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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有没有人来写一个,女主比女配还婊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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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来写一个,女主比女配还婊的小说?
我弟因为炫富在抖音上火了,曾经欺凌我的女生疯狂倒追。
我评论不合适劝分,被他粉丝狂喷少爷的事你管得着吗?
于是我弟直接置顶回复:她管得着。
1
起因是我弟在抖音上发了一条浇花的日常视频,没露脸,只露了手。
开始只有几十赞,零星的评论也是夸他的手好看。
但随着有人扒出阳台上的花盆不是普通货。
而像是清雍正的洒蓝釉座天蓝釉花盆,市价百万起步。
另外我弟戴着的手表也至少能买下一辆奔驰后。
那条视频的点赞量就开始暴增。
当我无意刷到时,已经有几十万点赞。
热评第一条: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
第二条:有钱又姓顾的少爷,这不妥妥未来霸总吗?言情小说诚不欺我
第三:少爷浇的是花,可湿的是我(流泪)(流泪)
我:「……」
就连这条不穿裤衩的评论都有八万人点赞。
我指尖右滑,进到发布者的主页。
就见昵称「厄页顾」,的确是我前天教顾一舟玩抖音时注册的账号。
「真啊假啊:不合适,劝删」
随手给他这条视频评论一句,我又放下手机,继续练字。
直到窗外的夕阳坠出绮丽的橘红,我才搁下毛笔,舒展筋骨。
而我拿起手机,就见抖音的图标上罕见地顶了一个「99+」。
我挑了挑眉,打开抖音,却见消息爆满,私信也爆炸。
点开一看,密密麻麻全在抨击我那条评论——
「?这酸味隔着屏幕我都闻见了」
「管这么宽,太平洋你家开的?(龇牙)」
「笑发财了,少爷的事你管得着吗?」
「人家分享日常怎么就不合适了?别太仇富 ok」
至于私信就更不堪入目了。
看着那条「你这么酸有钱人,全家一定都是穷逼吧嘻嘻」的私信。
再想起我与顾一舟的亲姐弟血缘。
深感他粉丝护短起来真有种不顾正主死活的癫狂。
我随手回复一个「是」,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也恰在这时,远远传来大门开合声。
「姐——」
顾一舟懒洋洋的声音由远及近。
18 岁的少年早已过了变声期,褪去稚嫩的嗓音裹着几分哑。
「姐。」顾一舟靠上书房的门框,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我饿了。」
而我含笑抬眸,「饿了啊,那吃柠檬吗?」
顾一舟先一愣,「什么柠檬?」
「酸柠檬啊。」我故意捏起嗓子,「少爷。」
瞥了眼我的手机,顾一舟这才反应过来。
「那些人不过是在玩梗罢了。」他抓抓黑发,耳根发红,「你要是发视频,你也是大小姐。」
我好笑耸肩,「别,我可担不起。」
次日,我再点开抖音,发现昨晚 9 点顾一舟又置顶了一条回复——
「她管得着」
高冷四字,看得我哭笑不得。
这惜字如金的装酷调调,倒真有点霸道总裁的范儿了。
也就因为这条回复,他一夜暴涨的十几万粉丝顿时炸开了锅。
有问「她」是谁?有惊少爷竟然有女朋友了?有哭自己刚恋爱就失恋……
而我再下滑几条视频,甚至都已经有营销号搬运。
「代入感好强!我已经化身小说里抢男主的恶毒女配了!」
加了变声器的女旁白抑扬顿挫,语调夸张——
「近日,网友发现博主『厄页顾』的一条日常分享里,阳台上的花盆竟是……」
旁白巴拉巴拉复述一堆,再附上原视频加评论区长图。
「……少爷竟是妻管严,高调官宣『她管得着』,霸道护妻更爱了怎么办?」
「终于理解小说里的白莲花女配了,这换谁谁不迷糊啊」
「少爷找替身吗?拿钱办事绝不上位的那种(狗头)」
「少爷名花有主,封心锁爱了呜呜呜」
有了营销号带节奏,评论也清一色是这种玩笑。
接着大数据又给我推送了一条新鲜热乎的视频。
内容是十二张手写信,评论区里还特别 了顾一舟。
我辨认图片上那娟秀的字,只觉得莫名眼熟——
「未曾谋面的顾,你好。
在你发的视频里,别人或许只能看见古董或手表等身外之物。
但我却看见了你的内在、你的灵魂。
你浇的花学名山柳兰,花语是野心。
而虽然我家境普通,一直在靠我自己的努力打拼。
但我却能理解你,你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野心。
你并不想坐享父辈的成就,而想做出自己的成绩,证明自己。
同时你也热爱生活,外表冷漠,但内心细腻,渴望与人分享生活……」
洋洋洒洒八千字,多角度全方面剖析了顾一舟的美好品德——
仅仅通过那一条不到 30 秒的浇花视频。
看完连我都要被说服,甚至想重新审视一下我那上医院能哭三天的亲弟弟。
「天呐,眼里进压路机了」
「要是有人给我写这么长的信,我估计会感动得直接嫁给他(捂脸)」
「少爷,我认输了,输给这样的对手我心甘情愿」
「你们快去主页看!写信的小姐姐好甜美,莫名嗑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依言滑进主页,看见正脸的那一刻,心下猛地一颤。
就见账号昵称叫「雪儿」,粉丝十万加。
而简介上说,她今年 20 岁,正勤工俭学读 211。
雪儿——尚雪菲。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我呼吸乱了拍,手脚冰凉。
不,不是巧合。
哪怕视频里她的下巴更尖了,眼睛更大了。
但我永远忘不了那张脸,那种笑。
再退回视频,相隔时间不过五分钟,赞数就已经破万。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雪儿比那个『真啊假啊』更适合少爷吗?」
「对啊,少爷就是浇个花,那个谁都要来阴阳怪气一下」
「我觉得现任女友根本就不了解少爷,她只想看牢少爷,好死死抓在自己手里」
「雪儿冲冲冲,拿下少爷!」
「坚强自立解语花 x 高冷富家大少爷,kdlkdl」
我闭上眼,深呼吸,缓解手脚的阵阵发麻。
真够讽刺的啊。
初中时仗着所谓的「校霸男友」给人造黄谣的小太妹。
摇身一变竟成了「坚强自立」的 211 高材生了。
不堪的回忆涌入,我放下手机,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
而随着一天天过去,顾一舟后来的几个日常视频也统统上了热门。
有粉丝追问他:少爷,您知道您用的是什么花盆吗?
顾一舟回复:不知道,很重要吗?
于是顾一舟又以「拿古董栽花的笨蛋少爷」的梗火遍全网。
粉丝数也迅速暴涨到百万。
越来越多网红开始模仿或联动他的视频。
特别是尚雪菲,连着几条跳舞视频下都置顶 顾一舟。
文案上还写「谨以此舞献一人」,把她粉丝都嗑疯了。
对此,顾一舟倒不知情。
除了开始的那条浇花视频下他还和网友互动。
后来消息一多,他也觉得烦,干脆一概无视,只把抖音当朋友圈发。
因而当舆论风向从「少爷三思劝分」激化成「必须拆散这对!」
甚至有狂热粉丝扬言要人肉我这个「现任女友」时。
顾一舟才意识到严重性。
当晚,顾一舟干脆开了个直播澄清。
这猝不及防的露脸,将他的粉丝全部炸醒——
「我天我天!这口罩也这挡不住的帅!!」
「有钱又有颜,言情小说还是保守了呜呜呜」
「老奴来迟了,请少爷恕罪!」
「少爷!您忘了大黄了吗?」
直播间的热度飙升到近乎疯狂。
因为关注了顾一舟,他这一直播,我也收到了消息提醒。
而当我点进直播间的时候,几乎看不见顾一舟的脸。
各种礼物打赏疯狂刷屏,眼花缭乱的堪比除夕夜放的春节十二响。
「我不是少爷……等下,这个特效怎么关?」
顾一舟从没玩过抖音,连怎么发视频都是我教的,更别提直播了。
他肉眼可见地有些无措,手都不知该点哪,面上却还要强装酷哥。
「少爷是不会操作吗?笨蛋帅哥实锤了」
「哈哈哈这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感觉少爷长得明明很聪明,但眼睛里却透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呜呜少爷的声音好好听,又奶又野的」
这时,有个粉丝给他打赏了个嘉年华,华丽的粉色特效闪瞎人眼。
「嘉年华……这又是什么?挺漂亮的。」顾一舟看得好奇。
「霍,这世上还有少爷没见过的东西?」
「少爷眼睛亮亮的好像小黑猫啊,快给姨姨亲一口」
「少爷等着,老奴这就给少爷开开眼!」
紧接着一个嘉年华、三个嘉年华、五个……
送出最多的那个粉丝毫无疑问登上榜一宝座。
顾一舟也注意到她,「不瘦到 90 斤不改名……你是女生吗?我个人觉得女生没必要瘦,身体健康才最重要。」
「啊啊啊啊少爷好温柔!」
「老夫的春心!我也想听少爷念我的昵称」
「少爷看着好乖,一点也不像那种纨绔子弟」
不管顾一舟再怎么努力装酷,本质上到底是个青涩少年。
在粉丝狂轰滥炸式的夸夸夸中逐渐迷失自我,耳根都红透了。
然而乐极生悲,也不知他的手误触到哪儿,竟开始了直播 PK。
眼看顾一舟不知所措,我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他房间前。
「小舟,我进来了。」
也就在我敲门的同时,顾一舟那边正好匹配到了一人——
「你好呀……欸,竟然是你!」
屏幕里的尚雪菲先一怔,接着笑得羞涩,「我们终于见面啦。」
「什么鬼?少爷和那女人还同居了???」
「天呐是雪儿!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嗑死我了!」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修罗场啊」
「雪儿人美心善才与少爷般配,那女人根本不懂少爷!」
「姐。」顾一舟却不理她,扭头看向我,「这个 PK 怎么关掉?」
「等等,别关!别关好吗?」尚雪菲忙道,「雪儿会很安静的,不会打搅你们的!」
她又哀求地看向我,「姐姐,求求你别关掉雪儿,我知道身为恋人你对他的掌控欲很强,但他也是个男人,应该多尝试新鲜事物,你不能一直这样束缚他。」
「感觉雪儿都要哭了,好卑微好心疼啊」
「干嘛求那个女人啊,气死我了!!!」
「少爷原来叫小舟吗?还叫那女人姐,难道是姐弟恋?」
「那女人怎么也戴了口罩,感觉还没雪儿万分之一漂亮,一点也配不上我们少爷!」
光是听见尚雪菲的声音,我就仿佛又回到初中的某一天。
那时的我因酷爱甜食,体型偏胖,发育得也明显。
每到体育课跑步,总有些男生会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盯着我的胸。
而那天体育课上,尚雪菲也笑盈盈加入了那群男生。
她指着我,用一种轻蔑又笃定的语气说:「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在外面给 5 块就给摸的吗?」
后来尚雪菲这句话被传开,她那混子男友当真拿了钱来找我。
尚雪菲得知后又带人堵我,大骂我不要脸勾引她男朋友……
察觉到我情绪的异常,顾一舟以为我是被评论误解而不高兴了。
他登时沉下脸,冷声道,「她是我姐,亲姐,『真啊假啊』就是她,我姐很漂亮。」
此话一出,评论与打赏都暂停一秒,为这巨大乌龙感到尴尬。
再紧接着,众人话锋一转,各种翻脸比翻书快——
「原来是少爷的亲姐,那确实管得着啊(捂脸)」
「恕老奴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是大小姐!」
「我早就想说了,虽然戴了口罩,但姐姐看上去就好有气质!」
「大小姐,弟妹给您请安了!」
「啊,对、对不起姐姐!是雪儿误会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
上高中后我就开始暴瘦,此刻又戴了口罩,对面的尚雪菲似乎并没认出我。
她讪讪道,「我、我就是太关心小舟了,心慌则乱……姐姐不会生雪儿的气吧?」
我也终于平复心情,微笑道,「当然,有你这样人美心善的小姑娘关心,是他小子的福气。」
「呜呜姐姐好御好温柔,姐姐贴贴」
「噗,怎么感觉大小姐是在反讽啊,阴阳怪气第一人」
「我早就看这个雪儿不顺眼了,茶里茶气」
「好了。」教会顾一舟怎么直播后,我拍拍他的肩,「你们继续玩吧,我睡觉去了。」
「恭送大小姐!」
「姐姐晚安安,祝好梦~」
「秒关大小姐的账号了,期待大小姐发日常」
而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眉眼间的笑才一点点褪去。
直到完全的冰冷。
2
果不其然,昨晚直播里「情敌变亲姐」的乌龙又上了热搜。
无数网友在线自嘲「女友或许没资格管,但姐姐绝对有」。
还纷纷拿顾一舟那句「她管得着」玩起了「血脉压制」的梗。
而顾一舟昨夜直播一场下来,光是礼物打赏就有五十万。
当他双眼放光地举着手机给我看时,我正在书房写「善」字。
「姐,姐你看,五十万啊!」
我也不抬头,笔走龙蛇,「这还不够你换个手表的不是吗?」
闻言,顾一舟的喜色明显一僵,「姐……你明知道这手表不属于我。」
我写下最后一笔,笑道,「现在戴你手上不属于你,那属于谁呢?」
顾一舟沉默良久,抿了抿唇,「姐,万一事情败露……被网友发现了怎么办?」
空气凝固一秒。
「不会的。」我垂眸,「他们要的是狂欢,不是真相。」
「……」
书房再次安静,唯有狼毫摩擦宣纸的「沙沙」声不疾不徐。
「姐。」
最终还是顾一舟先打破沉默,「有个叫景成春的博主私信我,问我接不接受线下联动,我还没回复他……姐?」
景成春?
