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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和成熟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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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成熟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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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
成熟
恋爱心理
真实经历
现实情感
和成熟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我就用我自己先生的例子来说下吧。
  昨天跟先生出去看电影,车里刚好在放一首非常伤感的歌,然后我就不争气的想到初恋男友了,发了会儿呆。他就捕捉到了。
  晚上回来,他有点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这样跟我说:虽然我知道女人总是记住那些伤害过他的男人,那些刻骨铭心不过是因为他对你做过特别过分的事。但是,我不会故意让你记住我,让你对我印象深刻,我还是想对你好一点,因为我的感情和理智都不允许我让你再一次经历那样的难过,就算哪天分开了,也许我不是你情歌里的男主角,但我至少是那个你想起来会微笑的人。
  跟成熟的男人谈恋爱最大的感受就是,他看穿你的一切,却又以正确,理智的方式照顾你。包容你。能压制怒火开诚布公的交流讨论。
  我留学文书是他提前一年帮我写好的,因为害怕我被中介坑,选择学校也是双方各退一步,他放弃顶尖学校,我加油选择靠近他的学校。准备文书作品集,订机票,租房子,大部分都是他在做,累的时候就说:宝贝,我最近好累,你帮我几天好不好?他还说:我知道,就算没有我,这些事情你也能做好,但有我了,你就过的轻松一点。你平时照顾我起居也很辛苦。
  所以,我们从来没有为谁多付出什么的争吵过。
  成熟男人大多懂得体谅。
  说男生的感情做减法并不是绝对的。先生一直在做加法。刚开始两个人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后来逐渐发现对方很对胃口,三观,学历,家境,爱好,长处短处,都能互补互足,能跟对方朋友玩的来。这些都会慢慢加分。一起旅游之后,先生更有了那种“感觉跟你在一起,在哪都无所谓。” “走了这么多地方,真的好像只要有你,在哪里都能安家。”所以时间越久感情越好。
  最重要还是遇到矛盾的解决方法。我们都不会说出伤人的话。都是各自冷静。他常常说喜欢我一个句式: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改正,但你不要觉得你就是对的,你…………也不对。
  每次气急败坏还保存理智,并不是喜欢不够,而是真的成熟,沉的住气。
  这一点因人而异。
  没有任何备胎跟暧昧对象。手机随便翻,聊天记录随便看。他坦然承认在没有认识我之前的确有混乱的过往,在交往一开始也遇到过前女友纠缠,但是能处理的非常好。坦诚的告诉我,“我遇到问题了,前女友在联系我,我会处理好,但希望你能理解,不要误会我。”
  我也会给个时间期限比如一个星期,十天。
  他并不觉得什么都是女生拜金。有着正确的金钱观。他长我两岁。经济条件比我好,平时出去旅游,吃饭,都是他掏钱,我也会回请啊,或者买礼物什么的,但是还是他付钱比较多。经常逛街还在试衣间他就买好单了。有时候会觉得不好意思。跟他交流这个问题呢,他常常笑我太较真儿。
  因为之前有交往过经济条件不如自己的男生,做什么买什么吃什么都说我装逼,分手后也被扣上了拜金的名号。对这个比较敏感。
  先生说过:很多女生并不是拜金,只是她一直处在这种环境里,所以遇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男生。我并不认为女生会刻意挑选男生的家境,也许有,但我周围没有。你爱买东西,爱玩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拜金。这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女生才不会因为你穷跟你分手,是天天不思进取让她看不到希望她才会跟你分手。
  很少有男人,能这样看待这个问题。因为似乎说一句:她嫌我穷。比承认自己的不努力要来的轻松的多。
  先生一直非常努力,也鼓励我一起加油,有清晰的目标,这个目标里也有我。假期我们常常一整天都闷在自习室看书复习,晚上他打篮球我跑步,周末出去玩一天。特别累,特别疲惫的时候互相鼓励跟安慰,开心的时候一起分享。他是一个跳过研究生……直接念博士预科的鬼畜学霸……“我就是要成为你认识的男人里最出色的那个。”
  先生并不盲目溺爱我,我父亲是溺爱女儿的典型。他跟我父母常常交流……替我拒绝了很多我父亲想送我的东西,让我自己加油,自己争取。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让双方都觉得,明明认识这么久了,却还像刚刚认识一样。
  先生看我不睡觉在写类似心情日记一样的东西,我把页面关掉了,我才不会告诉他,我把相处的点滴时光都写了,想给他做本书。时光流影http://www.timeface.cn ,寓意也蛮好的。他怕我熬夜,笑我:哎呀,你真可爱,居然真的会打那么多字写什么心情日记,我原来总在想是谁这么有耐心,花时间打字,简直惊呆了。一定是我关心你不够……
  自己看看都是在秀恩爱……你们也会遇到这样一个时间抢不走的爱人……
  先生也有埋在我肩头哭泣的时候,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两个人聊天一直聊到凌晨。生活并不永远是一帆风顺的。但是,我们有信心一起解决。
  并不仅仅只是成熟,还有爱。
  每一段感情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关键是如何看待,如何经营。
  先生也是那种看完球赛呼呼大睡的男人,不过我很尊重他的爱好,我们有君子协议,他看球赛我不会烦他。
  他也是特别孩子气,有时候会吵着要我喂他吃零食,或者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再烦都要耐心的哄哄他。男人嘛……都是吃软不吃硬……
  也会在压力特别大的时候跟我发脾气,我也会委屈的哭,但很多女生都忽略了一点,温柔也是一种力量。这个时候抱抱他,安慰他,比发脾气来的有用。跟亲近的人示弱,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我们都不完美,但是我们都在努力爱上对方不完美的地方。
  套用我妈一句话“成熟的感情是从爱上对方的缺点开始”。
  我讲的都是生活里的小事。没什么惊天动地。
  席慕容在书里写她跟她先生之间,为一碗面条感动,为先生耐心解答问题感动,为先生精心呵护女儿感动。很多很多。也许在妻子在女友眼里,平凡的爱人都是伟大的男人。我也一样。是个崇拜自己爱人的姑娘。
第一次见他,他是我继父的弟弟。
身旁的堂姐介绍他,说他嘴毒脾气坏。
还说,我应该叫他小叔。
后来我望着他甜甜地笑,很听话地叫人:「小叔,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1
那年我十七岁,高二。
感情破裂好几年的爸妈终于决定离婚。
谁都不想要我,却又都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不配做父母。
几番争吵甚至打架后,他们终于商定,妈妈抚养我到十八岁,十八岁一过,我就跟着爸爸生活。
没过几个月,我就跟着妈妈住进了继父家。
继父是她的高中同学,很有钱,很客气,对我也很疏离。
唐河来到家里的那天,期末考试刚出完分数。
物理仍然没有及格……
正在发愁怎么跟妈妈解释物理成绩时,家门从里面打开了。
继父那边的一个堂姐要出门买烟花,看见我,笑了拉我进去。
「小叔,我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大伯母的女儿,凝忆。」
又看向我:「这位就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堂叔了,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念物理方向的博士,凝忆,我跟你说过的吧?」
好像说过,依稀记得说他人很聪明,脾气很坏。
但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
我愣愣地望着那个被许多堂姐堂弟们围在中间的陌生男人。
他高且瘦,穿一件丝质衬衣,眼睛鼻梁都好看极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懒散冷淡。
许是因为房间内温度太高了,他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
跟学校里那些运动鞋搭西装的物理老师一点也不一样……
简直像影视剧里的那种斯文败类。
我迟迟没有说话,他挑了挑眉,先开口:「你好,凝忆。我是唐河。」
我察觉到自己的走神,连忙说:「小叔好。」
堂姐眼尖,从我手里把卷子抽出去:「这是什么?」
想抢已经来不及了。
鲜红的 47,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大家庭的聚会上。
而且,是继父的家里。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给她丢脸的,继父的家里。
堂姐也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把试卷还给我:「哈哈,怎么是物理试卷啊。」
妈妈的脸色很不好看,狠盯了我一眼。
我窘迫得抬不起头。
却听见唐河说:「我以前也考过这个分数。」
我惊讶地抬起头,周围人更是大呼不可思议。
唐河十分坦然,回忆着说:「我刚上高一的时候,政治就考过 47。」
不知道哪个堂弟惊呼:「小叔你还有这种历史!」
他耸了耸肩:「所以说,老天都是公平的,是不是?」
话题很快被带到了「文理科哪个好学」上。
没人再关注我糟糕的成绩,妈妈也缓和了脸色,我悄悄松了口气。
唐河自始至终没再朝这边看来,我却莫名想到堂姐从前对他的评价。
好像,他脾气也不是很坏嘛。
2
吃完了饭,我钻进厨房,去帮妈妈洗碗。
堂姐开车买回了许多烟花,招呼我一起出去玩,我摆摆手:「不用啦,你们去吧。」
厨房的洗涤台对出去,能听见堂姐堂哥们的笑声,还能看到一点烟花的光亮。
把最后一个碗上的水分擦干净,我转身,准备放到置物架上。
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唐河一只手捞住我,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碗。
我喃喃:「幸好没碎。」
妈妈提醒过我,继父家里的餐具很贵,每一只碗都不一样,坏了一只,一整套都没意义了。
唐河却说:「如果碎了,扎到手会很疼。」
他的声音很有质感,就响在我发顶。
我才注意到,我还在他怀里。
他身上有很淡的硝烟味道,带着寒风的凛冽。
我有点脸红。
唐河很快放开我,问:「怎么没有去放烟花?」
留意到我手上的碗,他思索片刻,说:「我记得你们家每天会请钟点工做清洁。」
我答:「钟点工一般白天来,但妈妈不喜欢碗筷堆在厨房。」
唐河问:「那么现在整理完了吗?」
我点点头。
他说:「去放烟花吧,思思给你留了仙女棒。」
思思就是那个爱说话的堂姐。
莫名觉得雀跃,我穿上外套,跟他一起下楼。
思思姐姐他们果然还在庭院里,围着各色鞭炮,又笑又跳的。
唐河喊一声:「唐思思。」
思思姐姐看见是他,立马从大袋子里拿出一捆仙女棒,跑过来。
「小叔,给你留的。」
唐河没接,睨她一眼,要笑不笑的样子:「不是你说要给凝忆的?」
思思姐姐愣了一下,一拍脑袋:「对对对,我说的。」
她把仙女棒递给我,很友善地说:「走吧凝忆,我们去放烟花。」
我被她拉着往前走,不知怎么,前面明明有热闹的笑声与灿烂的光亮,而我却忍不住回头。
寂静无声处,唐河站在树影里,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却没有吸。
3
几天后,妈妈告诉我,继父准备给我请一个物理家教。
「你的物理也太差了。我可告诉你,你唐叔叔家里,全是 211、985 的毕业生,你要是连一本都考不上,就早点滚回你爸那里。」
她恼火地把试卷往我桌上重重一拍:「要是给你请了家教你还考不上,以后就别进这个门了!」
我默默低下了头。
忽然想到新班主任曾纠结地问我,明明我文科比理科好那么多,为什么当初不选文科要来理科。
当时我小声回答:「因为妈妈说读理科能找到高薪工作。」
他愕然:「你这个年龄就开始用薪水来衡量选择了吗?」
我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很需要钱。
非常。
可是,眼前这张 47 分的卷子和妈妈的怒吼,似乎在不断提醒我,我没资格找高薪工作。
门被重重摔上了。
试卷渐渐扭曲了形状,一滴泪滴在猩红的叉上。
我仰起头,小声跟自己说:「不哭,没事的,没事的,只要好好学,一定能考好的。」
眼泪更加汹涌,我慢慢蹲下去,双手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轻轻拍一拍。
只要闭上眼睛,我就可以假装,是爸爸或是妈妈在拥抱我。
而我并没有在自言自语,其实是他们在轻声鼓励我。
……
约定好的家教日到了。
门一打开,我就傻眼了。
来人倒是镇定自若,瞥一眼我的脸:「热?」
然后伸手调低了暖风温度。
是唐河。
穿着黑色卫衣和运动裤,额上戴着运动发带,看上去刚从运动场下来的样子,清爽又英俊。
一点也看不出他比我大了八岁。
我忍不住问:「小叔,你怎么有时间来?」
唐河耸了耸肩:「全家上下就我一个人有假期,就被抓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我的物理卷子看,似笑非笑:「蓝凝忆同学,你的物理基础相当不扎实啊。」
我羞愧得要命:「我认真学了,但是老师讲得太快了。」
我是以文科第一的身份转到最好的理科班的,物理老师习惯了快节奏,我压根跟不上。
「我重新给你讲一遍吧,听不懂的及时问。」他淡淡地说。
那语气像极了我的物理老师,我顿时有点结巴:「好……好的。」
唐河瞥我一眼,硬生生缓和了语气,仿佛哄孩子:「你要是能考到 100 以上,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满分 120,考 100 吗?
