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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女性如何在古代闯出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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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如何在古代闯出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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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如何在古代闯出一番天地?
未成婚前,我便知道夫君有个娇宠的妾室。
无妨,我是去做高门主母的,自然也有容人的量。
婚后,我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贤惠的名声遍布京城。
那妾室却没长脑子,居然将我和侯爷没有圆房的事情传了出去。
她想以此来奚落我,让我成为笑谈。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举会让侯爷在深夜敲响了我的门。
1
我是国公府嫡次女,父亲定国公和永宁侯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
打完胜仗回来后,他们两人做主,为我和小侯爷定下了婚事。
我知道后,忧心地伏在阿娘膝上,忐忑地问:「若是他以后不喜欢我怎么办?」
阿娘闻言,笑出了声:「傻孩子,世家豪门联姻,夫婿的喜欢是最不要紧的,要紧的是你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势。」
我在母亲这样的教导下一日一日地长大。
和楚云行大婚前的一个月,府上嬷嬷出去采买时与人发生了口角。
这原本是下人之间的事情,无须报给我听,可闹事的那人与我有些渊源,是楚云行养在屋中的娇妾菡萏。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我倒是不得不出面了。
说是娇妾不太准切,我这个正妻还没有入门,侯府是不敢公然纳妾的。
但她总是与楚云行交了心的知心人。
我未来的婆母因为这件事情还上过我家的门,她再三保证会在婚前把菡萏打发出去。
被我母亲拦了下来:
「既然是云行喜欢的,那就留在府里好好照看。等阿瑶嫁过去了,再将她扶为姨娘吧。」
这是母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楚云行若是心里真有了这姑娘,此时要是把她逼走,只会让他心怀怨恨。
我和他总归是要做夫妻的。
我不求什么情投意合,起码也要相敬如宾,他得对我客客气气的。
若是因为一个妾室撕破了脸,闹得两家颜面尽失,也对我往后掌管侯府不利。
未来婆母走之前,再三向我母亲保证,在我和楚云行大婚之前,他们会约束好菡萏,不会让她破坏这桩两家都极为看重的婚事。
我到明月坊的时候,菡萏正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我家的嬷嬷脸肿了起来,反观菡萏身边的婢女则更是要惨得多,发髻都散了,连嘴角都被撕得出了血。
在来的路上,她们已经说给我听了。
起因是嬷嬷来明月坊为我采买嫁妆里的脂粉头面,菡萏有意抢夺,嬷嬷自然不让。两厢争吵之间,菡萏的婢女出言污秽。
说就算我是国公府嫡次女又何如,照样是个笼不住夫君心的空架子罢了。
日后若真的嫁入侯府,也得天天过着独守空房的日子。
嬷嬷是我的奶母,待我犹如亲女,看我就如眼珠子一样珍贵。
我是她奶大的,也是她看着我一点点出落成现在的模样的。
她如何能忍受旁人这样诋毁编造我,上去便和菡萏的婢女厮打起来。
「姑娘,」嬷嬷红了眼睛,斥责我身边的丫头,「这种腌臜事,你怎可让姑娘亲自过来?她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还不送姑娘回去。」
菡萏冷笑:「什么身份?国公家的嫡次女,就能仗势欺人了?」
嬷嬷噌地来了火,我拦住嬷嬷:
「姑娘倒是说说,我如何仗势欺人了。」
「你莫不是敢做不敢当,你的嬷嬷打了我的婢女!」
「姑娘说说,你家婢女因何挨打。」
菡萏被我问住,脸色几变:「不管是因为什么,打人就是不对。」
我笑了笑:「你说得是,那我便在这里为我家嬷嬷给你赔礼道歉了,这些胭脂和头面,便是我送给姑娘的赔礼。」
嬷嬷大惊失色:「姑娘,这可是你大婚的头面,价值千金!」
菡萏眼里闪过一分不可置信,似是怕我反悔,她居高临下地呛我:「一言九鼎,你可别后悔。」
我笑意淡然:「不后悔。」
她带着东西趾高气扬地离开。
她走后,嬷嬷泪流不止:「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误了小姐,这要是影响了姑娘的婚事,老奴难辞其咎。」
我笑了笑:「不会的,嬷嬷,这婚事也不是我一家的,该怕的人可不是我们。」
2
我和嬷嬷刚回到府上,楚云行的母亲带着他就来了。
桌案上摆放整齐的正是菡萏从我这里拿走的鎏金头面。
我和母亲眸光交汇,她不动声色地饮茶,楚云行母亲的额上冒着细汗:
「这是明月坊铺子的地契,算是我给阿瑶添妆的一点儿心意。」
「菡萏是云行的表妹,她父母过世得早,只留下这一个女儿,我们也是受人之托。」
楚云行顺势接过母亲的话:「伯母、二小姐,我已经警告过表妹了,今日之事是她不对,这份地契是我和母亲的一点儿心意,请二小姐笑纳。」
「成婚之后,我会将表妹安排在别院中,家中规矩,妻妾有法度,我敬重二小姐,不会让表妹越过二小姐。」
母亲收下地契,楚云行和他母亲都松了一口气,想必是外面的风言风语让他们在来的路上丢尽了脸面。
「我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阿瑶虽非嫡长女,可也是嫡次女,旁人用过的东西,她如何好再戴着嫁人?」
楚云行立即道:「我这就去为二小姐重新打一副头面,必然比现在的更加贵重华丽。」
母亲笑着扶起他,同他们说话到傍晚,才将人送走。
3
他们走后,母亲将明月坊的地契交到我手里:「今日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我替母亲揉捏着肩膀:「母亲教得好。」
从三个月前开始,菡萏便开始想方设法地逼我出门,想要让我知难而退,和楚云行退婚。
而我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今日才以退为进发作起来,这是因为不日我父亲和楚云行的父亲都将回京。
这门婚事是楚云行的父亲一手促成的,若是有半点差错,老侯爷的剑可不会饶了菡萏。
届时的场面,菡萏不死,难以收场。
是以楚云行今日会亲自登门致歉。
「明月坊是京中最时兴的铺子,一年盈利上万两,他们能拿出来,也是下了心血了。」
「我大抵也知道菡萏在他心里的分量了。」
「再重的分量也重不过你正室的位置,日后你要操持侯府一家,目光不在你的夫君身上。若他先你一步早死,你就是整个侯府的老太君。人人都要来敬你,整个侯府都是你和你的子嗣的。」
