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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女主是疯批美人的古言有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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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疯批美人的古言有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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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疯批美人的古言有推荐吗?
皇姐去和亲,死在了被册封为妃的一个月后。
遗体被送回时,皇姐的前胸、腹腔都没了,只填塞着满满的棉花。
我不哭也不闹,只说了一句话。
「送我去和亲。」
1
皇姐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京中下了大雪。
我捧着手炉,问身旁的宫娥:「皇姐的尸身,不该葬在大夏的皇陵中吗?」
宫娥讷讷半晌,没敢开口。
另一旁,母后声嘶力竭地拉着父皇,字字泣血:
「我一个妇人尚且知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君儿去和亲,他们竟生生将君儿折磨致死!」
「君儿该葬在他们的皇陵中!他们把人送回来是什么意思?路途那样遥远颠簸!我的君儿!至死都未曾安宁一刻!」
「你若还有点皇帝的样子,便将大夏来的人都杀了!」
「杀了他们啊!」
父皇任由母后拉扯,只是缓缓红了眼眶,那双浑浊且老迈的眼中透出几分受辱与窝囊。
我丢了手炉,几步上前掀开皇姐的棺盖。
「砰!」
棺盖落地。
我的皇姐正躺在里头,那张酸腐文人见了便要叹一声倾世之貌的脸上刀疤交错,过往会轻柔地抱着我的双臂不自然地曲折着。
「滚!都滚!」我厉声叱喝。
我鲜少露出这般疯人模样,宫娥太监见了,猛然想起我幼时做过的种种疯事,纷纷垂着头白着脸退下。
清了场,我不顾规矩爬进棺内,在皇姐身上摸索起来。
她的胸前软绵的不像话,不是尸体能有的柔软。
我瞪着眼,一滴泪没流,冷静地剥开皇姐的衣裳。
「炤华!你做什么!」母后歇斯底里地喊我。
衣裳还是被我揭开了。
没了。
前胸、腹腔,都没了,只填塞着满满的棉花。
我愈发冷静,抽出棉花,被冻硬的蛆虫如雨点般落在皇姐身上。
大夏四季如春、尸身易腐,他们送皇姐回来,竟舍不得做一些防腐手段。
低头耐心地将蛆虫捡出去,又为皇姐穿好了衣裳,我跨出棺材,命人将皇姐带回我的宫殿。
2
我向来只会破坏。
拆分鸟儿、剥开猫狗,制些毒药害人,这些才是我擅长的事情。
可将皇姐的尸身复原,我做得不好。
「不对!不对不对!」
我焦急地咬着指甲,十指均渗出血,细密的疼痛叫我清醒。
我该杀几个宫娥,砍下她们身上的东西换给皇姐。
还得多杀几个,以防我粗枝大叶弄得不够完美。
我拿着匕首,瞪着眼蹲坐在贵妃榻上,一面咬指甲,一面前后摇摆着——就像小时候皇姐安抚我那样,晃着我。
宫娥们吓白了脸,跪了一地。
她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可该死的,真的是她们吗?
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想到这,我提着匕首跑出去。
3
「果然是边境小国,死了个公主,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你别说,不愧是公主,玩起来就是不一样!」
「谁说不是呢!那叫声,那眼泪,真是……啧啧啧……要不是荣贵妃有令,定要毁她的脸,坏她全尸,我都想将人偷偷藏着再多玩一会儿。可惜啊……可惜。」
「无碍,我们把君华公主送回来,不就是为了再讨一个公主嘛!谅这窝囊皇帝也不敢不给!」
「也不知道再来一个公主,还有没有你我这好口福了……嘿哈哈哈哈……」
我靠在院外的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皇姐的尸体,来使的谈话。
碎片不够多,但足以拼凑出一部分真相。
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不知名的情绪自心底升腾。
4
我一直握着那把匕首,直至闯进母后的寝宫。
父皇也在这,几位公主也在。
大夏还想要和亲,公主们哭红了眼,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父皇还是那样,年轻时为人称赞的仁善,在此刻成了窝囊与怯懦。
纵使倾全国之力,仍无法与大夏抗衡的事实令他显出几分苍老。
他看到我,噌地起身。
见我匕首上毫无血渍,才松了口气:「炤华可有要事?」他问。
我点头:「送我去和亲。」
父皇母后齐齐白了脸。
知女莫若母,母后率先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炤华不可!」
我闭了闭眼。
母后不知道,父皇不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
即如此,我便告诉他们:「我此刻只想杀人,是杀大夏的人,还是杀宫中之人,父皇母后自行抉择吧。」
5
一个月后,我如愿站在了大夏的皇城中。
大夏的皇帝没有立刻见我,但我见到了荣贵妃。
是个相貌清丽的女人,在锦衣华服的加持下,硬生生透出几分貌美。
她低头看我,勾着我的下巴逼迫我抬头:「跟你那个姐姐一样,是个贱人胚子。」
我咧开嘴,笑了:「贵妃的意思是,我同皇姐一样美,是吗?」
其实不是的。
皇姐比我好看多了。
若不是好看成那样,为何皇姐每次因我垂泪,我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呢?
荣贵妃变了脸,举起巴掌要打我。
这世上,若有人能打我,也只能是皇姐。
我抬手握住荣华妃的手腕,没有收半分气力:「贵妃娘娘小心着点手,若是放错了地方,在我脸上留了痕迹,皇上会不高兴的。」
荣贵妃痛得满脸扭曲,一面给宫娥使眼色,一面咒骂我:「什么贱婢也敢教我做事?我要打你,还得看日子?」
「可不得看日子?」我放开手,随意坐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多好的一张脸,能让杀害皇姐的人这样嫉恨。
收敛思绪,我娇笑道:「皇上还没『用』过我呢,万一他今日突然兴起……嗯?」
狗皇帝任人杀了我的皇姐,却又要来讨另一个公主。
爱的,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异域美人?
他没「用」过的东西,谁敢碰?
荣贵妃果然停住手。
她恨恨剜了我一眼,不知想起什么,忽地笑了:「那你最好祈祷皇上永远不会临幸你,毕竟受过临幸的公主是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提起皇姐,我笑得更加灿烂。
但我不说话。
荣贵妃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晦气地挥了挥手:「有病。」
6
皇帝来我殿中的时候,我正在沐浴。
说起来还得谢谢荣贵妃,定是她去告状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我正在擦洗身子。
闻声,我不设防转过头,眼中露出几分仓皇。
我想我定是美极了,所以才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惊艳。
将自己缩进浴池中,我好奇道:「你是谁?」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在乎。
他有泱泱大国,几十上百万的兵马、数不尽的财富与前朝后宫难以计数的走狗。
我有的,不过是貌美的容颜与疯魔的神志,以及一条没有皇姐庇护早被丢去尼姑庵苟延残喘的命罢了。
皇帝静静凝视我,眼神黏稠地扫过我每一寸肌肤。
随后,他屈尊降贵地蹲下,抬手将我脸侧的湿发别到耳后:「朕是你的夫君。」他说。
我又战栗起来,好似浑身的血都因这句话而沸腾。
他是不是也曾对皇姐这么说过?
他定然说过,然后又看着皇姐去死了。
他。
他们!
我看向皇帝,又扫过从旁伺候的宫人——都该死!