我愁眉苦脸:「我努力。」
唐河的确是个好老师。
他非常非常聪明,有时候我甚至都描述不清自己做错题的思路,他却能一语中的。
为了报答他,我每天晚上学到深夜,刷题、刷题、再刷题。
直接后果就是,某天他来讲课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书房只剩我一个人,我的身上披着他的大衣。
鬼使神差地,我将他的衣服抱在怀里,低头闻了一下。
唐河的味道。
很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丁点松木香气。
是每次他伸手过来讲题,或者屈指弹我脑门的时候,能闻见的味道。
门忽然被打开,唐河边讲电话边进来:「行,我还在给侄女讲题呢,挂了。」
我慌忙把他的衣服放到桌上。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小动作,只问我:「醒了?」
我有点手足无措:「嗯……不好意思。」
唐河笑了:「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竟然违反教育规律,一口气带着你上了十天的课。今天给你放个假吧,你想去游乐园吗?」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接起。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唐河沉吟片刻,望向我:「或者,想去泡温泉吗?」
4
唐河开车带我到了商场。
导购的眼神在我和他之间飘来飘去,而我已经完全后悔了。
虽然小时候的泳衣的确穿不下了没错,但我没想到唐河会直接带我来买新的。
面对各色性感的泳衣,唐河终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咳了声,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然后就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导购兴奋地说:「那是你男朋友吗?他好帅啊!」
我看向门口。
唐河在跟人打电话,微微皱着眉,在明亮的灯光下,越发显得脸孔白皙、眼睛漆黑。
我低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瞬间就没了心情,我随便抓了一件她推荐的泳衣,匆匆付了钱出去。
听见唐河对着手机说:「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语气不甚愉快的样子。
看见我,他挂断了电话,尽量温和了语气:「买好了?走吧。」
车子又往前开去,我后知后觉:「我好像没有告诉妈妈和叔叔我要出去。」
唐河的眼睛盯着前面的车流,随口说:「不用,他们现在在医院,没心思管这些。」
我紧张地看他:「医院?为什么会在医院?妈妈生什么病了吗?」
联想到这段时间他们总是早出晚归,心顿时凉了。
唐河仿佛觉得自己说错话,懊恼地捶了一记方向盘,顿了顿才说:「没有生病,只是你妈妈怀孕了。」
她怀孕了。
连唐河都知道,我这个亲女儿竟然不知道。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噢」了一声,慢慢把头转了回去。
好奇怪,红绿灯的光晕忽然无限放大,晕成了一团朦胧的光影。
不应该哭的,明明是好事啊。
只是,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你以后滚回去跟你爸待着」会成为现实。
因为妈妈会有第二个孩子。
她会把从前给我的爱,全部毫无保留地给 TA。
TA 应该不会挨骂吧?
应该得到的都是笑脸而非怒容吧?
许许多多的猜想泡沫般掠过脑海,又从我的眼眶流出来。
红灯转绿,不知为何,唐河迟迟没有踩下油门,只偏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笛催促,唐河揿下车窗,余怒未消的样子:「别催了!」
油门狂飙。
我吓住了,眼泪含在眼眶里,一动也不敢动。
注意到我的表情,唐河慢慢松弛下来,降了车速,很慢地说:「对不起。」
昏暗的车子里,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歉意。
5
因为这句话,眼泪完全不停地掉下来。
唐河一言不发,从抽屉里拿出纸巾递给我。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不起。」
不该在你面前哭的,不该因为这件事情哭的,更不应该让你道歉的。
对不起,对不起。
唐河熄了火,车子停了下来。
然后他打断了我:「你不用说对不起。」
外面有寒风在吹,他的眼神很暗:「害怕失去、恐惧未来,这些都是正常的情感,你不必为此道歉。」
眼泪原本快要止住了,又慢慢流了下来。
我手忙脚乱地擦掉,跟他说,也是跟自己说:「我不可以那么脆弱。」
唐河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很认真地告诉我:「你当然可以。你今年 17 岁,还是个孩子,孩子有撒娇哭泣的权利。」
我茫然地看他。
以前听到的更多是「你要懂事」。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可以撒娇哭泣。
车窗被人敲了敲,唐河揿下车窗。
窗外探出一个笑着的圆脸:「干嘛呢?早就看见你车开进来了,怎么半天不下来?该不会是跟哪个小姐姐在车里找刺激……」
唐河低声说:「闭嘴。」
那人对他的冷漠显然习以为常,继续调侃:「诶,这个小妹妹看着眼生啊,唐河你该不会又换了个新的女朋友……」
我懵懂地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上他的。
他的话止在了半空。
唐河揉揉太阳穴,很无可奈何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这是我侄女。」
我整理好情绪,跟着唐河下了车,一路上,他那个叫作陈淞的朋友都在赔不是。
我轻声说:「没关系的。」
又听见陈淞小声跟唐河嘀咕:「你怎么把侄女带来了?梁倩也在,她这不得吃飞醋啊?」
唐河反问:「我带谁跟她有关系吗?」
陈淞说:「嘿,人家可是你初恋,你说有没有关系?」
初恋吗?
不自觉地,手又攥紧了袋子。
唐河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回头看我一眼:「前面是石子路,注意脚下。」
很快我就看到了那个叫作梁倩的姐姐。
还没进入温泉,她已经不怕冷地换上了泳衣,远远地跟我们打招呼:「唐河,你来了啊。」
她的身材非常好,前凸后翘的,让我忍不住自惭形秽。
陈淞戳一戳唐河:「你看,我就说她对你余情未了吧。」
唐河没搭理他,只平淡应答:「嗯。」
我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没留神被唐河拽着手腕,拉到前面。
「梁倩,这是我侄女,很多年没下过水了,麻烦你看着她点儿。」
梁倩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随即笑道:「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被你说得像个小孩。」
她走过来,揽过我的肩膀,于是位置就变成了她站在唐河身边。
「走吧,侄女。」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音,笑了一下,又说,「忘了告诉你们,我定的温泉,两个池子就挨着。」
6
我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唐河和陈淞已经在池子里了。
借着缭绕的雾气,我偷偷看他们。
「侄女,这边有台阶。」梁倩喊我。
于是另一个池子里的两个人也抬起了头。
目光被唐河捉住,我的脸顿时就红了。
幸好他仿佛没注意到,只是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往梁倩那里走去,听见陈淞小声嘀咕:「你侄女的泳衣也太……」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不知道唐河做了什么,陈淞不停地咳嗽,跳脚:「你泼我水做什么?」
唐河淡淡地说:「手滑。」
梁倩看清楚我的装扮,也有些惊奇:「怎么会挑这个款式?」
我揪着手指,有些欲哭无泪。
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随手抓了一件白色的,你信吗?
我是真的没意识到……这是比基尼款的。
幸好梁倩没有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没再看我。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慢将整个人沉进水中。
水温有点烫,我却觉得很舒服。
渐渐地,周围的声音淡去,脑海里浮现出光怪陆离的片段,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却像是梦境。
我梦见妈妈牵着我的手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
我想要她抱我,却发现她怀里已经抱着一个小宝宝了。
又梦见大风刮来,楼下阖家团圆。
我独自坐在书房,安静地听长辈给小辈派压岁包的声音。
没有人喊我的名字,没有人关心我在哪里。
惊醒的时候池子里只剩我一个,唐河维持着拍我肩膀的姿势,垂眸看我。
我茫然地和他对视:「小叔……」
他只穿着泳裤,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捞了一件浴袍披着。
但带子并没系紧,领口松松垮垮,他俯身看我的时候,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锁骨上还带着水珠,再下面是紧实的腹肌,再往下……
脸突然就红了,幸好有温泉做借口。
唐河似乎没发现,只是伸手过来,拇指擦过我眼睛。
后知后觉,我才发现自己在梦里哭了。
唐河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很危险,容易窒息。」
他递过来一杯温水:「把它喝完,补充水分。」
我咕噜噜抱着杯子喝完了,才想起来问:「他们两个呢?」
唐河说:「去喝酒了。」
我下意识问:「那你为什么不去?」
他挑眉,要笑不笑的样子:「我走了,谁来照顾未成年人?」
7
从温泉回去的时候,梁倩和陈淞表示需要唐河载一程。
唐河有些意外:「你们没开车?」
陈淞说:「我要开车来的啊,梁倩非要打车过来……」
梁倩掐了他一把,后者的话猝然断掉。
然后她巧笑倩兮道:「反正顺路,你就把我们捎回去嘛。」
说着,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我默默绕到后排坐下。
一路上,梁倩几次提起话题,都在往高中时代的故事引。
唐河仿佛兴致不高的样子,一直没什么说话。
陈淞倒是乐呵呵的,接着话,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
眼看着就开到城区了,唐河问:「你们住哪儿?」
陈淞报了个地名。
梁倩则说:「还是原来的家,没变过。」
唐河说:「不记得了。」
车里的气氛陡然沉凝下来,梁倩眼睛红红的,盯着唐河看。
而唐河始终看着路况,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还是陈淞打了圆场,报出了梁倩的小区。
车停下来了,梁倩却没有下车的意思,扭头看向唐河,问:「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唐河平淡地说:「没有。」
梁倩拉开车门就走,重重地关上了门。
唐河仍旧没什么反应,踩下油门,车子很快往前开去。
陈淞絮絮叨叨:「你咋这么绝情呢?她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啊?拉着你喝酒那会儿,就是想跟你复合了。」
唐河简短地说:「不可能。」
陈淞又纠结:「你说你,冷酷的时候也是真冷酷。」
唐河冷酷吗?
陈淞说着转回了头,看见我,又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啊?你小叔上学的时候,对女生那叫一个冷漠,篮球赛多少女生给他送水啊,他一瓶都没接,直接走了。」
我疑惑:「这样也能早恋上吗?」
陈淞笑起来:「你小叔长太帅了呗,脾气再差也有人前仆后继。呶,刚刚下车的你梁倩姐姐,就是最不屈不挠的那个。」
小叔,姐姐,听起来辈分乱得不行。
其实看起来,唐河也只是像一个大哥哥而已。
陈淞倒是浑然不觉,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你当然不觉得你小叔冷酷了,他哄你跟哄孩子似的。刚你睡着了,我们喊他喝酒去,他都不愿意,说要看着你。这要是让我们高中那帮人知道了,一准能吓死他们。」
心跳慢慢在加速,我不由得看向唐河。
我睡着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我吗?
实在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情景。
唐河置若罔闻,只警告地瞥陈淞一眼,说:「差不多得了。」
陈淞举手告饶:「行行行,我不说了。」
恰好到达目的地了,陈淞抓起包跳下车,临走前还笑眯眯跟我道别:「再见啦侄女。」
陈淞已经走了,唐河还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意思。
通过后视镜,他看我:「坐前面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啊?」
唐河说:「你不是会晕车吗?」
我恍然,想到应该是去买衣服的时候,提了一句我容易晕车。
没想到他就记住了。
我默默拎着袋子,挪到了副驾驶。
车辆缓缓启动,唐河没再说话,怕我无聊似的,随手调了一个电台频道。
里面正在播爱情话题,女主播在念听众的来信。
「年轻时候的爱总是奋不顾身,炽热又难忘……」
唐河皱了皱眉,伸手关了电台。
瞥见我在看他,他说:「怎么,想听?这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听的东西。」
我小声反驳:「你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有初恋了。」
他意外地看我一眼,笑起来:「那你说说,什么是爱。」
我不假思索地说:「爱就是会时刻想跟这个人在一起,会好奇他的全部,在他面前总会脸红心跳,会很容易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会……」
声音猝然断掉。
夜风顺着车窗流淌进来,偶尔有路灯的光忽明忽暗。
我就在这个时刻,惊恐地发现我所有的描述似乎有一个具体的指向。
而现在,这个指向对此无知无觉,甚至调侃我:「哦?看来你心里住着一个人。」
我只是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8
妈妈一直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也就一直假装并不知道。
只是她旁敲侧击的次数越来越多,告诉我住在继父家里已经足够幸运,要学会知足,不可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个家里,未来会有小主人。
很多次,我想问她,不属于我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唯一肖想的是父母的爱。
但我从不奢望得到。
她和继父经常往医院跑,于是唐河不仅管我的学习,还接手了我的生活起居。
唐河带着我逛遍了南京,那些我曾以为我很熟悉的大街小巷,跟他在一起,总能发现一些新意。
一束花、一处涂鸦、一些故事。
他偶尔讲到兴起,笑起来,如日出云散,漂亮得不得了。
我很确定,我喜欢上了唐河。
但我也知道,我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否则我会失去他,哪怕以这种叔侄形式的陪伴,也都不会再有。
这天他告诉我他有事情要忙,让我自己做卷子。
我认真做完,发现同桌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
我匆忙回拨过去,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凝忆,你能不能来赎我?」
赶过去的路上太慌张了,以至于到达现场,我才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我能处理的事情。
雪晴被一个女人揪着头发按在桌子上,他们俩身后是一个中年男人,一支一支抽着烟,没说话。
一见我,雪晴就哭了,她抬起头看我,我才发现她整张脸都是挨打的痕迹。
各种巴掌印、指甲划痕堆叠在一起,让她原本姣好的容貌看上去分外凄惨。
「凝忆。」她哽咽,小声喊我的名字。
我硬着头皮走上去,鼓起勇气说:「你们怎么能打人?」
那女人冷冷地笑起来:「你问问你同学干了什么好事。」
她又是一巴掌,打在雪晴脸上:「现在没胆子喊父母过来了?睡别人男人的时候不是大胆得很吗?」
我被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惊到了,攥紧手指,说:「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
那女人示威似的,连续几个耳光打下去,盯着我笑了。
「你这么护着她,跟她也是同类人吧?行啊,就用你从老男人身上骗来的钱,把你的小姐妹赎回去啊。」
雪晴呜咽着,只是不停流泪,恳求地望着我。
我问:「你要多少钱?」
那女人鄙夷地看我,说:「五万。」
别说五万了,我连五千都没有。
我说:「我没那么多钱。」
那女人放开雪晴,从包里抽出一沓相片,啪地丢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扭回头去。
那是雪晴的裸照。
雪晴哭着扑上来抢,把那些不堪的照片抱在怀里,泪如雨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他也没有给我那么多钱。」
那男的始终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却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仿佛挨打的、被打的,都跟他没关系。
他老婆走过来,尖利的长指甲掐着雪晴的下巴,恶狠狠道:「没有是吧?不给是吧?明天我就把这些照片贴到你学校里,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掰开了她的手,把雪晴搂在怀里。
「我们做不到一次付清,分期凑给你,行吗?」
她笑了一声,说:「行啊,你们写欠条吧,来。」
说着,她真从包里拿出纸笔,拟起了欠条来。
竟然像是有预谋……
雪晴在我怀里不停发抖,哭得像会死掉。
我把手机攥在手里,犹豫要不要打 110,却见雪晴哀求地冲我摇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起:「小叔。」
唐河说:「怎么不在家?给你买了糖炒栗子。」
不知为什么,明明一直都挺镇定的,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我竟然有点想哭。
我忍了忍眼泪,正要说等会儿就回去了。
那正在写字的女人一把抢过了我的手机:「小叔是吧?家长是吧?你们家小孩在学校卖淫,你管不管?」
她尖厉的声音久久回响,像一记耳光。
9
我感觉耳朵嗡地一下,浑身的血都往上涌。
不知哪来的力量,我推开那女人,抢回了手机。
而她已经报出了我们所在的位置,叫嚣着让唐河来领人。
嘟嘟嘟——
唐河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他却没接。
我的手指快把衣角绞烂,手脚慢慢冰凉下去。
外面下起了雨,行人匆匆跑过,我拿头抵着玻璃,感觉心比玻璃还要冷一些。
雪晴还在跟那对夫妻哭着说些什么,我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唐河会怎么看我?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孩?