我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子嗣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4
我和楚云行大婚第三日,我便开始跟着婆母接手府中的中馈。
楚云行每日都会来我这边用午膳。
大婚当晚,我们并未圆房。
菡萏失手打翻了烛台,院子里起了火,婢女哭着来喊楚云行,他连喜服都来不及解,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一夜未归。
第二日婆母知道后,大发雷霆,将菡萏锁入祠堂禁闭。
菡萏在祠堂里不吃不喝,楚云行求他母亲无果,今日又来找到了我。
「你是我的枕边人、我的妻子。菡萏小孩子性子,我知道你为她受了许多委屈。年少时,她曾救过我一条性命,阿瑶,我不能不管她。」
我搅弄着碗里的汤,笑意恬淡:「我与你是夫妻,日后要相伴一生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为你去求婆母,她看在我的份上,会让她出来的。」
菡萏出来后,被楚云行训斥了一番,她不情不愿地来我房中感激我。
我拨弄着算盘,翻看着账本,头也不抬:「不必言谢,你只要在院子里安分守己就好。」
她摔了帕子,气愤离去。
第二日楚云行下朝回来时,我正在和婆母核对府中小厮婢女的人数,马上要过冬了,下人们也要添两身冬衣御寒了。
「菡萏曾经也是官家小姐,侯府事忙,阿瑶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让菡萏在旁边帮衬一二。」
他话音刚落,婆母就甩了筷子:「你是疯了吗!」
楚云行微微皱眉:「母亲,菡萏是你的亲侄女。」
婆母原本只是有一点儿生气,闻言几乎是怒火交加:「一个还没入门的妾室,也配给主母帮衬?我留她一条命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了,你休要再得寸进尺!」
楚云行气怒得起身欲走,我出言拦了下来:「夫君既然想让菡萏帮衬我,刚好现在府中正在准备给下人裁制冬衣。我和母亲约好了,明日要去寺庙给边塞的阿兄祈福,斋戒半个月,这事正好交给菡萏。」
楚云行坐了回去:「你能这样想,才是一个做正室该有的气量。」
「是呢,我作为正室理应体谅夫君。夫君作为家中嫡子,公公常年不在家,婆母一个人操持侯府,将你养育长大,你也该体谅才是。」
婆母掉了泪,她忍着哽咽:「阿瑶,你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婆母离去,楚云行心情极差,菡萏院里来人请他,头一回,楚云行动了怒:
「催什么!赶紧滚!」
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他低下头,有些羞愧地向我启齿道:
「我欠菡萏一条命,她曾为了救我,险些丧命。」
又是一样的话。
我懒懒应付过去:「我知道的,夫君。」
第二日一早我驾车回府,菡萏一改之前的颓废,气势又足了起来:
「这半个月里,我会掌握府中中馈。届时夫人回来只需要好好享福就是,再也不必操持这些事情了。」
「那便,祝你心想事成。」
哎,高门大户里的账目,哪里是这么好管的?
她若是第一次独当一面便有了差错,日后楚云行就再也无法为她开口了,婆母也只会更加因为她的能力不足而厌憎她。
她将永远无法再插手管理中馈这件事情。
若要让人走向灭亡,必先诱使她自大,这是母亲曾手把手教我的。
菡萏就像是曾被我母亲打压到绝望得再也不敢出风头的秋姨娘一样。
以前在家里,我只是看母亲行事。
现在离开了母亲,这是我在侯府第一次实操。
5
菡萏自从掌权之后,婆母就病倒了,深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
将近年关,宫里的贤妃娘娘诞下了皇嗣,陛下册封她为贵妃,楚云行作为礼部侍郎近日一直在督导检察册封礼的事情。
这是陛下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位皇子。
陛下龙颜大悦,格外注重册封典礼的事情。
楚云行揣摩圣心,唯恐掉以轻心,惹怒上意。
他近日极少回家,忙起来直接歇在了礼部司都是常事。
整个侯府顿时成了菡萏一人的掌中之物。
菡萏立即抓住这个机会清除异己,将裁制冬衣的事情抛到脑后。
掌管厨房的周嬷嬷,心地良善,颇有手段,极擅笼络人心。
厨房自古以来就是下人捞油水的好地方。
简称肥缺。
我接手侯府账本的时候,对比国公府的账目,侯府厨房的账目也是不差的。
甚至比国公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说明,此间有一个好管事,能平衡主子和手下之间的度。
既要保证公家的钱不会损失惨重,又要保证底下的人能尝点荤腥。
不至于闹起来影响到她这个管事的位置。
更不至于下人们私下里动手脚影响了主子的用餐。
菡萏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夺了周嬷嬷掌管厨房的权,让自己身边的婢女兰若顶了上去。
我让人好生打探了一番,这才查清楚菡萏和周嬷嬷之间的龃龉。
在我嫁入侯府之前,菡萏曾经有过身孕。
婆母几次三番以正室还没有入门妾室怎可有孕的理由要逼菡萏喝药落胎,都被楚云行拦了下来。
楚云行害怕婆母动手脚,甚至还从外面买了护卫回来专门保护菡萏。
菡萏有孕期间,楚云行格外娇贵她,恩宠骄纵过了头,她便无法无天起来。
血燕价贵,尤其是今年产出得少,用料更是缩减了一大半,侯府里每天供奉的量都是有定数的。
菡萏嫌一碗太少,亏待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身边的兰若吹耳边风,说是去厨房拿血燕的时候,看见旁边还有两碗,一碗是给侯夫人的,另一碗是给香月的。
菡萏闻言立即恼怒起来:「那个贱人,一个通房丫鬟怎么配用血燕这样好的东西!」
香月是我婆母安排给楚云行的通房丫鬟,生得貌美如花,但太过温吞怯懦,没能斗得过菡萏。
自从楚云行和菡萏有了首尾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楚云行的面。
菡萏自然是瞧不上香月的。
她又妒恨香月比自己年轻几岁,想起之前楚云行专宠香月的事情,心里如鲠在喉,仗着自己有孕借着血燕的事情就闹了起来。
谁知,周嬷嬷丝毫不让,怎么也不肯将给香月的血燕给她,反而当场呵斥起她来,说她没有一点儿官家小姐的样子,为了一点儿吃喝就这样失态。
菡萏自从有孕之后就被楚云行千宠万爱,哪里受过这样的教训?这让她又想起了刚到侯府寄人篱下的日子。
争吵间,她和周嬷嬷动起手来。
可她毕竟是个娇弱的女子,在周嬷嬷这样做惯了粗活的婆子面前自然是不堪一击。
很快,她就被制服,嘴里嚷嚷着要把周嬷嬷发卖出去。
周嬷嬷冷笑道:「我是夫人身边的家生子、府里的一等婆子。纵然是你抬了姨娘也没这个本事发卖我,何况你现在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没有,连个通房都算不上!」
周嬷嬷将她压到我婆母跟前去,香月正捧着痰盂侍疾。
婆母听完周嬷嬷说出的前因后果后,气得拿起香月手中的痰盂就砸在了菡萏头上,大骂了一句:「白眼狼!」
菡萏吓得跌坐在地上,腹痛如绞,被抬了回去。
楚云行也被喊了回来,被婆母骂得狗血淋头。
香月的那碗血燕是从她的私房钱里出的,她从入冬起便生了不大不小的病,一直不见好,香月以人血入药,悉心照顾了她半月,她身体这才好了起来。
所以才多出了这碗血燕,谁知道菡萏这样不懂事。