我露出乖顺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顺从地被皇帝抱起。
「你啊!惯会装乖!」——耳旁突然响起皇姐嗔怪的声音。
我搂住皇帝的脖子。
终于,在皇姐死后两个月后,我流下了眼泪。
皇帝闷笑了一声:「怎的哭了?怕?」
我点点头。
怕。
好怕。
我怕你们死得不够痛苦,不够不甘,难慰皇姐在天之灵!
7
得知我被临幸,荣贵妃坐不住了。
她来时,我正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
荣贵妃气歪了脸,抚着胸口斥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行礼都不会!来人!」
行礼?她也配?
我笑得乖巧,「荣姐姐,我今日学会了一个词。」
荣贵妃差遣人的手一停,「什么?」
我笑着挑衅:「恃、宠、而、骄。」
荣贵妃:「你!……」
她气急,可到底名门出身,没见过我这么没章法的疯子。
给自己顺了顺气,荣贵妃才冷静下来。
人一旦冷静下来,便知道打蛇该打七寸、与瘸子打架该狂踹瘸子那条好腿。
于是,她忽然舒心地笑了:「妹妹得意得有些太早了。」
我故作诧异:「哦?」
荣贵妃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以为皇上会一直宠爱你吗?皇上喜欢做什么、平日都去哪里,你知道吗?」
「你那个好皇姐,再得宠又怎么样?最后不还是遭了皇上厌弃?」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好多男人!护卫、刑官、太监!皇上带着我,看着她咽了气。」
「她好能活啊……流了那么多血,却足足七日才死去!」
荣贵妃每说一句,我的脸便白一分。
她以为我是怕的,所以笑得畅快,直起身道:「若我是你,便会识时务些。对我客气些,我便放你早些咽气!」
我抖着唇,难以自制地想象皇姐死前的种种。
原本由尸身与只言片语拼凑的真相更加具体,我仿佛看见皇姐躺在血泊里,绝望地流泪。
那时我为什么不在这?我为什么不阻止皇姐和亲?
不要想了!
不要想了!
我捂住头,捶打自己的额角。
荣贵妃舒服了,她睨了我一眼,以为我吓疯了,笑着离开。
8
皇帝时常来看我。
他说我这儿的熏香好闻,说我天真烂漫,叫他心里舒爽。
我笑得娇憨,替他揉着额间胀痛的地方。
他就这么不设防地躺在我的膝盖上,闭着眼睛享受。
因为他知道,纵使我的姐姐死在他宫中,我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也只能仰仗他的鼻息,才能保国泰民安。
我揉着他的额角,十指一路向下,摸向他的脖颈。
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我眼里露出贪婪。
人与猫狗飞禽无异,伤到要害,便无药可救。
「别动!太医说捏捏后脖颈,晚上会睡得香一些。」我按住不安分的皇帝,轻轻给他揉着。
皇帝十分受用,任由我毫无章法地捏了一会儿,才握住我的手。
「朕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
我手臂一僵,猛然露出个灿烂的笑。
皇姐。
我好欢喜,皇帝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
我想起皇姐生前寄回的家书。
她用只有我们二人才知晓的密语同我说过——大夏的皇帝,是个残暴又耽于享乐的君主。
皇姐伺候他的时日够久后,他便提出要带皇姐去个好地方——那是个刑房,装点得金碧辉煌,鎏金的装饰、鲜红的血液相互辉映,吓得皇姐噩梦连连。
因着皇姐的恐惧,皇帝开始厌恶她。
最终,这恐惧为皇姐招来杀身之祸。
9
断肢。
血人。
毒蛇。
火柱。
哀嚎。
眼泪。
一切的一切,铸就了这「好地方」。
皇帝牵着我的手,像展示自己的江山:「前边失了右腿的,便是南边蛮夷的探子。朕叫人为他止过血,灌下人参灵芝吊着。瞧这模样,撑过夏天没问题。」
「那西域的美人,在寿宴上妄图行刺。她通晓房术,是个妙人。这里的刑官累了,便会找她逗乐。可惜嘴不能用,否则若是咬舌自尽,就可惜了。」
「太傅的小儿子,太傅不懂事,以为朕还是幼童,想教朕做事。朕便教他儿子好好做人。瞧,他现在可是个好恭桶。他就省事多了,有太傅在,他不敢自尽。」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神色。
我露出忧心的神色,他变了脸,刚要质问,却听我担忧道:「太傅手下门生众多,皇上这样做,平日会被他烦吗?」
皇帝的表情很精彩。
杀意、探究、审视、狂喜、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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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皇姐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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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皆传言,帝姬之女是华昭第一美人,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十岁放火烧了相府二小姐的闺房,惹得当朝太子心疼不已。
十五岁将尚书府沈家嫡孙沈云修从马上踹摔落在地,害得沈家夫人连骂了三条街。
十六岁被太子退婚,太子转头求娶了相府二小姐姜婉兮。
1
我叫姜书栀,当朝宰相嫡长女。
我出生那天,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
阿娘在房内遇上难产,稳婆和丫鬟们进进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直至皇宫的太医赶到阿娘最终才生下来我,而我的父亲却不在身旁。
在她意识到等不到父亲来取名字了,她便执笔为我取了名字——姜书栀。
【树恰人来短,花将雪样年。孤姿妍外净,幽馥暑中寒。】
小字明安。阿娘希望我目明安宁。
三天后,相府大丧,华昭帝姬钟离景寒,薨。
我没了阿娘。
在母亲去了的后半年,父亲就又娶了尚书府沈家小姐,年关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姜婉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如清扬。是父亲亲取的。
在我两岁那年,沈扶柳又为父亲生下一个儿子。
叫姜既明。夜皎皎兮既明。
湖落自阿娘走后便一直照顾着我,我哭着要找爹娘,可哪里还有阿娘?父亲也一心牵挂在沈扶柳母子俩身上。
正院正在庆祝相府公子的诞生,是听不见偏院也有个婴孩在哭着找爹爹和娘亲的。
五岁那年我问爹爹为何不理阿栀,他看着我也不同我说话,牵着姜婉兮离开,将我一个人丢在原地。
湖落狠狠地剜着父亲决绝的背影,转身便看见我的眼眶红了,蹲下扶着我的肩头心疼地看向我。
「小姐,公主的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难产的,定是有人陷害……」说着说着哽咽地已说不出话,我伸手擦掉湖落姑姑的眼泪,抱着湖落也流下了泪。
在我看见父亲嫌恶的眼神之后,我再没问过他,那一刻我对爹爹的念想也散了。
起初我是叫他「爹爹」的,在我发现他早就已经与沈扶柳暗中苟且,并联合沈家暗中害死我阿娘时,我便再也叫不出「爹爹」二字,改口那年我七岁。