他会不会推开我、冷落我、用恶毒的话诅咒我,就像妈妈那样?
光是想象,心脏就难受得要命。
哐一声,大门被推开,凛冽的寒风灌进来,我抬起了头。
唐河大踏步走进来,不知他今天去做了什么,穿的是纯黑的西装。
本该是非常矜贵的面料,只是肩膀都淋湿了,头发也有些雨水的痕迹。
他神情很冷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
我胆怯地喊一声:「小叔。」
唐河朝我看过来,并没有说话。
很突然的,我的眼圈红了,却仍然记得要解释:「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没有……」
他看清我脸上并没有伤痕,仿佛松懈下来,弯腰,拇指划过我的眼睛,有意放缓声音:「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眼泪掉了下来,我慌乱抹掉。
那女人已经开口:「既然你是家长,那就把她们欠我们的钱都还了,五万,一分不能少。」
唐河没搭理她,只是环顾房间一圈。
脸颊肿胀的雪晴、闷头抽烟的男人、嚣张的女人……
不知他脑海里在想什么,总之他开口时,神色很平静。
「你说欠钱,欠条在哪里?」
我和雪晴悄悄对视,都在庆幸自己尚没有在那张空白借条上签字。
那女人愣了一下,随即说:「她花了我老公那么多钱,那是夫妻共同财产!」
唐河说:「那你应该问你老公讨债。」
她又要故技重施,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反正丢人的不是我老公,是那个贱货。你不给也行啊,等着我贴满学校!」
唐河一眼也没看照片,只是冷冷地说:「你可以试试看。你侵犯公民隐私权,你老公涉嫌强奸未成年人,你们夫妻双双进局子,也是一桩美事。」
那女人立刻发了疯:「你说谁进局子?说谁强奸?你有什么资格?」
说着,她扑上来,揪起唐河胸口别着的参会证。
「流体力学大会……唐河……你叫唐河是吧,我去你单位让你们单位的人都知道。小叔,呵呵,什么狗屁小叔!我看你就是那小娼妇的金主吧!」
感觉血液在撞击我的耳膜,我心跳都快停了,不由得望向唐河。
他对这段形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皱着眉,一把摘下参会证,摔在了她面前。
啪嗒一声,参会证滑出一段距离。
唐河松了松领带,眼神嘲弄:「送给你了。」
女人没想到他这样棘手,愣了一愣,开始吼叫:「你自己管不好小孩还有理了?!给我还钱!欠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
唐河冷冷地说:「别扯没用的。你们夫妻俩,一个诱导未成年,一个借机勒索,算盘打得够响的。会不会打 110?不会的话,我帮你。」
他拿出手机,迅速地拨号:「喂,接警台吗,我要报警,我在……」
那始终低头抽烟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拽着几乎愣在原地的女人,说:「误会,都是误会。」
那女人撒泼,非要男人把钱要回来。
夫妻俩撕扯起来,最终以男人甩了她一耳光而结束。
女人哭喊着嘶吼:「我要跟你离婚!」
他拖着妻子朝着门口走去。
唐河挂断了电话,说:「身为男人,一不能约束自己的欲望,二不能体谅妻子,三是遇事不敢出头。我挺看不起你的。」
那中年男人的背影顿了一下,仍然没有回头。
反倒是女人痛哭起来,明明她是恶人,这一刻却哭得很委屈。
房间终于归于安静。
唐河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拿在手指里,却没有点燃。
「蓝凝忆,」他喊我,「你出来。」
我弯腰捡起他的参会证,心虚地跟了出去。
瞥见参会证上他的一寸照,理着寸头,神情冷淡,一丝笑意也没有。
跟他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
唐河站在窗口,不停地把玩着那支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问我:「你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里?」
我结结巴巴:「她是我同桌,是我关系非常好的好朋友。」
唐河淡淡地说:「关系再好,你也不能替代她的家长出面。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小姑娘贸然出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停顿了很久,才说:「小叔,她爸爸妈妈离婚了,都不要她了。所以,她其实是没有家长的。」
这件事情上,雪晴绝对是做错了,但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我只知道她最苦的时候,只吃食堂送的免费米饭。
某种程度上说,我和她的命运是相似的。
倘若爸爸妈妈再不顾及所谓体面的话,我就有可能成为雪晴。
外面有冷风在吹,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玻璃上。
我慢慢说:「我很害怕,如果我不帮她,以后也没有人来帮我。」
唐河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愣了片刻,把烟丢进垃圾桶,然后迟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窗户反光里,我看见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泪流满面。
我伸手遮住脸,哽咽着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又哭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然后,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河抱住了我。
10
雪晴坐公交车回家了,临走前,她一再道歉和道谢。
道歉是因为把我拉了进来,道谢是感谢唐河令她免于被羞辱与敲诈的境地。
唐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妇联的联系方式。
那是他在妇联的同学,目前负责的是青少年保护工作。
我和唐河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拥抱。
尽管在后来的许多天里,那个场景经常我的脑海里反复重播。
他的手是如何安抚地轻轻拍我背脊,我的眼泪是如何不停地掉在他的衬衣上,那个拥抱是如何令人眷恋,直至被突然开启的电梯门打断。
我猛然跳离唐河的怀抱,而他只是低声说:「走吧。」
镜子里的人又慢慢脸红了,我拿冷水泼脸,无声地告诫自己:蓝凝忆,不许再想了。
手机收到思思姐姐发来的消息。
她说她过几天就要返校跟男朋友约会去了,要我陪她去逛商场买新衣服。
思思姐姐像花蝴蝶一样在各个试衣间里穿梭,我走得有点累,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试着裙子,随口问我:「小叔是不是还在教你物理啊?」
我愣了一下,答:「对的。」
她边照镜子边说:「说起来你们俩还蛮像的哈,他念高中的时候也是父母离异,后来他爸爸娶了后妈,后妈又生了儿子……反正他高中那会儿脾气可坏了,现在已经好了不少了。」
一瞬间,镜子里映出我震惊的脸。
跟我一样吗?
看上去那么独立、笃定、游刃有余的唐河,曾经跟我经历类似的家庭变故吗?
见我沉默,思思姐姐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别跟他说是我说的啊,我可不想触他霉头。」
我点点头:「……好。」
思思姐姐选好了衣服,心满意足地去收银台结账,等待柜员操作的间隙,她又说起来。
「我小叔这么高冷的一个人,居然真答应帮你补习了,真古怪。不过幸好他在帮你补课,我才能多见到他几次。你不知道吧?他跟爸爸这边的亲戚不亲,跟舅舅亲。」
我小心翼翼地套话:「是为什么?」
思思姐姐说:「我也是偷听长辈八卦的,说他后妈有点像小三上位。反正小叔和他爸爸闹得很僵,这两年他爸爸身体不好,父子关系才稍微缓和一点。」
我攥紧了手指,说不出话来。
思思姐姐吐了吐舌头,又重复一遍:「你可不能跟他说啊,说了我要倒大霉的。」
我们走出商场的时候,唐河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思思姐姐笑嘻嘻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说:「小叔,你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竟然来接我们,我要让我男朋友向你学习!」
唐河说:「顺路而已。」
他看了看思思姐姐手里的大包小包,又瞥我一眼:「你怎么什么也没买?」
我正要说话,思思姐姐已经先开口了:「就是啊!有件裙子她穿贼好看,她就是不买。我说我们凝忆勤俭持家,以后谁娶到谁就有福气了,是不是?」
这种问题,唐河当然不会回答。
思思姐姐终于下车了,临走前还不忘拍唐河马屁:「小叔你真好,我要号召全家人一起给你找个大美女做我婶婶。」
唐河不带感情地瞥她一眼,她就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车仍然停着没动,后视镜里,他冲我抬了抬下巴,我就很自觉地默默移到副驾驶坐好。
前方路口处,车子拐了个弯,掉头往后行驶。
我有些迷惑:「我们去哪?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唐河淡淡地说:「去给你买裙子。」
心跳都好像顿了一下,我扭头去看唐河。
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看着前方的车流。
裙子其实并不是这个季节的衣服。
是吊带的款式,肩带细细的,裙子是丝绸的面料,软软地贴下来,行走间好像带着雾气。
很漂亮,也带着一点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性感。
我在试衣间重新试裙子的时候,听见店员在跟唐河闲聊:「你女朋友刚才穿的时候,我们就说很合适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纯欲。」
没听见唐河的回答。
仿佛一个巨大的秘密被说破,我心里很慌张,匆匆套上裙子。
掀开门帘,面红耳赤:「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小叔。」
唐河沉默片刻,说:「对,我是她的小叔。」
店员一愣,随即很机灵地换了话题,把我推到镜子面前站好:「我就说这裙子你穿好看的吧?」
我顺从地左转圈、右转圈,配合着店员戴上帽子、换好皮鞋……
然后被店员推到了唐河面前:「你看,她穿很合适吧!」
唐河正在接电话,闻言便抬起了头。
他竟像是有些失神,电话那边说什么,他也迟迟没有回答。
我被他的注视搞得有些忐忑,迟疑着喊他:「小叔?」唐河终于微笑起来:「很好看,是个大姑娘了。」
说完,他没再看我,简短地回答电话那边的问题,径直起身去收银台结了账。
回去的路上,他分外沉默。
他一向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从我试完衣服后,就格外寡言少语。
明明在买衣服之前还很正常的……
我当然不觉得他会心疼衣服那点钱,可我又不知原因,也不敢问他。
车终于在我家楼下停稳,我下车,规规矩矩地道别:「小叔,明天见。」
他顿了片刻,只说:「快上去吧。」
我坐电梯上了楼,不知怎么的,却没打开家门,只是从走廊窗户里往下瞧。
却见唐河的车仍然停在下面,他倚着车,指间一点香烟的红光明灭。
五分钟、十分钟,他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
外面寒风很大,我忍不住给他发消息:小叔,你还没走吗?