楚云行再去见菡萏的时候,少见得没有纵容她,反而在她说出要把香月发卖出去的时候狠狠呵斥了她一顿。
接连两次惊吓,导致菡萏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孩子,还未撑到一个月,就小产了。
她不敢恨婆母,更不敢怨楚云行,她便只能将失去孩子的痛苦化成恨意加注在香月和周嬷嬷身上。
如今一朝得势,她自然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我将侯府给我传来的信件递给了母亲。
母亲看完,唇边勾起轻嘲的笑意:「这样好的时机,不想着在侯府立足立威、拉拢人心,反而还在拈酸泼醋,真是蠢得可爱。」
她替我整了整肩上的狐裘,眼里浮现一抹柔软:「你姐姐入宫为妃,如今又为陛下诞下了子嗣,家中已经出了一个太尊贵的娘娘,不能再出第二个了。你爹又打了胜仗,我们家现在是烈火烹油,旁人看着是鲜花着锦,实际上如履薄冰,行的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你和楚家这门婚事,是如今我与你爹爹能为你订得最好的婚事,侯府不突出也没有太低于我们家,不至于太避嫌惹来闲话。你爹这次回来便要卸下兵权了,楚家在军营里几代都埋了人。」
母亲说到这里,声音冷了冷:「若有朝一日到了绝境,你姐姐的儿子与你的儿子,就是这京都最贵的两个儿郎。」
我身躯一震,明白了母亲的话。
若有朝一日,陛下不满意我父亲主动上交兵权,还是想清除我们家,那我的儿子,也就是楚家的嫡长子,届时便可起兵造反拥立我嫡姐的儿子为帝,保我一门兴衰。
楚家这门婚事,最深的利益,在于楚家在武将之中的地位。
「母亲,孩儿明白了。」
「嗯,子嗣的事情,有她帮你,万无一失。」
从母亲身后出来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这是你祖母从千里之外为你送来的好助手,叫绿衣。」
绿衣朝我嫣然一笑:「小主人,下药还是用毒,杀人还是毁尸,我都会。」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母亲,这当真是我的好助手。」
我抬眸眺望廊檐外,极目望去,密布的白,金贵的狐裘已经抵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了,侯府的天也要变一变了。
那株妖艳的荷花,已经开得过了头了,是时候该修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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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少爷的通房丫鬟。
主母进门的第二天,就把我发卖给打更人刘十三为妻。
他又丑又低贱,烂疤瘌痢头,没人愿意嫁给他。
唯一为我送行的姐妹红槿笑着说:「愿清芷姐姐与刘十三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1
少夫人进府的第二日,便召集了除老爷夫人外的所有人。
我为她敬茶,她故意没接住。
茶水四溅,烫到了她的绸衣,她便以「不敬」为名将我发卖。
只收一文钱。
她是故意羞辱我,少爷想为我说句话,却被她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头。
少夫人出自高门大户,又是新婚宴尔,少爷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通房让她难堪。
谢过少夫人的恩典,我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同屋的丫鬟肆无忌惮地议论,眉眼中的笑意满满。
「哎,有人就是天生下贱,就应该一辈子锁死在下贱的男人身边,哪配伺候少爷?」
「说不定人家还想着被抬为姨娘呢!」
哄笑声传来,句句戳心。
少爷有四个贴身丫鬟,但独独喜欢我。
他爱读书,我是唯一能和他搭得上话的丫鬟。
我爹是个老童生,考了一辈子没考上秀才,穷得叮当响,最后不得不靠卖儿卖女生活。
我自小受他熏染,识文断字,又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很受少爷青睐。
但正因如此,其他三个姐妹都不喜欢我。
她们暗地里说我是狐媚子,不要脸勾搭少爷。
表面却处处向我学习,希望少爷多看她们一眼。
但可惜都是东施效颦,反而惹得少爷厌恶。
做奴婢的,哪个不希望自己飞黄腾达,尝尝当主子的滋味?
姨娘便是丫鬟的一条捷径。
她们以为我已走上这条捷径,同是丫鬟,内心自然不甘。
日常挤兑自不用说,现在更是过足了嘴瘾。
我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些衣服之外,就是少爷赏我的一些首饰,两个小包裹足够。
我一左一右地挎着离开。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一路上只有我一双孤独的脚印。
没人来同我告别,送我的,只有无休止的嘲笑。
刘十三已经等在门口,旁边还有一顶寒酸的小轿。
他冲我讨好地笑着,抬手撩开轿帘。
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头,红槿撑着把素伞匆匆而来。
「我来送姐姐一程。」
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她笑着说,「愿清芷姐姐与刘十三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天地间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上个被发卖的丫鬟初云,就是死在这样的大雪天。
被发现的时候,衣衫褴褛,身上是一片片青紫。
曾经的她在府里衣着光鲜,人人羡慕。
短短数日,就成为一具尸体。
我不忍她暴尸街头,买了副薄棺将她下葬。
如今我被发卖,结果又会怎样?
我又看了眼偌大的宋府,转身走进了轿子。
余光好像瞥到了少爷那绣着银线的袍角。
帘子落下,像把过往统统割断。
2
刘十三家比我想象得还要穷,只有一盘炕,一张桌,一盏灯,一口锅,两条凳,墙上挂着一把细麻绳。
连吃饭的碗都满是豁口。
刘十三坐在条凳上,我不想离他太近,就只能坐在炕上。
阴暗窄小的房间中,他那张脸更显得恐怖。
刘十三是个孤儿,是被打更的刘老汉在城门口捡到的。
当时,刘老汉也吓着了,这个娃娃太丑了。
瘌痢头,脸上有大块的红斑,跟烧伤了一样,一只眼珠像覆了一层绿膜。
怪不得被丢掉。
刘老汉心善,又无儿无女,就将他当儿子,让他继承自己打更人的衣钵,好给自己养老送终。
至于名字,因为捡到他那日是腊月十三,他就叫刘十三。
有人说刘十三天生是吃打更这碗饭的。
晚上出去,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刘十三直接能把那东西吓跑。
天色变得昏暗,刘十三抓起墙上那把麻绳朝我走过来。
他是想……
初云死衣不蔽体的样子浮现在我面前。
我一把推倒他,拔下发间的素钗抵在喉间。
「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钗尖刺入皮肉,鲜血顺着钗身蔓延到手上。
与其被他侮辱,还不如自我了结!