在我八岁时,湖落被人凌辱,尸体在卫河旁发现的,捞上来时身上已经没什么衣物可遮挡了,被相府的家丁用破席裹住扔在了乱葬岗。
那天我却中毒昏迷了。后来知道是沈扶柳做的,我并不意外,毕竟我的存在是对她最大的威胁,我不死她心难安。
可惜,我命硬,未能如她的愿,既然她搞不死我,那我就弄死她。
此后,外人皆传言,帝姬之女是华昭第一美人,却也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十岁放火烧了相府二小姐的闺房,让她落了个咳喘的毛病,惹得当朝太子心疼不已。
十三岁将身边的婢女蔓栀杀了投湖。
十五岁在马场将尚书府沈家嫡孙沈云修从马上踹摔落在地。
十六岁却被太子退婚,太子转头求娶了相府二小姐姜婉兮。
「书栀,你我虽做不成良人,但我依旧是你的太子哥哥」,宋言玉站在相府花园池塘边对着我轻声开口。
许久,我抬头看向太子,他可真好看啊。
长眉若柳,眼尾红晕染开衬得白皙的脸庞都那么柔和。
身如玉树,一袭烫金滚边月牙长袍更显挺拔之姿。头上用来挽住墨发的玉冠,在我眼里却刺眼得很。
「太子哥哥,我是相府嫡女,又是华昭帝姬之女。我姜书栀身份尊贵不愁嫁娶,可否能告诉妹妹为何要娶那姜婉兮?」。
我的言笑晏晏地看向宋言玉。
他看见我灿然地笑立马撇过头去,负手而立开口道,「我与婉儿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我不想辜负了婉儿。」
他说着,阳光穿过树叶在他的身上洒下些许斑驳。为他渡了层柔光。心绪渐渐飘向那更深处的回忆……
正是草长莺飞,桃花灿烂的季节。
京城内纷纷涌起踏青的热潮,京城里的少男少女难抑激动,以盼能在这春光烂漫的季节觅得自己的佳人。
我坐着马车,到了踏青地点,小河旁稀稀两两的人们走过,有少男执扇逗得身旁的女子掩面直笑。
桥边的垂柳枝也仿佛笑弯了腰,轻轻地拂过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转眼便看见姜婉兮也在河畔走着。
后来遇到了山贼出没,一时人潮涌动我与婢女被人群冲散,而我又不幸被山贼劫去做了人质。
我在又黑又冷的柴房里咬牙强撑,他们关了我三天,饿了我三天,早已经没了力气。
只见那翩翩少年郎拿着银柄长剑破门而入,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劈出了一束光亮,我得救了。
救我的是当今太子,我的表哥——宋言玉。
回府后,并未有人来看我是否受了惊吓,因为他们的心头肉姜婉兮也被山贼劫走做了人质,只不过与我关的地方不同罢了。
父亲从始至终从未踏入我这牡丹阁一步,始终伴在沈扶柳母女身边,在沈扶柳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山贼劫了去两度哭昏在父亲怀中,父亲心疼不已,立马入宫觐见皇上恳请出兵救人。
宋言玉救下我之后却时时来看我,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儿。
我原是不喜欢的,但看见他似暖阳般和煦的笑,我便是不喜欢也想喜欢了。
只是到后来,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
后来,我得知太子与我隔着肚皮时便有了婚约。
那天我开心地坐在院子里看了一整晚的月亮。
可是与我有婚约的人喜欢上了我的妹妹,一如当年的父亲喜欢上阿娘的义妹那般。
那日月亮很圆,星星很亮,明明没有风我却寒的如坠冰窟。
后花园中的栀子树优雅灿烂地开着花,树下的宋言玉接过姜婉兮送的玉冠,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入袖中,牵起姜婉兮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我站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甜情蜜意,许久,转身离去。
此刻,我看着眼前的温润如玉的男人嘴角上扬的弧度,不是因为我。
我看向他,缓缓开口「圣上可准了?」
「正是父皇的意思,书栀,本宫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
我心里冷笑,是啊,宋单怎么会不允呢,整个华昭最不愿让我活着的不就是他吗?
整个华昭本就属于钟离,坐在皇位的应该是我的舅舅——钟离景川。
「阿言」娇娇的一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婉儿」宋言玉闻声扭过身去,温润的脸庞多了几分喜悦。
「你怎么来了,这天还未暖,你怎穿得这么薄。」宋言玉走上前关心地牵起了姜婉兮的手,眸中的情意仿佛要决堤。
我心里冷笑,阿言?
这场景我再呆下去已是不合时宜,正准备告别太子离去,却被姜婉兮发现我的意图,开口道,「姐姐,你找阿言是有事要说吗,怪妹妹太唐突了,还请姐姐见谅」。
我看向她,眼含秋水,如蕴柔情,天还没有回暖,冻得她鼻尖红红的。
和她母亲可真像。
看着她和原本该是我的如意郎君这般情态,我转身离去,不想回答她无聊且无脑的解释,也不愿听他们二人的私语。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我越走越快,直到声音越来越小,我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我阿娘生前的院子。
这个院子自我阿娘离世后便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朱红色的门前长满了爬山虎,门前的铁环已然生锈。
我刚要伸出手去触碰那扇门,却被一阵脚步声引起注意,我便躲到了一旁的花丛间,警惕地看向脚步的主人是谁。
此人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皮肤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双唇像涂了胭脂般红润,那双眼睛也是充满了温柔缱倦,在京城里定是最受追捧的公子。
姜既明真是把姜弘时的优点全部遗传下来了。
他为何会来我阿娘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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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是天下闻名的舞娘,阿爹是京城人人称赞的郎中。
荣妃生辰,阿娘奉命进宫表演。
三日过去,回来的不是赏赐,而是阿娘破烂的身躯。
那天夜里,我们一家三口的小家火光映天。
阿爹拼死把我送了出去,叫我好好活着。
后来,我入宫献舞,眼波流转,长袖翩飞。
皇帝连连拍手赞许,容妃眼底的狠毒一闪而逝。
别急,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1
荣妃得宠多年,每次生辰宴,都劳得举国上下为她殷勤挑选舞娘。
我继承了阿娘的一身好舞艺,轻易拔得了头筹。
献舞这日,我在脸上蒙了面纱,否则我怕掩不住这滔天的恨意。
靡靡的丝竹声起,我带领众女翩然起舞。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我站在众人中央,脸上的面纱使我的面容时隐时现。
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装作不经意间掉落面纱,露出原本的面容。
一切都在我预想中进行,皇帝眼中的惊艳丝毫不加掩饰,而荣妃也是死死盯着我。
嘴角的笑容越发明媚,只是,不知道当年阿娘是不是也是这样惊艳四座呢?
