮你们的买复式哦。”
    李艳笑道:“那时候房价便宜,而且他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所以才得起。换现在这个行情,那么点钱想都不要想。”
    “不管怎么样,有个有钱婆婆还是好的。我们结婚、买房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打肿了脸充胖子的事倒是做了不少。我最害怕的就是我婆婆打电话到我家,每次电话来,不是谁家生个儿子要送钱,就是谁家的什么人没了要送钱。现在他们从老家出来了也有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多人来客往的人情要送,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我还羡慕你有个没钱婆婆呢。”李艳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到,“起码她什么都听你的,不会和你对着干啊。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个黑山老妖,把我们家里三个男人都管得死死的,一副慈禧太后的样子。我今天回去和他们说,元旦系里去海南,她一定跳出来不让我去。”
    林晚枫不解道:“为什么啊?”
    “让我放假在家里带孩子啊。她最反对我出去活动了,上两次我都说是系里组织老师培训,所以才出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那你一定要去呢?”
    “她就说,她也要出去。以前我儿子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有一次,我们学校第一次组织老师去欧洲旅游,她立刻说孩子那么小,太久见不到妈妈不好。连我老公都说,难得有这样出国旅游的机会,让我好好去玩。她倒好,结果说那两个礼拜他们两个老的回老家看亲戚。要是我去欧洲的话也没事,叫我老公带孩子。我老公是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的,自己吃饭都成问题,怎么照顾儿子啊。结果我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去了欧洲,我只能在家里带孩子。”
    秦卿曾经听钱卫红说过,李艳当初在一家大专做老师。他老公中科院博士毕业以后,在A大的研究所工作,李艳就跟着一起调了过来。按理说,她当时一个本科生是怎么也在A大混不下去的,好在她有个做正处级领导的婆婆,几番走动以后总算把李艳也弄进了A大。
    当时秦卿还觉得李艳的命真好,有那么一位贵人。钱卫红却告诉她,李艳过得并不轻松。因为房子是公婆买的,所以家里一切都听两个老的。李艳家境平平,学历也只有本科,这都让她婆婆非常不待见她,李艳一进A大,她婆婆就逼她考研究生,还一度扬言,本科生不配做她儿媳妇儿。为此,李艳还哭过好几次,那时候她没有课也来学校,好过在家里对着婆婆。后来她考上了老主任的研究生,才算对她婆婆有了交待,不然真不知道这对小夫妻能不能走到白头。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李艳的孩子出生,才有所缓解,她婆婆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孩子身上,婆媳间的矛盾才有所缓和。
    鉴于李艳的例子,秦卿曾经一度下决心,要做个穷人家的儿媳妇儿,起码这样有尊严。不过看着林晚枫这几年的辛苦,她又觉得穷人家的儿媳妇儿也不好做。林晚枫和贺子健都是高校教师,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够买市区一平米的房子,更别提上有老、下有小要养了。他们夫妻也算吃苦耐劳,在远郊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除了自己小家庭的开销,还要寄1000块钱给老家的父母,逢年过节的还要再贴些钱。这对于已经不宽裕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好在林晚枫对此从来没有一句抱怨,每年春节,她还会买一大堆礼品给贺子健老家的亲戚们。
    去年秦卿买了车,寒假的时候送林晚枫一家去机场,只见林晚枫大包小包的托运,差点超重。那个架势,就好像逃难一样,用的吃的一应俱全,什么费列罗啊、保暖内衣啊,连85度C的面包都有。秦卿当时还笑话她,怎么没买一箱卫生巾,这个也很实用。林晚枫说再实用,也比不上她老公怀里揣着的一叠红包实用,100一个,足足30个。秦卿吓了一跳,问有那么多小孩要送吗?林晚枫说,七大姑八大姨的,这些恐怕还不够。
    林晚枫最头大的还是她的小叔子。她婆婆明显比较疼爱小儿子,或者说,她觉得大儿子有钱了应该要照顾小儿子一下,每次小叔子家里有什么情况,她都会要求贺子健掏钱赞助一些。据说,这位小叔子中专三年的学费都是贺子健赞助的。好在小叔子不爱读书,没考上大学,贺子健才不用赞助大学学费。小叔子中专毕业以后就进了镇上的一家工厂,一个月也有8、900。不过后来他学人家炒股票,不但把自己的那一点点积蓄给套牢了,还把父母的老底也套了进去。这还不算,在这样的经济危机期,他竟然要翻新房子,准备结婚。
    这可着实急坏了林晚枫的公婆。于是最后,翻新房子的经费来源落实到了林晚枫家。当时林晚枫也刚刚付了新房的首付,口袋几乎已经被掏干净了。可是婆婆天天晚上打电话来哭诉,林晚枫一度被吓得,吃好晚饭不再接任何电话。好在林晚枫的父母听闻女儿买房了,打了5万块钱过来,以表祝贺。林晚枫瞒着她父母,偷偷把其中的2万支援给了小叔子。
    从这件事上,秦卿一直觉得林晚枫是个非常不错的女人,有着中国妇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美德,可惜有的时候好心没好报。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林晚枫的婆婆一遇到花钱的事,就打电话来要钱,就连小儿媳妇儿生孩子都要大儿子家出钱,这算什么道理。
    秦卿一边听着李艳和林晚枫的对话,一边想着殷烨皞家的情况,估摸着自己将来可能面临何种困境。一番比对下来,秦卿暗自庆幸,殷烨皞家有一位老师、一位医生,自己家有一位工程师、一位企业中层管理,还算门当户对。
    @ivy_laure 65楼
