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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女性如何在古代成就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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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听故事求求了!!!
我是九华公主的伴读,来日可入宫为女官。
可骠骑将军在接风宴上求陛下将我赏给他。
大婚之夜,他冷声道:「那日原是酒后胡言,只怪你挡了我妹妹的路,可圣命难违,这场戏唱罢便各归其位。」
我问他:「将军视我为物件儿,几句话便断我女官之路,何谈归位?」
他漠然道:「那是你的命,怨不得我。」
可我偏不想认命。
1
骠骑将军钟令安大胜西南蛮邦,陛下于青云台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我随着九华公主前往宴间贺将军大胜归来。
酒过三巡,将军已醉。
陛下问他:「卿此战功勋卓著,解朕多年忧患,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见那骠骑将军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手指着我,漫不经心道:「臣想讨要一个女子,求陛下将她赏给我。」
他的眼神透着戏谑,口口声声说得是「讨要」和「赏」,而非其它。
我在他的眼底,仿若一个物件儿。
古来能臣干将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讨要几个美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还会被传为佳话。
可惜,从来没有人问过女子是否愿意,世人眼中,女子只是盛世点缀。
他的好妹妹钟令嘉正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场荒唐闹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想看我如何应对。
可是,何曾有人在意过蝼蚁发出的声音呢?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钟令安的手指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父皇,不可,沈净徽是我的伴读,儿臣离不开她。」
九华公主刚一出声,便被帝王抬手拦下,笑道:「钟将军功在社稷,这小小心愿,朕岂有不应之理。至于伴读之事,再寻朝中贵女顶上便是。」
只这短短几句话,我的命运便被这样轻飘飘地决定了。
我看向了钟令嘉眼底跃起的光芒,她想要公主伴读这个位置。
九华公主的伴读,历经层层考较,由当世大儒亲自出题,历经数关,有能者居之。
当日世家千金和朝中贵女参加者众,最后是我拔得头筹。
钟令嘉刚好排在第二名。
彼时落败,她心有不甘。
这数年来隐忍不言,我以为她放下了,没想到竟是等着她的兄长大胜归来为她撑腰。
谁料,他只言片语,便将我多年努力,尽数湮灭。
我在寒夜灯下苦读经年,一路过关斩将,历经考较,拔得头筹,才走到九华公主的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伴读,期待博得锦绣前程,来日可为宫中女官,为我和母亲挣一条出路来。
可他,何其残忍,将我的希望彻底碾碎。
夜间,公主来到偏殿,看到我在收拾东西。
她的眼底泛过怅然,只低声道:「本宫这同光殿,出去了可就再难进来了。」
「公主怜我不易,我都懂得。」我宽慰着她。
她牵着我的手,走向楼阁高处,语气中透着悲戚:「净徽,世人总以为公主尊贵荣耀,世间诸事皆可轻而易举办到,实际上徒担了虚名。今日事,不仅是你的无奈,也是我的无奈……」
我无法违逆皇命,她亦不能。
2
赐婚的圣旨降下了。
听说那骠骑将军从宫宴回去后大醉三日,就连中官前去宣旨,他都未曾醒来。
我离开内宫的那日,正是钟令嘉入宫的日子,她身后的婢女们手捧着各类书籍和笔墨纸砚,排场甚大。
她本就是那场考试的第二名,又是功臣亲妹,自然有人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她顶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了九华公主的新任伴读。
从宫门口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抬眸浅笑道:「不是你的位置,你终是守不住的。」
我看着她眼底的风光得意,回想到了我入宫的那一天,那时的我,也是春风得意的吧,我以为命运馈赠,我终可以摆脱在沈家的日子,我的母亲也能以我为荣了,我的祖母也不能再为难她了。
兜兜转转,竟是一场空。
钟令嘉离开的时候,嗤笑道:「我的未来嫂嫂,你不要以为日后就能耍起将军夫人的威风了,沉月巷有一女子才是我兄长的心头挚爱,兄长为了她顶撞父母,情愿终身不娶。他讨要你,本来也只是想让你做个暖床丫头罢了,谁料陛下竟听了公主之言,亲自赐婚,让你捡了个便宜。」
话音落,她悠然离去,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我恍然明白公主那夜所言,她说她已经尽力为我争取了。
她为我争取了名分。
她知道名分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的生母本是原配,陪着君王征战天下,最后却因家世而退居妃位。
九华公主明明是嫡长女,却有名分之差。
我回到了沈家。
母亲忧容满面,问我骠骑将军为人如何?性格如何?待我如何?