「你,叫什么?」皇帝手指向我。
我立马恭顺地下跪行礼,「回陛下,奴婢名芸景。」
皇帝口中念念有词,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名字,之前怎的没见过?」
「奴婢是姑姑特意招进来,只为在生辰宴上博娘娘陛下一笑。」
皇帝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愉悦:「赏!至于你……」
众人都心知肚明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一旁的荣妃却开了口。
「陛下,臣妾看这女子舞艺超群,即使不是从小在宫里培养的礼数也极为周全,想来是个机灵的。」
「不如就让她来侍奉臣妾吧,臣妾也可以再向她学习舞艺,以后也好跳给陛下看。」
皇帝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悦,荣妃看皇帝的神色不对,立马依偎在皇帝怀里。
「陛下,您都许久不来永宁宫了,臣妾也是想着学了舞艺陛下能多来嘛。」
周围的气氛更加紧张,众人大气不敢出。
皇帝的脸色却缓和下来,笑着搂过荣妃,「阿兰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何况今日还是你的生辰。」
「芸景,你就去永宁宫侍候吧。」
2
众人面色各异,荣妃娘娘获宠多年靠的怕也是这个性子,竟是哄着让陛下改变了心意。
我依旧低着头,听到皇帝的话后,又行了礼回:「是。」
生辰宴的后半段安稳地度过了,而我也被巧月带回了永宁宫。
荣妃回宫后,先给我了我一巴掌。
坐在榻上的荣妃眼中满是轻蔑和厌恶,荣妃仔细打量着我被她打出红印的脸。
「啧啧,还真是一张好脸,怎么,你觉得凭你这张脸就能勾得了皇上的心了?」
我垂下眼,冲着荣妃磕了个头,「奴婢不敢,荣妃娘娘国色天香,蒙获陛下荣宠多年,是奴婢一介小小舞女所不敢肖想的。」
荣妃冷笑一声,「不敢?要不是本宫阻拦,怕是你现在早就在陛下的龙床上了。」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拖出去处理了。」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有些迟疑,毕竟我也是被陛下看上过的,要是刚到荣妃宫里就死了也是说不过去。
巧月见状立马在旁边劝说:「娘娘,这贱婢好歹是您主动向皇上求来的,何况今夜陛下还要过来,要是就让她这么死了,陛下看见怕是也会心生芥蒂。娘娘总归还是要顾及陛下的。」
荣妃冷冷的眼神再次落到我身上:「难不成就放过她?」
巧月立刻明白了荣妃的意思,冲着一旁的宫女太监招呼着。
「来人,上刑。」
立马有人端着一盘银针上前,荣妃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迫使我抬头看向她。
「你这张脸我伤不得,但是我永宁宫治人的法子多的是。」
一根根银针插入我的指缝中,我咬紧嘴唇,没叫一声。
荣妃插了几针看我也不叫,又把插进去的针往里推了几分。
「我倒是要看你能不能忍住不求饶。」
我深呼一口气,努力稳住声线开口:「娘娘给的自然都是赏赐,既然是赏赐就没有奴婢求饶的理由。」
荣妃听到我的话眯了眯眼,放下了还在扎针的手,「倒是个油嘴滑舌的……」
「奴婢既已分到娘娘宫中,就再与旁人无关,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奴婢自然是毫无怨言。」
荣妃冷哼一声,站起身,「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以后你就做永宁宫最下等的宫女吧。」
「巧月,扶本宫去歇息吧,折腾了这么一会,本宫都累了。」
随着荣妃的离开,众人也各自散开了。
我强忍着疼痛起身,长期保持跪的姿势让我走路显得一瘸一拐。
永宁宫的宫女住的是几人一间的小屋子,我跟着一个宫女到了我的房间。
让我有一丝惊讶的是里面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但是漏风的窗户和破旧的墙壁也证明了这里不会有人居住。
「喏,你就住这。」那个宫女看了看房间,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就转身离开了。
我慢慢靠近床榻,床榻上只有一套薄薄的被褥,我扶着腿坐在床上,看着还在流血的双手,笑出声。
虽吃了些苦头,到底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3
永宁宫的日子无疑是难熬的,荣妃的打骂早已是家常便饭。
而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很快,这个机会来了。
我正端着洗脚水刚到寝殿,就听到荣妃摔打东西的声音。
「贱人!勾得皇上夜夜宿在她那里!」
一个花瓶应声碎在了我面前,巧月还在安抚着荣妃,看到我来了立马开口。
「还不快点端过来给娘娘洗脚,愣着干什么!」
荣妃抬了抬手止住了巧月的话,随即冷冷地看着我,指了指地面的碎瓷片。
「你,跪在这上面服侍本宫。」
「是。」
我直直地跪到了碎瓷片上,没有一丝犹豫。
荣妃见状,嘲讽地开口:「下人就是贱,既然贱就应该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听闻宫中最近又封了一位应贵人,是宫中的乐女出身,皇上这几日也是日日宿在她那,极少来永宁宫。
荣妃这是在指桑骂槐了。
荣妃还在冷嘲热讽,我只是默默地服侍荣妃,并未多说一句。
不多会,荣妃似是觉得无趣,挥了挥手想让我下去。
我起身,仔细打量着荣妃的脸。
虽然还是绝色,但是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何况荣妃近日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脸上已然有了不少皱纹。
荣妃见我看她,直接甩过来一巴掌。
「瞧什么!贱婢!连你都在笑本宫老了!」
我赶紧跪下,顶着荣妃的怒火从怀里掏出一袋东西,双手递了上去。
「娘娘息怒!奴婢这里有一物或许可以帮得上娘娘。」
荣妃并未让我起身,「你什么意思?」
「娘娘姿容绝代,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而奴婢的东西肯定会让娘娘更加光彩照人,让皇上更加宠爱您。」
荣妃示意一旁的巧月接下,巧月拿过布包,递到了荣妃面前。
荣妃打开后,脸色一变,把布包扔到我脸上。
「什么脏东西!也敢给本宫!怕不是你想谋害本宫!」
我抬起头,再次捡起布包双手递给荣妃。
「娘娘,奴婢的父亲以前是郎中,自然也是懂得一些女子的养颜之道,这东西父亲之前跟奴婢说过其效力之大,娘娘但可一试,若是出了问题,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荣妃面上有所迟疑,但还是松了口:「这东西当真这般厉害?」
我眼神坚定,「自然,娘娘若是不信,大可找太医院的太医们检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荣妃见我如此,还是让巧月接过了布包。
荣妃冲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下去,临走时我听到荣妃又开口。
「芸景,若是这东西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只是若是没有用处,下场本宫也不必多说。」
我回到屋里,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剩下的布包。
我知道荣妃还是会再来取的,这东西的威力远比荣妃想象的要厉害。
至于是不是阿爹留给我的,对于荣妃来说还重要吗?
4
这几日荣妃都没有再叫我去过寝殿,我也是过了几日的舒心日子。
我数着日子,约莫荣妃也差不多该吃完了我给的东西。
果然,这日早上,荣妃就派了个宫女喊我过去。
刚踏入寝殿,荣妃立马抬手止住我要行礼的动作,示意我坐在一旁。
几日不见,荣妃的气色愈发的好,皮肤透亮,容貌虽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动人了。
荣妃难得对我好脸色,「芸景,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这东西确实是有用的很,本宫之前也说过会重重赏你。」
荣妃冲着一旁的巧月使了个眼色,巧月立马端上了一盘银锭子。
我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银子,再次朝着荣妃行礼。
「能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奢求奖赏,奴婢只求娘娘不要嫌弃奴婢愚钝粗鄙就好。」
荣妃笑得更开心了,「好,芸景,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往后就到本宫身边伺候吧,不必干那些粗活了。」
我垂着头,嘴角是荣妃看不到的一抹微笑。
「是。」
「奴婢这里是剩余的东西,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我双手递上剩余的洛神丸,荣妃看到后连忙让身旁的巧月接下。
我抬起头,冲着荣妃微微一笑。
「娘娘如今已是冠压群芳,皇上看见了怕是更为动心了。」
荣妃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让周围的婢女服侍自己梳妆,随意挥了挥手让我退下了。
既是已经到荣妃身边服侍,以前的屋子自然是不必再住。
巧月安排人带我到了一间屋子,虽是不大,但是也是比之前的屋子好了太多。
桌子上有面铜镜,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跟阿娘愈发地相似。
荣妃,怕是早就忘了这张脸,忘了阿娘罢,不然为何当初看向我的眼神中只有嫉妒却没有恐惧惊讶?