    肿么还没更新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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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抱歉,下周一专家组来评估验收,这个礼拜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是凌晨睡觉,实在没有时间更新了。
    第二十三章 饭局
    12月渐渐进入尾声,一个学校里也即将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日——圣诞节。明明是人家老外的节日,现在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竟然也过得如火如荼。学校的橱窗里、公告板上到处都是和圣诞有关的内容,就连学校花坛里的那棵大松树都被学生装点上了彩灯和五颜六色的小挂件。
    秦卿进了教室,学生们正在商量班级的圣诞晚宴。不过秦卿发现,正在征集同学意见的人不是班长康臣,而是一个女生。仔细再一看,秦卿发现竟然少了好几个学生。有经验的老师都知道,节假日前后两天都是学生旷课的高峰时段,他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来上课。特别是这个平安夜正逢周五,原本周三、周五都是半天的课,于是有的学生索性请个三天病假,连头带尾休上五天。所以秦卿平时几乎不点名,每逢节假日前后的课才会点一次名,光一次就能抓住好几个。
    “今天我们先点名。”
    “老师,我们班有几个男生去当兵了。”刚才那个征集意见的女生说道,“康臣和其他几个男生去当兵了。我等下把名单给您吧。”
    秦卿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这群小孩子都大了。他们这一届是她亲眼看着进来的。从大一开始和他们打交道,现在一转眼,已经大三了。明年夏天他们就都去实习了,几乎很难会再看见他们了。顿时,秦卿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在滋长,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但是缠在心头让她很难受。一堂课,秦卿上得有点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当年一个个带着一脸迷茫坐在课堂里的样子。
    “他们什么时候走?”秦卿直觉地觉得,要去看看他们。
    “不知道。不过好像说体检、政审都通过,走的话,也就这几天的事吧。”
    一堂课秦卿上得心不在焉,临下课的时候,她又问那个女生:“你们圣诞聚会准备放在什么时候啊?”
    “明天晚上。周五下午大家都回家了,就没人了。老师,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和我们一起吧!康臣他们几个也会来的,我们也算是为他们送行。”
    秦卿原本周四是没有课的,不用去学校。不过一想,以后再给这个班上课,总有几个孩子不见了,这次聚会实在珍贵,于是答应道:“好啊。你们几点?订在哪里啊?”
    “在厚味香辣馆,明天晚上6点。”
    “好,算我一份。”
    秦卿说出口才想起来,钱包不在身边。在大学里的混,钱包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走到哪里都是用校园卡的,没有卡,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老师们上课一般只带卡,不带钱。
    “同学,这样子,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身边没带钱。”
    “没事,老师。你明天到了再给吧。”
    秦卿想想这样也好,于是便回办公室了。刚到办公室,李芳芳也回来了,笑嘻嘻地对秦卿说道:“小秦,这个周五下午有没有空?工会有活动,你要不要报名?”
    单位的工会除了收会费之外,秦卿几乎不知道还有什么功能。来到学校三年了,记忆中工会就搞过一次“庆祝三八节”的活动,还是组织女老师们织毛衣、服装表演什么的。这些八十年代的家庭妇女们钟爱的活动,让秦卿听了当场化石,她立马就推托有事走人了。这次不知道是又搞什么名堂。
    “工会活动?什么活动啊?不会又是织毛衣比赛吧?我派我妈妈来参赛吧。”
    “听说是去农家乐吃饭,而且还给每个人准备了一些土产。”
    秦卿是一个吃货,一听见有吃的,就忍不住凑上一份,立刻应声道:“那么好呀,我要去的。算上我一份。”
    秦卿突然发现这是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到底是年底了,饭局啊、聚会啊也开始多起来了。想到这儿,她不由憧憬起来,美好的寒假就要来了。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殷烨皞的电话。
    “卿卿,圣诞节我们去上次那家西餐厅,然后看午夜场的电影,怎么样?”
    秦卿单身惯了,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节假日需要考虑一下殷烨皞的需要。不过刚刚已经在李芳芳那里报名了,如果自己现在说不去了,难保李芳芳会嫌她出尔反尔。
    于是她只好难为地说道:“那个,皞,我们工会这个周五有活动。刚刚主任那里我才报了名,现在推了好像不太好吧。”
    电话那头传来殷烨皞重重的叹气声:“卿卿,你以后能不能向你的那些个学生学习一下。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节日是要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过的。你怎么就这么关键的日子,就一点儿没想到我呢?”
    “我不是光久了,习惯了嘛。”秦卿听了,觉得殷烨皞在怪自己,顿时生气了,“这也不能怪我!你早干嘛去了!前两天吃饭的时候,你怎么就没和我说这事。现在突然想起来了,就来找我。你以为我很闲啊?再说了,我是一只一个人的,没那个意识和觉悟。不像某人,相关经验丰富。”
    “你!我又不是怪你,只是提醒你一下。你倒好,我说了你一句,你就说了那么多。”电话里传来殷烨皞无奈的解释,然后假装威胁道:“还有什么叫相关经验丰富啊?下次再这么说,我一定打你屁股!”