这个名字我可谓相当耳熟。
不仅因为他抖音上有四百多万粉丝,更因为他卓越的交际能力,在京市算得上吃得最开的大网红。
他大大方方承认自家不过是个暴发户,纯属走运才挤进富人圈。
发布的视频也多为奢侈享受,带普通人体验富人才消费得起的衣食住行。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联动一些富 N 代或官 N 代,走进寻常人一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的大佬日常。
如今我和顾一舟「姜太公钓鱼」,景成春这条「大鱼」还真愿者上钩了。
我搁下笔,「他有说联动的具体内容吗?还是线下访谈?」
顾一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复杂,将手机递来。
我顺着看去,瞳孔不由骤缩到极致。
以往景成春的联动,大多都是到有钱人的豪宅里和他们面对面畅聊。
让观众觉得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们私下里其实也和普通人一样,会哭会笑平易近人。
但这次景成春似乎想玩个大的。
或者说,是我和顾一舟不小心误闯进了一场富人们的疯狂游戏——
游戏时间:下下周六。
受邀玩家:由景成春组织的大佬及网红。
游戏内容:共享定位版狼人杀,全程付费直播。
游戏规则:捉迷藏加狼人杀,但每人身上有且仅有另一个人的定位。
而获胜奖金——
一个亿。
「姐,你说,这是真的吗?」
顾一舟的语调有些不稳,「假如我们有了这笔钱……」
我也努力抑住狂跳的心脏,「景成春或许给不起,但他的那些富二代朋友肯定不差钱,何况直播是付费观看,再加广告和带货,说不定他还能回本。」
「那,我们要不要参加?」顾一舟喉结滚动。
我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忽地抬眸笑道,「小舟,你之前不是看上一双跑鞋吗?走吧,更贵的鞋子跑起来说不定会更快。」
3
我曾看过一篇名叫《百万英镑》的短篇小说。
作者是马克·吐温,后来还被翻拍成了电影。
而故事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富翁给一个快饿死的流浪汉一张一百万英镑的支票,打赌他能不能顺利活过一个月。
原本男主衣衫褴褛,无论到哪儿都备受白眼,但当他拿出这张支票时,旁人的态度就立马转变,大献殷勤,甚至要减免他的一切费用。
一时间报纸上大肆宣传,上流社会无不以与男主交际为荣,姑娘们更是拼命想吸引男主注意,最后男主也当真因为这一张支票而彻底改变人生。
当初看这小说时,我就感觉好像在看童话,结局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谁想快十年后,这种「童话」竟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就在半年前,好赌又嗜酒的父亲终于把自己喝死,我和顾一舟解脱的同时又不得不帮他还债。
我只得卖了妈妈留下的房子,与顾一舟租房住,又同时打两份工,兼职送外卖。
即便如此,生活还是入不敷出,我每天累得像死狗。
顾一舟便对我说他不想再继续念书了,他不想成为我的累赘。
而紧接着第二天,公司就毫无理由将我辞退,我送外卖途中电瓶车又被偷,下一单直接超时扣钱。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我像个傻子一样蹲在马路旁放声大哭,而路人不是绕道走,就是掏出手机录像。
那一刻,我看着一个个冰冷的摄像头,忽然连哭的力气都消失了。
只觉得麻木、疲惫、心如死灰。
我不想再让人看笑话,拖着发软的身子坐到就近公园的喷泉旁。
手指沾了水,一遍遍在石面上写「善」。
我的妈妈生前是个书法老师,小时候她常常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写「善」字。
她常说,人处于世,心要善,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
而我却始终领悟不到那一层,只是在难过的时候一遍遍写它。
这样就好像妈妈还握着我的手。
就好像妈妈还在我身边。
而江爷爷,就是那时出现的。
他的登场一点也不像一个救世主或百亿富翁,倒像是公园里最常见的那种打太极拳的老大爷。
他走来笑呵呵的,对我说得第一句话是:
「娃娃,你这字儿形倒是写得漂亮。」
第二句是:
「只可惜没魂,你感受不到这字儿里的蕴意。」
而第三句就是:
「娃娃,你读过《百万英镑》没?」
然后《百万英镑》里的情节当真发生在了我身上。
江爷爷当然没有直接给我一张百万支票,而是安排我和顾一舟住进他在京市的一套别墅。
于是我和顾一舟人生头一次坐上飞机,第一次搬入那般高档的小区。
在一栋豪华别墅里免费住上一个月,别墅里的所有物品除了不能卖掉,供我们随意使用。
这事好比天上掉馅饼,顾一舟激动得整整一夜没合眼,我也同样睁着眼睛想了一夜。
在《百万英镑》的小说和电影里,富翁兄弟给男主的支票没人能找零,相当于是一张空头支票,而男主却能凭此空手套白狼,「骗」来娇妻金山。
现在江爷爷给我的,同样是一座市价高昂但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我又该如何在这一月好好利用它?
答案已然揭晓。
他的百万英镑,我的网络包装。
本质上都一样,都是通往富人游乐场的门票。
4
刚踏入 FICTIONAL 广场没多久,顾一舟就去了两趟厕所。
每次出来少年的脸色都更虚白,额前的黑发也被冷汗打湿。
像极了被主人光明正大请进正屋的小偷。
心虚又惶恐。
这也难怪,FICTIONAL 定位高奢,年销售达三百亿,可谓京市富人的乐园。
也是我们这种普通人一生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堂。
哪怕明知这是公共场所,就算口袋空空进去闲逛也不会被驱赶。
但或许是自卑心作祟,踏进这金碧辉煌状若宫殿的商城一步都觉得罪恶。
何况我们这趟来还不是为见世面,而是要假装有钱人来购物。
「姐,万一……我们露馅了怎么办?」
顾一舟年纪小,脸皮薄,在镜头前还能装装酷,面对面就紧张到肚子疼。
「你那五十万不是钱吗,我们正当购物露什么馅?」
话虽如此,我也不大自在,仿佛硬塞进一件华美却生硬的束腰里。
「反正也不急,小舟,你先坐这休息,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说着,我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则走向最近一家名叫 COMPILE 的奢侈品店。
休息区里是有饮水机,但在下下周的联动直播里,我不可能只和机器打交道。
胆子都是练出来的,不要脸也是。
我悄悄做了两次深呼吸,抬脚踏过店门。
今天是周二,商场里人不多。
COMPILE 的柜姐都闲着,或两两聊天,或低头刷抖音。
「欢迎光……」
见有人进店,一个柜姐的笑容才仰起一半,目光就已经将我上下扫视一通。
江爷爷的别墅里有古董有字画,也有不少他年轻时收藏的手表饰品,顾一舟穿戴正好。
却独独没有一件女士用品,我此刻穿着的还是自己原本的衣服。
从头到脚加起来,撑死不超过一千块。
柜姐的笑容登时和下雨天收衣服一样,转而换上掩饰不住的错愕。
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我这种人也敢走进这等高档的地方。
「你好……」我刚张了口。
那柜姐就打断我,语调堪称不耐,「现在没货。」
我嘴角微僵,却还是弯起,「你好,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请问可以帮我倒杯热水吗?」
我分明看见她飞快翻了一个白眼,没动。
那一刻,内心像是有什么被刺痛,又有什么碎裂。
而在碎裂后,便是破罐子破摔。
我面上的笑淡了,瞥了眼柜台上的经理电话,拿出手机就开始拨号。
「等等!」柜姐与身旁的同事推诿了下,到底还是她自己去后台给我倒来了热水。
「给。」她皮笑肉不笑,显然把我当成故意来找茬的。
而我接过热水,也不忙着走,反而在店里慢悠悠逛了起来。
「这个包多少钱?」我随手指向一个平平无奇的包。
「你的预算有多少呢?」她笑着,就差把「阴阳怪气」四字写脸上了。
「几万?」
「那您的预算还真多呢。」她讥讽道,「你说的那个包六十二万,我们店里可没有十万以下的包呢。」
我也不禁笑了,「六十二万的包啊,那你买得起吗?」
柜姐立刻变了脸色。
她作为职工,名正言顺地站在这奢侈品店里,就好像当真成为它的一份子,就能从普通人中脱离,达成人生的进阶。
从而鄙视、攻击其他人,以此获得一种高人一等的满足感。
礼貌的道理我也能讲,但我眼下才懒得讲礼貌。
我只收敛笑容,歪头盯着她,「你卖六十二万的包,你就值六十二万了?」
柜姐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你再这样闹事!我就叫保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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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带回来一个女子,人前柔弱无害,人后对我露出獠牙。
一日,将军过来,绿茶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条件反射般,顺势摔在地上,捂着脸,梨花带雨地看着将军:「不怪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
绿茶蒙了:不是,你怎么把我的词给说了?