「你……你放下,我不是要那样,就是……就是想编完那个笊篱。」
顺着他的眼光,我发现炕角确实有个上了一半绳子的笊篱。
他站起来,慢慢爬到炕的另一边,拿下那个笊篱,又坐回凳子上。
「你要不要先包一下。」
我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他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又开始低头编那个笊篱。
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响,我这一天水米未沾。
「饿了吗?」
他停下手,从怀里掏出个小包给我,我没接。
甜腻的香气直冲鼻子,是劣质糕点的气味。
「是干净的,我特意让老板多包了好几层。」
他另一只手在身上不停地蹭着。
油纸里是两块枣泥糕,甜到发苦,和府里的糕点压根不能比。
真后悔前些天倒掉的马蹄酥。
「好吃吗?」
「好……好吃。」
我被噎得快流出眼泪。
「等我发了月钱,再给你买。」
刘十三很高兴。
我刚想拒绝,他又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
「我……我拿下铺盖,一会儿我要上工,想先歇会儿。」
拿到铺盖后,他转身铺在地上。
他躺在上面,背对着我。
等他上了工,我才去炕上和衣躺下。
床上还有另一床被褥,挺干净的,盖在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我看着黑洞洞的房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3
五更天一过,我就起来了,先将整个屋子打扫一遍,又将从角落里找到的一点粟米放进锅里。
刘十三回来的时候,锅里的粥刚刚熬好。
「买点粮吧,没有了。」
「好,好。」
刘十三咽下最后一口粥,又戴上斗笠。
「呃,我先去和隔壁张婶借点,等发了月钱,就还给她。」
刘十三没钱了,他每个月至多半贯钱,刨除吃喝剩不下几个子儿。
昨天给我雇了小轿,又买了糕点,只剩三文钱。
我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首饰。
「当了吧,再买些米面油,帮我带些绣线,白绢回来。」
刘十三照做,没多久就把东西都带回来,剩余的钱也交悉数交给我。
到底是男人,选的绣线颜色特别扎眼,不是大红就是大绿。
我决定自己去绣庄挑上一些。
去绣庄选线我可谓轻车熟路,在府里的时候,我也常去采买的。
很快挑好需要的绣线,伙计给我包装好,还多送了一束绣线给我。
一方面因为我是老主顾,另一方面,他同情我的遭遇。
我道谢后准备离开,却正撞上了红槿她们。
「呦!清芷姐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与刘十三的洞房花烛夜如何?」
她的声音很大,连绣庄外面的人都纷纷探头朝里瞧,然后便是一阵哄笑。
我低着头大步朝前走,恨不得就此消失。
红槿拦住了我的去路:「清芷姐姐既然嫁人,凭借情谊,也该请姐妹们吃顿饭。姐妹们见见姐夫,除了贺礼,也嘱咐他好好待你,姐姐你说是不是?姐夫据说是打更人中最特别的。」
她特意加重了「特意」二字,哄笑声更大。
我淹没在嘈杂声中,不知所措。
「红槿姑娘,新到了一批波斯的绣线,你不来看下?」
伙计帮我解了围,我逃一样地离开,一路飞奔。
行至一条窄巷子,我停下喘息,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一条绣着红梅的丝绢递至眼前,我顺着拿丝绢的手看到少爷站在我旁边,依旧是玉树临风,清绝无双。
「清芷,对不起。」
我后退一步,没有接他手里的丝绢。
「少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他对你好吗?」
风扬起我领子上缠的细布,颈子上的伤痕出现,少爷的眼神痛苦。
「清芷……」
他误会了,我却不想解释。
他走近想要查看,我却退得更远。
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少爷曾经深情款款地抱着我许我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也不敢妄想,谨记自己奴婢的职责。
在宋府平安度日,便是我从前所愿。
我亲眼看着我二弟饿死,三弟饿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我爹不得已,把我卖入宋府为奴。
「丫头,只有这样,咱们爷仨才都能活着。」
我有幸被少爷看上,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哪敢奢望更多?
「清芷,要不,这个你先拿着,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少爷收回丝绢,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塞给我。
我推还给他:「不用的,少爷,清芷已经嫁作人妇,不能再和少爷有所纠缠,少爷保重,我先走了。」
「清芷,清芷……」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少爷在背后唤我,我也不应。
一切恍如隔世,不久之前,我还跟在少爷身边,替他研墨。
少爷边饮茶边作画,后来将毛笔递给我,我在上面添了几下,一朵玉兰便盛放在宣纸之上。
他笑着夸我聪慧。
4
回到刘十三的那间小屋,我坐在桌边,大口喘息着。
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才发现泪痕未干。
「我知道你嫁给我委屈。」
炕上的刘十三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用仅剩的一只好眼看着我。
「我们……我们也可以和离。就是能不能晚几天,你刚嫁给我就走,他们会笑话我的。」
刘十三低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安心睡吧,晚上还要上工。」
我岔开话题,将绣线一束束分开,绷好白绢,开始绣花。
有了事情做,时间便过得很快。
一连过了数日。
那天,刘十三刚走不久,灯火爆出一个巨大灯花,灭了。
我想再绣一会儿,但街上的店铺也都关了。
摸黑去了隔壁张婶家借油,听说我是刘十三家的,张婶给我打了满满两大勺。
「娘子,够吗?」
「够了,张婶够了。」
我保证明天一定还她,她亲自把我送出去。
「娘子生得这般俊俏,跟了十三确实有些亏欠,但老婆子实话说,十三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你断断不会受委屈。」
5
第二天,我早早买了灯油去还张婶。
张婶拉着我的手说:「娘子若是不急,便陪老婆子坐坐。老婆子一人,难免寂寥。」
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刘十三吃过朝食几乎睡一白天,连个说话也没有,于是便坐了下来。
张婶早年失了丈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
后来前线打仗,十六岁的儿子被征讨入伍。
刚开始还时不时有书信往来,后来便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听说前线那边吃了败仗,她的儿子大概也是死了。
家里只剩她一人,她便在门外搭了个糖水摊过活。
一个妇道人家,生活诸多不便。
隔壁的刘十三父子俩觉得张婶可怜,时常帮衬一把。
后来刘老头死了,刘十三会经常来看看张婶需要什么帮助。
那些粗活,累活,他都会帮着做完。
每次他来,张婶都会给他盛一大碗糖水。
因为刘十三跟自己儿子年龄相仿,又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也把刘十三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娘子,十三迎你回家那天,还特意从我这儿拿了床被褥。
「那被褥我做好很久了,本来是打算给未来儿媳妇的,可我儿子,哎……不过给了十三也一样。娘子这样,老婆子看着也喜欢。」
张婶絮絮叨叨地说着,时不时有人来,她便出去盛一碗糖水。
她也给我盛了一碗,我推辞不过,便喝了。
真甜!
小时候,我唯一的零嘴,除了我娘做的米花糖,便是街边十文钱一碗的糖水。
但这糖水也不是经常能喝到的。
去宋府前一晚,我爹给我买了一碗糖水。
用卖我的定金买的。
我一边喝,一边眼泪哗哗往里掉,那糖水又苦又涩。
后来,每天吃罢朝食,我便带着绣线白绢到张婶家陪她。
张婶见了我也欢喜得很,每天和我有说不完的话。
偶尔来了客人,我也能帮着料理下摊子。
张婶便替我绣上几针。
刘十三来干活的时候,总是木木的。
不说一句话,干完活,喝完糖水就离开。
「清清,十三不爱说话,但心是顶好的。」
和我熟悉了之后,张婶便称呼我清清。
她还说,若是刘十三欺负我,也可以告诉她,她来帮我收拾这个傻小子。
我就笑。
刘十三一直对我礼敬如宾,后来我让他上炕睡,赶上一天不上工,他也是紧紧贴在炕的另一边,离我八丈远。
不过我们的话多了一些,他会给我讲些打更的奇遇,我听得津津有味。
6
领月钱那天,刘十三吃罢早饭就出去了,快晌午也没回来。
我出去寻他,最后在香味斋门口看到了他。
他佝偻着身子,不知所措。
一旁,则是拿着手绢,气势如虹的红槿。
「你也配吃这里的好东西?