    发现殷烨皞没生气,秦卿顿时心情就放松了:“好啦,知道了。小的下次不敢了。这样吧,我们饭呢就不吃了,电影呢还是要看的。好不好?”
    “好,那我去订票。”
    秦卿这才美滋滋地整理东西,下班回家。
    第二天的晚饭,除了秦卿和这个班的辅导员之外,没有别的老师参加。其他学生都到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见康臣他们几个。一班学生们都坚持不上热菜,要等他们到了,再一起开动。终于过了约定时间快半小时了,他们几个才来。秦卿一下子都认不出他们几个了,全都理了个圆寸,顿时感觉像换了个人。其他人看见他们的新造型,都大笑,说看着怪。
    秦卿记得,第一年教他们时,其中的一个男生还留着长发,刘海都遮住了大半张脸。秦卿一度将他误认为是不良少年。后来才知道,这孩子平时玩乐队,外形上也不忘摇滚一把。康臣算得上是个富二代,幸好有个家教严厉的母亲,他身上并没有沾染上娇骄二气。还有一个男生和康臣一个宿舍,经常请假出去打工,秦卿还给他介绍过几份兼职。
    “你们几个,怎么会想到去当兵啊?”秦卿问。
    “老师,你这就不懂了吧。”一个男生得意地说道,“现在流行型男,在部队里待过才算纯爷们儿。”
    “所以你把长发剪了,换圆寸了?”秦卿戏谑道,“问题是,部队里没女生看你的型男造型啊。”
    “秦老师,你说的好。我们几个就数他最臭美,这回让他去部队里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康臣笑道。
    “你们这是去部队,不是去监狱。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我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秦卿笑着说,“班长你说说,你的动机是什么?”
    康臣正色道:“我爸爸以前在部队待过,他说让我去锻炼锻炼。我觉得,我是个男人,去部队里吃点苦,将来在社会上才能立足。”
    “唉, 同学,你一走,我们学生会里有多少学妹要伤心啊?”一个学生调侃道。
    康臣大声回答道:“叫妹子们等着,哥迟早要回来的。”
    学生们顿时嬉笑声、吵骂声一片。秦卿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吃散伙饭的情形。因为她还要留校继续读研,所以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分别不舍,反而还觉得那些喝醉了的、抱头痛哭的同学们太煽情了。后来一次同学聚会才三三两两来了十几个人,有些号码已经停机,有些人已经不是中国籍,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当时只道是寻常”。那日的情形和此刻有几分相似,恐怕眼前的这群孩子们现在还不曾意识到这些,只顾着相互嬉闹。
    “秦老师。”康臣已经被灌了好几瓶啤酒,脸颊已经红彤彤的了,“来,我敬你。敬我最喜欢的老师。”
    秦卿笑着举杯:“别这么说啊,你辅导员还在对面坐着呢。我是你最喜欢的老师,她是什么啊?”
    “你是我姐,她是我妈。”
    “滚!凭什么我比她低一辈?”
    “不是,老师。我们辅导员每天就像我妈一样,一会儿注意这个,一会儿当心那个。你和我们比较有共同语言啊,你能带我们去‘太阳井’啊。”
    秦卿想到“太阳井”就后悔。一次教室电脑的系统崩溃了,秦卿只好用自己的笔记本来上课,桌面上“魔兽世界”的图标让整个班的男生都精神一振。之后在他们的央求下,秦卿组了团,带着他们一群小子打了几次,让他们的游戏装备上了一个等级。后来,不知道这事怎么传到了老主任的耳朵里,害得她被老主任批评了。这是秦卿工作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老主任批评,吓得她再也不敢带学生玩网游了。
    康臣不屈不饶道:“真的,我以后私底下叫你姐姐吧。”
    “去!去!去!老师就是老师,什么哥哥姐姐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也算是你长辈,好不好?”
    “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亲近点,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老好不好?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配喜欢你?”
    “和你们90后比起来,我真的老了,很快就要跻身中年妇女的行列了。比起姐姐这个称呼来,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作一个德高望重的阿姨来看待。”
    秦卿突然觉得康臣的话里有话,不管他是什么意图,总之统统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先不说她现在已经有殷烨皞了,就算是单身,没有学校的条条框框,她也接受不了一个小男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正好学生们也风卷残云地吃得差不多了,秦卿给殷烨皞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她。
    很快殷烨皞的车就到了,秦卿在学生们的口哨声中,和殷烨皞手拉着手离开了饭店。临走前,秦卿偷偷地瞄了康臣一眼,见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玩手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一出饭店的门,殷烨皞就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叫我来接你?”
    “想你了呗。”秦卿还在想着康臣的话。
    “我怎么觉得你在利用我?”
    秦卿发现这个男人比她更像学心理学的,只好坦白说:“我也吃不准,刚才有个男孩子说喜欢我,我觉得,应该是像恋母情结的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应付,所以赶紧叫你来救场。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吧。哈哈!”
    秦卿尴尬地笑笑,毕竟利用别人不是件光彩的事。殷烨皞突然走到秦卿面前,说道:“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打你的主意啊!看来以后,我得把你看紧点了。现在开始,不准你打扮得这样漂亮出门!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家,藏起来。”
    秦卿被这突然而来的恭维话说得心花怒放,一度阴霾的心情也被一扫而空。
    第二十四章 性骚扰
    次日中午,秦卿正准备着上班车去农庄时,收到了康臣发来的短信: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我会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
    秦卿没想到,昨晚竟是康臣入伍前的最后一晚,她临走时都没有和他正式地道别。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秦卿想还是要亲口对他说声“珍重”。可是电话打过去,却是个陌生的声音,让秦卿一时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问能让康臣来听一下电话吗?”