一连串的追问,已然泄露了她的心绪。
她或许更想问我愿不愿意,可是愿与不愿,这件事都不容更改,问了只能徒增忧愁。
父亲甚是平静,他漠然道:「女子读书,本就不是正途,去宫中伴读,平白耽搁两年,如今既有骠骑将军看上你,也是你命好,蒙圣上赐婚,更是你和沈家的荣耀,日后把你那些书本子都收起来,安心绣嫁衣准备大婚吧。」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拔得头筹,成为公主伴读,并不如这门婚事让他感到荣耀。
不过一门亲事,便能攀附上如今炙手可热的功臣,他是满意的。
我五岁启蒙,七岁学诗,十二岁时便在京中小有才名,擅音律、书法、弈棋。
十五岁那年,我在朝阳台上,与北越使节手谈数局,不落下风。
可是回到家中,他并没有称赞我,反而怪我风头太盛、锋芒毕露,没有女子温顺之德,为此罚我抄写女诫十遍。
转头,他却望着平庸的庶弟细心教导,满怀期待。可是他讲了许多遍,庶弟也记不住、背不下。
我八岁时便能倒背如流的文章,他十二岁时还识不全。
明眼人都知他并非读书的料,可父亲还要用尽心力。
沈家祖上也曾是簪缨世家、门庭赫奕,可是历经前代战乱,世家迁徙,人丁凋零,如今已呈衰败之象。
所以,他不愿相信,不信膝下这唯一的儿子,是个庸才。
看向我和母亲时,他的目光总是怨怼的。
只因母亲怀我的时候,有位路过的高僧批命,说此胎不凡,可兴家门。
祖父与父亲便寄予厚望,期待是一个能振兴家族的栋梁之才。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我是个女儿身。
父亲气得抛下我母亲,跑出门与人连喝了多日的酒,说那日的和尚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从那以后,纳了数位姨娘入府。
3
钟令安大醉期间,沉月巷那位姑娘找上了门,带着她的儿子。
原来,钟令嘉那日并没有说完。
不只是一个挚爱的姑娘,还有一个儿子。
他在沉月巷有一个家。
这个叫宋晚音的女子,是他的外室。
他们一起在边关生活了数年,以夫妻的名义。
她是一个牧羊女,更是昔日流放到西南边地的罪人后代。
钟家二老并不接受宋晚音入门。
宋晚音带着儿子跪倒在府门前,不发一语,任由来往行人议论纷纷。
我命仆人将她们迎了进来。
可是进来后,她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我,眼底露出鄙夷,全然不复方才在门口时低眉顺眼的姿态。
「我原以为他真的会为了我此生不娶,没想到皆是虚言,沈姑娘,当真是好手段……」
她竟觉得是我勾引了钟令安,让他主动求娶。
「宋姑娘,我与他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我不在意他的情意与真心,更不会视你为敌,你尽可放心。」
我话已至此,她才漫不经心道:「与我为敌,你不配。」
说完,便带着孩子转身离去。
可次日,钟令安酒醒之后便怒气冲冲地杀上了门。
他一脚踹开小厮,对着我怒声道:「是你逼走了晚音,她们孤儿寡母,你何以如此恶毒?」
看着我此刻的茫然,他对着我父亲道:「这就是沈家的好家教,还未过门,便善妒至此,不能容人,来日只怕要掀了我的将军府,真是教女无方。」
他撂下一言,转身离去。
可这一句话,便为我招来了祸端。
教女无方,这四个字命中了父亲所有的忌讳,重到让他怒不可遏。
他教养女儿,从来是以贞静柔顺为要,容不得离经叛道之人。
他取出戒尺,在我掌心重重罚下。
每打一下,便问我知错了没有。
可我不知,错在哪里?
明明这桩婚事非我所求,明明我处处忍让,为什么到最后受尽责难的是我?
只因我的身后毫无倚仗吗?