「恶心死了,别和我们沾上!
「这地方怎么是你这等下贱人来的,赶紧滚,别脏了我们的眼睛!」
刘十三默默转身离开,我挡在他身前。
他抬头,满眼的委屈,看见是我,对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捏紧了手指,拉着刘十三的袖子到了飞扬跋扈的红槿面前。
「你凭什么要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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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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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姐是金陵薛氏女,和魏侯有婚约。
可她嫌弃魏都地势阴寒,就由我一旁支女替嫁。
成婚当晚,魏侯拔剑刺穿我的盖头,一字一顿:「你并非我要娶的妻子。」
此后多年,我春耕下田,侍奉婆母,赢得魏都上下赞誉。
始终换不来魏侯一个笑脸。
后来,邺城动乱,我被敌军俘虏,生死不能。
却收到了魏侯和族姐的婚讯,以及他派使臣送来的一包砒霜,他说:
「阿蕴,是我对不住你,我来世偿你。」
可魏侯,重活一世,我不愿再做魏薛氏。
我只想做阿蕴。
1
被敌军俘虏的第三月。
我收到了魏侯和族姐的婚讯,魏侯魏洵和金陵薛芸,大婚的消息人尽皆知。乱世之中,世家豪族联姻本不过寻常事。
前提是,如果魏洵没有一个,为了替他疏散百姓,而被敌军扣住的侯夫人。
敌军主帅早就放出消息,让他用三城换我回去。
魏洵迟迟没有回应。
直到今日,他才派来使臣,带来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给主帅的口信,笑他只会用区区妇人来拿捏王侯。他不可能会为了我,割让出三座城池。
一件是给我的,是一包用来自尽的砒霜。
使臣替魏洵传话。
他说:
「阿蕴,是我对不住你,我来世偿你。」
仅此一句,别无他言。
被困敌军数月,我日日遭受刑罚,生死不能。我等啊等,等到我的君侯另娶了妻子,等到他给我送来了砒霜,盼我自尽。
他告诉我,来世再补偿我。
2
三月前,我仍然是魏都最被女子艳羡的魏侯夫人。
因我并非世家大族嫡女出身,不过是金陵薛氏旁支末节所出,却能极其幸运地替代族姐,嫁给了年少掌权的魏洵。
少年意气,金戈铁马。
从此人前风光无比。
没人知道人后我要经受多少的磨难。
因为替嫁一事,魏洵一直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妻子,从未正眼看我。
没有他的支持,我出身又微末,在魏都几乎举步维艰。
我要亲自春耕下田,以示女子芳德;我侍奉婆母,多年如一日,从未出错。
我知道魏洵心怀天下,便那样努力地做好一个侯夫人,赢得魏都上下赞誉。
我以为我努力,就能做好。
但不是。
至少魏洵不认为是。
邺城动乱,他将我留在城中,以此稳定军心。哪怕他知道乱军不日就要抵达,哪怕他知道我不过一介女子。
魏洵临行前,我喊住他,袖中的手都害怕地在颤抖。
我问:
「君侯,你会来接我吗?」
魏洵回头,腰间佩剑和甲衣相碰,他说,会。
他骗了我。
直到城破,直到我为疏散百姓,被敌军扣押三月,他也没来。
从始至终。
他都不会来接我。
因我无论如何出色,都并非他所喜女子。
3
我没能想到,被砒霜毒死后。
我回到了替嫁给魏洵的前一夜。
身上还穿着嫁衣,这一年,我才十六岁。
薛家的人守在我身旁,半软半硬地威胁我:「那可是魏侯,嫁过去是泼天富贵。要是耽搁了,别说是你,你爹娘的性命都不保。」
金陵薛氏,名门望族。
我家不过是不知何时被分出去的旁支末节,小门小户,却有一日被本家的人找上门。
说是本家的大小姐少了玩伴。
我娘正烦恼我的亲事,希望我能借此机会在金陵找个如意郎君,一拍即合。
临行前,她又欢喜又愁,一会说:
「金陵地广人杰,好儿郎也多。你去看看也好。」
一会又说:
「阿蕴,要是金陵的人待你不好,你就回来,娘一直在呢。」
她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
我再也回不去了。因为薛家根本不是来给薛芸找玩伴,而是给她找替嫁的人选。
我一到金陵,就被逼着穿上了嫁衣。薛家的人日夜看守,唯恐我跑了。
从那以后,我的人生再没有选择。
我无路可走。
4
但也许有一条路可行。
我趁看管的婆子不注意,用瓷枕打昏了她,从窗子翻了出去。
如果我没记错,后来挂有六国相印的谢临,此时就借住在薛府。君子端方,不外如是。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
只知道他爱傍水而居。我拼命地往薛府碧湖的方向跑,全身都是汗。
当初魏洵因我替嫁之身,几次想要降罪于我,若非谢临开口,我难逃一劫。
若能找到谢临。
也许他能够帮我。
薛府里的灯逐渐亮闹起来,侍卫婆子全都出动寻查,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不知道谁喊了声:「在那!」
我撞进湖边小筑,拍响了一扇紧闭的门扉。
已经有管事带着人,停在小筑外头,如有所顾忌般不敢进来。
下一瞬。
门扉被人从里打开,披衣起身的谢家公子,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力竭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几个字哽咽出声:「我不想嫁。」
你能不能帮帮我。
身上的嫁衣早已奔跑刮破,满脸汗意斑驳。
薛家的人说,嫁给魏侯有泼天的富贵。
没人说,我会十年如一日地遭遇冷待、歧视和苛责,不得善终。
小筑外的管事扬声:「谢公子,深夜跑出的新娘子打扰到你了,小的们这就把她带走。」
他置若罔闻,垂眸看着我。
谢临像说给我,也像是说给身后的人。
月光落在他脸上。
他说:
「那就不嫁。」
穷途末路,一句允诺。
从此刀山火海,他给我撑腰、未曾食言。
5
谢临给薛家的老太公送去了一封手信,又让侍女带我去沐浴更衣。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廊上煮茶。
门庭大开,屋内垂地的白纱被夜风吹动,木屐踩在长廊上发出轻响。
我小心地在谢临对面坐下。
周围安静如水,就像半个时辰前的喧嚣追逐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我身上因逃窜刮出的伤痕隐痛,提醒我,不是梦。