    “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老师。您是哪位?”
    “我是部队的,我们要走了。他的手机我们要没收的。”
    “同志,麻烦您能不能让他听一下电话。我就和他说一句话,好不好?”
    电话那里沉默了一阵,终于传来了康臣的声音:“喂?秦老师?”
    “康臣,去了部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要注意身体。”
    “嗯,知道了。谢谢你,打电话来。我会混出个人样来的,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来看你。”
    “小傻瓜,不管你混得好不好,你都是我的学生,永远都是。老师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就好。”
    “好,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老师,我们要整队了,我挂了。”
    “好,你挂吧。珍重啊!”
    挂了电话,秦卿心里才算了结了一件事,总算还是赶上了告别,心情顿时也轻松了起来。上班车时,秦卿发现,许保忠竟然也来了。问了旁人才知道,原来这个月初,许保忠就已经来了。秦卿心想,到底是陈国富和钱卫红力挺的人啊,就算李芳芳再怎么不看好,还是给弄进来了。秦卿原本和林晚枫坐在一起,谁知车子刚开动,林晚枫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明显就是不想让别人听到电话的内容,站起身,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去讲电话。
    前面有人在车厢走道里放了一个空纸箱当作桌子,开始组织老师们打牌。许保忠因为不会玩,与人调换坐位,与秦卿隔了一个走道。
    许保忠边上的老师不是心理系的,见是陌生的老师,只是相视一笑算打过了招呼,便倒头睡觉。许保忠一个人坐着也无趣,见隔壁秦卿也是一个人,就搭讪起来:“秦老师,那么多田地,这是哪里啊?我们出省了?”
    “不是,这里是郊区了。”秦卿解释道,“我们去的农庄和我们的新校区离得很近,等下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新校区。以后本科生都要迁到那里去上课了。”
    “哦?是吗?新校区的事情我听陈老说起过,这得花不少钱吧?”
    “还好吧,前些年地价便宜,放现在的话,这价钱就要番一倍了。这也算增值了吧。”
    许保忠感慨道:“到底是大城市,寸土寸金啊。我这几天看了好几处,发现这里的房子真是贵啊。”
    秦卿笑道:“许老师,你作为高级人才引进,学校不是会给你住房补贴的吗?”
    “嗨!”许保忠埋怨道,“那么点钱,才够买几个平米啊?我昨天在学校旁边看了一个楼盘,最便宜的也要3万多。”
    秦卿心里暗笑,他也不看看学校是什么地段?想李芳芳这样来这里奋斗有些年头的教授,买房子也只考虑外环以外的附近楼盘。他一来竟然就想着外环以内的房子,真是不领行情。于是秦卿好心提醒道:“外环以内的房价是比较高的,不妨你去外环以外的周边地区看看。李老师、王老师都在那里买了房子,价钱还算在承受范围之内,而且配套设施也齐全,有地铁十几分钟就到市中心了。这样的房子还有升值的空间。”
    “这样啊?难怪听系里的老师总是说上班堵车。我在老单位,就住在学校隔壁,步行5分钟就到学校了。”
    秦卿笑笑,心想,在这个城市,上班离家近那还真算得上是衡量一份工作好坏的重要标准。大家的上下班成本都很高,光每天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就有2、3个钟头。这时林晚枫打完电话,回来了,听见他们在谈论房子,立刻加入到话题中来。
    一路上只顾着聊天,很快就到了农庄。这家搞得很特别,整个农庄像个巨大的蔬菜暖棚,屋顶盖着透明的玻璃,里面有小池塘、假山、花草树木,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秦卿倒是很期望能坐在其中吃饭,但是工会订的是包间。
    服务员领着一行人上了二楼,包间里虽然放了四张大圆桌,但依旧显得很宽敞。秦卿选了背对大门的位子坐下,林晚枫紧跟着坐在了她的右边。陈国富坐在了正对门口的位子,李芳芳则坐在他边上。陈国富本想招呼许保忠过来坐,怎奈刚向许保忠招手,徐定邦却一屁股坐在了他另一边。许保忠见状,朝陈国富笑笑,看似随意地坐在了秦卿的左边。
    秦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徐定邦到底是不懂这饭局里座位的潜规则,还是对许保忠有意见,人家教授们好好地在一起,他一个小助教却偏要挤在他们中间。后来发现,原来那个作为正对着电视机,里面正在重播NBA的比赛。秦卿轻轻摇头,这孩子真是个缺心眼。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有人提议要K歌,于是让服务员把话筒给接上。这第一首曲子谁来开头也是有讲究的。院长不擅歌舞是出了名的,陈国富爱唱歌也是出了名的。秦卿担心徐定邦别再傻乎乎地抢了陈国富的风头。好在大家这时心里都有默契,一致要求陈国富高歌一曲。陈国富在大家的再三要求和高涨的呼声中,才献声高歌。不知是今天喝了白些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陈国富一连唱了三首。
    虽然秦卿之前听过好几遍,不过依然微笑着欣赏。突然觉得大腿上一热,因为想着晚上还要和殷烨皞看电影,她特意穿了一条粉色的羊绒紧身连衣超短裙,配条黑色丝袜。此刻,一只咸猪手的温度正透过丝袜,传到她的腿上。她惊讶地一低头,看见大红色的桌布正好遮住了她的大腿,再顺着桌布看过去,许保忠正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人一样欣赏着歌声。
    秦卿嗖地站起来,往外面走出去,若不是此刻有那么多人在,她一定狠狠地抽许保忠两巴掌。一腔愤怒地冲出农庄,外面的冷风迎面吹来,让秦卿的怒意顿时被冷却了不少。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外套还在包间里,而且这里是乡下地方,根本连出租车都没有。幸好,走的时候带走了桌上的手机,她想给殷烨皞打电话,不知道因为冷还是愤怒,她的手竟有点哆嗦。
    “喂,宝贝儿,你们那么快就吃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殷烨皞温暖又厚实的声音,秦卿突然觉得喉咙被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殷烨皞听见秦卿的哭声,顿时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卿卿?出什么事了?”