我:呵!小小绿茶,不过如此。
1
我们一家四口,除了我娘,全是绿茶。
我娘曾是京城第一美人,追她的人不是权势滔天的王爷,就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将军,可是却嫁了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庶子爹。
就是因为我爹独创的茶学。
自我有记忆开始,家中就茶香四溢,我和我姐很难不成长为小绿茶。
我姐从小好学,比我厉害多了,一路茶到天子后宫,成为荣宠一身的贵妃。
而我,已经是天子小姨子,没必要再发展茶学这门高深的学问,于是抛之脑后,开始摆烂人生。
直到我嫁给沈越的第一年,他从边关立了战功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柔弱的女子。
沈越揽过我的肩,和我轻声道:「她叫孟云,是我爹以前旧部的女儿,此次带她上京,也是受两位老人所托,帮她找一门好亲事,夫人可要帮我好好地相看相看。」他半开玩笑道,「毕竟,夫人这么有眼光,居然在众多王孙公子中,一眼就相中了为夫。」
我:……
之所以嫁给他,完全是因为我爹说我的茶艺不精,身体也不够健壮,要找个恋爱脑才行。
然后他在众多人中选中了沈越。
虽然,我半点没看出来。
我点头:「这是我爹眼光好,等我过几日回去问问我爹。」
沈越捏了下我的脸颊,说:「娘子真爱开玩笑。」
……
第二日,孟云过来见我。
她一改昨日的谨慎可怜,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我还当你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然能嫁给沈哥哥这样的大英雄,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我:?
「楚善善,我听说你身体不好,也不许别的女人靠近沈哥哥,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沈哥哥纳妾?」
我疑惑道:「你听谁说的?」
孟云柔柔地一笑,说:「自然是沈哥哥,别的成亲的将士都能收到家中妻子的书信,偏偏沈哥哥一封没收到,他说你身体柔弱,书信来往实在劳神,如今一看,你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分明就是沈哥哥不喜欢你,所以才不想收你的信。」
我:……
「沈哥哥英明神武,边关好多姑娘都抢着要嫁给他,可他说家规森严,不允许纳妾。哪有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的?明明就是你是个妒妇,不许沈哥哥纳妾!」
……
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孟云眼睛一亮,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太过熟悉的场面引起了我久远的记忆,我条件反射般地摔在地上,泫然欲泣地看向门外。
我记起来了,这是七岁时,我爹陷害情敌的名场面。
下一刻,沈越出现在门口。
「不怪妹妹,是我自己没站稳。」我又微微地扬起脖子,凹了个脆弱而漂亮的姿势后,才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脸也是我摔的。」
看起来真是柔弱中带着几分坚强,可怜中带着几分美丽。
孟云被我这套连贯的动作搞蒙了,瞬间愣在原地。
沈越将我一把抱起来,吩咐下人叫大夫。他不悦地看向孟云:「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云这才想起来解释,半低着头,露出白皙纤弱的脖颈,柔弱道:「沈哥哥,云儿初到你府上,只认识你一人,只是整日地去找你,怕别人误会。
「以前听沈哥哥你说,姐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想着来找姐姐玩。
「只是,云儿刚进门,不知道怎么回事,姐姐就突然摔倒了。」
沈越脸色阴沉,直接忽略前面一大段,问:「突然摔倒?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善善以前怎么没摔过,偏偏你出现了她就摔了?」沈越冷笑一声,气急了,「你居然还敢打她的脸?」
孟云一愣,拼命地否认:「云儿没有!我没有打姐姐,云儿是冤枉的,沈哥哥。」
她是真的冤枉。
我抹了下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啜泣道:「沈越,妹妹没有打我。」
沈越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许多:「善善,你就是太善良,才让有些不知感恩的东西踩到你的头上耀武扬威。」
他把我放下,带着几分诱哄道:「善善,别怕,打回来,她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她。」
我:……
我把脸埋进沈越胸膛,装出害怕的样子。
心里却在吐槽,哪有绿茶在明面上动手的?
沈越安抚性地拍着我的后背,对孟云道:「夫人心善,比不得某些蛇蝎。我原本只是看在两位老人的面子上,好心地带你入京,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居然在我家中欺负我的夫人。明日一早你就收拾东西回去吧,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孟云:……
孟云木着脸转身要走,沈越把她叫住了。
「等等,你打夫人一事,夫人不计较,我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从沈越怀中抬起头,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委屈的笑容,道:「沈越,没关系的,我不疼。」
孟云已经被我的演技震惊到失去面部管理,表情扭曲道:「得!沈越,你小子牛,在家里养蛊是吧?」
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又道:「算我倒霉!出师不利,遇到你们!」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我在心中冷笑,绿茶,是姐的家传绝学。
姐生下来就泡在茶水里。
2
不久后,太后寿宴。
我和沈越一起出席宫宴,在去皇宫的路上遇到了沈越的表弟赵耀。
赵耀弃马上了我们的马车,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很有意见,语气不太好,问沈越:「表哥,这就是你的新夫人?」
沈越斥责他:「没大没小,你应该叫嫂子。」
赵耀「切」了声,意有所指道:「表哥,我可听说你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某些人在家里可是吃得好睡得香,一点也不担心呢?」
沈越皱眉:「又是听谁胡说八道?」
「表哥,我可听你的副将说,你天天都羡慕地看着他妻子寄给他的信,还每天都问他京城沈府可有人送信过来。」
沈越脸色一下变得不自然起来,看了我一眼,说:「别听他胡说!这是没有的事。」
我:……
我们成亲不过半月,沈越就去了边关,我对他还真没什么感情。
而且,那时我已经没搞茶学那一套了,自然不会给他玩假的。
更何况,他每月寄来的信,也没说要我回信。
赵耀看到我们二人的反应,顿时明白这是真的,于是对沈越恨铁不成钢道:「表哥,你去了边关这么久,她连封书信都没有,根本就不关心你!」
这话触发了我绿茶的防御能力,将自己择干净的话脱口而出:「边关战事吃紧,我只是害怕书信往来会让你分心。」又垂下眼皮,假意失落,以退为进,「沈越,你没收到我的信,应该很失望吧?表弟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沈越握着我的手,眼神温柔:「没有,善善是最好的妻子,沈越能娶到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善善与我心有灵犀,善善的思念我都知晓,不需要外物来证明。」又立马变脸,看着赵耀,声音冷漠而坚定,「你也听到了,善善只是怕书信往来会让我分心罢了,她这还不关心我?」
赵耀:……
「表哥,你打仗把脑子打没了吧?」
赵耀气得当场跳车。
到了宫中,宫宴还要些时候,我姐让人把我叫到了她那里。
她一身紫色宫装,头上满是珠翠金簪,华丽动人,与她以往的小白花形象完全不一样。
见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眨了下眼睛,说:「绿茶,不是看她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而是看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给我交流了会儿最近悟到的绿茶心得后,忽然问我:「你与沈越过得怎样?」
我想了下,说:「还行吧。」
我姐挑了下眉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林逾白回来了,待会儿你应该会见到他。」
我:……
我们做绿茶的,总会遇到一种人,那就是能一眼把自己看穿的人。
譬如我爹的情敌,譬如我姐的情敌。
但他们段位高,至今还没遇到搞不定的人。
我不一样,我茶艺不精,就遇过此生最难搞的人,那就是林逾白。
他并非我的情敌,而是与我作对的人。
我们很小就认识,在我发展茶学散发茶香时,他总能一下把我拆穿,害得我至今没有一个朋友。
不过好在前些年林逾白考上了状元,去了外地做官。
宫宴过半,太后和皇上都离去了,宴会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男女眷席位是分开的,我出去醒酒时,碰到了沈越的表妹赵宁和林逾白的妹妹林静安。
赵宁并没有打算搭理我,反倒是林静安温婉地一笑,说:「沈夫人,你也在这里透气啊?」
绿茶的第六感让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这里有一个池塘,水很深,但还没到致命的程度。
而长廊那边有几个夫人在赏花。
我顿时笑得比她还要温婉,说:「对啊,适才饮了些酒,头疼得厉害。」
赵宁洋洋得意,话中带刺道:「你确实该头疼,我听说沈表哥从边关带回了一个女子。」
「阿宁。」林静安打断她。
赵宁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静安姐姐,这事京城都传遍了,她早就把脸丢光了。」
我:?
我说:「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女子是沈越父亲旧部的女儿,不过因为太过想念家中亲人已经回去了。」
林静安忽然捂住嘴巴,说:「可我听说,是你……」
说到这里一下停住了。
赵宁道:「分明就是你善妒,逼着那女子离开的。」
我大概知道这两人的打算了,一唱一和不过是想让我生气,她们好发挥。
我立马垂下眼皮,故作伤心道:「全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说到这里,我又抬起头,露出一抹坚强而委屈的笑容,仿佛爱沈越爱到骨子里:「但如果沈越喜欢,我也会答应的。只要沈越开心,我就开心。」
赵宁:……
林静安:……
她们的表情都很无语。
一计不成,赵宁急躁起来。
林静安朝我走来,就在离我一步时脚一崴,我迅速地找了一个好角度,面带笑容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朝着池塘倒下去。
除了最前面的视角,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林静安将我推进去的。
林静安:「你怎么没告诉我她很会装?」
赵宁:「妈的,死绿茶!」
我正要得逞,一股力将我拉了回来。
睁开眼就看到林逾白的脸,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不由得眼皮一跳。
赵宁顿时慌张起来,解释道:「林大人,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们没有推她,不信你问静安姐姐。」
林静安表情复杂:……
林逾白皮笑肉不笑,说:「赵小姐慌什么,本官可什么都没看到呢。」
他看了眼林静安,林静安一抖,说:「二哥,我出来得太久,应该回去了。」
说着福了福身,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赵宁走了。
全程我都没说话,毕竟对着林逾白装绿茶,和对着瞎子抛媚眼没区别。
我转身也要离开,林逾白忽然阴阳怪气道:「沈夫人,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我谢谢他?没他我早就让那两人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绿茶了。
我快走几步,林逾白上前拉住我的手,道:「你站住!」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讪讪地放开我的手,说:「沈越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吗?你说,我要是告诉沈越,他会怎样呢?」
我无所谓道:「那你就告诉他吧。」
反正我也不爱他,谁在乎他怎么想。
话音刚落,沈越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我快速地走向沈越,他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感觉今夜善善对我格外热情?」
我敷衍道:「沈越,我累了。」
「我们回家吧。」
「好。」
就在我们上马车时,林逾白又出现宫门口,他叫住了沈越。
我坐在马车上,很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林逾白说:「沈将军,你可别被人骗了。」
沈越觉得莫名其妙,问:「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逾白笑道:「沈将军,你的这位夫人可是很会骗人呢,你小心被她骗得团团转。」
沈越脸色不好起来,说:「林大人似乎管得也太宽了一些。」
「沈将军不知道吧,我与善善很早就认识了,早在你们成婚前。」
林逾白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很难不让人误会我给沈越戴了一顶希望帽。
果然,我们做绿茶的,最怕这种宿命式的敌人。
空气静默了一瞬,沈越的声音很快响起。
他说:「善善怎么只骗我,不骗别人?她肯定是爱我。」
还刻意地加重「别人」二字。
林逾白:……
我:……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爹眼光毒辣,能在众多人中一眼看出沈越适合挖野菜。
而且,就现场这一面倒的情况,林逾白这种疯子第一次面对恋爱脑也是束手无策。
3
祖父寿宴,我带着沈越回娘家。
远远地就看见我爹和英王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煮茶。
英王是我娘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爹一生中最大的敌人。毕竟一个绿茶,一个白莲花,两人斗了这么多年,英王就因为棋差一招,从此失去了爱情。
英王至今未娶,还每年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在保养上,皮肤比沈越这小年轻还要好,是以我爹防他就跟防贼似的。
我爹咳嗽了一会儿,眼中沁出湿意,声音柔弱,言话却十分锋利:「英王殿下,臣岳丈大人的生辰与你何关啊?」
我爹是入赘的。
英王小时候曾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
英王殿下看到我爹这副模样就来气,当年他就是没可怜过我爹,顿时脸色扭曲道:「你咳了几十年了,怎的还没死?」
我爹笑意盈盈道:「看来要让英王殿下失望了,臣虽身负顽疾,奈何就是命长。」
换句话说就是:我有病怎么了,就是死不了,你气不气?