大约是有提示音,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又很快熄了屏。
他没有回复我,却上了车,银白色的车绝尘而去,消失在不可见的夜色中。
我呆呆地握着窗户栏杆,很久,才觉出手心冰凉一片。
11
第二天,我终于接到了唐河的回复。
点开的一瞬间,感觉心都凉了。
他说:我最近有事,让我朋友来给你补习,补到你开学。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我才打出:好的,这段时间麻烦小叔了。裙子很好看,妈妈让我谢谢你。
其实妈妈根本没发现也不知道,可是总要说点什么,才能让话题继续。
过了好几个小时,唐河才回复:不客气。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那条裙子被我挂在了衣柜深处,银灰色的雾气,袅娜得像早春西湖柳。
明明试穿的时候很惊喜的。
可是再看见它,我只会想起唐河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让我觉得茫然又委屈。
……
唐河的朋友姓许,跟他一样,都很聪明,三言两语就把知识点讲得清楚明白。
许老师的脾气比唐河好很多,我做错了题他只会再讲一遍。
不像唐河,要么要笑不笑地看着我,要么就是不客气地弹我脑门。
这天,我又做错一道重复讲过的题时,下意识往后一缩。
许老师倒是先笑了:「你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我忽然晃过神来,面前的人不是唐河。
而我很想念唐河。
有一次,趁许老师心情好,我拐弯抹角地问起唐河的近况。
他想了想,笑:「这小子赋闲在家,他导师有个合作项目在中国,他只要点卯过去看一眼就好,比我们可悠闲多了。」
竟然是这样吗?可他明明说,他这段时间有事。
如果他有空,为什么不肯继续教我呢?
我咬着唇,只觉得心里千头万绪,一不留神,又写错了一个公式。
寒假即将结束,许老师带了一套卷子过来,让我掐表小测。
试卷满分 120 分,最后打了 107 分。
许老师也挺高兴的,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我有点儿惊讶。
他却仿佛说漏嘴了似的,笑得有点儿窘,说:「我来之前就想好了,你要是能考超过 100 分,我就送你一个小礼物。」
撒谎。
那分明是我和唐河的约定。
刚来给我补习物理的时候,他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跟我一个高中生打交道。
为了让我下苦功学习,他承诺如果我能考上 100 分,就送我一个礼物。
后来他走了,我差不多也要忘记这个约定了,却被许老师重新提起。
是唐河跟他说的吗?不然他为什么会知道?
许老师催促我:「凝忆?」
慢慢地,心里滋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我抿了抿唇,真就说出来了:「我想要的礼物是,我能不能跟你和小叔一起吃个饭?」
他失笑:「就这个?你不宰他……不宰我一刀?」
我点点头:「这个就足够了。」
许老师当着我的面给唐河打了个视频过去。
「唐河,在哪呢?」
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没睡醒:「在家。」
「那你猜猜我在哪?」许老师说。
手机屏幕陡然一转,摄像头对着我,我得以看见唐河。
他正在穿衬衫,并没看手机。
阳光隐隐约约,照在他小腹上,我有点看呆了。
许老师瞥见我的神情,说:「你怎么不跟你小叔打招呼?」
唐河也听见了,猛然转头,隔着屏幕瞥见我,飞速挂断了。
我愣愣地把手机还给许老师:「他挂了。」
许老师吐槽一句:「这家伙,估计又是迁就导师时间,昼夜颠倒。你等我,我再给他打过去。」
这回隔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视频里,唐河已经穿戴整齐了,神色也恢复正常。
反而显得我不敢看他的样子很心虚。
看见我,他只是问:「有什么事吗?」
仍旧是客气的、疏离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语气。
刚才那点旖旎顿时烟消云散,心又变得沉甸甸的。
许老师替我回答:「你出的卷子她考了 107 分,你……哦不是,我不是打算送她一个礼物吗?她说想跟咱俩一起吃个饭。」
我怕暴露我的心思,连忙补充:「这不算礼物。物理成绩提上来了,妈妈很高兴,我想感谢两位老师。」
唐河「嗯」了一声,没带什么感情地说:「我这段时间没空,你请许老师吃饭就好。」
许老师显然跟唐河特别熟,闻言取笑:「大忙人,拨冗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唐河对他就更冷淡,直接说:「没有。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然后就真挂了。
许老师耸了耸肩,说:「你小叔真教了你那么久的物理?他这性格不像能做家教的。」
我勉强地笑了笑。
唐河的真实性格究竟如何,我不清楚。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是真的不想见到我。
许老师闲扯了几句后就告辞了,我反锁了门,拿出我锁在抽屉里的笔记本,默默写字。
在遇见唐河之前,这本笔记本是空的。
现在这本笔记本里,字字句句,写的全是他。
慢慢翻,翻过几十页,我旋开笔,写下今天的日期。
「H,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你不愿意理我。但我很想你,可我不能说,我没资格说。」
又陷入很长的失神,笔尖洇出一块墨迹,眼泪也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妈妈敲门,我连忙擦掉眼泪,匆忙收了笔记本,打开门。
她的视线在我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却不动声色,只说:「凝忆,来吃晚饭。」
我点点头。
今天的餐桌上摆了很多我爱吃的菜,我有点意外。
随即又是喜悦。
妈妈竟然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继父用公筷夹了一只红烧鸡翅到我碗里,我连忙说:「谢谢叔叔。」
鸡翅吃到一半,继父和妈妈对视一眼,妈妈清清嗓子,说:「凝忆,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我咬着鸡翅,抬起头看她。
她笑了笑,说:「妈妈怀孕了,你要做姐姐了。」
我迟钝地点头:「恭喜。」
其实她的身形已经越发臃肿,肚子很明显了。
妈妈顿了片刻,说:「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和你爸爸讲,他脑子拎不清的,不要让他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我点头,想了想又问:「你是因为觉得我会告诉爸爸,所以到现在才告诉我的吗?」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只是之前胎象不稳定,不好对外说。」
连唐河都知道了的消息,我却是那个「外」。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
一个月前,我曾经为这件事情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已经能闭嘴接受了。
餐桌上再也没人说话,只偶尔听见碗筷磕碰的声音。
在这种时刻,我突然想起,那天我泡着温泉,在梦中哭了,唐河没有安慰我,只是擦掉了我眼下泪痕。
他的指尖很干燥,也很暖和。
唐河,为什么我又想起了你。
而一想到你,我竟然就想哭。
12
很快开学了,许老师和唐河都淡出了我的生活。
开学摸底考里,我的物理考到了 112 分,班主任大为震撼,拿我做典型表扬了一番。
换作从前,我会很激动地发微信告诉唐河。
但现在,手机在被窝里发出微光,我点开跟唐河的聊天界面,却迟迟发不出一句话。
「小叔!!我的物理摸底考考了 112 分!」
删掉,重新编辑。
「谢谢小叔,物理摸底考我考了 112 分,老师表扬我了。」
又删掉。
我望着空荡荡的对话框,最终熄了屏。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何必自讨没趣。
相差八岁,相差一辈。
唐河聪明、骄傲、前途无量,是天之骄子。
而我还穿着宽大的校服,为一道难题算了好几页草稿纸,会因为洗完头后没有把头发及时扎起来而被班主任批评。
他真正疏远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曾经以为和他之间只隔了一张书桌的距离,但那距离比我想象的要遥远得多。
他不主动走入我的世界,我就没办法去到他的世界。
这认知令我绝望。
我不再点开唐河的微信,想和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写进了日记本。
H,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有点像你那件湖蓝的外套。
H,这次月考考了年级前五十,肯定没你好,但是离你又近了一点点。
H,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侧脸很像你,但是没有你好看。嗯,谁都没有你好看。
H,……
雪晴休学了,原本的后桌变成了我的同桌。
同桌瞥见我在写东西,凑过来看了一眼,我连忙合上笔记本。
她撞了撞我肩膀,笑嘻嘻:「我都看见啦,H,好文艺哦,不就是韩舟吗?我还以为他单相思呢,没想到你也对他有意思。」
韩舟?
我往后排望去,却见韩舟正在望着我的背影。
我骤然回头,他冷不丁与我对视,竟然脸红了。
我顿时有点头大:「不是你想的那样。」
同桌笑得促狭:「你别装。你上学期物理题老问我,我嫌麻烦,塞给韩舟了。你俩要是那时候暗度陈仓的,我可算半个媒人。」
我略微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那时候我跟不上物理老师的节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问题。
可我绝没有一直问韩舟……我属于广撒网来着。
正在思考之际,同桌附耳过来,笑得很贼。
「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嗯?脸红什么,高三的 XXX 之前在琴房和男朋友那个啥,没被抓到,不也是安然无恙?」
本来没脸红,听到她后半句话,不知怎么,脑海里出现唐河穿衬衣的场景。
……这回是真的脸红了。
幸好上课铃打响,同桌没再继续打趣我了。
高二下学期,已经被老师耳提面命说即将高考了。
气氛不似从前轻快,大家看起来都是奋笔疾书的样子。
但在这种环境里,我的桌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东西。
一盒酸奶、一个苹果、一盒感冒药,甚至还有一罐红糖。
但问起是谁送的,大家都偷笑,没有人认领。
终于,在一次提早起来到班里的时候,我蹲到了正把时令水果放进我课桌的高大身影。
我叫住了他:「韩舟。」
他回过头来,看见我,脸又红了:「凝忆。」
见我拿起那袋水果,他挠了挠头:「我妈昨天送来的,反正我也吃不完,就……」
我打断了他:「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太需要。」
韩舟有点窘迫:「没事儿,你吃呗,你看你这么瘦,得多吃才行。」
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男生,站在我面前却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敢正眼看我的眼神我多熟悉,那曾经是我看向唐河的眼神。
明明炙热得像星火,却总躲闪着,生怕泄漏分毫。
可是,既然不可能的话,就不要给希望了。
对待感情,就应该这样清清楚楚,不是吗?
望着少年诚挚的眼神,我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韩舟愣了愣,说:「啊?噢……好的。」
我把水果递还给他:「我心领了。」
他一股脑地把水果往我怀里塞:「你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我就是想送给你吃。」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13
周六放学。
下了公交,快走到家的时候,我看见路灯下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也看到了我,讪笑着喊我:「凝忆,放学啦?」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书包肩带,我说:「爸爸,你怎么会来?」
他走过来,脚步有点一瘸一拐的。
我犹豫着问:「你的脚怎么了?」
他尴尬地笑笑:「前段时间干活太辛苦了,车轧到脚背了。」
我说:「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他眉头紧皱:「看病都没钱,又被老板欠工资了。」
我沉默不语。
爸爸试探着问:「你身上有钱吗?能不能借三千给我应应急?老板把工资发下来我就还你。」
我低声说:「我没有那么多……而且上一次拿给你帮奶奶买药的钱,你也没还我。」
爸爸突然就暴躁了起来:「你说那个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还了!你跟你妈住这么高档的小区,还能没钱?你蒙谁呢?」
他的声音很大,小区保安瞥来一眼,却也没动作。
爸爸见状,直接伸手过来扯我的书包:「你这书包是新的吧?你那个便宜爹送你的吧?他这么有钱,你怎么可能没钱?」
书包里还藏着我的日记本,我死死拽着书包,不让他抢走。
几番拉扯,他急了,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撞到行道树,肩膀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三千块,最多有八百。」
爸爸语气很凶:「你早说不就完了?我这是问你借,不是问你要,你别装可怜。」
我从书包最底下摸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头像,输入数字。
爸爸凑过来看,指着微信余额:「不是还有两千二?怎么就给我八百?」
我几乎是哀求:「我还要交书本费和伙食费。」
不知道触到他哪根神经,他很愤怒:「他们家就给你这么点钱吃饭?你妈就这么苛待你?!」
如果不是被你以老人看病的名义骗走了钱,怎么会只剩这些呢?到底是谁苛待我呢?