    “我……呜呜……我被人欺负了,呜……”
    秦卿边哭边说,断断续续的,殷烨皞一时也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我现在就来接你,卿卿,你现在在哪里?别怕,我马上就到,等我啊。”
    好在农庄地处偏僻,路上车少,殷烨皞一路狂飙过来,远远地就看见秦卿孤零零地蹲在在农庄门口,像条被遗弃的小狗。
    “卿卿,怎么了?怎么穿那么点站在这里?”殷烨皞一边问,一边脱下大衣给秦卿披上,“我来了,没事了。我们先回车里,别冻出病来。”
    到车里,秦卿抱着殷烨皞又哭了一通,才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殷烨皞听了,不作声,静静地抱着秦卿,等她一点点平静下来,才放开她。
    “卿卿,你等我一下。”
    秦卿见殷烨皞开车门,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干什么?这事没凭没据的,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那里都是我的同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就因为是你的同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才要警告他。不然还会有下次的。”殷烨皞的手上青筋都已经凸起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秦卿紧紧抱住他,说道:“你是公务员,做事要考虑后果。千万别因为我的事情,闹出现不好的影响来,影响了你的前途。”
    “卿卿,你这是说什么话呀。什么影响你啊、影响我的?以后不许分得这样清楚!”殷烨皞放柔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嗯?相信我。而且我还得去帮你把衣服拿来。”
    过了好一阵子,殷烨皞才回来,手里拿着秦卿的大衣。
    “皞,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秦卿不安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一个大男人的,能有什么事?”殷烨皞摸了摸秦卿的头,示意她放心,说道,“我只是把他叫出来,警告了他一下。”
    “你怎么跟他说的?他怎么会你听的,乖乖跟你出去?”
    “做错事的人通常都会心虚的,我吓唬他,问他想单独谈谈,还是当着各位领导和同事的面谈。他自然就跟我出来了。我告诉他,别以为这种事情没人看到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找证据这种事情,在我们司法界可是人才济济。要是他敢有下次,就算不能让他坐牢,也一定能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秦卿听了,把头轻轻地靠在殷烨皞的肩上,说:“皞,还好,有你在。”
    “这事也算给你个教训,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看你,裙子那么短,还穿黑丝,这不是存心引人家犯罪吗?”
    秦卿听了,立刻跳起来反击:“我还不是想着晚上要见你,所以打扮得漂亮点吗?你以为大冷天的,我喜欢挨冻啊?我有病啊?”
    殷烨皞眯着眼睛,笑道:“原来是给我准备的福利啊?那,我现在能摸一下吗?”
    “滚!信不信,老娘我立刻废了你!”秦卿“嗖”地离开他的肩膀,警觉地看着他。
    殷烨皞笑着摇摇头,边发动车子,边幽幽地说道:“我就是说说,你看你凶的。你呀,就会对我动不动乱发脾气。真遇到个坏人,就只会哭得稀里哗啦,连自卫性的打一拳、踹一脚都不会。”
    秦卿不理会殷烨皞的抱怨,重新心安理得地把头枕在他肩上,心想,有个男人真是好啊。
    别觉得大学教授都是谦谦君子,衣冠禽兽也不少的。这绝对是真人真事。
    第二十五章 艳照门
    可能是因为那晚在外面站了半个多钟头,秦卿周六晚上就开始发烧了,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秦卿一心想着周五系里去海南岛玩的事,特意请了两天的假,在家里好好养病。但是,父母还是不同意她病刚好就跑去旅游,让她安安心心在家休息。她眼睁睁地看着同事们都飞走了,心里不由更加憎恨许保忠。殷烨皞也飞去北京,参加老同学的婚礼。
    秦卿一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只能一遍遍地刷微博。突然看见有人@自己,秦卿一下子就来劲了,总算有人想到自己了。她兴冲冲地点击,发现是个陌生的账号,账号的名字用的是“火星文”,估计是她的哪个学生。
    微博的内容写着“照着甜蜜的一对儿”,秦卿估计是哪对学生情侣的亲密照被曝光了。本来她对这类信息是不感兴趣的,不过谁让她现在闲得发慌了。秦卿颇为好奇地放大图片,顿时大吃一惊。这一长串的照片里,男的赤裸着上身,下面围着条白浴巾,女的穿着一套比基尼,两个人正在相用热吻。秦卿认得这火辣辣的艳照的男女主角,正是秦宇和他的小女朋友。
    秦卿赶紧往下一看,转发和评论已经有100多条了。有学生评论道:我们学校最帅的男老师啊,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秦卿知道,一定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艳照门的男女主角。她赶紧打电话给秦宇,可是就是没有人接。再看这条微博的发布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她估计着两个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八卦的焦点。
    秦卿发现微博的原创者现在在线,于是赶紧发私信去问情况:
    你在哪里拍到的啊?