5
荣妃虽是把我调到了身边,却也是近不得身,只能在外头侍候。
我知道,荣妃还没完全信任我。
皇上这几日来永宁宫的日子越来越多,荣妃总是有意无意地让我在她侍寝的时候侍候。
我站在寝殿门口,听着里面的调笑声。
天空飘起了大雪,我看向殿外的雪伸出手接了一片。
永宁宫中多栽种梅花,无他,只是荣妃喜欢,皇上便将各地的奇花搜罗过来全都想办法移植在了永宁宫中。
而荣妃的寝殿门口也栽种着梅花,伴着一股子细细的清香。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
一旁跟我一起的宫女看我盯着门口的梅树出神,好奇地开口:「芸景姐姐,你很喜欢梅花吗?」
我转头看向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是该喊我声姐姐。
我轻笑,随后摇了摇头。
小宫女更好奇了,「那姐姐还盯得这般出神?」
「梅花凌寒而开,坚强独立,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懂得欣赏罢了。」
「那你喜欢什么花?」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和小宫女同时转头,看见来人后立马跪下行礼。
「皇上万安。」
皇帝示意我俩起身,随后又望向我,眼中带了些许的笑意。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奴婢不喜欢花。」
皇帝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是花总会有凋谢的时候,凋谢就意味着会离别,奴婢更喜欢可以永远在身边的东西。」
皇帝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冲着我点了点头。
「很好,朕记得你叫……」
「奴婢名芸景。」
「芸景……芸景,是个好名字。」
皇帝说着便踏出了寝殿门,早就候在门口的公公立马给皇帝披上披风。
「恭送皇上!」
小宫女起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袖,「刚刚可是吓我一跳,姐姐怎得见着陛下还如此镇定?」
我听着小宫女的话,哑然失笑。
「陛下也是人,又不是鬼,不必太害怕的。」
「那可是说错一句话就要掉脑袋的!哎呀,这个时辰估摸娘娘也该起身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我和小宫女转身进了殿内,荣妃早已起身。
我朝着荣妃的方向看去,对上的是荣妃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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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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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将门嫡女,嫁与当朝王爷,风光无量。
可父兄接连战死被污叛国,我被王爷无情休弃,扔进妓院。
昔日的闺蜜「好心」赎我,却是为了羞辱我。
她嫁给王爷让我做陪嫁丫鬟,大婚当晚故意要我伺候。
听着芙蓉账内声声响,我却勾起了嘴角,我那前夫君明明不行啊。
1
芙蓉帐暖度春宵,半响,房内的声音才消停。
男人唤丫鬟取水,
「让艳茹端来。」小姐娇媚叹道。
我耸了耸肩,掸开身上的雪花,低声应了句好。
利索的把水端进房,我捏着湿帕,替小姐擦身。
男人微敞着中衣,一副餍足的样子,眼尾起了丝嫣红,媚态横生。
和我成亲时一样。
萧景朝一副不堪其惑的模样,激情过后眼里只剩下我一人。
大婚那晚他曾亲手替我擦洗,我却羞得不知其乏,连连躲避。
他曾说:「替所爱之人换洗,吾甘之如饴。」
大掌在我身上游离拂过,我忍不住连连吸气,想要拒绝他再来。
「唔!」小姐轻声痛呼。
我盯着萧景朝的脸,抿了抿唇,擦洗的手不由重了些。
猛地一脚朝我胸口踹来,心脏一阵绞痛。
差点没喘过气。
看着躺在地上半天撑不起的我,萧景朝冷哼一声。
「没用的东西。」
我捏紧拳头,不动声色眨了眨眼,憋回眼角的泪水。
男人若是要变,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低垂眼眸,暗自打气,
「我要忍,属于我关艳茹的东西,只能是我的。」
我捂着胸口慢慢从地上爬起,俯身趴跪在地上任由泪水滴落。
「有些冷了,你候着这炭盆,别让它灭了。」
小姐用她柔媚的嗓音帮我解了围。
2
林太傅嫡出的女儿林沐瑶嫁人,吃的穿的用的皆是上品。
就连这宫里才能用的金丝碳,盆里都堆满了。
「这碳哪里需要照看了,怪是会磋磨人。」咽下内心的酸涩,我不由撇了撇嘴。
世人皆知,太傅家的嫡小姐林沐瑶,天生菩萨心肠。
就连我这种罪奴都赎回家,当丫鬟,好好照料。
在外扬言,看不得曾经的好友被卖去青楼受辱。
「也是,人家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哪里能烧火。」
林沐瑶最贴心的丫鬟桃夭阴阳怪气地唤我去烧水。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不满道:
「还是我们这群低贱的丫鬟才配去烧。」
我冷嘲一笑,转过身不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萧景朝。
烧水?
给谁用?
府内发情的野猫吗?
都是主子养出来的一条狗罢了。
除了萧景朝,我谁也不在乎。
桃夭没忍住,一脚踹翻我的小板凳。
我忍住痛呼声,
「不知廉耻。」
桃夭凑上前来,掰过我的脸。
「要不是我家小姐,你现在可在窑子里做那卖笑的小娼妇。」
手下不停的下狠手掐着我的嫩肉。
没人会比林沐瑶更懂拿捏人。
就连养出来的丫鬟,也都是些双面派。
我痛的快要忍不住叫出声,眼泪忍不住地汩汩往外淌。
没人能帮我,我只能忍。
可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却倒映出不属于世子府里的一张纯净脸庞。
就在这时,房内传来男人暧昧的闷哼声。
我面色一变,不由惊讶出声:
「不可能,他不行!」
似是听到我不可置信的言语一样。
房内的女声越发高昂响亮。
「男人对于不爱的人,一次都嫌多,我家小姐可是萧世子真爱。」
桃夭俯身贴近我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的标准算什么东西。」
仿佛在寒风里跪了一晚,冻得我浑身僵住,手脚好似没了知觉,整个人愣在那。
如梦一般的回忆汹涌而来。
红彤彤的婚房里,是一模一样的布置。
当我羞怯地想要拒绝再一次时。
萧景朝猛地一把抱住我,埋在胸前。
双手用力箍紧,生怕我会离开似的。
「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没有男子的雄风。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关家世代武将,就连我这个小姐,也不是娇养的,力气自是不弱。
感受到底下的软绵无力,我无奈,但又有些不忍。
我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为了嫁给他,我生生从待嫁的黄花大闺女,等成了皇城里最恨嫁的大龄女子。
我摸了摸他哭泣的脸庞。
果然男人的眼泪,是最好欺骗的利器。
他宁愿脱下男人的自尊,也不愿欺骗我。
我不禁被爱情迷住双眼。
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
「没关系,我可以每日为你熬制药膳。」
我抬起头,望向一帘之隔的婚床。
自嘲般笑了,
连他今日大婚,这药膳也都是我亲手配置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眼眶有些微热,我不甘心地甩开桃夭,闯了进去。
大声道:
「世子,可否需要我把药膳端来。」
突然,
女声哑然,停住了。
林沐瑶怒气冲冲把我赶出了房。
跪在这大雪纷飞的院子里,我嗤笑出声,
原来,
真爱的标准是,萧世子静静侧躺在床上看自家夫人表演啊!