已经是三更天了,等天亮了,就是薛家送亲的时候了。却看见远处喜灯亮起,仆役仍然在操持婚宴。
薛家仍然要嫁女。
我攥住身侧裙摆,声音发紧,问:「谁要出嫁?」
下意识有恐慌感漫上心头。我怕薛家到天亮了,还要来抓我回去。我怕谢临说的话,临时不作数了。
他将煮好的茶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盏安神茶。
谢临偏首,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回答道:「薛芸。本该嫁给魏侯的人。」
我怔住了。
本该就是这样的。和魏侯有婚约的人,本就是我的族姐薛芸。可是她嫌弃魏都地势阴寒,不愿嫁,就这样简单的缘由,断送了我的一生。
我替嫁当晚,魏侯拔剑刺穿我的盖头,剑尖差点捅穿我喉咙,他一字一顿:「你并非我要娶的妻子。」
往后婚姻十年,我未有一日安宁。
谢临把一切都拨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这次,薛芸自己会嫁给魏侯。十年魏都寒冷,我不必再经受了。
我看着谢临的眼睛,刹那之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急忙低头借喝茶的模样遮掩。
谢临说:
「喝完这杯茶,再睡一觉,我送你回家。」
深更露重,我回到命运急转深渊的那一天。
有个人说,他会送我回家。
6
我换上了离家时穿的衣服,是我娘亲手给我缝制的。金陵乃至魏都的丝绸锦缎,终究不适合我。
直到坐上马车,我仍然探出窗询问谢临,眼睛很亮:「表哥,我们是回淼县吗?」
薛家和谢家沾亲带故,若真要攀上一点关系,我得喊他表哥。
连随行的小厮都有点想叹气。
谢临抬眼,不知第几次回答我,竟然有一丝无奈:「是。是回淼县。」
是回我的家乡淼县。
要回家了。
我放下车帘,忍不住的雀跃欢喜。前世替薛芸嫁给魏侯,远嫁千里,我想着,总有一日能够回家,但没有。到死都没有。
马车行进了两日,在丹水旁停下。
淼县就在渡过丹水的另一侧。
却阴差阳错,遇上了薛家出嫁的队伍。薛芸要嫁到魏都,也要渡过丹水。她比我们早出发,却因为船只坏了,一直停驻在此。
正巧碰上我们,可以和我们同乘一船。
薛芸是最后上船的。我站在甲板上,只能看见她被仆役细心簇拥着,却一把掀了头上的盖头,仰头看谢临。
这还是我第一次当面见到薛芸。
我知道她是薛家最受宠的女儿,是金陵最受艳羡的女郎,是魏洵十年忘不了的女子,我曾因她被活活毒死,却独独没见过她。
薛芸如风中芙蓉,泪眼婆娑,她对谢临说:
「表哥。我不想嫁给魏洵。北边那么冷,更何况,魏洵还有弑父弑兄的名声,谁知道他会不会连妻子都杀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谢临不语。
他的小厮替他回绝:「表小姐。薛魏两家,本有姻亲,更何况你已然出嫁,不日就能到达魏地,就算是我家公子,也没有办法。」
薛芸轻声细语:「有办法的。」她余光瞥过我。事到如今,她依旧没拿正眼看我。
我想,她猜出我是谁了。
就是被骗来薛家,原本要替她出嫁的旁系宗女。薛芸道:「你身旁女子,本就是来金陵寻一门好的姻亲。可惜身份低微,金陵的好儿郎都看不上她。若能替我嫁给魏侯,其实也是她高攀,不失为两全之法。」
她的话还没说完。
谢临疏冷一笑,只是三个字:「滚下去。」
薛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她从未想过,会从谢家如谪仙般的表哥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谢临道:「你避之不及的姻亲,却要她人替你受苦。薛家世代公卿,竟然生养出你这般蠢坏女子。滚下去,免得脏污了我的视线。」
轻描淡写,字字厌恶。
不知围观的人,谁讥笑了一声。
薛芸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谢临才冠金陵,一句蠢坏判语,足够让她颜面名声尽失。
我默然看着她狼狈哭闹的模样。
只是突然想到。
原来这就是魏洵想要的妻子。
7
船帆扬起,江水滔滔。
我一上船,先将船夫伙计一一看过,又找来仆妇布置房间、吩咐伙食。
我借了船中厨房,想要给谢临做一碗蟹粉糕来感谢他。
给我打下手的小丫头是船上的,瞪大眼睛问我:「女郎,虽然替嫁听着不太好听,但那可是魏侯啊。我要是能嫁给哪怕小官,都已经很满足了。」
她还年轻,很多事还不明白。
前世的时候,整个魏都都羡慕我,我出身不好,嫁的魏侯却不好女色,年少英才。
我无数次凝望魏侯背影的时候,也在问自己,薛蕴,你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直到我被困敌军,收到魏侯送来的砒霜时,才知道。
这不是我想要的一生。
我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时刻努力,却常觉绝望。
小丫头看我失神很久,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打了个哈欠:「女郎,你不愿意嫁魏侯,你要嫁什么样的人呢?」
蟹粉糕已经蒸好了。
我小心地装盘好,小丫头以为等不到我的回答了,蒸笼雾气缭绕中,我低垂眉眼。
我说:
「要嫁一个很好的人。」
不必乱世诸侯,不必权倾天下。
荣华富贵,非我所求。
只要他对我好,能在世间相扶相持,这就足够。
8
谢临在甲板上铺设棋局,闲敲棋子,面前正是一副残局。
我伸出指尖,替他落子一处。
霎时间,冰消雪融,棋局已解。
谢临抬头看我,眼中有怔忪惊艳之色。
我把一碗蟹粉糕放置在他跟前。
我现在什么都帮不了谢临,只能借这碗糕点来聊表心意。前世他也是吃过我的蟹粉糕的,当时魏侯为招揽谢临,知道他想念南地饭食糕点,命我这个同样从南地来的君侯夫人,做了蟹粉糕给他送去,以示重视恩泽。
他当时就很喜欢。
但他只吃了一块,其余不肯再动。
因他看见了我手上剥蟹划出的伤痕,看着我惴惴不安的眉眼,许久才道:「口腹之欲累及她人,并非我愿。君侯夫人,抱歉。」
他是第一个在魏都,和我说抱歉的人。
重生后,谢临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现在还什么都还不了他,只能用一碗糕点聊表心意。
而且船上打下手的小丫头手脚很麻利,我这次的手也没有伤到。
我正看着谢临垂眼吃糕点的模样。
却听见他开口道:
「薛芸所说,不必放在心上。」
我怔了下。才想起来,薛芸说了什么话,她说我身份低微,说我攀附婚事,说金陵儿郎都看不上我。
其实也没说错。
到金陵当天,薛府有宴,我初来乍到,闹出好大的笑话,差点被扫地出门。