    汤山温泉。
    你和家里人一起去的还是和同学啊?
    我们宿舍里的人一起去的。
    秦卿心想,这下完了,不止一个目击证人,连抵赖都不行了。她赶紧给秦宇留了言,让他立刻上微博看看。秦卿吃完饭,打开电脑一看,转发量已经过500条了,下面的评论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祝福他们的,有骂秦宇道德败坏的,有说女孩子太丑,配不上秦宇的等等。
    因为元旦休息,周二又没有课,秦卿回学校已经是周三了。上课时,班上有几个女生还在讨论着艳照的事情。秦卿听了心烦,厉声道:“你们几个,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要在上课的时候讨论啊?都说完了没有,没说完的,统统给我出去说。别在这里影响别人听课。”
    平时秦卿是从来不会说这样严厉地批评学生的,不过因为这次八卦的主角是秦宇,而且她也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好应付过去。
    下午照常是教学例会,开会前,李芳芳在办公室突然神神秘秘地问秦卿:“小秦,你有没有听说,计算机系的那个秦宇和一个学生谈恋爱的事啊?”
    “啊?有这回事啊?我上个礼拜感冒,一直混混糊糊的,最近学校的事情倒还真没留心。”
    秦卿心想,这事秦宇连自己都瞒着,肯定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现在东窗事发,一定有很多人在八卦着,她不想也插一脚进去。这算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吧。
    “小秦,我看平时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啊。他连你都瞒着啊?”李芳芳觉得秦卿病得不是时候,白白错过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听说他们两个去汤山过圣诞。想想,两个人跑那么远了,总不会被人发现了。结果你说巧不巧,正好遇到我们学校的4个女生也去那里,也去了那个温泉度假村,也在那个池边泡温泉。哎呀,有的时候啊,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那这事,学校准备怎么处理啊?”
    “学校现在还没有正式找他谈,显然是希望他自己走人,为他留点面子。不过我觉得,他最难过的一关不是学校,而是小姑娘的家长。”
    “家长?”
    “是啊。你昨天没来,不知道吧。昨天那小姑娘的家长就来学校找过书记了,说什么要学校给个交代,不然就去上电视台曝光,吵得可凶了啊。”
    秦卿突然很想看看秦宇,他现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于是推托着说头痛,想早点走。李芳芳以为,秦卿的感冒还没有痊愈,就准假了。一上车,秦卿就给秦宇打电话了:“秦宇,你在哪呢?等下出来吃个完饭吧,我请客。”
    秦宇哑着嗓子说:“谢谢啊,老姐。我在想点事,这饭以后再吃吧。”
    “你一个人也想不清楚。出来吧,老姐帮你出出主意。”秦卿不等秦宇反对,就说,“我现在开车来接你。你在系里还是仔宿舍?”
    “我现在不在学校里,我这两天住在外面。”
    秦卿匆匆赶到秦宇住的酒店,敲开房门,先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看见秦宇一脸胡渣,眼圈晕着一圈青色,就知道他这两天一定没睡好。
    “这两天有吃饭吗?”
    见秦宇不吭声,秦卿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走,老姐带你去吃饭。”
    因为是经济型酒店,没有餐厅,秦卿开着车,带秦宇去了附近的一家避风塘。两个人坐了下来,秦卿自作主张地点了些吃的,然后对秦宇说道:“其实,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秦宇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秦卿。
    秦卿继续说:“光棍节的时候,你们两个去了太平洋百货,对不对?我在车上都看见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应该提醒你的,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的,迟早会发现的。就算不是被人撞见,你以为那个小姑娘宿舍里的室友就不知道了?室友知道了,就等于这个班的学生都知道了。班里知道了,系里就会知道,院里也会知道,最后全校都知道。”
    “我只是一个人太孤单了。”秦宇苦笑道,“你看我,想找个好好静一下地方都没有,只能躲在酒店里。”
    “我知道,你一个人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但是我还是搞不懂,你这样的条件,外面有的是女孩子喜欢,为什么偏偏找个学生谈恋爱。”
    “我的条件?呵呵,我有什么条件?”秦宇突然激动起来,“我来这里两年多了,依然是人事代理。对你这样的本地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我这样一个外地的来说,我的户口就解决不了,医疗、养老统统都有问题,将来连孩子读书都有问题。还有收入,虽然我们学校编内编外一样按职称拿工资,但是我们这样的编外老师是没有住房补贴的。我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还不够你拍个车牌的。老姐,你是女人。你说,你会不会跟我这样的男人过日子。”
    “你是个好男人,只要你肯努力,你说的这些将来都会有的。”
    “你也说将来,也就是说,现在我是一无所有的,对不对。不瞒你说,学校里的老师帮我介绍过几个女孩子,也有两个看得上眼的。但是人家家里一听我没房没车,甚至连本地户口都没有,立刻吓跑了。”
    秦卿突然想起来,曾经她也想过为秦宇做媒,问过秦宇有什么要求。秦宇的要求之一就是要本地人。秦卿原本以为,秦宇一个人在这里太孤单了,希望找个本地姑娘,能顺便在这里找到些归属感。原来他是一直介意自己的户口落不下来。
    秦宇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子很好,也很单纯。有她在身边,我才觉得我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而不是活着。老姐,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那她呢?”