我隔着房门迎上林沐瑶痛恨的目光,
乖巧地低下头,
寒风灌入房内,又飘了出来,
我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香味。
3
寅时,
林府下人早早开始准备及笄宴。
门内是早早到来的林家主母。
门外是跪了一夜,腿已无知觉的我。
脸上的红肿早已消退,依旧残留着火辣辣的疼。
我倔强地闭着眼,微微颤抖。
浑身早已汗湿。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却浮现林沐瑶鞋上的装饰。
那鞋上的装饰是我母亲精心准备的嫁妆。
曾经,
在我的婚礼上,
母亲亲手把它带在我的头上。
她说:「我的女儿,只有这世上最好的珍珠才配得上。」
可现在却被人穿在脚底。
耳畔传来各家小姐议论纷纷的声音。
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篡紧,不堪的眼泪缓缓落下。
「我也不想罚的,但嬷嬷说,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
「我这不得已,便让她跪一跪。」
拿我的身世去映衬着她林沐瑶的良善。
这才是她一贯的做法。
她们围着我,对我冷嘲热讽,低垂着头,置之不理。
我强压内心的委屈,只当她们说陌生人。
可这群人像天上的麻雀一般。
叽叽喳喳的恼人的不行。
我恨,边关战败后,皇上不问缘由降罪,全家只剩我和娘亲。
我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在林家苟且偷生。
「你瞧她,像不像个落水的母鸡。」不知是谁冷嘲一声。
众人皆大笑起来。
我来不及委屈愤怒,抬起头的一瞬间,不由愣了愣。
「哪有鸡?」清泠的男声从院外传来。
来人身着一袭红色,从院外跑来,俊俏的脸上挂着夺目耀眼的笑,好似那天边的太阳。
他微睁的眸子目光清澈,透露出一丝傻气。
有些难堪,我低垂着头,恨不得把它埋进地里。
热的似火烧的身子感到一阵凉爽。
身旁传来阵阵凉风。
沈逸安那傻子居然用他宽大的衣袖给我扇风。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姐姐,我就说我有用吧,你看是不是不抖不出汗了。」
我盯着他如玉般的脸庞,撇过头反驳。
「没有。」
风停了,他猛的拉扯我的手臂。
我被拽的差点扑倒在地上。
周围人都看我。
我不由甩开他的手,又端端正正跪在原地,冷言:
「我不热,不用你管!」
他瘪了瘪嘴,微微呆住了。
我不自觉然的移开眼神,心头有些懊恼。
却见他转身像一阵风一样跑开。
我苦笑一声,喉头间微微哽噎。
连傻子都被你气跑了。
关艳茹,你可真是落魄到极点。
嬷嬷说了,罚我跪到及笄礼结束。
忽的,沈逸安再次从院外跑回来。
我诧异一瞪,
他居然用他那名贵不已的红衣给我兜了一捧的冰块。
「看!有了这些冰块,姐姐就不会热了。」他像献宝似得把衣兜子打开,骄傲的说道。
三伏天炎热无比,
哪怕是包裹着,路上冰块依旧融化许多。
沈逸安衣服下摆都湿透了。
他开朗的伸手把冰块塞我怀里,
不自然的撇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是有点用的是吧。」
我看着手中的冰块,眼眶微微发热。
4
「既如此,艳茹你带太子去客房换下衣衫。」
我应声退下。
强撑着站起来,踉跄着双腿僵硬地走了出去。
我低着头,躲过沈逸安的手,领着他去前院的客房。
当初,父兄犯下大错,战死沙场,我和母亲被下狱。
我日夜期盼着萧景朝来,来的却是沈逸安。
他用那双无辜的眸子告诉我,
我被皇上贬为罪奴。
萧景朝也把我休弃,我成了弃妇。
我不敢置信,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打下大牢时,我没哭。
被狱卒刁难只有搜饭吃时,我没哭。
此刻我的眼泪却有些憋不住了。
我怨恨,萧景朝为人夫君,却承担不起一点责任。
我害怕,身为将军府家的大小姐,贬为罪奴我该怎么活。
母亲轻叹一声,轻柔的抱住了我:
「想哭便哭出来吧!」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她擦了擦我眼角的泪水递给我狱卒送的搜饭。
示意我吃下去。
我看了她一眼,吃了起来。
喉咙里想堵住一样,根本吃不下。
我却强硬的塞了下去。
红着眼眶,我知道,此后,除了母亲我身旁再无一人可以帮我。
若要为父亲平冤,就得靠自己。
忍。
自那以后,
林太傅府里的嫡小姐身旁,多了一个罪奴。
那罪奴带着一个满身缠病的母亲,
不仅没月银,
还日日倒欠府里的银子。
5
沈逸安是我见过的最纯澈的男人。
虽是太子,但心性与小儿无异。
我们俩被关在客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他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满脸潮红。
醒来时,
我只看到林沐瑶一人。
站在床前,呆愣地发出了短暂的惊叫声。
「贱婢!」
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
我无力解释。
大概在众人眼里。
我是个不知廉耻,在自家小姐及笄礼上勾引客人的贱货吧。
我被丫鬟拉扯着跪到大堂里。
外衣早已不见,身上只着中衣,拉扯间也散乱开。
「真是好大一张床!」林沐瑶靠在嬷嬷身上,委屈地哭了。
林母气地抓起茶杯往我头上砸去。
顿时,头破血流。
可我却一丁点痛意都没有。
「来人,给我打死,打死!」林母颤抖着手,下令道。
要不就这样吧。
我无力反抗。
被压在地上,脸朝着林沐瑶望去。
瞪着堂上众人。
可我不甘心,
我没做过的事,死也不认。
他们却从我的荷包里翻出了催情药。
我看着那荷包,有些眼熟。
「老实认错,还能饶过你。」
林沐瑶凑在我耳边说道:
「想想你母亲,如今命悬一线,看你如何抉择了。」
我有些茫然。
坚挺了许久的背脊,终是压弯了腰。
母亲昨日还说,
待弟弟出世,便想法子去边关。
把爹爹兄长接回家。
那时,我以为是希望的开始,
可现实给了我一击。
我用力捏紧拳头,忍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出。
我强撑着身子,利索的爬到林沐瑶面前。
「求你,救救我母亲。」
我哭着抓住她的裙摆。
涕泪肆流。
我想,
这不就是她们想要看到的吗?
看到我像狗一样的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我红着眼眶看着堂上众人,
可最终得到的是,
「许是羞愧,许是愧疚。」
「你母亲没熬住,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同去了。」
6
那个荷包,
是我嫁给萧景朝时,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我这人念旧且长情,所有的荷包样子都一样。
只有他的荷包,
我细心雕琢,在角落里悄悄绣了朵红梅,不注意根本分辨不出。
曾以为,我会在迈入老年时,
靠着他,缓缓道出这荷包的与众不同。
却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我勾引下药的证据。
我看着他,痴痴地笑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从未看过我,好似我是那陌生人。
真是失忆失的彻底。
眼里只剩下林沐瑶。
刚成亲时,他也是用他那深情的眸子,时刻不离地望着我。
可我成过亲,
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可我却冷地发抖。
蒙的晕头转向的脑袋也逐渐清醒了。
我用力挣开被抓的双手,
死死地瞪着萧景朝和林沐瑶。
他们可能想不到,
傻子未经人事,中药了也不懂。
我强撑起摇摇晃晃的身子。
站起来。
「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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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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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鼓楼飞檐上的风铃,总在乳雾浸漫中,将声音辗转得异常沉郁,如一曲寂寞的离歌.晓镜前,飞鸾为我画眉,春葱素白,微微抖动.她叹,似水,可怜了你这玉雕般的眉眼.