英王当然生气,只是刚把腿伸出来,余光中就看到了我娘的身影,立马变踢为摔。我爹动作更快,一把提起英王,自己倒在了地上。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不小心就归西的人。
英王咬牙:「晏怀安,你这老小子可真阴毒啊。」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的表情变得无辜起来,看着我娘,说:「阿姊,晏怀安好像做了噩梦,嘴里还叫着你的名字,忽然就摔倒了。」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沈越,只见他面露困惑,低声道:「为何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显然,他要开始思考了。
我赶紧拉着沈越去前厅给祖父拜寿。
林逾白也在,他曾是祖父的学生,正在大堂与我祖父相谈甚欢。
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原来是林逾白知道祖父喜欢收藏字画,便送了一幅祖父最喜欢的大师真迹。
这样下来,沈越送的贵重礼品就显得太过庸俗。
寿宴过半,我爹忽然把我叫去了房间,他叹了口气,问:「善善,你是否会怪爹当年自作主张,挑了沈越做你的丈夫?」
我纳闷道:「爹,你怎么了?」
「今夜见沈越与林逾白站在一处,我忽然心生感慨罢了。」我爹笑着摇头,「当年你祖父属意林逾白,十七岁的状元郎啊,多风光,如今他又被皇上重用,前途无限。」
「当年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只是永信候后宅不宁,处处都是明争暗斗,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会如他表现出得那样无害?」
我惊悚地看着我爹,嫁给林逾白,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
不过我爹多虑了,林逾白这厮根本没在我面前装过,一直拿他的丑恶面孔对着我。
我爹又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若你学得我身上一半的本事,或是像你姐那般省心,这天下哪有什么搞不定的人和事。」
……
从书房出来,在经过一个小花园时,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林逾白。
石子路狭窄,他又站在出口处。
四周无人,我正准备绕路时,林逾白忽然开口了。
「楚善善,我等你很久了。」
我问:「等我做什么?」
「对啊,等你做什么?」他的语气茫然起来。
「有病。」
我转身准备绕路,下一刻手却被林逾白拉住了。他一使劲,我就扑到了他怀中,鼻尖传来浓郁的酒味。
林逾白低头,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放开。」我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开,脑中顿时警铃大作,这小子指不定就在阴我。
果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逾白拉着我躲进蔷薇从中,花刺割伤了他的脸,他靠着身后的墙偏头睡着了。
他怎么比我还熟悉我家啊。
躲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后,我踢了林逾白一脚后才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只手贴心地替我撩开带刺的蔷薇花,我抬起头就看到沈越的脸,下意识地一抖。
他静静地看着我,弯起的唇角毫无笑意,问:「好玩吗?」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无论我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我第一次取下柔弱的面具,直视沈越,说:「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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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约霸凌者下课后小树林见。
他指腹上的薄茧,在我的手腕上留下微妙的触感。
他粗鲁地拽住我:「想走,我给钱了。」
我刹那间推开他,冲向巡逻的保安:「叔叔救我!他、他想欺负我!」
事后,他被送去教导处。
而我摩挲着那张钞票,笑得恬不知耻。
1
我恨夏天。
高二的夏季,我迟钝的身体才进入春季,开始抽芽。
我恨体育课。
长跑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赘余的枝节,在校服下晃荡。
男生们会大声调侃对方:
「你偷看林衔青胸部!」
「去!你才偷看林衔青胸部!」
……
我八岁才上小学,今年恰好十八。
和入学一样,我的青春期姗姗来迟——但它来势汹汹。
同学给我取了绰号,叫奶牛。
晚自习时,一团纸砸中我的后背。
同桌许绮夏捡起它,展开,「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转身飞快地掷了回去。
像水滴飞溅进油锅,纸团落地的范围,响起一阵揶揄的窃笑。
晚自习结束,我慢腾腾地收拾题册。
同学陆续离开,我关上灯和门窗,翻垃圾桶。
摸索许久,终于,我翻出一枚纸团,将它展平:
「林衔青她妈真有文化,会取名字。」
「她妈是个坐台的。」
「奶牛吃草,衔青=吃草,林衔青=林奶牛。」
「笑死!」
「下个月 14 号看电影?」
「好啊。」
……
我走向值日表,对照笔迹,查看作俑者。
起头的是张以峤。
男生的领头羊,受人欢迎的富二代。
应声的是许绮夏。
我的同桌兼舍友,她常炫耀自己当警察的父亲。
又是,他们两个。
不知何时,我沦为班上同学的谈资。
揶揄的眼神、细微的避让、揉皱的纸团让我察觉——我似乎成了笑柄。
闲话我的家事、凝视我校服下透出的内衣、给我取难听的绰号……
月经沾在我的校裤上,但没有人主动提醒我。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趴桌小憩,他们就聊我那见不得光的丑事。
有好心的同学开口:「这样不好吧?」
「啊?」许绮夏语气无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她的跟班陈露露接茬:「知道什么?」
许绮夏说:「林衔青小时候,跟她妈搞仙人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张以峤带头往上凑,津津有味地询问种种细节。
「铃响了,还聚在这干什么?」
这学期新来的班主任周应槐,端着保温杯进来。
他镜片后的眼神冷若冰霜:「上课了。」
周应槐长了张很招人的脸,却跑来小县城当老师。
他的眼型狭长,眼尾上挑,弧度微妙。
女生们都很给面子地噤声,张以峤为首的男生们仍在笑闹。
我们班上尽是些难以管教的问题学生。
这个倒霉蛋,才刚入职,就被教导主任塞了一块烫手山芋。
周应槐挽起衬衫衣袖:「带头起哄的人打扫卫生。」
「定的什么破规矩?」张以峤嗤笑,「我叫我爸去教育局举报你!」
张以峤的爹有钱有权,他因此能在班上横行霸道。
并且,他和我一样,入学要稍晚一年。
推迟的理由和我不同,他被惯坏了,只是想多玩一年。
周应槐拈起粉笔:「知道了。在我被开除之前,先来复习一下公式。」
这句讽刺让台下响起窃笑,张以峤撇嘴:「嘁。」
周应槐转身写板书,字如其人,工整、严谨、一丝不苟。
板书对我而言犹如天书,我佯装听讲,实则神游。
我想起妈妈。
我的妈妈,是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
她没有文化,知道自己容貌优越,就干起见不得光的勾当。
我就是在那见不得光的勾当里诞生的。
我继承了她丰腴的身材、深色的瞳仁、白皙的肌肤,以及邪恶的智慧。
匿藏恶意,要像躲避警察的抓捕一样细心。
在张以峤与许绮夏牵头的这场游戏里,我作为猎物,绝不能惊动猎人。
下课后,我没有带着纸条向周应槐告状。
整个九月,我坚持在晚自习结束后收集纸条,模仿张以峤的笔迹。
回宿舍前,我会去教学楼后的树林喂猫。
那是只叫有财的母猫,眼瞳碧绿,通身漆黑,骨瘦嶙峋。
它舔舐着垃圾桶里的零食袋,我抚摸它。
等着我,张以峤。
2
今天是 10 月 14 日,许绮夏约张以峤看电影的日子。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我流了很多汗,于是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
内衣轮廓在濡湿的衣物下若隐若现。
有揶揄的目光爬上我的领口。
许绮夏走过来:「你没带外套吗?这样好明显。」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没带,我觉得热。」
许绮夏搽了没颜色的唇膏,嘴唇油亮亮,粉嘟嘟。
她很会不着痕迹地打扮自己。
而我,连校裤口袋的破洞都没能补上。
「热也得全扣上呀!」
她双手抱臂,状似关切:
「你也知道你比较特殊,会有人乱说……」
我追问:「特殊在哪?乱说什么?」
「就是你的胸、胸。」
「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们就不说吗?」
「应、应该吧,我不知道。」
她眼神飘忽,落在了不远处的球场上。
日头很毒,我眯起眼,看向她目光所在。
个头高挑的男孩在篮球架下喝水。
几个男生众星捧月般围着他。
少年的侧脸英俊,留着并不规矩的碎发。
额前的汗珠晶亮,像玻璃碴。
他就是张以峤。
对我而言,张以峤同玻璃碴没什么两样。
他是个美丽的垃圾。
可在许绮夏的眼里,他像颗耀眼的明星。
她对张以峤相当着迷。
所以,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与他闲聊的话题。
成绩、游戏、宠物……和我。
她从她爸那听来我妈的过往,以我为谈资,和张以峤传起纸条。
她让我竭力想摆脱的过去,如影随形。
我会对她所想的一切了如指掌,是因为我偷看了她的日记。
她的暗恋日记。
她的日记本收在宿舍的书架。
密码特别好猜,是张以峤的生日。
有时,她会写「对不起啦,衔青」。
后头再加一个很俏皮的笑脸。
好像日记本就是她的忏悔室。
她既是来忏悔的人,也是聆听忏悔的神父。
她写下秘密,诉说罪恶,代上帝原谅了她自己。
可我没有原谅你呀,绮夏。
想到这,我忍不住弯弯唇角:
「绮夏,可不可以把外套借我?」
她把外套脱下递给我,欲言又止。
我补充道:「晚上回宿舍,我来洗。」
她双手合十,眨眼道:「拜托啦,衔青!」
她转身时,我凝视她的背影。
若隐若现的蕾丝肩带,很适合她。
张以峤走近她,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人群中响起揶揄的起哄声。
张以峤似乎感受到视线,回头扫视我前胸。
我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
老鼠正憋着满腹坏水,蓄势待发。
晚自习课间,许绮夏趴在桌上。
张以峤走过来,拿走她桌上的纸。
他们总是传纸条聊天。
但刚刚,那张纸被我换了。
张以峤回到座位,展开那张纸。
我侧目,看见他眼底浮现讥诮的笑意。
一定是因为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字迹潦草,不是许绮夏的笔迹。
那还能是谁写的。
是我。
是我写给他的纸条。
这是一封背德的邀请函。
我想,张以峤是不会拒绝我的。
今天下午,他还在偷瞄我的胸部。
夏暮,充斥着汗液与荷尔蒙的气息。
我们正处于青春期,难掩躁动。
身在其间,就很难拒绝本能。
亚当都无法拒绝偷尝禁果。
何况他区区一个男高中生。
晚自习下课,我慢腾腾地收拾题册。
张以峤告诉许绮夏,他要找卷子,让她先走。
许绮夏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我先去校门口。露露,回去记得帮我给假条。」
陈露露点头,目送她披着张以峤宽大的校服离开。
不一会儿,教室的人都走光了。
我和张以峤一前一后离开。
3
这是件错误、隐秘、刺激同时又相当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教室有监控,操场人多。我最终相中教学楼后的小树林。
我走在前面,张以峤慢腾腾地跟在后面。
直到枝杈将我的身影完全遮蔽,我才停下脚步,向他伸手:「钱。」
张以峤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你就这么贱?」
月色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星星点点,落在他形状漂亮的眉骨上。
我毫无惧意地伸着手,又重复一遍:「钱。」
他冷笑,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我把它展开检查,叠好,塞进校裤口袋。
拉下外套拉链,我反手伸到后背,没有任何犹豫。
咔嗒。
解扣子的声音很轻,但在我们耳里,响得过分。
我们警觉地向四周张望,以确保没有人听见这声音。
「没人在,快点。」
「不是,你来真的?」
他犯怂了,这可不行。
「怂逼。」我转过身,「我回宿舍了。」
他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我钱都给了,回来!」
指腹的薄茧在手腕上留下微妙的触感。
张以峤的掌心濡湿,拽住我的动作生涩而粗鲁。
他略显急切,急于摘取我许诺他的禁果。
——他想的美。
我喉咙发紧,眼眶通红,张以峤轻声道:「你哭什么?」
他想帮我擦眼泪,被我躲过。
世上的人总是这样,给点甜头,就扮起正人君子。
远处极快地掠过一道手电筒的白光。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他,「给我看下你手机。」
「没带。你怕我偷拍?」
「没带啊……谢谢你,你真好。」
「你说什——嘶!」
刹那,我用膝盖狠狠上顶,撞向他要害!