    “她也喜欢我。她爸妈来学校闹,她威胁他们要自杀,他爸妈才没有再来学校。她很维护我。”
    “那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就只能抛弃事业了。”秦卿试探道。
    “我担心两件事情。一、我妈那里,我不好交代。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现在出了这事,她一定对我很失望。二、她父母那边不好办。就算我辞职了,不做她的老师了,他父母也一定反对我们交往。”
    秦卿听了,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你妈毕竟是你妈,总会理解你的。只是小姑娘的父母……不好办啊。”
    秦卿迟疑着,没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她恐怕,秦宇这回不但会丢了自己的工作,看那家家长的架势,女朋友也要丢了。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秦宇,眼下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像你这样,光多在宾馆里不见人,也不是办法。”
    “昨天院长已经来找我谈过,辞职信我已经写好了。”
    “然后呢?”
    “然后?我没想好。”
    秦卿想快过年了,工作不好找,于是说道:“我有几个同学在一些大公司做HR的。你要不给我一份你的简历,我帮你去问问。幸好你是学工科的,工作比较好找。”
    秦宇轻轻摇头:“不急,老姐。我想也趁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快过年了,哪家公司还在这个时候招人啊。我想,以后的事情等过完年再说吧。”
    秦卿听出来,秦宇的心思还在女朋友身上,无心找工作,于是也不再逼他。毕竟,他现在能走出来,面对现实,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了。于是,秦卿招呼着秦宇多吃点,临末了,再送他回酒店。秦宇却说,他想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秦卿只好随他。后视镜里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失,秦卿觉得好像是秦宇正在一点点走出她的世界。
    @216chenxs 78楼
    等楼主更新,楼主看到我的短消息了吗?希望能回复我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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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年底了,会多。昨天又出去开会了,来不及更新。
    @liusha900824 77楼
    楼主什么时候放假?等了好久了,快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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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还有一个月多呢,早着呢。
    第二十六章 期末考试
    元旦过完以后,就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时段——考试周。说美妙,不仅仅因为考试让老师变得更有威慑力,而且这个时间老师很闲、学生很忙。老师们终于不用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督导、担心教学事故等等琐事,高度运转了一个学期的大脑终于可以缓一缓了。秦宇的事也随着学生注意力的转移,渐渐地变得淡了,不再像上两周那样沸沸扬扬。
    秦卿泡着杯咖啡,悠哉游哉地捧着考卷,进了考场。一进考场,就看见好几个学生用警惕的眼光看着她。凭着这几年的监考经验,秦卿知道,这几个孩子一定在商量等下如何进行“技术操作”。秦卿轻轻扬了扬嘴角,没关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和秦卿一起监考的老师是另外一个系新来的,还顶了个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发型。秦卿一见监考搭档到了,立刻收资料,然后发答题纸。小丸子老师不解,悄悄地问她:“秦老师,还有3分钟才开考呢。是不是太早了?”
    秦卿笑而不语,等所有学生把名字、班级、学号都写上了,才说:“今天考试按照学号坐,从大到小。来!这里第一个座位,25号的同学过来,坐下!其他同学以此类推。请大家抓紧时间,赶紧坐好,什么时候坐好,什么时候发考卷。”
    顿时教室里惨叫声一片,秦卿的安排明显打乱了好多学生的战略部署。为了不影响考试时间,学生们再不情愿,也很快坐好了。秦卿示意小丸子老师去检查答题纸上的学号,以保证学生们确实按学号就座了。果然,一查就发现有3个学生并没有按顺序坐。小丸子老师命令这3个学生按照要求,做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那3个孩子充耳不闻,就是不去。
    这是开考的铃声响了,其他的学生们开始不耐烦了。秦卿依然悠哉游哉地抱着考卷,在讲台上等着。最后,迫于其他同学的压力,那3个孩子心不干、情不愿地分开了。终于,考试开始了。
    监考,是老师和学生之间一场斗智斗勇的比赛,双方的较量早在进入考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因为这场考的是“高等数学”,学生常用的作弊战术无非就是事先在桌子上抄公式,或者事先和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串通好了,考试时几个人坐在一起,互通有无。所以,只要地形一乱,就彻底瓦解了他们的企图。这是秦卿跟一位老“监”巨滑的前辈学的。小丸子老师这是才恍然大悟,顿时以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秦卿。秦卿示意她,现在可以找个位子坐下来了。
    按理说,监考是要全程站着的,但是基本上没有老师能有那个耐性,傻乎乎地站到底。中间走两圈,巡视一下也就算了。而且经过刚才这一番位置调动,基本上,学生们也都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了。
    不过小丸子老师显然非常有责任心,坚持在教室后面站着监考。秦卿看着她,隐约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严格执行学校的每一项规定。她冲小丸子老师笑笑,随她去吧。
    高数这种考试最讨厌,因为学生们都会死撑到最后一秒钟才交卷。这场考试眼见还有一刻钟就结束了,刚刚才有一个学生交卷。顿时考场里掀起一个小高潮,有人惊讶这位仁兄的胸有成竹,也有人趁机混水摸鱼。秦卿一边收考卷,一边远远地看见中间靠后的坐位上有个女生在向隔壁最后一排的男生使眼色。秦卿顿时皱了皱眉头,其实抓作弊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人家老师一场考试结束,交了考卷,拿了监考费就算完事了。但是如果抓到作弊,不仅要把作弊学生押送到考务办公室,回头还要写整个作弊事件的报告,过几天还会有有关人员来当面调查。总之,麻烦一大堆。所以那位老“监”巨滑的前辈总结出来,要把作弊扼杀在摇篮里,如果有几个漏网之鱼,震慑一下就算了,不要自找麻烦。
    秦卿佯装巡场,往那女生的座位走去,故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答题。那女生扭过头,满是厌恶地看了秦卿一眼,又转回头去,懒懒地趴在桌子上。秦卿不理会她,一直在那个位子站了5分多钟,才又回到前面的位子上坐下来。刚坐下来,最后排的那个男生就起身交卷了。走过那个女孩的旁边时,一团白呼呼的用过餐巾纸掉在了她的桌子上。女孩子不着痕迹地把纸团捏在了手里。
    秦卿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反正也就五分钟的时间,量她也抄不了多少东西,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谁之,男生刚要拿着书包走人,小丸子老师却叫住了他:“这个同学,你等一下。刚才你交卷子的时候,把什么东西交给那个女同学了?”