我扬头,樱唇绽破一抹笑,眼波莹润,不做言语.
十九年云烟陡转,我的心,已如相国府邸的镜湖,任是暗涌动荡,也不动湖面风雨.四年前镜湖畔安之卿遗言断肠,如一道明媚的伤,殷红狰狞,醒在我睡梦中.
我问飞鸾,姐姐她,最近可好?
飞鸾摇头,似水,若冰的刚烈性子,怎么能好?
我暗自心酸,就在四年前,京畿皇都,有谁不知秦若冰?当朝国相掌上明珠,浅笑倾城,回眸媚生,素筝一曲,指间生暖,惹得多少王公贵族心动凡尘.
如果,如果没有安之卿,此时姐姐该是别家新妇,画楼西畔刺双蝶,桂堂东阁描鸳鸯,两情缱绻,怎会今天这般凄凉?
这时,哀怨的女声飘渺起,音若游丝的昆曲<<惊梦>>刺穿我的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我推开窗,戏台上,姐姐一身素白,眉眼有情,台步摇曳,水袖冶荡,扮着杜丽娘.四年时光,她都恍在梦中,不肯相信,云鼓楼的戏台上,这是一场永远没有对手的戏!
阳光涨满雕花窗格,在我脸上撒下光影,明明暗暗,泪水一般.
云鼓楼,相国府的戏楼.
似水,相国府的秦似水.
只是,有过秦若冰这般明艳婉转的佳人,秦似水,永远是相国府浅色的影,黯淡的魂.

若冰永远不懂似水的羡.
我把这话说给她.
她收起水袖,一脸淡漠,惨白的戏服如施咒的往事,紧紧迷住她的心窍.她冷眼盯着我,转身躲在飞鸾身后,凄惨的笑,飞鸾,似水她想害死我.
我看着她眼眸,冷淡的,厌世的,如同四年前镜湖畔,她刺穿我背影的眼神,那时,安之卿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做不了任何辩白.
云鼓楼明净的秋空下,我紧紧咬住下唇,看着她迷乱的发遮住凄艳的脸.在她黑若点漆的眼眸中,蔓延着一种血红的情绪,如同母亲让我给她带来的新婚喜服一般鲜艳狰狞.
飞鸾看了我一眼,叹气.小心翼翼扶她离开.
紫藤花盘满秋千架,花香淡淡,因风化蝶,舞满我水绿衣袖,烫花襟怀.我怀抱着若冰的喜服,激剧跳荡的红,如同萎败的花骸.记不清哪个明媚的夏日,若冰曾将雏菊别上我的发,巧笑嫣然,似水,你出阁时,我会一针一线为你缝制喜服,然后亲自给你穿上.
那时,黄花满头,豆蔻年华的若冰满眼温柔的笑.
如今,却是我一针一线为若冰缝好喜服.我看不到一个幸福的待嫁女,却看到她怨毒日深.
仰望,天色蔚蓝.空中,仍飘荡着幼时我同若冰银铃般的笑,缭绕秋千架.
秋千上,若冰高高荡起,流云衣带摇摆.我傻傻的看,心暖暖的喊,姐,你像小仙子哦.她跳下秋千,拉我到花架下,笨蛋似水,难道你自己不像吗?
我嘟嘴,摇头.丫头仆妇,人人只夸赞若冰,就连温柔的母亲也不曾对我说美丽二字.
若冰眉心微皱,梅花胎记合拢成含苞骨朵.她轻轻绾起我乌黑的发,偷偷耳语,似水,相信姐姐,你是小仙子!
我破涕为笑,若冰也笑,眉心的梅花胎记凛冽绽放.
那年,我五岁.开始相信,自己也可以同她一样美丽.那一刻,若冰眉心的梅花是我眼中最美的痕!
从此,我疯狂在眉心画璀璨的梅,我以为有这印痕,我便同若冰一样美.只是,四年前镜湖畔,安之卿被家丁坠下湖,我便再也不做这枉自幻想.

傍晚,飞鸾找到我.我仍在秋千架下.
她身后,是一张俊朗非凡的脸,眉心纠结,轮廓清晰,纠缠在我每日每夜的梦里.他唤我,声音低沉,小姐.
我的脸红晕升腾,绽开在他漆黑的眼中,如一朵沉醉的芙蓉.
飞鸾说,小姐,我先回.然后对韩凭一笑.隐去.
韩凭,我轻唤,姐姐她······
他叹,大小姐每天都唱到三更······
我的心陡然酸疼.安之卿是她心口荼毒的伤,四年来,尖锐的回忆的针,日日夜夜反复煎熬在她的伤口.爱不停,恨也不停.她总幻想,自己是杜丽娘,幻想某天,安之卿会突然到来,如柳梦梅一样,告诉她,四年前,镜湖前他与秦似水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就这样,倾国倾城的若冰疯了,唯独见到我时,她才正常,正常的恨!
晚露生满蔓草,月光下,韩凭的身影愈显瘦削,他就在我身边.在这月光柔和的夜,他的呼吸声都触手可及,我却只能傻傻痴想.
他是云鼓楼的昆曲小生,来此三年有余,戏班一批批换,他却留了下来.
三年前,一个阳光满地的午后,他踩着阳光,走来.就在桂花树下,班驳光影中,我看到他,看到他眼中诧异的光.
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三年,他不曾离开云鼓楼,是因为秦似水.可一个宦门千金,如何去爱,一个伶人?
我呆呆望着他,四年前,姐姐爱上安之卿,是不是也这般痛苦无望?甜蜜哀伤?
我眼圈慢慢的红.月光下,他怔怔看着我,喉咙轻轻抖动,轻轻抬手,就在触及我容颜那一刻,缩回.
我的泪滚了下来.
他装作没看见,痛苦低目,作揖告别.
我流着泪,眼睁睁,看他走.
回头,姐姐如鬼魅一般站在我身后,面容惨白,笑容鲜艳,似水,你会和我一样的!千百年月光流转的夜,并不适合那些抵死缠绵的情爱发生,如果发生了,悲剧也不远了,就如,秦若冰爱上安之卿.

云鼓楼的夜,坟墓般冰冷,三层单衾,寒气依然游走,慢慢侵入,直至冰冷了我整个梦境······
镜湖前水波动荡,我对着湖面,偷偷在眉心画梅花.记得第一次画梅花被母亲发现,素日温和的她竟动了怒,将我禁闭在暗房三天三夜,每天夜里,若冰都会躲开侍女,偷偷在门外安慰哭泣的我,待夜深人寂静,我停止了哭时,她也在门外困顿的睡去.所以,多年来,只在无人时,我才偷偷的画,一笔笔如含羞少女的梦.