张以峤短促地痛呼一声,浑身绵软,双膝跪地。
我笑得浑身发软:「你真好,你真的好蠢。」
「你有病?」他粗声嘶吼,「林衔青,你发什么疯?」
一道惨白的强光直直地照进小树林。
我不再理会地上蜷得像虾子的张以峤,铆足了劲冲出去。
张以峤慌了神,伸手扣住我的脚踝。
我抬脚狠狠一踩,他呻吟几声,痛苦地收回了手。
「谁在那?」保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叔叔!叔叔救我!」我惊慌失措,「他、他想欺负我!」
「闺女,别怕!站到叔叔后面!」
胖保安大惊失色,把我护在身后:「学校外面的人?」
「不、不是……」
我躲在他身后。
光照在追出树林的张以峤脸上。
我一字一顿:「是我的同学。」
张以峤眯着眼,下意识抬手遮脸。
胖保安狠狠地扯过张以峤的胳膊:「走,去教导处!」
我怯弱地蜷在保安如山般壮实的背后。
胖保安转身,放轻声音:「别怕,你去说明状况就可以。」
「林衔青,你找死?」张以峤厉声吼我:
「你他妈说了什么?夏夏说得对,你就是个野种!」
他扭头看我,下颌紧绷,满脸通红。
而我背对着监控,双肩仍然在轻颤,不是哭,是笑。
把手探进校裤口袋,我透过破洞摩挲钞票。
活该。
我露出恬不知耻的微笑。
4
张以峤被扭送到教导处,我跟在他们俩身后。
时候不早,只剩下三位老师。
教导处主任,周应槐,还有我的语文老师黄雨薇。
胖保安说明了情况。
张以峤大声反驳:「是她!她骗我去的!」
教导主任示意保安松开他。
张以峤如获大赦,掏出一张纸,展开: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语义模棱两可,既暧昧,又狡黠。
周应槐捏着那张纸,镜片后深邃的目光宛若冰霜:
「你说这是林衔青写的?」
张以峤神色激动,一连说了几个「对」字。
他翻看了我和张以峤的习题册,眉头越皱越深:「主任,您看。」
男主任翻看了几页:「张以峤,这是你的笔迹。」
张以峤不敢置信,冲上来翻看题册,恼羞成怒:「她是故意的!」
对呀,我是故意的。
我故意学你的字迹,故意写纸条,故意领你去没监控的小树林。
对不起啦,张以峤。
如果我也有一支昂贵的钢笔,我也会在这句话后面画上笑脸。
可我没有,我只能沉默。
「钱。」他嗓音嘶哑,「我给了一百,她收了,肯定在她身上!」
「搜身!」他张目欲裂,「你敢不敢?」
我摇头表示抗拒,许绮夏借给我的那件校服外套,被我紧抓着。
「老师,不要。」我哀求,「我不想……」
教导主任把其他人支出去,向坐在角落的人招手:「小陈。」
黄雨薇面露难色:「主任,这样不好……」
对方只是走出去,利落地关上门,意思不言而喻。
黄雨薇踌躇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写作得奖……」
我起身脱衣服,「您直接搜就好。」
十月的夜晚,已略带凉意。
「没有,老师。」我几近赤裸地站在白炽灯下,「你看,没有藏钱。」
我身上只有一块布料没有被剥下。
那是我老土的内裤,它是我最后的遮羞布,贫瘠的尊严。
空调呼呼地输送着冷气。
我双手环抱在自己胸前:「黄老师,好了吗?我很冷。」
她目露不忍,轻柔地帮我套上短袖。
等得不耐烦的张以峤踹门而入,撞见我狼狈的模样,愣在原地。
周应槐反应迅速,捂住他眼睛,把他拽出去。
门外传来张以峤歇斯底里地大吼:「她没脱光!让她全脱!」
我置若罔闻,只是在装模作样地抹泪。
内裤里叠好的纸钞,很硌人。
最后,教导处主任去调监控。
我提醒他:「老师,宿舍要熄灯了。」
对方答非所问:「我记得你家长……」
我想冷笑:「哦,我母亲有敲诈勒索的前科。」
他沉默地挪动鼠标。
屏幕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监控录像里,我在前,张以峤在后。
我点了点屏幕:「他跟踪我。」
教导主任问:「你一个人去那干吗?」
我对答如流:「我去喂猫。」
他要我证明。
于是我带着他去小树林里,呼唤有财。
黑猫窜出来,蹭我的手心。
这个中年男人,终于死了帮张以峤开脱的心。
回到办公室,我放松下来,打了个喷嚏。
周应槐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外套被洗得发白。
就像他本人,严谨、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消毒水和药的味道好重。
我忍不住皱眉。
周应槐给我倒水:「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
「我书包还在教室。」
他愣了一下,起身道:「我送你去教室。」
「这孩子也带走。」教导主任冲他努嘴,「张总来电话,要人回去。」
张以峤怒不可遏。
他夺过桌上的纸条,撕得粉碎。
唯一的证据,没了。
我们一行人回到教室,里头亮着灯。
许绮夏在低头摆弄一台相机:「怎么才来?电影都……周老师好。」
周应槐点头示意,嘱咐了我几句。
他要先送张以峤,再折回来送我回宿舍。教室里暂时只剩我和许绮夏。
她站起身,错愕地问我:「你怎么也在?」
我头也不抬地收拾东西,只是道:「绮夏,抱歉。」
「嗯?」她笑容勉强,「为什么道歉?」
「我弄脏了你借给我的校服。」
我学着她今天的样子,双手合十,笑意盈盈:
「对不起啦,绮夏。」
毁了你万分期待的约会,我实在是深感——
深感荣幸。
许绮夏双唇发颤,上前一步,揪住我衣领。
我怯怯道:「周老师。」
她惊慌地松开手,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真是头大蠢驴。
5
翌日,张以峤的父亲没有露面。
代替他出席的,是三万块钱的转账。
三万块。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
事情被压下,但偶有隐晦的眼神,在我和张以峤之间打转。
闲言碎语像墙角潮湿的青苔,黏附在我们身上。
许绮夏不再向张以峤示好,也不再明目张胆议论我的家事。
我的书包带子断了,她把她用腻的旧书包送给我。
我查了价格,把它卖了七百块,花四十买了个新的书包。
她发现了这件事,当众夸我:「衔青真有商业头脑!」
一句挖苦换七百块,性价比极高。我坦然接受她的讽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刁难我,我反而安心。
关于我妈妈的讨论热度骤降,同学开始谈论我有多抠门。
有什么关系,抠门就是爱钱,世上没人不珍惜钱。
晚自修结束,许绮夏不再摆弄她那台昂贵的相机。
她亲昵地攀上我胳膊,不好意思地挠头:
「对不起啦,衔青。之前不小心把你妈的事说漏嘴了。」
我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没关系,我不在意。」
「还有还有。」她在桌屉东翻西找,「新买的手链也送你。」
没等我回答,她就松开手,珠子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响声吸引来同学的目光,她懊恼:「怎么坏了呀?这挺贵的。」
贵就能卖钱。我蹲下一颗一颗捡,一点一点摒弃自尊。
许绮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果你还不喜欢,可以再拿去卖钱。」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我宛若针芒刺背。
我蹲在原地,抬头看见她志得意满的笑,才知道她并没有偃旗息鼓。
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回来了,许绮夏,她仍以戏弄我为乐。
这种戏弄介于玩笑与报复之间,没人会想到给它定罪,除了我自己。
「谢谢你,绮夏。」我起身,「原来当警察这么赚钱啊。」
她没想到我会反呛,面色一白,可怜巴巴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神色淡然的周应槐出现在教室门口:「林衔青,来一趟。」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们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
我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端正地摆在他桌上。
「这次的补助申请,我不打算给你通过,你拿走吧。」
「哦。」我低头看鞋尖,「是因为我偏科?」
「成绩不是主要原因。」他端起水杯,「有人举报你。」
「举报?」我心底冒出几个名字,「是谁?」
「匿名邮件,说你用名牌书包,截图了你的出售链接。」
「那是许绮夏用腻了送我的,我挂网上卖钱。」
周应槐抬眼看我:「我不是要你解释,是通知你结果。」
「您不相信您的学生?您应该去找许绮夏!」
他拉开抽屉,修长的手指轻敲一张纸条:「我相信过你。」
「小树林见,记得带钱。」
这张被胶带粘起来的纸条,静静地躺在一沓试卷上。
周应槐语气漠然:「但现在不信。」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跳逐渐加快:「您什么意思?」
他没抬眼看我:「我把那张纸拼了起来。」
不可能,他不可能把撕碎的纸拼起来。
「这哪来的?」
「这上面有你的指纹,林衔青。」
我脑中一片混乱,他转过身:「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张纸条不是我写的。」
「这样啊。」他轻扣桌面,「那你写的那张纸条在哪?」
「不、不是,我没有写纸条!」
「监控里,你每次去树林喂完猫都会直接回宿舍,所以总背着书包。」
他显然有备而来:「可事发当晚,你没带书包。这说明你早就想好了。事发之前,你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再回教室。」
「我只是忘带了。您是在主张受害者有罪论吗?」
「林衔青,你不仅擅长谎,还很会混淆概念、对人道德绑架。」
「……」
「纸条是我伪造的,我也没送它去验指纹,我在诈你。」
「……」
「你露出破绽了,林衔青。你确实污蔑了你的同学。」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失去对峙的耐心。
「他活该被耍。」
「原来你支持受害者有罪论。」
「你想干什么?」
「道歉,退还赔偿金,剔除你的补助名额。」
「你是想讹钱吧?」
这件事,他没有先告诉张以峤,而是先告诉了我。
他一定是想分一杯羹。
「林衔青,你做错事了,我在教你承担责任!」
「你想分多少钱?」
我垂眸打量他的白衬衫:「你也挺抠的嘛。」
周应槐压抑着怒火:
「你做错事了,这不该是你认错的态度。」
「拉倒,你又没证据。」
我长吁一口气,打算离开:「伪证可不算证据。」
周应槐站起身,挡在我身前。
「让开。」我压根不想搭理他,「还是你想成为第二个张以峤?」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录音了。」
我的面色灰败下来。
这个贱男人!