但这些话,我都不想说了。
我只是低头输密码。
他还在骂骂咧咧,骂我继父没担当,骂我妈不要脸。
终于,在他再一次翻出莫须有的陈年旧事骂妈妈是个荡妇的时候,我停下了输数字的手。
「你再骂她,我不会给你钱了。」我说。
他蓦然扭头,盯着我,皱纹横生的脸上只剩下怨毒。
他抬起手,重重打了我一耳光。
「你可真行,你妈给你找了个有钱爹,你就嫌弃我了是吧?当初要不是我,你妈会带你改嫁?她早就自己跑了!」
他兜头又是几下,我躲闪不及,抱着书包摔在树边。
忽然有雪亮的车灯照过来,然后有刺耳的刹车声。
我循声望去,而他逆光走来,看不清楚脸。
他步伐很急很快,挡在我面前,一把推开爸爸,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我连忙拉住他:「不要打,是我爸爸。」
他隐忍着怒气,转过脸来,我才看见,是唐河。
幻想过几百次再见面的场景,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刻。
这样令人窘迫、难堪、自惭形秽的时刻。
不知道他计划去做什么,他穿着纯黑的正装,原本整齐的领带随着动作歪到了一边。
他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点,被风吹得凌乱,略微遮住眼睛,显得更加冷漠。
唯独看向我的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仍然是耐心的。
唐河问:「有没有受伤?」
刚才挨了几下的脸颊还在隐隐作痛,但我说:「我没事。」
爸爸警惕地盯着唐河,问我:「这是谁?」
我忍了又忍,眼看着保安注意到这里的骚乱,提着警棍要出来,说:「是我的老师,你赶紧走吧,钱我会打给你。」
爸爸得到保证,没再纠缠,打量了唐河和他的车子几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却感觉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
唐河松开我,垂着眼帘,看我脸上肿起来的地方,眼神晦暗。
有一瞬间我感觉他想杀人。
但他很快克制了眼神,简洁地说:「上车。」
14
唐河只是碰巧路过,他开着车,原本是要去参加学术会议。
他看上去想跟我说话,但是不断有电话打进来,问他这问他那的。
最后他的答复越来越简短,「嗯」「好」两个字贯穿全程。
会议中心出现在眼前,车停了下来。
他总算讲完了最后一个电话,就要去会议上发言了。
大厅就在眼前,他没急着进去,握着我的手腕,让工作人员给我找一个安静的空房间。
临走前,他又凝视我片刻,说:「在这里等我。」
我抱着书包,懵懵地点头。
他走后,我整个人松弛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
我才发现,面对唐河的时候,我的肩膀都是僵的。
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我去同桌家写作业了。
她不疑有他,只是叮嘱我晚上回来注意安全。
手机忽然又震动,陌生来电。
他说:「美团外卖,药给你放会议中心门口桌子上了,麻烦给个好评。」
我有点茫然:「我没有买药。」
他说:「那就是别人给你买的,麻烦给个好评啊。」
挂断了。
我去门口一看,桌子上果然放着一袋药。
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
里面是消肿的速冷冰袋、消瘀药、止痛药。
甚至还有一袋糖。
知道我在会议中心的,又知道我挨了打的,就只有唐河。
在几乎没有断过的电话中,他竟然抽空下单了药。
手指缓慢地触碰脸颊,仍然有些疼。
心里涌起很多思绪,想念、窘迫、难堪、迷茫……百感交集。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唐河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放下书包,轻手轻脚地挪到会议大厅。
能容纳数百人的阶梯式大厅里,此刻座无虚席。
唐河站在舞台的发言席上,纯黑西装、银色领带,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
冷光照在他脸上,他不带什么表情,语速很快地用英文讲解着自己的成果,侧脸又显得有些冷峻。
PPT 的风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简洁,是我看不懂的名词和图形。
我站在门口最不起眼的角落,能听到后排一些大学生打扮的人在议论。
「那就是唐河?」
「对吧!我跟你说,他真的很帅很帅,站到你面前的时候还要帅。」
「花痴。他最出色的不是脸,是他的学术水平好吗?毕业回国妥妥能拿副教授的人,如果再有成果、再谈判,能拿教授也说不定。」
「我记得他背景也很强啊,他妈妈在国外有公司,爸爸在国内很有权力,是不是啊妍妍?」
「这你都知道?不过也不算秘密了,当年我们班主任跟我们讲的,唐河本人倒是很低调,从来不讲这些。」
「哎呀哎呀,知道你仰慕他……」
我不由得看过去。
坐在中央的那个女孩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唐河,眼神狂热。
唐河很快讲完,主持人提示可以现场提问。
我身边的姑娘们纷纷举起了手。
唐河抬眼,看向这边,视线落到了我身上,微微皱眉。
姑娘们已经开始小声尖叫:「妍妍,他看你了!」
那个叫作妍妍的姑娘得意地说:「他每场会议我都追,我们俩还是高中校友呢,他应该对我有印象。」
工作人员递上了话筒,妍妍清了清嗓子:「请问唐先生,你博士毕业之后的去向会是哪里呢?」
这是一个严肃的学术论坛,提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合适,前排许多人纷纷回头看她。
她却熟视无睹,大胆得很。
唐河没什么表情,只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会意,连忙说:「请提问与议题有关的问题。」
我没再继续听,悄悄带上门走了。
唐河很受欢迎,我一直就知道。
但刚才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站在台上的他,听他讲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听周围人如数家珍地讲他的家境、他一路的辉煌成绩。
我才更为直观地意识到,我和唐河的距离,有如天堑。
脸颊又开始隐隐作痛,像在提醒我,我刚才被上门来耍无赖要钱的爸爸打了好几个巴掌。
而我的妈妈已经确定肚子里是个男孩,几次委婉地暗示我,到了十八岁就该离开这个家,这是弟弟的家,不是我的。
不要再喜欢唐河了。
蓝凝忆。
你配不上他。
身后传来雷动的掌声,我没有停步,走向小包间,拿起包就走。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伸手打车。
一路上,我都在想:也许唐河就是故意疏远我,甚至也许他看出了我喜欢他。
所以,他对待我就像对待梁倩、妍妍那样,敬而远之,委婉地、礼貌地疏远。
不要不自量力了,蓝凝忆。
身后有车不断地鸣喇叭,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一眼,嘀咕:「行行行,你是豪车,你先开。」
车子慢慢降了速,那辆车从后面超了上来,却只是与我们保持平行。
我疑惑地转头去看。
车窗降下来,露出了唐河的脸。
平静的,冷淡的,眉心却又不易察觉地蹙起。
「下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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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闺蜜,为了捉弄自己亲哥,拿我手机发微信给他表白。
关键是,他哥哥竟然当真了!
毫不知情的我不久后恋爱了,经常在朋友圈里秀恩爱。
直到有一天,他气急败坏地拦住我:「我这辈子就掏出过一次真心,结果你玩我,小丫头片子。」
1
我可能是史上第一个因为痔疮大出血被救护车拉走的人。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的冤种闺蜜施若若非要拉我去吃烧烤,我一个没忍住,明知拉了几天的血,还是屁颠屁颠儿就去了。
几个初中好基友一起撸串喝扎啤,期间我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倒地上了。
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她哥哥所在的医院。
施若若说:「牛 X 啊,姐妹儿,我们一群人围着你吓得半死,结果你整个痔疮大出血。」
「三顿烧烤……把此事给朕咽肚子里。」
「好嘞,皇上!」
后来我爸妈就来了,再后来我就躺在了手术室。
给我做手术的是施凤阳,施若若的亲哥。
手术前我呼天喊地地扒拉着门,施若若兴奋地掰我的手。
「去吧,我哥技术很好的,不要怕。」
「我要换医生!我要换!妈呀!」
通往手术室的走廊里,人不多,我的声音很刺耳。
我妈竟然配合施若若一起掰我的手,「蕾蕾,别害怕,人家若若哥哥是肛肠科副主任医师,妈妈已经打听过了,没有比他技术更好的了。」
「我不要!我割个痔疮而已,无所谓技术好不好,我要换女医生!」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性别……」
那天,我乖乖地进了手术室,因为和我妈及施若若负隅顽抗之时,穿着一身白大褂,身材高挺的施凤阳走了过来,脚步停在我们面前,眸子平静地扫了我一眼。
「走吧。」
清冷的声音,该死的压迫感……
我特么憋红了脸,竟然乖乖地松开了手,低着头像个鹌鹑似的跟他进了手术室。
施若若说我怕她哥,她说得没错,我从小见他就心慌。
手术过程就不说了,全程清醒加害怕,各种羞耻,总之一把辛酸泪,我抑郁了。
现在又添了个新症状,从前是见她哥就心慌,现在是见她哥就脸白,头晕脑涨,四肢百骸都冒凉气。
反正就是不争气。
更不争气的是术后检查。
清晨查房过后,施凤阳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医用手套,施施然就过来了。
帘子一拉,俊男声音高冷,毫不留情,「脱裤子,趴好。」
我含着热泪,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就照做了。
刚做完手术的肛检呐,真要命!
我痛得身上直冒冷汗,下意识地求饶:「哥,哥哥,疼,你轻点。」
我艹,那虚弱软糯的求饶声是我发出来的?画风突变是怎么回事……
总之感觉到那只手顿了一顿,我把脸趴在枕头上想闷死自己。
那场痔疮手术,成了我这一生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更别提术后拉屎有多痛,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我鬼哭狼嚎了好几天。
出院那天,我妈去办手续,我捂着屁股坐在施凤阳的值诊室,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地提醒我:「不要吃油腻辛辣的刺激性食物,回家要好好休息静养,大便后最好用温水坐浴清洗消毒……」
我涨红了脸,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一个劲地附和:「嗯,嗯,嗯嗯嗯……」
叮嘱完了,诊室寂静无声,他突然抬头看我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眸子漆黑,幽不可测。
我浑身一激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他缓缓勾起嘴角,唇边有意味不明地笑:「嗯,回去吧。」
该死,我怎么会这么怂,心里一口恶气没处发泄。
回头见了他妹施若若,我瞬间黑化,一把勒住她的脖子,「你哥把我看光了,知道吗?这笔账我要算在你头上了!」
施若若扒拉我的胳膊,呼吸艰难道:「冤有头债有主……嫂子,快放手。」
我勒得更紧了,面目狰狞,「嫂子今天教你做人!」
回家休养二十天后,我又跟着施若若一起鬼混去了。
我那几个天杀的初中好基友,非要庆祝我「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看在他们拎着果篮去医院看我的份上,我也就去了。
然后我们一起吃了顿火锅,他们很照顾我地点了鸳鸯锅,我发誓我吃的清汤。
结果当天晚上屁股好痛,竟然又拉出了血。
悲了个催的,我有些紧张。
给施若若发微信,让她帮忙问问她哥要不要紧。
结果她也很紧张,「你不是有我哥微信吗?你自己问啊,他这会在家,你给他语音。待会他要是追究起来,你别说和我一起吃的火锅啊,姐妹一生一起走,谁说出去谁是狗!」
我特……
让我给施凤阳发语音?
我点开了他的微信,通讯页面,显示我去年年底,给他发了好多条拼夕夕砍价链接,最后一条信息是一句异常彪悍的话——「给爹砍!别逼老子求你!」
我去,这是我去年被拼夕夕洗脑群发的信息?!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发给那些基友的,怎么会掺杂了施凤阳?!
我心塞了,嘤嘤嘤地退出了聊天页面,打算明天让我妈带着我,亲自去一趟医院。
结果刚放下手机没几秒,施凤阳的语音通话就弹了过来。
我浑身一哆嗦,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了几秒,果断地接了,声音瑟瑟发抖:「喂,哥。」
「嗯。」施凤阳的声音漫不经心,还有些疲惫,「若若说你上厕所出血了,怎么回事?」
我紧张得像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晚上吃了火锅,但是是清汤,一点辛辣刺激的食物都没吃。」
「血多吗?」
「额,不多,也不少。」
「疼吗?」
「有点。」
「家里有人吗?」
「我爸上夜班,我和我妈在家。」
「嗯,等下我过去看看。」
等等,什么?上门看屁股?
我立刻心慌,「不用了,哥,明天我去医院吧,一早就去。」
「也行,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医院找我。」
通话结束,我的脸垮了下来,苍天啊,大地啊,我没说去医院找你看啊!换个医生不行吗?!
第二天,我是一个人去医院的。
我妈去上班了,施若若如今在她舅开的公司做实习生,谁也不肯为我请假,而且说辞都是一致的——「你三岁小孩呀?又不是不认识我哥(若若哥),看下屁眼而已,矫情。」
我要疯了,是看屁眼那么简单吗?!
哎,反正在施凤阳的诊室,我又乖乖听话,趴好,脱裤子了。
虽说脱了无数次裤子,也早就被看了,但是毕竟中间隔了二十多天……我的脸又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顾凤阳帮我上了药,很凉,我菊花一紧。
检查完赶紧提了裤子,我的脸红到脖子,滚烫滚烫的。
好在他没有看我,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
「便秘是不是很严重?」
我点了点头,「有点严重。」
「多久一次?」
「三四天吧……最长一次七天。」
他抬头看我一眼。
妈呀,又是那种眼神,眸子漆黑深不可测,泛着幽幽的光,仿佛直击灵魂。
我头皮一麻,结结巴巴道:「有、有问题吗?」
他难得地笑了一声,挑了下眉,「年纪轻轻,这么不爱惜身体。」
我下意识地解释:「没有不爱惜,我从小就便秘,老毛病了。」
「烧烤、麻辣烫、火锅、水煮鱼,这不都是你和施若若经常在朋友圈晒的吗,养出来的老毛病?嗯?」
他这一声漫不经心的「嗯?」莫名地让人心里发毛,我立刻出卖了施若若,「都是她喜欢吃,非要我陪她去。」
施凤阳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不敢说话了,索性是上过药了,打算灰溜溜地离开。
结果施凤阳在这个时候接了个电话,还斜睨了我一眼,「嗯,她在这儿,知道了,挂了。」
我猜测是施若若,果不其然,他对我道:「若若让你等她,她待会过来。」
「啊,在哪儿等?」
「在这儿等。」
尴尬,太尴尬了……若若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让我在她哥的诊室等她!