但谢临抬眼看我,他认真道:
「金陵之人,迂腐自傲。阿蕴姑娘,是金陵配不上你。」
不是你不好。
是你太好。
有酸涩感一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我起身看江。丹水辽阔,正是下午时分。
水中倒映云与霞。
江风拂面,却见远方隐隐一道黑痕。仔细看才发现,竟然是连成一线的船舰。乍一看,还以为是商船。
谢临却骤然起身:「打出谢家的旗帜。」
能跟着谢临的护卫,也并非常人,反应迅速。唯有船主一屁股跌在地上,面色惨白:「遇到水匪了。」
护卫烦道:「我家公子在,你怕什么。」
丹水有水匪霸主、杀人如麻,官府围剿多次无果。
前世我替嫁渡河,也遇上过水匪,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周围人都在忙碌,我却轻轻开口:「不是水匪。」
谢临转头看我。
我伸出手,指着那越来越近的大船:「是魏侯的船舰。玄木为底,黑旗作帆,等船近了,船头会有玄鸟印记。」
大家都松了口气。
毕竟谁都不想遇上水匪。
只有谢临突然伸手,扶住我的肩头。我才发觉,我早已浑身颤抖。
谢临道:
「薛蕴,我在。」
他不知前尘往事,只知道我一提魏侯就恐惧不已。
只此一句,已经足够。
不会替嫁魏侯,不会被活活毒死。
我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
9
谢临下令改道避开,却有尖刀船快行拦路。
我于二楼船舱上俯视,只见尖刀船上随从避让,从中间登临船头一人。
玄衣绯纹,龙姿凤章,眉眼如寒夜骤星。
魏侯,魏洵。
多年后的乱世雄主,天下皆称一句,君侯。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会出现在丹水,前世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心悬一线。
然而魏洵只是隔船高声询问:「阁下可是从对面金陵来,不知薛家送嫁的队伍是否已经渡河?」他轻描淡写,「本来该早些来接她的,只是顺道清了路上水匪,耽搁了些时间。」
我怔住。
这才注意到尖刀船身溅上的血,魏侯身后浩浩汤汤的船身上,竟缠满迎亲的红枝花。
魏都远在千里之外,谁能想到魏侯亲自迎亲。为保新娘路途平坦,竟剿灭一江匪贼。
谢临回道:「薛家女还未渡河。」
得到回答,魏洵才松了口气,自嘲道:「这就好。我未过门的妻子是个脾性大的,我怕我不来接她,她会生我的气。」
分明抱怨,却唇角带笑。
魏洵正欲命尖刀船离去,却在转身之时。
瞥见了甲板小几上还剩下的蟹粉酥。
正如。
长风倒涌,江水起浪。
魏洵蓦然停驻,连呼吸都顷刻滞住,他慢慢道,一字一顿:
「谁做的糕点?」
谢临并未回答,泠泠道:江南名点,人人都会做。」
很多人会做这种糕点,但魏洵只知道一个人,爱将蟹粉酥捏成开口螃蟹模样。
但凡想起那个名字。
酸涩难忍,悔恨莫及,几乎瞬间将他给淹没。
魏侯腰间佩剑出鞘一寸,先前厮杀血迹犹在,他冰冷下令:「搜船。」
有谋士提醒他:「君侯,是谢家的船,」
谢临这才站起身来,往前走几步,尖刀船上的人才得以见他全貌。
谢临才冠天下,王孙贵族无人不识。
即使是魏侯,也不能强搜他的船。
两相僵持之间。
谢临倏忽一笑,却有小丫头来收拾桌子,烦闷道:「这是我做的,剥螃蟹剥了一下午呢。大人要不要来厨房看看我怎么做的。」
她小声嘟囔:「一盘开口笑蟹粉酥就动刀动枪,你们魏地人真奇怪,怪不得薛家小姐出嫁时还哭哭啼啼的,在码头还要拦住我家公子不想出嫁,还好船坏了。」
魏洵脸色急变。
天下之大,形似糕点不可胜数。
他知道自己太过杯弓蛇影,只是不愿出现一点纰漏。
他在意的是小丫头的后半句话。薛家女郎哭了,魏洵垂眸,痛上心头,她不想出嫁,但没关系。
什么都还没发生。
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对她好,来得及爱她,来得及还她一世无忧。
谢临早已默然看他神色许久,平淡出口:「魏侯,已是黄昏,正是迎亲良辰。再晚些,要错过了。」
魏侯做了个手势。
尖刀船立刻回转,如刃般破浪行驶。
离去前,魏侯如有所感地抬头,向二楼船舱的方向看来。
但除了被风吹动的门帘。
没有。
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他错过了。
10
重生的并非只有我,还有魏侯。
千里奔袭,拦船问糕,如非他拥有前世记忆,别无解释。
前路如丹水波涛未定。
我不知道魏洵重来一次,想要做什么。但我想要避开他。
船将靠岸,淼县就在眼前。下船时,我蓦然提裙回首,泪中带笑。
江风浩荡,谢临提灯为我照路。
「谢表哥,你知道吗?你不止帮过我一次的。」
谢临怔住。
前世,嫁给魏侯的第六年,我因早年陪魏侯赈济洪灾受了寒,多年无所出,族老要魏侯纳妾,纳的是汉室郡主。
那段时间,魏侯正忙着四处征战。
我替他整理行装,临行前给他系下颌的冠带时,他嘱咐我说:
「郡主身份尊贵,有时做事难免过分,你多忍耐一些。」他垂首,用唇蹭了蹭我的眼睛,「阿蕴,回来给你带江南初荷。」
我目送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目送这样多次,他从未回头。魏洵和魏都、金陵的每一个人,都一样,从未看得起我的出身。
郡主不愿做妾,她带了私军,一同来了魏都,她想做的,是魏侯夫人。
每逢春耕,我都会亲自下田和普通农妇一起耕种,以此鼓舞魏地农事。
郡主一把火烧了耕田,趁乱掳走了我,如猪狗般丢在城外污水池中,溺死之际,当时的谢相谢临救下了我。
我攥着他的手,烧得糊里糊涂。
我连眼泪都发烫:「我不想在这里。」
他问:「那你想去哪?」
我抿着唇,说不出话来。不在魏都,哪里都可以。可我不能走。
我爹娘都在薛家手中,我在魏地已有六年,魏侯不会允许我走。
后来魏侯闻讯回城,震怒朝野,为我配了私军,郡主次日暴毙。魏侯允诺我,至少三年内不会纳妾。
魏地女子艳羡我得此殊荣。
只有我知道。
魏侯本就无心女色,但他总有一日会新娶身份尊贵的妻妾,我迟早会不得善终。
我从未那么悲哀地意识到。
我的夫君是个乱世雄主,只是他,从未对我有过一丝怜悯。
谢相却因为我遭受牵连。他平生洁身自好,未曾纳娶妻妾,一身白衣,却挂有六国相印。
有传闻道,他是因为爱慕魏侯夫人,才愿意留在魏都。魏洵听了很不高兴,也不许我再见他。
直到有次宫道相逢。
我掀开帘子,向他道歉:「此中传闻,皆为荒谬。谢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他只是问了我一句话。
他说:
「那你想去哪?」
是那日他救下我时,问我的话。如果不想在魏都,你想在哪?