6
周应槐要我下周一道歉退钱。
但我不打算那样做。
当夜凌晨,我躺着思考对策,耳畔传来响动。
小台灯的光晕朦胧而梦幻。
我看见许绮夏的背影,她在往我包里放东西。
她回上铺睡觉,室内恢复寂静。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默默起身,检查书包。
里头静静躺着一台昂贵的相机。
相机主人的意图显而易见,她想要凭此栽赃我。
我勾勾唇,看向睡上铺的许绮夏。
她睡得好香。床头挂着她的轻飘飘的蕾丝内衣。
蠢货。我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书包。
这可不算偷,绮夏啊,是你把它送到我手上的。
……
翌日我醒来,看见乱七八糟的衣柜。
我坐起来,明知故问:「你们谁翻了我的柜子?」
许绮夏双臂环胸坐在椅上,审视着我。
她身后站着两个女生,我的舍友,她的跟班。
我又问一遍:「谁翻了我的柜子?」
「东西呢?」许绮夏直截了当,「你把它藏哪儿了?」
我下床:「东西?什么东西?」
「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把相机还给我!」
我恍然:「你把相机弄丢了?」
「我知道你把它藏起来了。」许绮夏咬牙,「咱走着瞧。」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被甩上。
宿舍里空无一人,我揉了团纸,丢进桌底的垃圾袋里。
好啊,咱走着瞧。
周五一整天,许绮夏再没有在课间摆弄她的相机。
陈露露问她:「夏夏,你相机呢?」
许绮夏似笑非笑地瞟我:「不知道被谁偷走卖钱了。」
「卖钱」这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我坐在一边,面不改色。
有好事的人看向我,很快又把眼睛移开,和人闲聊。
身边嘈杂一片。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好像没有。
我像巴甫洛夫的狗。
见人窃笑,就条件反射地开始自省。
检查我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丑。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我做得不好,而是他们需要我。
他们需要劲爆的谈资作为学习之余的消遣,我不幸获选了。
我不需要谴责自己,我只需要杀鸡儆猴,仅此而已。
周五晚上,我背上书包,拎着垃圾袋,离开宿舍。
寄宿生常在周六上午回家,但我习惯周五就走。
敷着面膜的许绮夏话有所指:「你那袋垃圾这么重啊。」
「需要检查吗?大小姐。」我打开袋子,「你看。」
纸和果皮乱糟糟地躺在袋里,她被恶心到:「拿走!」
我走出寝室,绕到监控死角,从袋里掏出相机,塞进书包。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我把垃圾袋丢进大垃圾桶里。
我抬起头,敷着面膜的许绮夏正在看我。
茕茕夜色里,皎白的面膜纸像她伪善的面具。
许绮夏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去丢垃圾。
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我全都一清二楚。
因为我就是如此,在圆谎上天赋异禀。
我回家了。出租屋很小,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掏出书包里的相机,把它擦干净。
我用手机搜索它的使用方法,再删除浏览记录。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公车去城区。
那儿有一片很老旧的社区,没电梯,租金相当便宜。
今年刚工作的周应槐,就租住在那里。
真破。我走进单元楼,拎着馍爬到顶层,端起相机。
从早晨到傍晚,我都在这里静静蛰伏。
咔嚓、咔嚓。快门的声音微小,却让我无比亢奋。
收获颇丰,我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我下了楼,走进对面的楼栋,爬上三楼。
最后,我敲响一扇生锈的门。
「谁?」冷冷的男音传来,有人打开了门。
「周老师,晚上好。」
浓重的中药味让我皱眉,他低头看我:「有什么事?」
我捧起相机,调出几张照片:
「周老师,县城在严打补课,但你私下开设了补习班。
「这是好几批学生进出你家的照片。」
我乐不可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你抽屉里有自己出的卷子!
「只要你放过我,我就不举报你。」
周应槐回屋戴上眼镜,一言不发地看我展示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他说:「有这聪明劲儿,放在读书上多好。」
我朝他翻白眼:「读书读书,我读破脑袋也不会变成有钱人!」
他人高手长,想夺走相机,我大笑:「备份了。」
「这相机也是我偷的。」我炫耀似的朝他扮鬼脸,「那又怎样?」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泯灭,消失在楼的尽头。
朦胧的暮色里,周应槐眼带倦怠:「你初中得过很多写作奖项。
「黄老师告诉我,你是一个驾驭文字的天才。」
「不,我不是!」我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我是没爹的野种!」
他弯下身子:「你肚子叫了,要进来吃面吗?」
「神经病!」我下跑了楼,在转角偷咽唾沫,「你管得真宽!」
周应槐咳嗽两声,叮嘱我:「回去注意安全。」
7
那是我第一次私下同周应槐碰面。
同时,我希望那就是最后一次,毕竟,他很烦人。
他比《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还烦。
然而事与愿违,翌日我就和他偶遇了,在医院。
周日,我去照顾生病的妈妈。
在我考上市内最好的初中时,她因为敲诈勒索锒铛入狱。
三年后她刑满释放,身子却垮了。
她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并且,她没有交社保的意识。
所有医药费,都只能自掏腰包。
她的身份证已经借不到钱了,而我还没满十八岁。
万幸的是,我有了三万块钱。
我还自己上网搜寻材料:如何缴纳医疗保险。
妈妈形销骨立,虚弱地躺在床上。
病房里很嘈杂,她倒药的手在发抖,药丸掉了。
我愣了一下,趴下去找,没找到。
站起身,我拍了拍沾了灰的膝盖:「那种药很贵。
「是我给人摸胸,讹钱才买到的。」
她古井无波的眼神开始有变化,干瘪的唇张合:
「我……我下去找……我下去……」
我把她按住,垂眸道:「妈妈,懂事一点吧。」
她被这话钉住,眼底蓄起了泪。
她语无伦次:「你去卖了没有……你、你不要去……」
我给她看这次病发住院的账单。
「恢复好了就回家吃药,我给你找个便宜的护工。」
我妈妈嗫嚅着唇:「我尽量。」
我帮她在后背垫了枕头,站起身:「我去接点水。」
懂事一点吧。
这是我妈妈年轻时,常对我说的话。
那时她不过二十多岁,她十八岁就生下我了。
而我,只是一个懵懂的小孩。
她说这话时,通常都坐在镜子前涂劣质的口红。
媚俗、下流、刺眼的大红色。
这意味着,又有猎物要撞上她铺设的陷阱了。
假装坐台小姐,诱骗男人上门。
然后把我支出门外写作业,自己和他们翻云覆雨。
我掰着指头算数,身后是锈迹斑斑的铁门。
男人们来来去去,有些会给我硬币买糖,有些不会。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花点小钱买一夜春情。
但其实这只是妈妈的陷阱,她的目的,是讹一笔钱。
一场交易结束,满身青紫的她会带我去警察局。
妈妈用力拧我的后背,我一边哭一边说:「有个陌生的叔叔……」
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警局时,围墙边爬满青苔。
跟我说话的警察是个女人,她衣着干净规整,和我妈妈不一样。
她轻声细语地安抚我,我目光呆滞,不愿开口。
我不想说谎。
她蹲下来,揉我的脑袋:「如果你妈妈被欺负了,你就点头,好吗?」
我没有点头,但那个男人还是被定了罪。
因为我流下了眼泪——泪水并不出自委屈,而是恐惧。
我怕我妈妈因为这阵沉默打我。
……
那时我很小,大家都觉得人性本善,小孩不会说谎。
但其实小孩才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善恶。
他们蒙昧无知,因而毫无道德底线,让谎言变得坦然。
被指控的男人,会为了达成和解,支付一小笔精神赔偿费。
接着我们回家,我妈妈关上门,开始找衣架。
她对我的临场发挥很不满意。
……
放下衣架,我妈妈就会拧开口红盖子,对着镜子补涂:
「衔青,懂事一点吧。不然妈怎么养你?」
衔青,懂事一点。
午夜梦回,我总想起她媚俗的红唇。
后来,我们辗转于各个不同的城市,编织如出一辙的谎言。
我读三年级后,她变得安分,在县城定居,用存款养我。
那几年我心无旁骛,读书的势头正盛,进了市内最好的初中。
初一入学,我去领奖学金。而她行迹败露,锒铛入狱。
去年我上高一,她刑满释放,被查出癌症晚期,但没有钱治疗。
她想重操旧业,我说妈,你疯了吗?现在这样,谁敢睡你?
我妈妈坐在镜子前,边哭边涂那支过期的口红,而我冷眼旁观。
就在前几天,她偷偷退掉了我去北京参加作文决赛的车票。
因为她,我的未来一片灰暗。可如果没有她,我甚至没有未来。
我好恨她,可是我又舍不得她死掉,因为我只有她。
别人有护发素、爸爸、书、电脑、泰迪狗,还有蕾丝内衣、润唇膏、蝴蝶结丝带、蓬蓬裙、电影票。
而我的世界里只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那是我妈妈,为了她,我要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地弄到钱。
邻居宋阿姨分我们活做,钩毛线花,一朵五毛。
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黄澄澄的花像虱子一样爬满角落。
我不停地钩,花越来越多,我的成绩越来越差。
一年过去,来到高二,我成了新班主任眼中的问题学生。
我还要一边读书,一边赚外快,一边照顾我妈妈。
「林衔青。」熟悉的男音响起,「你身体不舒服?」
真是阴魂不散。我心里暗骂了一声,不情愿地转过身。
8
「来看胃病。」谎话张嘴就来,我下意识说了谎,「让开。」
「胃难受,喝温水比较好。我帮你兑点热水。」
那是因为我妈妈并发症发作口腔溃烂,只能喝凉水。
我不想跟他多说:「行了,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黄老师说你的监护人不在身边,如果你需要帮——」
「打住。」我朝他挑眉,「我有三万块就够了。」
他没有再搭理我,而是猛地弯下腰去,竭力咳嗽。
咳嗽声越来越响,他单薄的身子像残破的风箱,疲惫地起伏着。
我忽然发现,周应槐身材高挑、双肩开阔,却瘦极了。
他脊背弓起,薄薄的短袖衫下透着他嶙峋的脊骨,有些反常。
「周老师?」我皱起眉头,迟疑地拍拍他后背,「想吐?」
他直起身,扶了下眼镜,然后又用那副「很大人」的神色看我。
「没事。是胃病犯了。昨天你走得急,张以峤那件……」
我一下警惕起来,把他拉到楼梯口:「你到底想讹我多少钱?」
「三万块不是小金额,可以立案。我希望你能归还。」
「那你也别当人民教师了,去教育局自首吧。你哪来的脸管我?」
周应槐的脸上头一遭露出错愕的神色,他抿了抿唇。
我们在医院的楼道不欢而散。我往病房走,身后又传来干呕声。
不是咳嗽,是干呕。他半蹲着,紧拧着英气的眉。
余晖从楼道口的窗里爬进来,坐在他肩头,他的肌肤白得发光。
恶心。我踢了一下墙根,感到牙酸,漂亮得恶心。
回到病房,我把水递给我妈妈,她献宝似的展开掌心,语带谄媚。
「找到药了,原来掉在褥子上。」
多讽刺,母女的身份在这一刻达成了互换,我成了主宰她的人。
我知道她想取得原谅,但我不说。
我很冷淡地说我知道了,心底升腾起一种隐秘的快感和悲哀。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妈妈。
我既爱你又恨你,我不希望你离我而去,又不想你过得开心。
我要永远这样,和你互相折磨。
妈妈睡着了,我坐在床头,摆弄那台相机。
备份我想要的照片之后,我把昨天拍的照片全都删掉了。
紧接着,我开始翻看这台相机曾经拍摄的照片:
树、贴纸、发夹……还有好几张以峤打篮球时的抓拍。
拍摄时间在周四,难以置信,她还在迷恋张以峤。
我脸上露出讥笑,继续翻看更早时候的照片,突然感到怪异。
许绮夏在高一入学就有这台相机了,几乎每天在拍。
拍摄日期之间断断续续,并不是每天都有照片,她删了什么?