    秦卿和男生的脸色同时都变了一下,大家都意识到,有麻烦了。
    小丸子老师走到女生身边,厉声命令道:“你把手伸出来,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女生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小丸子老师,似乎真的想以眼杀人。小丸子老师伸手一把抓住女生捏成拳头的左手,想掰开她的手。
    女生这才开口:“你干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老师,了不起啊?你放开我!放开我呀!你凭什么抓我啊?”
    教室里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了,秦卿一见这架势,知道今天这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于是赶紧跑到门口,喊楼层巡考老师过来。几个老师迅速闻声赶至,将两个学生都带到考务办公室。女生没办法,终于松开了手。
    小丸子老师说到:“我看见这个男生走过去的时候,把这个小纸团丢在她桌子上的。”
    女生狡辩说:“不是的,是我自己抄的。”
    “你抄的?你怎么抄,你怎么知道今天考什么题目?”秦卿原本就对这个女生嚣张的态度很反感,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上报了,就索性严肃处理。她对教务处长说道:“我也看见了。第一个学生交卷子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那里蠢蠢欲动。”
    女生大声坚持:“就是我抄的,怎么样?我抄前面同学的。”
    秦卿想,这孩子果然笨得可以:“白纸黑字的,我们可以当场验笔迹。同学,你把这道题抄一遍在这纸上。”秦卿命令男生,抄写一遍题目,顺手给了他一张餐巾纸。
    女生一听,顿时没了声音。男生迟疑着拿起了笔,用极慢的速度抄了半行字。这时,女生突然一把抢过桌子上的证据,张嘴就吞了下去。秦卿和他其老师顿时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谍战片里面,我党地下工作人员被捕后,为了保守党的秘密,经常做的事情吗?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秦卿暗暗觉得不妙,最直接的证据被销毁了,后面这个事件要怎么处理呢?
    这时小丸子老师拿出了她的iphone,洋洋得意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包庇他了吗?我都拍下来了。”
    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男生“扑通”一声跪下,开口哀求道:“老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处罚我们,好不好?”
    秦卿被这情景吓了一大跳,监考了那么多考试,今天遇到了这么一对电视剧奇葩啊。
    “老师,我女朋友已经有4门课不及格了。如果再有1门课不过,她就要被勒令退学了。她已经很努力了,但是高数太难了,她实在不会。老师,我们是想好好学习的。”
    此刻,换成了女生一声不吭。最后,教务处长一番教育以吼,便叫两个学生回去,等待处理结果。男生却依旧不依不饶:“老师,不要处分我们,好不好?”
    教务处长一脸严肃地教育道:“你违反了校纪校规,如果不处分,以后其它同学们还不都要看样学样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老师,那你就处分我一个人吧。是我要抄答案,他考试没问题的。”女生终于一番强硬的态度,也还是哀求道,“老师,他党校毕业,已经是发展对象了。求求你,不要处分他。他将来要去考公务员的,有了处分,他的前途就毁了。”
    秦卿暗自惋惜,这对小鸳鸯糊涂,平时不努力,关键时刻竟然拿着自己的诚信作赌注。试考砸了,顶多从头再来;人做砸了,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了。
    几番哀求未果,这对小鸳鸯无可奈何地准备离去。快走到门口时,女生与小丸子老师擦身而过,只听见小丸子老师“啊”的一声,她的iphone已经被砸得粉身碎骨了。女生一脸痛快地冷笑,然后拉着男生的手,扬长而去。
    秦卿见状,赶紧更正刚才的想法,这种人被勒令退学真是活该。砸了老师的手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让情况更糟。本来这事到底怎么处理也没定论,说不定还有商量的余地,比如给女生一个记大过,但是只给男生一个警告,这就算完了。现在这样一来,一定是从严、从重处理了,两个人一个都跑不了。一个人智商低一点没关系,但是情商低一点,绝对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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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24 11:48:21  更:2022-01-24 11:5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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