谢临抬眼,譬如天上皎月。
他微微一笑:
「如果,并非传言呢?」
如果,他留在魏都的缘由,并非传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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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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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抚远将军的遗孤,自幼由叔父教养长大。
出门义诊时,无意救下了即将冻死的段承煜。
那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成王妃自幼走失的独子。
成王妃与他母子相认的那天,段承煜说他爱我至深,立誓要娶我为妻。
即使我三年无所出,他也绝不松口纳妾。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娶我,只是因着我与堂姐三分相似的容貌。
他不愿和我生下后代,便给我下了避子散。
重来一世,雪天罚跪、赤手捧烛,我冷眼旁观,任由他承受堂姐的折磨。
可他却慌了,攥住我的双臂。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肯救那个乞丐也不管我的死活?」
1
「小姐,你看那人,他是不是快死了!」
数九寒冬,鹅毛大的雪已经在地面积了寸余高,而在一个偏僻巷弄里,却蜷缩着一个衣衫单薄、满身伤痕的少年郎。
我的贴身婢女青珩时常随我义诊,如今便下意识提了小药箱要去救人。
而我却按下了她的手臂,径直往家中走去。
「走吧,堂姐的及笄礼快要迟了。」
青珩不解地看向我。
「小姐,那人我们不管了吗?」
「生而为人各有造化,有的人可以帮,有些人帮不得。」
青珩不明白我的意思,但却对我十足忠心,立刻点头道:
「好,小姐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我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
青珩这个傻姑娘不知道,我早就因为救了那男人,而度过了一次错得离谱的人生。
我是抚远将军的遗孤,自幼父母双亡,虽然被陛下褒奖是忠烈之后,但空有名头,身后却没有权势和倚仗,自八岁起,便被家中族老做主由叔父看顾到及笄。
我立志做一名女医,每日醉心医学,时常出门为穷苦百姓义诊,前世也是在这一天,我救下了即将冻死的段承煜。
那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成王妃自幼走失的独子。
成王妃与他母子相认的那天,段承煜说他爱我至深,立誓要娶我为正妻。
后来即使我三年无所出,他也绝不松口纳妾。
一时间,我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成了京城贵女人人艳羡的对象。
可就在堂姐难产而亡的那天,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丈夫却拔剑自刎了。
整理遗物时,我发现了他藏在书架背后的小箱子。
里面的信笺满满当当,都是他对堂姐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与思念。
他爱慕她的美丽和高贵,娶我只是因着我与堂姐三分相似的容貌。
可在我收留他进府做侍卫后,我的堂姐江挽月分明一直瞧不起他。
当初我再次见到段承煜时,他只穿着中衣跪在庭院正中,手中还高举着正在燃烧的红蜡。
被烧得滚烫的蜡油凝固在他的手掌,烫出了不知多少个血泡。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江挽月觉得他多看了自己一眼。
后来我想方设法多次护他周全,可如今却在信笺中看他写着:
「吾爱挽月。」
我沉默地看完了他不曾示于人前的心迹。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爱上了江挽月。
他自小被养父母虐待,受尽世人白眼,内心自卑不堪。
我对他的友好来得太容易,高贵的江挽月反倒成了他触不可及的白月光。
江挽月美貌出众,纵使她桀骜骄纵,在段承煜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他喜欢仰望着她,渴望能摘下他的月亮。
可他只是一个侍卫,只能默默守护在江挽月的身边。
后来,他成了世子,江挽月却早已成亲嫁去了丞相府。
自此,他们再无可能。
为了能时常见到她,他便娶了我,又因为我和江挽月三分相似的容貌,把我当作堂姐的替身。
难怪,难怪他总是要陪伴着我去拜访叔父。
原来他只是想多见见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他不愿和别的女人生下后代,便不顾我的身体,一直在我的熏香中投放无味的避子散。
成王府高门显贵,本就瞧不上我遗孤出身,再加上我多年来无所出,婆母更是对我时常刁难。
段承煜总叫我忍耐,可原来,是他促使了我的不幸还冷眼旁观。
经年累月的药物在我体内积聚,再加上婆母的日夜苛待,等我发现异样时,我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
重来一生,我不愿与他再有半分瓜葛,任其自生自灭。
可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2
时隔半月,我再次见到了段承煜,而他的身上,竟然穿着江家府中家奴的衣裳。
和前世相同,他依旧衣衫单薄地跪在雪地中,承受江挽月的惩处。
我神色一变,低声问一旁的侍卫:
「那人瞧着面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几天了,听说他生了一场大病,爬到门前甘愿卖身为奴,求着管家救他一命。」
「这是为了什么受罚?」
「大小姐说他多看了自己一眼,定然是个身份低贱的登徒子。」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怎么会这么凑巧,这一世我没有救他,他却还是来了江府,到底是冥冥天意,还是……段承煜也重生了?
我存了试探的心思,继续走进了庭院。
与之前不同,我只是对江挽月行了闺阁礼,并没有对段承煜多加理睬。
我能感觉到,段承煜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我。
仿佛他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出现,也一定会救他。
江挽月见到我来,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便打发我离开。
我这些年寄人篱下,叔父一家都厌弃我,但碍于我是忠烈之后不能明目张胆苛待,因此也只是给我看看冷脸和白眼。
我仿佛看不见正在受煎熬的段承煜,径直便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人体摔倒在地的声音。
我转过身,段承煜已经打翻了红蜡,整个人歪在雪地里,却还费力地爬起来道歉。
「对不起大小姐,属下……实在是重伤未愈……」
他脸色苍白,虽然在对江挽月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我,还状似无意地展示出了手心的道道血泡。
一时间,我和他目光相接。
段承煜果然也重生了。
我不置一词,继续走上离开的路,身后随即传来了江挽月的娇斥。
「混账东西,竟敢违逆我,来人,取我的马鞭!」
道道短鞭破空之声响起,相伴而来的是段承煜苦苦忍耐的闷哼。
听起来段承煜受了很大的罪,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一世,我为了救他多次被江挽月嘲讽针对,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条白眼狼。
如今重来一遭,我自然要离他们远远的。
距离成王离开封地来京城寻子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他还有的是机会承受江挽月的刁难。
不过他那么深爱江挽月,想必对她的责罚也会甘之如饴。
而我,还有我的事要去做。
3
从前世起,我便立志要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贫苦百姓生活艰难,百姓中的女子碍于男女之防更是不便求医,于是我从幼时起便熟读医术书,救治人数不下百余,如今也算小名望。
可前世因为嫁给了段承煜,成了世子妃,婆母怪我抛头露面,认为我损害了皇家的体面和高贵。
我不能与所有的贵族作对,只能忍痛放弃行医,改为设立药堂,雇佣他人看诊。
这一世,我不愿重蹈覆辙,纵使终身不嫁又如何,身为女子,也该为了自己的抱负奋不顾身。
我父亲去世后,留下了大笔遗产。
因为皇帝曾褒奖我是忠烈之后,族中长辈并不敢侵吞了这笔资产,虽然不得不在及笄前寄人篱下,但我的生活其实算不得艰难。
前世我总想着在及笄后开设医馆,现在却一刻也不想再等。
我带了青珩出门,找了一天才选好地址,城东正好有一家酒楼打算盘出,只要改改装潢增加药柜,我就可以正式开设医馆。
和原酒楼老板商议妥当之后,我们便交付了定金,签下了契约。
回去的路上,青珩还有些恍恍惚惚。
「小姐 真没想到,咱们只花了一天就把这事定下来了,会不会太快了?」
「不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心里觉得十分畅快。
只要再忍过这一年及笄,我就不必留在叔父家里了,不管是段承煜还是江挽月,他们谁也影响不了我的生活。
可在我们回自己院落的时候,却从长廊转角摔出了一个人。
青珩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我护在身后呵斥道:
「什么人!」
倒下的那人声音虚弱微小,我却瞬间听了出来。
是段承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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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非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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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上加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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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1-18 22:17:40  更:2024-01-18 22:3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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