这时,我却看到安之卿,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他看到我,眼睛火般燃烧,拼力挣脱家丁,爬到我身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喉咙抖动不清.家丁把他拉开,他死命拉住我,大喊,来生再续缘······话未说完,脑袋被家丁重重击破,血流一地.我看着满地的血,如同看着姐姐的尸骨一般扑地恸哭.
没人留意,此时若冰正奔来,罗袜香尘凝滞在安之卿最后的话里,雕塑一般,冰在镜湖畔.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她枯等一夜,都不见安之卿来,如约好那样,私奔天涯.
我不敢回眸,我深知,此时她目光是怎样冰冷,绝望.箭一般穿透我的心脏,我的梦境······
我从惶恐中醒来,飞鸾急忙捧灯,小姐,怎么了?
我摇头.飞鸾叹,小姐,你还是早回老夫人那里吧.
是啊.还是回老巫婆那里吧.姐姐一身素白飘来,眼角含笑,阴暗的影跳脱在她睫毛上,她伏在我耳边,诅咒一般,回去吧!说不定安郎的魂在镜湖找你呢.说完,凄厉的笑.
当她的目光停留在我枕前的喜服上时,眼中突然生了泪光.她痴痴一笑,纤细的手指划过冰冷的刺绣,划向我的脸,她说,似水,似水梦呓一般,然后又是疯一样的笑,你为什么这样辜负我啊?我知道,她定是想起,那些青葱年岁,黄花满头的明媚夏季,我们曾是多么亲密的姐妹,她说,她要在我出阁时,一针一线在喜服上为我绣一个明媚的未来.
我看她抱着大红的喜服离开,夜色苍茫.

若冰的大婚日渐迫近,相国府上下一派喜庆.惟一冷清的,是这寂寞的云鼓楼和若冰冰雪一般的表情.
三日小住,我离开云鼓楼.
韩凭一直沉默.我默默记忆着他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我知道,将来无数日子,我只有着残存的忆,碎裂的心,可相依为命.
姐姐依旧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那些梦断的销魂旧事.爱情,不是幸,便成伤,红尘男女,谁也逃不了.
她的曲调越加的哀,就在我转身那刻,韩凭突然捉住我的手,似水,似水,他低低的唤,眼中泪痕分明.原来,痛苦面前,男人也无法不受伤.泪水弥散的视线中,是姐姐冷冷的笑,我闭上眼,或许她说的对,我和她一样,在劫难逃!
这四年,支撑她活下来的力量,恐怕是对我的恨吧.她拼尽力气生存,恐怕就是为了看到,某一天,我也如她一样,对着死无葬身之地的爱情,万念俱灰!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想给我一种痛,生不如死!
因为,四年前,我给了她这样的苦,苦不堪言!
我留了下来,孤注一掷!
因为韩凭,我宁愿万劫不复,哪怕他只是个卑微的戏子.

韩凭眼中,总饱含一种苦,欲言又止.尽管他总微笑.
我们对望着.
云鼓楼的飞檐下,风铃几乎静止,我想起安之卿.曾经,他也常常同姐姐这样对望吧,就这样望着望着,便奢望起来,想要,天长地久.如果,四年前,天空不那么蓝,姐姐也不会去荡秋千;如果不是秋千高高荡起,姐姐也不会看到高墙外那个俊书生.墙里佳人巧笑,墙外书生断肠,所以古来有之的爱慕在他们身上发生,电石火花.
其实,韩凭,你不需要说.你的苦,我如何不知?
我问飞鸾,你还记得,五岁时,我第一次央你给我画梅花吗?
飞鸾点头.我说,那天我在云鼓楼救了一个少年,他因为偷班头的钱埋葬去世的母亲,要被剁去双手······
飞鸾埋怨,似水,你从五岁就一直叨念这事了.
我笑,笑容里,是哪个少年感激的眼眸,他一直盯着我眉心灼灼的梅花······

夜里,梦境幽幽,我梦见姐姐.我在她怀里撒娇,她说,来,似水,我帮你画梅花.当梅花绽放在我眉心时,她却消失了.
我哭喊着,寻找着,却见到韩凭,他拉住我,声音痛苦嘶哑,若冰,若冰,我演不好这场戏,我不喜欢似水,我只喜欢你,你知道的.十四年前云鼓楼,你救了我,我就决定用命来报答你.说着,疯一样抚摸着我眉心的梅花.当颜色消失在他冰冷的指端时,他呆了,似水?!
似水,韩凭温柔的唤,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刚才从外面经过,听你哭,似水,你没事吧?
我虚弱的笑,他眼中无限的柔情,该是望向若冰的吧.秦似水与秦若冰,孪生姊妹.只不过,若冰比似水眉心多了一枚梅花.故事到现在,我还能交代什么?
四年前镜湖畔的安之卿?还是十四年前云鼓楼的韩凭?
四年前,我在镜湖前错画梅花记,安之卿错认我为若冰,遗言----来生再续缘!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姐姐面对着情人和自己妹妹的残酷"背叛",却不能转身!不能告诉她!她是我孪生的姐姐,我了解,面对着惨死的安之卿,她一定不会再活!因为,世上总有一种女子,爱比命重!
因为恨,她活下来,这,足够.
而韩凭,他只看到殷红的梅花记,便为她赴汤蹈火!只是,韩凭,十四年前,那个救你的姑娘,是我!你可知道?
我安心受骗,只是因为,我爱你.

离开云鼓楼时,若冰嘴角含着一抹笑,似水,你会痛苦到万劫不复的!我回首,看看一旁欲言又止的韩凭,墨色长衫,风中翻展.于天下人,他不过一个戏子.与我,他却是关乎我所有欢喜悲伤的男子.
相国府外,鞭炮锣鼓连天.若冰的大婚终是到来.
相国府内,我的父母愁眉百结.
云鼓楼一派冷清,人影杳渺.不见了秦若冰.亦不见了韩凭.只有我缝制的大红喜服,针脚细密,交颈鸳鸯,冰冷的褪萎在戏台上.红色的嫁衣中,我温柔的笑.母亲含泪,可怜了我的儿.
一个可怜的俗套,终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亲手缝制的喜服束缚住了我的身体,也束缚住了我的思念.
从不奇怪,为何姐姐在为安之卿疯癫四年后,却一口应允了恭王府的求亲.原来就为一个结局,大婚到来时她的出逃!
剩下的我,为了相国府,不得不含泪出嫁!
从今天起,花轿将我抬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因为,无人知道,相国府还有个二小姐,名似水.
父母将我深藏,不允许我知道自己的美丽,只因,出生时便注定,我的身体是一朵永远无法绽开的花!
从出生开始,一切已注定.
我永远是个与恩宠无关的女子.
所以,恭王府中,我是惟一一个从花烛夜便失去宠爱的女子.万劫不复的冷落中,我有足够的时间,描辞鸳鸯.只是,那些鸳鸯未老皆已白头.我也会用一生时间傻想,这些刺绣总有一天,回辗转到韩凭手上,见到这些白头鸳鸯,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相过府中,曾经有过一个浅色的影,黯淡的魂,名似水?
刺绣的鸳鸯,每一针每一线,都会诉说----我不告诉他真相,安心受骗,只是因为,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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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2-01 15:36:30  更:2024-02-01 15:3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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