不行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哥,若若好久才来哈,我去外面遛达遛达。」
「伤口刚上了药,老实在这儿待着。」
「哦。」
我乖乖地坐下了,同时默默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看到有若若的未接语音,瞬间没了骂她的念头。
太尴尬了,屋里只有我和施凤阳,哦不,还有满墙的肛肠类知识普及。
墙上还有一张医师简介表。
他穿着白大褂的证件照,板寸头,高冷的脸,剑眉,深目,挺鼻,薄唇……五官端正,完美无缺。
简介上写着——施凤阳,副主任医师,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进修于北京医科大学,擅长诊治肛肠科各种疾病,同时对儿科各种疾病有丰富的诊治经验……
嘶,这该死的优越感。
据我所知,他从小就是众多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小孩。
成绩优异,长相英俊,性格沉稳……施若若曾说,他哥上初中开始就满抽屉情书了。
但实际上,他本人比照片还要更好看一些,身材挺拔,眉眼深邃,皮肤极白,配上那副云淡风轻的高冷气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简直要命。
我在他诊室坐了一会儿,因为是住院部,他又是单独的办公室,很少有人过来打扰。
我低头玩手机,其实根本玩不到心里去。
他在低头翻阅什么资料,偶尔看一眼电脑,模样严谨,侧面轮廓棱角分明。
期间来了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白大褂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长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说不出的慵懒好看。
女医生踩着高跟鞋,脚步轻快推门而入,递给他一杯星巴克。
刚要开口说话,然后看到了一旁的我,她挑了下眉,「病人?」
施凤阳看了我一眼,声音平静,「妹妹。」
女医生未置可否,目光打量我,声音有些娇嗔,笑了一声:「你到底有几个妹妹啊,若若我又不是没见过。」
施凤阳头都没抬,随意道:「若若的朋友,前段时间在这儿手术过。」
「哦。」
女医生望着我,笑意深深,「妹妹,不知道你来,没买你的,不好意思啊。」
我像条傻狗一样赶忙摇头,「没关系,我不喝。」
然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施凤阳身上了,凑到他面前,嗓音轻柔:「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有部片子还不错,下了班一起去?」
「不了,最近挺累的,没心情。」
男人长得帅就是有优势,美女医生被拒绝了也不恼,笑吟吟道:「好,那下次吧,要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
二人闲聊几句,然后女医生就走了,全程没再看我一眼。
2
我发誓我不是想喝他的星巴克,我只是有点渴。
但是当我扭捏地站在他面前,弱弱地表示要借个杯子喝水,他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想喝咖啡?」
「没有!」我赶忙辩解,「我想喝点水。」
然后,他把自己的保温杯推给了我。
「喝这个。」
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若若,怎么敢直接用他的杯子……
我红着脸问:「有一次性杯子吗,我倒点出来。」
「没有,直接喝吧。」
他头都没抬,声音平静,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我四肢发软,心乱如麻了。
施若若说她哥有洁癖,而且他又是当医生的,怎么感觉这么不拘小节呢?
拿与不拿,我犹豫了下。
他突然看我一眼,目光询视,我大为紧张,立刻拿走了他的保温杯。
然后坐在一旁取下杯盖,把水倒在杯盖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待会把杯盖洗干净就好了,我想。
「张思蕾,听若若说,你大学毕业后就在家画漫画了?」
施凤阳冷不丁地跟我说话,我险些被水呛到,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脸火辣辣的:「就、就随便画着玩,还挺多人看,后来干脆就专职了。」
「嗯,挺好的。」
他随口一句肯定,让我恍惚了下。
好吗?除了他妹妹施若若,好像没几个人说好。
连我妈都经常念叨,好好一个大学生,找份正经工作交五险一金不香吗,非要在家画漫画……
我大学时期就开始接触漫画工作室,一开始给人坐班做助理,挣得很少。
这一行,完全是兴趣在支撑啊,单纯喜欢画画而已。
我妈总觉得大学生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其实遍地都是,而我又属于其中混得不太好的,在杭州工作的一段时间,很不顺利。
后来网上连载的漫画有了点起色,干脆就回老家专职了。
其实说出去总是有点丢人,七大姑八大姨总问我爸妈:「蕾蕾还在家啃老啊,画画能挣多少钱啊,一个月能挣三千吗?挣不到还是出去找个班上吧。」
尤其我小姑,总是故意拿我表妹金金来比较,「哎呀,我们金金大学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地产公司,在里面做绘图预算员,现在一个月工资都一万了,同样是画画,这能一样吗?」
还有我大伯母,每次都用鼻孔眼看人,压根懒得搭理我们。
只因她女儿——我堂姐张思梦嫁得好,姐夫家里有钱,开大公司的。
哎,反正现实就这样,直到今年我的漫画小火了一把,一个月也挣了一万,我小姑又说:「那能一样吗?金金公司交保险,五险一金,蕾蕾有什么?将来能有什么保障?」
大伯母慢悠悠地嗑瓜子,眼睛斜着看人,逮谁怼谁,「说来说去不都是给人打工的,女孩子嫁得好才是关键。」
我妈那刚冒出头的自豪感,又被掐灭了。
我爸倒是挺支持我,他一个开出租车的,整天乐呵呵的,逢人就炫耀,「我闺女可会画画了,画得可好,她在网上画的,还能挣钱,上次挣了钱还给我买了个新手机。」
有句话说得对,不要去炫耀,最见不得你好的往往就是身边人。
可是我妈就想争口气。
我奶和我爷从小就偏心,偏心我大伯和小姑。
老两口一辈子攒的钱,都偷偷摸摸地给了大伯,只因大伯家生了小堂弟。
我爸有一年得了阑尾炎住院,他们就来医院看了一眼,拎了一箱奶。
可是我小姑父骨折住院,老两口直接给了五千块钱,还三天两头地关怀。
对此人家说,小姑父是外人,不给钱不像话,自己家儿子还给什么钱。
上哪儿说理去?有些父母的偏心没道理可言。
他们偏心大伯和小姑,自然也偏心他们两家的孩子。
小时候我在奶奶家玩,堂姐堂弟也在,表妹金金也在。
一共四个孩子,他们煮了三个鸡蛋,看到我才想起来——
「哎呀,蕾蕾也在呢,就煮了三个鸡蛋。」
然后他们三个吃鸡蛋,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
直到我爸来接我,目睹了这一场景,大老爷们瞬间气红了眼,抱起我就走。
「走,回家爸给你煮。」
那天我爸给我煮了五个鸡蛋,吃得我差点吐了。
然后他说:「今天这事别告诉你妈妈哈。」
哎,可怜我老爹,我猜想吃鸡蛋那事,肯定是触碰到了他童年中的某种记忆。
因为听我妈讲,小时候我爸也很可怜,爷爷奶奶有好吃的都先紧着大伯和小姑吃。
话题扯远了,我妈虽然心里憋屈,但她真的很疼我,看我在电脑前忙,总是买一些蓝莓、橙子之类的护眼水果。
有一次还买了两盆仙人掌放我房间,说是防辐射。
相比那些亲戚,我那群以施若若为首的初中好基友倒是不错,个个吹嘘我不打草稿——
「张思蕾啊,那可了不起,漫画家,大漫画家!我同学,小有名气!」
「你们要趁着她火起来之前,赶紧要签名,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我正出神地想着,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施凤阳,倚着桌子,神情淡淡地凝视着我。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我又头皮发麻了,结结巴巴道:「几、几点了?」
他嘴角勾起,好整以暇地示意我,「手机在你手里。」
我张了下嘴,赶忙低头去看手机,10 点 24 分。
「若若怎么还没来?我去门口等她。」
我低着头,故作镇定,结果经过他身边时,冷不丁被他挡住路。
「怎么会这么怕我呢?」
近在咫尺,身躯高大,这强大的压迫感包围着我……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还含着隐约的揶揄。
我浑身都麻了,没敢正眼看他,傻狗似的笑两声。
「哥,误会了,没有的事。」
「那就好,不然我会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的脸红到了脚后跟,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在这关键时刻,诊室的门被人推来了,我的救星施若若终于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我们的好基友——车浩同学。
上次吃烧烤被救护车拉走时,他就在场,听施若若说他哭得死去活来的,上演了一幕生离死别。
而且我住院的时候,别人都买水果,这家伙竟然捧了一束玫瑰过来看我。
他还安慰我:「没事的,蕾蕾,谁能不得痔疮啊?割掉就好了,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我当时大为恼火,「我得个痔疮就要被人瞧不起了?」
他笑得跟二傻子一样,「谁能想到你这样的小仙女也能得痔疮啊?在我心里你都不拉屎的。」
「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别有心理负担,无论你得不得痔疮,拉不拉屎,影响不到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周围人人哄笑,我被气得屁股隐隐作痛。
「g——u——n——滚!」
话说回来,我大学是在外地上的,毕业之后才回了老家,通过施若若跟以前玩得好的几个初中同学又混在了一起。
其实我还挺喜欢他们。
车浩家境不错,他老爸开了好几个修车厂。
他是技校毕业,以前上学时就是个混混,没想到如今还挺上进,经常在自家修车厂帮忙修车,抹了一身的机油,也毫不在意。
大概也跟兴趣有关吧,施若若说他喜欢研究汽车,而且他老爸也说,他修车的技术一流。
曾经的混混小痞子,成长为如今的大好青年。
还有慧子,上学时的乖乖女,戴着厚厚的近视镜,谁能想到如今在酒吧驻唱,还有一波儿小粉丝。
还有小宇同学,整天头梳得整齐,皮鞋锃亮,一身西装,给我们讲理财,讲保险。
我们每个人都在他手里买过保险,这次我割痔疮,数他最得意,「看吧,蕾蕾就是听我的买了住院医疗附加险,这次手术基本不用花钱,都说保险是骗人的,怎么可能骗人呢……」
车浩的表弟小朱也经常跟我们混在一起玩,我们加起来六个人,时常一起吃吃喝喝,去体育场打羽毛球。
话说回来,言归正传。
施若若说半路经过车浩家的修车厂,听说她要来找我,这小子也不修车了,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
他说:「我们中午吃完饭,下午去看电影吧,《速度与激情 9》,贼好看!」
我和施若若都没异议,反正她请假了,闲着也是闲着。
施若若顺便意思地问了下她哥哥:「哥,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吗?」
「没空,你们去吃吧。」
果不其然,意料之中,我们都没当回事,谁知说完这句话,施凤阳又突然勾起嘴角,说了句让我们晴天霹雳的话。
「电影买晚上的,我下了班一起去看。」
我去!
3
中午吃完饭,车浩开车带我和若若一起去了体育馆。
路上顺便讨论了下能不能放施凤阳鸽子。
结果肯定是不能,若若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是人吗你们,我哥好不容易想看个电影,你们居然不想带他!」
「蕾蕾你这没良心的,手术还是我哥给动的,怎么翻脸不认人,早知道让我哥多给你剜一刀……」
我特么被她说得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结果就是我看着他们俩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到了饭点又去吃了顿喜年来。
这次是彻底长教训了,不敢乱吃。
电影是晚上八点的,我们三个早早地去兑了票,还买了爆米花。
到了七点五十,施凤阳才匆匆赶来。
我很少见他穿日常衣服,但不得不承认是真的气质绝佳。
黑裤白衬衫,随手搭了件外套在手上,他从影院门口走来,个子很高,身材直挺,人群之中,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也大概是那气质太过惹眼,干净利落的短发,浓黑的眉,漆黑的眼眸,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总之,便是电视上的明星出现,想来也不及他耀眼的。
我已经注意到好几个来看电影的小姐姐兴奋又窃窃地打量他了。
入座的时候,四个连续的座位,我和若若坐了中间,车浩坐在我旁边,施凤阳坐在若若旁边。
但是施凤阳说中途可能会出去接电话,所以跟坐在边上的车浩换了一下。
我又开始紧张了,潜意识里不想车浩换位置,车浩看样子也不太想换,但若若一直喊他:「浩浩你过来啊,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电影很快开始了。
我捧着爆米花,其实注意力根本放不到电影上。
上午那个漂亮的女医生明明约了他去看电影,他说没心情,结果转眼又跟我们来了。
如今又跟车浩换了座位……
我又不是傻子,隐隐地感觉不对劲了。
这像是,冲着我来的?
果不其然,黑暗之中,我拿了一颗爆米花塞到嘴里,结果还没塞第二颗,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是施凤阳,那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径直拉过我的手,在黑暗之中紧紧握在掌心,滚烫灼人,大拇指还有意地摩挲了下我的虎口。
没人知道,我的脸白了,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反握得更紧,态度强硬。
我身上出汗了,手心也出汗了,竟然不敢去看他一眼,也不敢问他什么意思。
然后隐约听到他似乎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胆怯。
我都快哭了……二十四岁了,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被人拉个手,像浑身过电一样,心慌脑晕,面红耳赤。
而那始作俑者倒是风轻云淡,没事人一样握着我的手,细细地玩弄我的每根手指,从指腹缓缓划下,电流一般,酥酥麻麻。
他一下一下地摩挲、逗弄,乐此不倦。
一场电影,看得我胆战心惊,身子发抖。
后半场他似乎睡着了,手握着不动,我小心翼翼地偷瞥,果然看到他闭了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睫毛鸦羽一般垂下,神情冷倦。
但即便这样,我的手还是没能伸出来,他握得很紧。
我脑子很乱,一团糟,总觉得千丝万缕的线,绕啊绕,绕得心头火急火燎。
他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干吗?总不会是喜欢我吧?怎么可能!