不会是什么私密照吧?我上网搜索,学着恢复数据。
紧接着我打开相机,急不可耐地翻看些照片,脸猛地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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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过最恶毒的事,是在我妹出国这一年,蓄意接近她惦记多年的男人。
那男人拿着她的照片找到我:
「你认识照片上的女孩吗?」
我摘下口罩,露出和妹妹一模一样的脸,笑意盈盈。
「你找我?」
01
许鹤一起先是不信的,因为我眼角没有那颗痣。
我说:「两年前,我和你一同被困在阿勒泰的雪山里,救援队迟迟不来,你说,如果能活下去,你就会来找我。」
「你在我手掌上写了名字,只是我后来得了逆行性失忆,把你忘了。」
「痣我点掉了,你看这儿,还有一个小疤。」
许鹤一半信半疑:「真是你?」
我弯唇一笑,在他耳畔轻声,「许大少爷放弃绘画了?真可惜呀。」
——许家备受瞩目的青年继承人,其实无心经商,只想当个画家。
这个秘密,他只告诉了唐夏雯。
我顺势抱住他。
许鹤一没推开我。
他信了。
02
唐夏雯在雪难中没说清名字。
许鹤一手里也只有一张照片。
我直接用自己的身份,和他谈起了恋爱。
虽然,他偶尔也会怀疑我。
比如,他让我弹钢琴。
我说:「雪难后我的手腕永久损伤,弹不了钢琴了。」
许鹤一眯眼:「可你以前说过,钢琴是你的生命。」
「你决定放弃绘画时痛苦吗?你有多痛苦,我就一样。」
他不再吭声。
还有一次,他发现了唐夏雯的存在。
「唐雪笙,你不是说,你是独生女吗?」
我:「骗你的呀,其实我有个孪生妹妹,但我讨厌她。」
——唐夏雯在他面前伪装独生女,抹去了我的存在。
那我也不必客气。
许鹤一视线有些冷:「为什么讨厌?」
我掀开衣服,曼妙身材一览无余。
但皮肤上却有好几道疤痕。
「阿鹤,你总问我这些疤痕怎么来的,今天我就告诉你。」
「七岁那年,我妹拉着我,误入一个人贩子窝点……最后她逃出去了,我却被卖进山里。他们打我,还用烟头烫我,医生说,这些疤痕永远都不可能除掉。」
我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心疼,没有哪个男人能扛住。
「直到十四岁,我才被救回来。我没有一天不恨她,她就像是这身疤,时刻提醒我那些绝望和痛苦。」
「对不起阿鹤,我太痛苦了,所以才撒了谎。」
许鹤一动容,冷峻的眉眼都温软下来。
「是我不对,刚才我太凶了,笙笙不哭。」
趁他亲吻我的疤痕的时候,我吃下一颗葡萄软糖。
很快,空气里溢满葡萄香味。
长夜漫漫。
我知道,许鹤一并不爱我。
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出于责任和当初的承诺。
他应该很困惑吧,为什么再也找不到雪山里心动的感觉了?
因为,我根本不是那个人呀。
我抢在唐夏雯之前染指他。
每次拥吻前,我都会吃一颗葡萄软糖。
我要他以后看见葡萄就想起我。
闻到葡萄味,就记起我们温存的细节。
你问我良心会不会痛?
当然不会。
我只是个恶毒女配,要什么良心。
03
一年前,我发现这其实是书中世界。
我妹唐夏雯是善良女主。
我则是嫉妒她的恶毒姐姐。
我的设定如下:七岁前,曾是备受瞩目的天才钢琴少女。
七岁时,被拐深山,杳无音讯。
好不容易回家,却性格偏激阴郁,嫉妒女主唐夏雯,不光暗中陷害她,还介入她和男主许鹤一的感情。
奈何许鹤一专一痴情,对唐雪笙不闻不问。
唐雪笙爱而不得,最终黑化,结局悲惨。
寥寥几句,述尽平生。
可事实是这样的——
我被拐后,爸妈起先努力找过我。
可有一次,因为忙着我的事,他们没发现唐夏雯发高烧。
差一点就失去了另一个女儿。
从那之后,爸妈决定珍惜当下,把精力都投入到二女儿身上。
找我的事,也就不再那么积极。
唐夏雯天资聪慧,很快取代我,成了新的天才钢琴少女。
渐渐地,没有人再提唐雪笙的名字。
大家都默认我死了。
因为家属不积极,民警费了七年才找到我。
我在山里干重活,手腕永久损伤,再也弹不了钢琴。
我只能看唐夏雯演出。
爸妈心有亏欠,对我很客气,像对待贵宾。
他们嘴巴上说着一视同仁,私下里却说:「还是雯雯贴心啊。」
「废话,雯雯是我们亲手养大的,能一样吗?」
与我相反,唐夏雯的设定是:
聪慧善良,一直在为姐姐被拐的事而自责,直到遇见男主许鹤一,被他治愈,决定放过自己。
哦,放过自己。
真辛苦呢。
回想过往,唐夏雯确实善良。
同学嘲笑我,她挺身而出,如同一个圣母。
「你们别欺负我姐,她以前受过伤害。」
当同学问什么伤害时,她又神秘起来:「这不能说。」
然后过不久,我被拐卖的事就全校皆知了。
她享受着一切褒奖和夸赞。
我却遭到更疯狂的谩骂。
「唐雪笙何德何能啊,有雯女神这么好的姐妹。」
「雯女神会弹钢琴,她会什么?双胞胎怎么差别这么大?」
「雯雯都自责这么多年了,笙笙还不原谅她,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小心眼?」
看明白了吗?
我就是个工具人,用来衬托女主的。
许鹤一出现后,情况更甚。
他本就是个冷淡的人,为保护唐夏雯,对我狠厉至极。
就连最后我惨死野外,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都有他的手笔。
看完全文后,我做了个决定。
不摆烂了。
我要提前黑化,搅翻全局。
将恶毒进行到底。
04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但发现自己斗不过女主光环。
我想,如果能恶心他们一下也不错。
于是我就接近了许鹤一。
我假装自己很爱他。
他父母对我很满意,朋友对我赞不绝口。
但我们订婚的第二天,唐夏雯就火急火燎地回国。
她确实在雪难后得了逆行性失忆。
但听说我的未婚夫叫许鹤一后,她咣地一下,全想起来了。
紧接着,我就目睹了狗血的一幕。
唐夏雯弱柳扶风地走到许鹤一面前,为他弹了首钢琴曲。
「许鹤一,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才是跟你一起遭遇雪难的那个人!」
「我跟你说过,眼角这颗痣是我最大的特征,你怎么能忘?」
许鹤一震惊,扭头看我。
「到底怎么回事?唐雪笙,你说清楚。」
我眉眼弯弯,声调如蜜:「阿鹤,你好凶啊,昨晚不是答应我,再也不凶了吗?」
唐夏雯小脸唰地就白了。
我仍是笑:「阿鹤,日夜陪在你身边的是我,要信谁,你自己决定吧。」
话虽如此,我的谎言却很快崩塌。
唐夏雯让爸妈作证。
两年前,去了阿勒泰的只有她。
弹钢琴的也是她。
她的手腕没有损伤。
从小到大,眼角有痣是她跟我最大的区别。
但还有个疑点。
为什么雪难那天的事,我全知道?
面对许鹤一的质问,唐夏雯犹豫了一瞬,答:「我以前告诉过姐姐。」
哈哈,她撒谎了。
她从没告诉过我。
是我自己看原文看来的。
估计她也困惑着呢。
可若不这样撒谎,就无法把我排除在外。
许唐两家被我搅得一团乱,婚约只能作废。
亲朋好友们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些事,纷纷来骂我不要脸。
爸妈说,我是唐家的耻辱,还不如死在那个山洼洼里。
他们越生气,我就越开心。
给伪君子们添堵的感觉真好。
05
最后一次见许鹤一,他正带着唐夏雯挑钻戒。
因为我的事,许鹤一很没面子,对唐夏雯也心怀亏欠。
这迫使他不得不尽快作出弥补。
我一出现,唐夏雯就很紧张,抱着许鹤一的胳膊,生怕我抢走似的。
「别担心,姐姐早就睡腻了。」我说。
许鹤一脸上浮现一丝薄怒。
「唐雪笙,你嘴里有一句真话没有?」
「大概……没有吧?」
「我就知道……拐卖那事,也是假的吧?你为了给雯雯泼脏水,居然编出那样的谎言!」
我瞥了唐夏雯一眼。
她心虚得嘴唇都在哆嗦。
等了一会儿,见她不敢承认,我便轻笑道:「哦,是。」
许鹤一瞬间失望,看我的目光,既冰冷又厌烦。
「你太恶毒了,唐雪笙,我不想见到你。」
我:「别急,我今天只是来送新婚贺礼的。」
「我不要你的礼物!」唐夏雯说。
「你不要就算,我给准新郎官。」
礼盒丢到许鹤一怀里。
迟疑片刻,他扯开丝带。
里面满满一盒,全是葡萄软糖。
葡萄的味道,透过包装弥散开来。
温软香甜。
许鹤一彻底僵住。
如他所愿,送完礼,我就离开了。
而且离开得很彻底。
只不过,我到后来才知道。
这两人最后没在一起。
因为,许鹤一很快就觉醒了。
他看到原书剧情的那天,是我从他世界里消失的第五个月。
他差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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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到高考出成绩那天。
我妈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摔在地上,质问我:「你这么努力,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就不能让让你妹妹!」
我用我高考省状元的成绩单和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在全家人头上暴扣。
「当、然、是为了证明,我是个天才!她是个傻逼了!」
「我让她?我让她螺旋升天!!!」
1
我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全班同学都在替我欢呼庆祝,校长亲自夸奖我,说我为校争光。
可我家里,却愁云惨雾,比死了妈还伤心。
因为我爸妈的养女,高考失利,连个三本吊车尾都没考上。
我爸班都不上了,回来安慰她。
「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就行了。」
我妈从早到晚哭得梨花带雨。
「我可怜的桃桃,你往后可怎么办啊。」
我哥科研暂停,一心开导他的好妹妹。
「桃桃,没关系的,哥哥养你一辈子!」
前世,我对此一无所知,赶紧回家跟他们分享喜悦之情。
得到的却是我妈的一个巴掌,和爸爸哥哥的冷眼。
「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就算你什么不做,家里的一切也会是你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你妹妹?」
「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你就不能让让她?」
我伤心欲绝之下,跑出去,被车撞死了。
而他们,竟然改了我妹的身份证,让她顶替我的成绩上了清华。
别太离谱!