我跟他又不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以他这样的条件,施若若都说了追她哥的人能排到法国……
年纪轻轻的副主任医师,长得又极好,听说他们医院的院长女儿都追他来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要疯了,他这摆明了是想勾搭我,难不成割个痔疮还割出感情来了?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是一点没看进去。
灯亮之前,我猛地抽回了手,他也醒了,睡意蒙眬。
若若说:「咦,蕾蕾,你爆米花怎么一点也没吃?」
我「啊」一声,解释道:「只顾着看电影了,忘了吃。」
然后,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我脸上好烫,心慌慌地说道:「走了走了,很晚了,赶快回家。」
连车浩追着我讨论剧情我都没搭理。
这个世界好可怕,我要回去躺被窝里冷静冷静。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很晚了,夜风很冷。
施凤阳开了车来的,本来若若跟他回家,我让车浩送就可以。
结果施凤阳双手插兜,无比淡定地重新安排了下,「我要回医院一趟,蕾蕾上午开的药忘在诊室了,还有,她的伤口需要重新上一遍药。」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带我去医院!还要让我再脱一次裤子!
我觉得不妥,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若若已经困得打了个哈欠,打开车门坐上了车浩的车。
「那让车浩送我回去,我们先走了,哥哥你待会把蕾蕾送回家,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车浩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在若若的催促下开车离开了。
「蕾蕾,那我们先走了。」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车开走了。
施凤阳按了下他的车钥匙,促狭地看着我,缓缓勾起嘴角,「上车吧,小仙女。」
小仙女是上学时施若若他们给我起的绰号,也是我如今的微信名。
若若和车浩他们经常会这么叫我,我都习惯了,但是被施凤阳这么一叫,浑身发麻。
我双腿发软地打开后车门,刚要上车,他突然在背后拎住了我的脖子,似笑非笑,不容抗拒,「坐副驾。」
我感觉自己像个落入狼口的羊,瑟瑟发抖,任人宰割。
路上,我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腿不要哆嗦。
施凤阳开着车,漫不经心地问我:「车浩那小子在追你?」
我「啊」了一声,扭捏道:「没有的事,他在开玩笑。」
「你们年轻人开玩笑喜欢送玫瑰花?」
说的自然是我住院时,车浩捧着花来医院看我的事。
我轻声解释:「反正他没明说过,都是开玩笑的。」
「上学的时候他追过你?」
「我们那时候年龄小,什么都不懂。」
我赫然说完,突然想起施若若说的,她哥初中时情书都满抽屉了。
算起来,施凤阳大了我们六岁。
我们上初一的时候,他已经考入医科大学,成为大一新生了。
如今我和若若二十四岁,施凤阳已经快三十了。
三十岁对女人来说意味不再青春,但对男人来说又似乎风华正茂。
反正他是这样的,外表英俊,事业春风得意,人又稳重,再加上家世背景好,妥妥的优质男人。
可是这样的男人,到了三十岁没对象,家里一样会着急。
施若若说,她爸妈经常催,但是催也没用,他哥在医院附近买了套公寓,被催烦了就去住一段时间。
我心里隐约觉得,施凤阳是单身久了,准备抓我下手。
意识到这点,我脸红到了极点,鼓起勇气,紧张地搓着双手,声音细若蚊蝇:「哥,你、你在电影院什么意思?就是你应该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边说,边偷偷地打量他。
他开着车,神情专注,可是下一秒,勾起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我害怕了,他好变态啊……
医院走廊的灯都熄了,住院部更是很安静。
施凤阳不动声色地又拉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带我上楼,去了诊室。
灯光好亮,很刺眼,他套了医用手套,准备了药,示意我上床趴好。
可是这次我紧紧地拽着裤子,不乐意了。
「就是,我觉得,白天已经检查过了,不用再上药了。」
我脸色应该很白,紧抿着嘴巴,看着他又加了一句:「我觉得,其实没必要……」
反应迟钝如我,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我手术完住院的那一个星期,总是上午检查一次,下午检查一次。
施凤阳每次一来,就是帘子一拉,一本正经地让我脱裤子。
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检查吧?
像是验证我的猜想似的,他笑了一声,摘下了手套,扬起好看的眉毛。
「是没必要,那就算了。」
晴天霹雳!我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脑子炸了锅,忘记了害怕。
因为被戏弄,人也变得愤怒了,「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今天你不解释明白了,就算你是若若的哥哥,我也要报警抓你!」
「报警抓我?」
他像听到笑话一般,笑容有些邪恶,「那我岂不是也要报警抓你,毕竟你十二岁就知道偷看男人洗澡了。」
如果当时有面镜子,我的脸一定是惨白惨白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还记得,他果然是记得的。
我和若若,从小学起就是同班同学,升了初中也是最好的朋友。
初一那年暑假,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她家写作业。
若若的爸爸是地质勘查局的,常年在外忙碌,她妈妈嫁给她爸之前,家里是搞工程的。
嫁人后也一直帮忙打理自家生意,整天都很忙,是个妥妥的女强人了。
他们家的房子是花园洋房,又大又漂亮,大人基本白天都不在家,这是故事前提。
那年夏天,我背着书包,和若若一起从图书馆回来。
我们借了很多书,天气很热,太阳毒辣。
快到她家的时候,若若把钥匙和书都塞给了我,让我先回去开门,她要去水果摊买大西瓜。
我也是热得受不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她家,就直接过去了。
结果进了门,放下书,我想去个厕所。
房子大了就是这点不好,卫生间离得远,有点啥动静也听不到。
于是径直推开卫生间门的我,看到了终生难忘的场景——淋浴花洒下,水雾迷漫,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在洗澡,体格健壮,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窄腰翘臀,肌肉结实,总之是妥妥的好身材,腹肌和人鱼线一个不少。
搁我现在的年龄来说,如果看到了这番场景,可能会尖叫一声,然后赶忙给人家关上门。
可是当时我才十二岁,生理课都没上完,哪里见过光着的男人?
反正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人吓傻了。
直到那男人感觉不对,抬头看过来,我才反应过来,扭头就跑。
结果就是忘了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反正那天,跟我割痔疮那天一样,永生难忘。
4
十二岁的女孩,懂什么呢,吓得手都哆嗦,想立刻回家。
但是施若若拎着大西瓜回来了。
这个二傻子眉开眼笑地拉我去厨房切西瓜,切好端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在客厅的施凤阳。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着,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穿了套白色篮球服,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姿态肆意。
他在看电视。
施若若兴奋的跑过去,「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年他上大一,暑假,刚刚从学校回来。
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轻飘飘地从我身上掠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还吃了若若切的西瓜,专注地看着球赛,眉眼如常,幽深静谧。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他心理强大,可我还是一个小姑娘。
从那天起我就害怕他了,见他就脸白心慌。
也再也不敢随便去若若家。
我大学是在外地上的,本来准备留在外地工作,因为不顺心,所以去年七月份回了老家。
回老家以后,在医院割痔疮,是大学以来第一次见到施凤阳。
没想到这个仇他还记着。
我哆嗦着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他望着我,目光深深,但毫不怜惜,「你倒是早就把我都看光了,咱们也就是彼此彼此,你哭什么。」
我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骂道:「你还是个男人吗?!为了这点事报复我,你太变态了!」
惊惧之下,我哭得十分伤心。
没想到他却眸光一沉,上前攥住了我的手指,表情可以说是愤怒了,声音咬牙切齿——
「这点事?小朋友,你欠我的多着呢。
「没错,我是要报复你,我施凤阳长这么大,从没被女人耍过,你倒是好样的,将我耍得团团转。
「我这辈子就掏出过一次真心,结果你玩我,小丫头片子,我恨不得弄死你。」
他他他,他在说什么啊……我目瞪狗呆。
狗呆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搂住我的腰,抡着我的脑袋,径直吻了上来。
这个吻强势又霸道,凌冽气息扑鼻而来,令人心颤窒息。
我脑子早就一片空白,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而他已经攻掠了一切,吻得意乱情迷,天昏地暗。
最后,他还咬了我。
好痛……小说里不都是女的咬男的吗,为什么我会被咬?
嘴里有淡淡的腥甜,他已经缓缓松开了我,拇指抹了下唇角,食髓知味般,勾起邪恶的笑。
「味道还不错,我气消了一些。」
我特么反应过来,上前就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变态!人渣!我杀了你!」
诊室有消毒水的味道,他身上有冷冽的味道,男人生得高大就是好,面对我的拳打脚踢,他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我抱起,放在桌上坐着。
然后他的手覆到我的大腿上,歪头凑近了我,眼睛微微眯起,眸子乌黑,泛着危险的幽光,像盯着猎物的狼。
「再闹,信不信我在这儿要了你。」
我已经确定他是疯子了,他的声音又哑又欲,眼神好野。
我吓得眼泪飙了出来,捂着嘴连连摇头,劝他冷静。
「哥,哥哥,别乱来啊,我可是若若最好的朋友。我、我刚手术完,还没恢复,不太方便,要不下次吧……」
呸!呸呸呸!
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我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施凤阳一愣,意外地笑了,眼中那股狠劲冲淡了些。
接着将我从桌上抱下来,俯身在我耳边轻笑,「好,那就下次。」
当晚,我惊魂未定地回了家。
也不管是什么时辰了,蒙上被子给施若若打电话,将她从睡梦中吵醒,「小仙女你要死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若若,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有没有得罪过你哥?」
「啊,怎么了?你怎么会得罪我哥呢。」
「是啊,我也不清楚我哪里得罪了他……」
惶恐不安,我的声音染了几分哭意,若若急了,「怎么了呀,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他,他想杀了我。」那些面红耳赤的事,我实在说不出口。
施若若吸了口凉气,「不是吧,你跟他无冤无仇……我去,这都多久的事了,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我一头雾水,声音严肃起来,「给我说人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答应我,好姐妹,一辈子。」
「说!」
她吞吞吐吐道:「就是,你还记得高中那年我谈了个男朋友吗?这事不知怎么被我哥知道了,他十分不赞同早恋,勒令我跟他分手,专心学习。
「我那时候不是叛逆期吗?就骗他说分了,然后私底下交往,结果他知道了,专程去找了那男孩,接着他就把我甩了。
「我就比较恨他,当时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看看人家张思蕾,又乖巧又文静,人家怎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你整天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重头戏来了,施若若这个杀千刀的,顿了一顿说:「当时就想报复他来着,我们俩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我不是借口手机没电了吗?然后用你手机加了他微信,给他表白了。」
「什么!」我提高了嗓音。
施若若哭了,「我错了,蕾蕾,我当时就是想整整他……」
「你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说!一字不差地给我说出来!」
「哥哥……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你好帅,蕾蕾好喜欢你,怎么办,好想跟你接吻。」
「……」
「蕾蕾你别生气啊,我表白完他也没回复啊,我就给删了,把他微信也给删了,我真没当回事,也不知道后来你们又是咋加上的……」
她是给删了,真是我的冤种好闺蜜,她肯定不知道后来施凤阳又加了我。
看到那条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我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洗澡事件,我每次见他都心慌,本来不想加他,又觉得不礼貌。
结果忐忑地通过之后,他倒是什么话都没说,给我发了四个字——好好上课。
当时一脸懵,也很紧张,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回了两个字——好的。
什么好的,这简直是妈的!
我冷静下来,施若若又弱弱的说了句:「还有……」
「还有?」我又抓狂了,「还有什么?你现在全部说出来,我看看要不要去弄死你!」
「十顿烧烤!姐妹儿,冷静一下!」我深吸了一口气,气聚丹田,「说!我撑得住。」
施若若在手机那头哆嗦了下,「就是,我不是见他没反应吗?后来有一次我就去问他,我说哥,蕾蕾说她喜欢你,想做我嫂子……」
好惊悚,好刺激……我浑身的血都沸腾了,「然后呢?」
「然后他反应很平淡,我怕他不信,给他转发了一些小视频。」
「什么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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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三月,老公敲开了我房门。
「会接吻吗?」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低笑了一声,俯身而下:「我教你。」
冰凉的嘴唇覆下,他加深了这个吻。
「陆太太,换气。」
1.
我和陆宴礼刚领完证,开车回家。
车开到一半,突然停了。
陆宴礼解开安全带,说道:「等等,我下车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买些必需品。」
车内只剩下我一个人,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结婚了。
我和陆宴礼是长辈介绍,相亲认识的。
当初大姨热心地跟我介绍:「对方人长得帅,家里条件好,父母都是省里的高干。」
「还是体制内,是个刑警……」
要是我不答应,隔天二姨、三姨、姑妈都会上门来介绍,无奈只好点头。
见了面,对方正如大姨所说的,长相英俊,身高接近一米八五,那双眼睛犀利如鹰。
但眉毛一皱,有些凶和严肃,不敢抬头去看他。
一场相亲下来,没聊几句就散了。
本以为没戏,结果三天后,大姨打电话告诉我,对方还想再见一面。
我蹙了蹙眉,有些不想去。
但一想到陆宴礼那张凶狠的脸,又不敢拒绝,怕他找上门来。
决定再见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对方把地点约到了电影院。
去的时候,陆宴礼已经到了,卡其色的风衣下面,一件白色衬衫,修长笔直的腿下一双黑色皮鞋,带点英伦范。
相比上一次见面没有那么凶了。
排队取票的时候,他低下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周围被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萦绕。
「要不要吃爆米花和可乐。」
我摇了摇头,只想着赶紧把这电影看完。
看电影的时候,陆宴礼很认真,没讲多余的话,没有什么别的小动作,很老实。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风吹过来带着水汽。
陆宴礼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出门都没预料到今晚要下大雨,横竖都是要淋雨的,我索性将包顶在头上,准备直接冲出去。
手腕突然被人扼制住,力气有些大,紧握得有些疼。
陆宴礼意识到之后,立刻松开了手。
「抱歉。」
他将外套脱下:「把这个顶在头上。」
「一起吧。」
陆宴礼个子高,外套很大,应该够遮住两个人。
「往这边靠一点。」
两人的距离很近,皮肤时不时摩擦,手臂不小心碰到他滚烫的胸膛又立马收回。
陆宴礼半边身子都淋湿了,头发湿漉漉地打在额头,有一丝丝凌乱。
「冷吗?」
我摇了摇头:「你快拿毛巾擦一擦吧,小心明天感冒了。」
车子开回了家,雨渐渐地停了。
解开安全带,抿了抿唇,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今天谢谢你,你回去赶紧泡个澡,驱一驱寒气。」
我下了车,旁边的车门也跟着开了。
「你还有事?」
「周末我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刚想开口拒绝,看到陆宴礼那双凌冽的眸子,又生生吞了回去。
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还没等到周末见面,因为学生家长恶意打人事件,我和陆宴礼又见面了。
事情发生得有些意外,当时我正在路上回复别人的消息。
一位面相凶狠的家长,拎着棒子突然冲出来。
「你就是温老师?」
我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
棒子朝着肩部重重砸了过来。
「我家孩子被你打进医院了,现在脑震荡……」
闷哼一声,倒了下来,张了张嘴,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有些懵,平常都把那群祖宗当国宝,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何来的打学生。
家长气得有些神志不清,第二棒子要朝肚子上落下来的时候。
陆宴礼出现了,一脚将他重重踹开。
他穿着警服,脸色阴沉。
家长被送到了警察局,陆宴礼送我到了医院。
伤的是右肩,淤血出来了,红肿了一大块。
「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我给你上点药,等下给你开点膏药,回去每天贴一贴。」
陆宴礼皱着眉,脸色阴沉。
刚刚还在偷瞟陆宴礼的护士,现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上药的时候手跟着直哆嗦。
「轻点——」
护手的手抖成了筛子。
我抬起头,他现在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看上去十分的凶。
有些无奈。
「要不你先出去。」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带上门。
学校领导打电话过来慰问。
「领导,我现在这算是工伤了,都不能抬手写字了。」
「在家多休息几天,伤好了再来上班……」
本来遇上这档子事,心里就很委屈,但一听到休息几天不用上班,整个眸子亮了,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走廊里,陆宴礼站姿笔直,双臂环抱胸口,薄唇紧抿着,赢来了很多人的目光。
但由于气场太强大了,没人敢上前来。
「今天谢谢你啊,你出现得怎么这么及时啊。」
「刚好路过办事。」
晚上刚要睡觉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陆宴礼发来了消息:
「调查结果出来了,受伤的孩子刚上初一,成绩跟不上,家里条件也差,老师故意针对他,因为没交作业,上课把学生惩罚了一顿,放学后,把学生叫到办公室里,警告他不要说出去。
家长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孩子晕倒了,送到医院检查出脑震荡等多处受伤。
家长质问是谁干的时候,学生随便编了一个姓温的老师……」
我看了一眼,心情复杂,老师的师德需要加强一下了。
看了眼时间,发了条消息过去:
「现在还没下班?」
「下了,准备去洗澡。」
「……」
「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接下来跟陆宴礼相处下来,发现他谈吐各方面都很礼貌,给人一种很绅士的感觉,除了气质有些凶以外。
如果跟这样的人结婚的话,婚后生活应该还算很不错。
所以半个月后,陆宴礼打电话过来问想不想结婚。
我没有犹豫很久,就答应下来。
陆宴礼抱着一个纸质的大箱子扔到了后座,上面写的是保健品的名字,我没多想。
上面还有一袋新鲜的水果,递给了我。
打开一看,好多紫红澄澄,圆滚滚的荔枝,上面还滴着水。
剥开一个,放入嘴中,轻轻一咬,汁水四溅,一道甘甜醇香的味道流淌在口腔,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
吃的时候食欲也跟着打开了,一口气吃了十几个。
我眯了眯眼,感叹这荔枝好甜啊,心里对陆宴礼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婚房是一个大平层,装修精简,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看着很有质感。
陆宴礼搬着一箱子东西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微微敞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床上那大红色的床单,与白色的墙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上午精神恍恍惚惚的,现在一下子清醒过来,今晚算是新婚之夜。
想到这儿,心都快跳出来了。
神情都有些不自在,脸红得都快烧起来。
在此之前我都是跟纸片人谈恋爱,现实中跟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陆宴礼从房间里出来,看了我一眼,眉头拧着道:「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心虚道:「有些热。」
打开冰箱门,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他解开衬衫的扣子,袖口卷上去,露出健壮的手臂。
微微有些诧异:「你还会做饭?」
之前去陆宴礼家,他们家里都有专门的阿姨,做的苏州菜,味道很绝。
他点了点头,笑道:「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外面买的太贵了,平常都是自己在家做着吃。」
陆宴礼在厨房里做菜,我在房间里忙着整理衣服。
打开衣柜,一条条裙子高高挂起,下面一排是新的成套内衣。
标签都没拆开,看来是提前准备好的。
弯腰拿出行李箱的衣服,发现旁边的箱子开了,正是刚刚他去药店里搬回来的一箱子。
胶带开封了,打开一看,里面一箱子的计生用品,还分各种口味。
脸瞬间爆红,抬头床头柜上还有一盒新的未开封的,像是特意为今晚做准备。
现在天气热,微微动一下就容易出汗,头发有些黏糊糊的,不想陆宴礼看到我这么邋遢的样子。
拿了一套衣服进了卫生间迅速洗了澡,低头闻了闻,很清爽的味道。
出来的时候,陆宴礼正好推开厨房门,一股鲜香顿时飘入了客厅。
他眸子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立刻收回。
「洗澡了?」
「嗯,天气太热,刚刚出汗了。」
桌上摆着醋浇鲈鱼、排骨焖山药、青菜豆腐汤,还有一小碟榨菜。
看得我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陆宴礼,你太厉害了,米其林大厨的水平啊!」
「好吃,好吃!」
本来还想在他面前矜持一会儿的,但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2.
中午陆宴礼临时接到一个任务,匆匆忙忙走了。
松了口气,一个人在家里更自在一点。
一觉睡到了下午,看到手机里他发的消息:「抱歉,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我穿着拖鞋下楼去便利店里买了些吃的,又看了会儿书和电影。
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已经快十点了。
蹙了蹙眉,发了一个消息过去,没有人回复。
大概是太忙了。
新婚夜里,我是一个人度过的。
陆宴礼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这一个星期他都不回来了,案子有新的进展,开车赶夜去的临市。
我表示理解,结婚前爸妈告诉我,陆宴礼工作的特殊性,要多多理解和包容。
这几天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玩手机,几乎快忘记自己是个已婚妇女了。
下午下班回来,拎了一袋子橘子回了小区,路上遇到邻居,前几天刚认识的,对方还是大学教授,气质卓然,笑得温柔,放在以前,是我喜欢的类型。
「温老师下班了。」
我点了点头。
「你是在哪所中学啊?」
我笑着报出中学的名字。
「好巧啊,我侄子也在那儿上学,教育环境挺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要关门的时候才发现忘记买感冒药了。
昨晚睡前忘记关窗户,夜里凉乱踢被子,醒来的时候有些鼻塞。
陈燃提到他那里有感冒药,热情地拿了两盒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从袋子里拿了几个橘子给他。
洗完澡准备到客厅里接杯水吃药,门把手忽然转动。
心里一紧,独居女性一个人住在家,有些慌。
门开了,是陆宴礼。
他站在玄关处换鞋,上面沾了一些泥泞,衣服皱巴巴的,身上像是罩着许多倦意。
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开口关心道:「你吃饭了吗?」
他声音沙哑:「刚刚在外面吃了。」
陆宴礼眸色幽幽地盯着我。
我低头一看。
一个人在家随便怎么穿,柜子里有一条奶白色的冰丝吊带裙,面料很舒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摇摇欲坠,裙身贴合着腰线,最为重要的是里面没有穿衣服。
我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进了房间。
关上门,赶紧换上了长袖长裤,虽然没有之前的舒服,但感觉很安全。
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喝水,视线交会,他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我慌乱地低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怀里抱着一个枕头。
「我去洗澡了。」声音带着一丝丝笑意。
正胡思乱想着,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八分钟后,浴室门开了。
陆宴礼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和黑色短裤,体型修长,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线条清瘦利落。
走到冰箱拿了一瓶水,仰头将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
「不去睡觉吗?」
他头发还没干,湿漉漉地贴着额头,黑眸里仿佛还有水汽,定定地看着我。
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脸上忽然有些发烫。
「太早了,我还想要再看会儿电视。」
陆宴礼看了我一眼,淡然地走到玄关处按了一下开关。
灯关了,客厅一下子陷入了昏暗,唯一的灯光是电视发出的。
沙发旁边一陷,两个人的腿紧挨着,周围被一股成熟男人散发的浓郁荷尔蒙气息包围着。
全身紧绷着,手心紧张得冒汗,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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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敢说实话。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不丢人;我想你了我就会告诉你,我不会因为担心显得我主动所以扭捏;当我觉得这段关系已经不适合我们的时候,我也会坦诚的和你讲,然后体面的分开。这对自己足够坦诚,对另一半也足够负责。
2.在为对方做什么事的时候,不会自我感动。
能够清楚的意识到,自我感动的付出反而会让对方感受到困扰和压力,所以会选择一种自己和对方都舒服的方式为对方付出,也不会拿着自己的付出去道德绑架对方。
3.能够真正做到专注在自己这段感情上,不被无效的信息干扰。
不会总是拿着“别人家的对象”“我朋友的对象”去给对方施压,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别人的感情虽然看起来光鲜,但是未必适合自己。
4.能够对这段感情当中的投入心安理得,不会过分纠结于“算账”。
我喜欢你,那我为你做的事情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求你回报什么,我也不会拿着我们彼此之间的付出来和你一笔一笔的算。
5.能意识到感情不过是自己生活当中的一部分而已。
感情很重要,也的确需要自己花费时间精力去维护,但是不会把感情放在自己的第一优先级,能够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清楚的知道:维系一段感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6.敢于指出对方的错误,并且也乐于和对方沟通。
我恋爱是为了找到一个相处合适的人,所以如果我们之间出现了摩擦和冲突,我会特别直接的告诉你,我不会因为担心我们会争吵所以选择自己默默承受,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的讲出来。
7.不会强求对方一定要改变,更注重筛选。
你已经这个样子生活了二三十年了,我不会强求你一定要发生什么改变。
我们能彼此协调的,我们都尽可能的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你实在做不到的,我也不会太强求你;当然,也希望你能理解有的事情,我也很难改变。
8.相比较追求感情的新鲜和刺激,更看重关系的稳定性和能否长远发展。
感情最重要的是长久和相处舒服,所以我不会要求你远超你的能力去为我付出和牺牲,因为这样做你会委屈,而且也不持续。


(看到这里,不妨先休息一下,点个赞再继续)
9.能把重点放在“事实”而不是“情绪”上面。
大家沟通交流的时候,摆事实讲道理,有什么说什么。“你一点都不爱我”“你就是一个人渣”...这种话说出来的确特别狠,特别能发泄,但是对于解决实际问题没什么用处。
10.能够平衡好“未来”和“现在”的关系。
能意识到两个人需要开始规划实际的未来问题,但是也不会因为未来产生盲目的焦虑情绪。两个人能一起为未来努力,但是也会在这个过程当中过好当下,享受好现在的生活。
11.能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现在的行为,对另一半也有影响。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会那么任性,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另一半的影响很大,所以自己也需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行动。对自己更加负责,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另一半负责。
12.知道别人不欠自己的,知道自己应该懂得回馈对方。
感情当中没有什么“因为你是男生所以你就该如何”“女朋友不就是做这个的”这样的说法,既然对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就一定要给对方回馈,要感谢对方的付出。
13.不再对“懂我”有近乎偏执的要求。
自己的父母看着自己长大,有的时候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为什么要指望自己的另一半能成为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呢?所以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会直接告诉对方,而不是让对方猜。
14.相比较年少时候的恋爱,更能懂得学会自己独处。
年少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黏在一起做,但是成熟了之后会理解:大家什么事情都需要绑定在一起,其实有的时候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现在能学着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不再强求对方一定要陪着自己。
15.学着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睁只眼闭只眼。
恋爱相处,肯定会有一些小瑕疵小问题,这些事情如果不涉及原则,那么没有必要每一次都指出来。学会睁只眼闭只眼,抓大放小,这样大家都开心。
以上,我是清华大学出版社心理情感类签约作者
@国士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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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1-20 22:16:15  更:2024-01-20 22: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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