重生后我才知道,我所在的世界,竟然是一本团宠文。
我爸妈领养的妹妹江桃,就是本文的女主角。
而我,是一个从小欺负妹妹的恶毒女配,仗着自己是亲生的,处处和她较量攀比,压她一头。
后来,我出意外车祸身亡,她的美好人生才开始。
她还假惺惺地去我坟头上香,和我哥哥卿卿我我。
「姐姐,谢谢你,靠我自己,不可能考上清华。」
「我现在跟哥哥在一起了,爸爸妈妈成了我真正的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人很幸福!」
踏马的,这是哪个作者写的脑残剧情。
啊啊啊啊!我的精神病一触即发!
2
进门后,我没有像前世一样,急着跟他们分享喜悦,而是直接嘲讽。
「哟!妈你怎么都臊眉耷眼的?我姥姥死了?你哭丧呢?」
「爸,你怎么回来了,公司不用管了?不会要倒闭了吧?」
「哥!我可有日子没看到你了,最近科研进展怎么样啊?慢慢做,活着肯定能出成果!」
我的话,让想开口的众人,全都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我能如此精准打击,戳中他们每一个人的痛处。
刚才还哭唧唧的江桃,立刻开口了:「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爸爸妈妈和哥哥?」
我:「没说你,你不舒服是吧?」
「贱不贱啊!还有人上赶着找挨骂的。」
「瞧你哭的那样,没考上吧?我早跟爸妈说了,你智力障碍,他们还费劲巴拉地找名师给你补课!」
「有那钱,给自己找块好点的墓地,死后睡得舒服点不好吗?」
江桃听到我的话,哇的一声就哭了。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你可以骂我,打我,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是你的亲人,你不能这么说他们!」
她这话一出口,我瞬间来劲了。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可以打你吗?」
然后上去,直接给了她两个大逼兜子!
「啪啪!」
艾玛,好爽!
江桃的脸,立刻被我打得肿了起来。
我哥从小就知道江桃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所以对她呵护备至,而我这个亲生妹妹,他却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到自己的「童养媳」挨打了,江硕立刻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我,把江桃搂在了怀里。
「桃桃,你没事吧?」
「江舒!你疯了吗?」
3
我疯了,我当然疯了。
一想到我死后,他们竟然让江桃顶替了我的位置,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学府,顶着我的身份享受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就疯得厉害。
江硕推我那一下,我的心态瞬间裂开。
我冲过去,一把推倒了江硕,扑上去就是一顿挠。
「你打我!你是我亲哥,你为了这个女人推我!」
挠他脸、打他巴掌、扯他头发。
哭泣,抓自己头发。
再来一次!
挠脸、打巴掌、扯他头发。
哭泣,抓自己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才是亲生的,为什么不爱我!」
「你们是自己没女儿,没妹妹吗?」
「为什么那么贱,帮别人养女儿,把别人当妹妹!」
「明明我这么优秀,你们却只能看见那个低能傻逼?」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
从小,我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懂事听话。
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全都自理,做到不让他们操心。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宠爱江桃的时候,看我一眼。
可人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的我,在他们眼中,就真的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我的努力,在他们看来都是攀比。
我的优秀,他们都觉得我是在故意打压江桃,贬低她,抬高自己。
就连我长得比她高,样貌比她出众,他们都觉得她好可怜,要更加地关爱她!!!
我活着犯法吧?应该是犯法的吧?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被车撞死,直接给她腾地方?
啊啊啊,更气了。
4
爸妈见哥哥被我按在地上狂打,连忙一起来拉我。
我直接把他们一起撞飞,一人打了一顿。
我爸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我妈头发被我扯下来一大片,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我哥是最惨的,因为我踹他那两脚,用了死力气,他肋骨好像骨折了。
江桃看到面前的惨状,不敢再多逼逼,哭着想逃。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扯下来,脑袋往地上撞。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你去死啊去死啊!」
最后,我打累了,实在没有力气了,才放过了他们。
我爸妈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我哥和江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江桃哭唧唧地开口:「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好像疯了,我们报警吧?」
我笑死,她不知道,我们全家都有圣母病。
他们是不会报警的。
只要我哭得够惨,就没有人能制裁我。
我恢复了人畜无害的表情,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啊啊啊?我都做了些什么?」
「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桃桃,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然后望向被砸得稀巴烂的客厅。
「这些,都是我做的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只是太想被爱了……」
然后语调一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
「明明我才是亲生的!」
「你们都有病,有大病!!!」
眼看我再次发疯,我爸终于扛不住打,一把抱住了我。
「舒儿乖,爸爸当然是最爱你的。」
父爱,get!
5
听到我爸的话,我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用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望向我爸。
「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爸对于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深怕我会突然暴走,再打他一顿。
他将近五十的人了,扛不住的。
思及此,他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当然了,你是我和你妈妈的亲骨肉,我们当然是爱你的。」
我妈一边往后缩,一边无措地点头。
「是啊,舒儿,你是妈妈十月怀胎,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母爱 get!
爸妈都表态了,哥哥也不能闲着。
我从爸爸怀里探出脑袋,去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被江桃抓住胳膊的江硕。
江硕看到我的眼神气得想要起来反杀,但他骨头断了,一呼吸,就疼得直抽气,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就算满屋子的人都跑了,他也跑不了。
我打人很疼的。
似乎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艰难。
江硕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是,哪有哥哥会不爱自己亲妹妹的?」
「我对桃桃是同情和怜悯,跟对你是不一样的,哥哥对你严厉,是希望你成材。」
「你小时候,爸妈带你做过智力测试,是天才儿童,桃桃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你,我们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
原本一直捂着被磕肿了的脑袋,晕晕乎乎哼哼唧唧的江桃,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硕。
「哥……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吗?」
我立刻打断了他,激动地道:「哥!所以,江桃真的是智障啊?」
6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高考 710 分,江桃连 300 分都没有。
虽然未必是智力障碍,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真不明白,团宠文的作者在想什么,难道真的会有人喜欢那种,整体天装痴,撒娇卖萌,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女主吗?
这样的人,凭什么顶替我的身份去上学?
她听得懂课,毕得了业???
别太离谱了!
江桃听到我的话,嗷一嗓子就哭了。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难道,我学习不如你,就应该去死吗?」
我反驳:「我学习比你好,就活该被忽略吗?」
「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公平,但也不能太离谱吧?」
「从我进门到现在,你们有人问过我的高考成绩吗?一、个、都、没、有!」
「既然,你们都这么爱我,那为什么不关心我!!!」
我说着话,就要开始发疯,扭曲,阴暗爬行。
我爸是懂安抚我的,立刻道:「舒儿,你高考多少分啊?」
我立刻恢复正常,委屈地扁扁嘴,我爸以为我没考好,正想安慰我。
「没考好吗?是爸爸妈妈不会,忽略你了你的感受,才让你高考失利……」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砸下一记重磅炸弹。
「爸爸,我考了 710 分,是咱们省理科的高考状元!」
「我给咱们老江家,光宗耀祖了!」
「爸,你快上香磕头,告诉祖宗们啊!」
「您闺女,可真给您长脸啊!」
「别害羞,这是您应得的,谁叫你和我妈的种好呢?不像有些人,不是亲生的,怎么努力都没用!」
我的话,让原本就大受刺激的江桃,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7
因为我暴走发疯,把全家人都打了一顿。
心满意足,没有出门,在家睡觉,避免了车祸的发生。
江桃被送回房间休息了,我爸妈和我哥三个人在饭桌上吃饭。
我哥越想越气,愤愤不平地要来教训我。
「江舒太过分了!不就是高考 710 分吗?凭什么这么打我们。」
「桃桃都被她打晕了,不知道会不会得脑震荡,我要送她去医院!」
但因为太过激动,扯到了自己的伤。
「嘶!」
他可真爱啊,自己肋骨断了都不去看,反倒关心江桃会不会脑震荡!
我妈心疼得直抹泪:「可怜的桃桃,真是命苦啊,舒儿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早知道当初她要去学跆拳道的时候,我就不让她去了。」
我爸则是很有大家长的气势:「不许去医院!」
「江舒再怎么样,也是我们江家的女儿,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江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家丑不可外扬!」
前面半句话,我听着还挺顺耳,后面半句话直接给我整破防了。
我爸竟然说我是家丑?我丑吗?我分明全家最美!
我冲出去,一脚把饭桌踹飞。
桌子上的饭菜散了一地。
「你才丑,你们都是家丑!」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我哥,瞬间怂得往后一缩。
「舒儿,你……你睡醒了?」
「你别激动!哥哥真的好痛,你别再打哥哥了好吗?」
我妈趁机趴在地上,假装收拾碗筷。
「啊呀,怎么弄得这么乱,这脾气随了谁啊。」
「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别老发火呀!」
我爸则是立刻转移话题:
「舒儿啊,爸爸刚才打电话给你们学校老师了解过了,你可真给咱们家长脸啊,刚才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是在商量,要给你办个成人礼加谢师宴呢!」
8
上辈子,由于要偷偷地把我的身份换给江桃,我爸妈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给我办。
直接把我烧成了骨灰,找了块公墓就给埋了。
我飘在半空中,看到江桃安慰撞死我的那个人,校霸谭诚。
「你也不是故意的,是姐姐自己没福气。」
「我爸妈说了,这件事情就不追究了,他们不想姐姐死了,还不得安宁。」
从此,谭诚对江桃感恩戴德,为她甘做护花使者。
他们看星星,看月亮,从王者峡谷聊到三只松鼠。
这些,我哥哥通通不知道!~
听到我爸提出要给我办谢师宴,前世的记忆一下就开始攻击我了。
「现在想起来要给我办谢师宴了?早干嘛去了!」
我爸被我吼了一嗓子,有些懵。
「那……」
我当即一个掌拍在了桌子上。
「快打电话啊!别愣着!」
「还有!都发朋友圈!让你们认识的每个人都知道,你们女儿是高考状元!!!」
我爸妈和我哥的表情瞬间僵住。
但在我的威压下,还是一个个都发了朋友圈。
「恭喜我家女儿/妹妹江舒高考 710 分,获得省状元,被清华录取,X 月 X 日在 XX 酒店锦鸿厅设宴,欢迎师友亲朋莅临……」
我家是做生意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认识不少人。
我爸妈他们的朋友圈一发出去,消息直接就炸了。
就连我哥的消息也跟着炸。
「恭喜啊恭喜,你们江家竟然出了个女状元!」
「710 分???族谱单开,从她开始写!」
「这样的女儿是用什么姿势生出来的?我今晚就去!」
「江硕,以后你就是我大舅子了!能把我未来女朋友微信发给我一下吗?」
「老江啊,我儿子今年也考得不错,要不要让两个孩子出来见见,吃顿便饭……」
一条条消息和语音,拼命冒出来,我爸妈和我哥回都来不及。
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但凡是能联系上的,通通都说要来。
光名单就上百人,定了几十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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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1-05 12:10:31  更:2024-01-05 12: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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