九华公主曾对我说这世上能让人快速低头的并不是道理,而是权力。
即便我光明磊落,也未必能得一个公道,即便我占尽道理,也未必有人愿意听。
可权力在手,便能让四座俯首。
这一刻,我明白了她彼时的深意。
4
钟令安星夜出城,往边关的方向赶去。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
人人都说他爱那个外室爱得如痴如狂,不惜纵马千里,前去挽留。
亦有人说是我逼走了她,免得来日成为心腹大患。
她那日说我不配成为她的敌人。
确实,这样的以退为进、算计男人心的招数,我学不会,更不会去学。
钟令安此刻去追她,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还未成婚,我便已经成了满京的笑柄。
母亲担忧道:「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看着掌心的伤,嗤笑道:「若后宅无生路,那便换一条路。」
钟令安在兰城找到了她们母子二人,更命亲甲卫队将兰城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让她无路可逃。
就连兰城城主都被惊动了。
街上众人亲眼见他将宋晚音拥入怀中,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宋晚音婉转低泣,捶打着他。
铁骨铮然的少年将军竟在这一刻哑然失笑,毫无恼怒,只小心翼翼地赔罪。
消息传回的时候,我正在练着书法。
茶楼说书人都为这一段感天动地、跨越门第之见的爱情潸然泪下。
他们情比金坚,摒弃世俗之见。
可我,恰成这段爱情中面目可憎的第三人。
她们说我工于心计,攀附功臣,求得陛下赐婚,更赶走外室,企图独霸未来夫君。
不知不觉中,我已是个十恶不赦的心机深重之人。
钟令安他们在兰城逗留了一个多月,宋晚音不愿意跟他回来。
他用了一个月时间,为她重塑一个美梦,就像当初在边关时那样过着寻常夫妻的日子。
她陪着他纵马旷野,他为她对镜梳妆。
没有世俗门第,也没有正室主母。
这些事,全都是钟令嘉告诉我的。
她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未来夫君的爱,一辈子都要看着夫君和挚爱恩爱情浓、如胶似漆。
这对于旁人来说,的确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可世间最要紧的事,也并一定是和男人两心相知。
钟令安哄好了宋晚音,带着她们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深居简出。
他已经忘了婚期将近了。
大婚之夜,他先来了我这里,冷声道:「接风宴上,是我酒后胡言,才有了这一桩荒唐婚事,可圣命已下,我断不能让钟家担负抗旨之罪,所以这桩婚必须成。可我也要告诫你,我心之所爱,唯晚音一人,绝不可能对你有半分情意。若你识相,这场戏作上一年半载便可落幕,我会给你和离书,我们各归其位。」
酒后胡言?短短四个字便毁我前程,断我前路,为他的妹妹让出位置,可真是轻描淡写啊。
「将军求一个赏,我便如一个物件儿一样被赐下,你一句话便断了我的女官之路,谈何归位?」
我声声逼问,他视线回避。
半晌后,他蹙眉道:「这是你的命,怨不得我,只怪你挡了令嘉的路。」
就因为她的妹妹抱怨几句,他便肆无忌惮的毁了我的前程,来为他的妹妹铺路,这便是大丈夫所为吗?
他拂袖而去。
他以为我会逆来顺受,却不想我在数日之后,拦下了九华公主的马车。
5
大婚后的第二日,阖府上下都知道钟令安在大婚之夜弃我而去。
那些下人们投过来的目光各异。
有人看笑话,有人目露同情。
可她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新进门的少夫人不得宠。
都是后宅里讨生活的人,她们自然知晓这日后的路有多难走。
钟家的老夫人一大清早便差遣丫鬟前来唤我,说是新妇入门第一日,该去聆听公婆教诲。
这本该夫妇二人同去请安的场面,只剩我独自面对了。
天还未亮,钟家老夫人就已经端坐正厅了,面容冷肃。
我向她奉茶,她任由我端着那滚烫的茶水站着,却迟迟不肯接过。
「我们钟家以军功传家,戎马疆场,皆是马背上搏出来的功名,向来不喜酸腐文人那一套,听闻你旧时在家中就爱捧着些陈词滥调的书本子看,既然嫁进了钟家,便要学着守钟家的规矩,日后也不要再掉书袋了,我听着头疼。进门了便学着打理后宅庶务,侍奉夫君,以夫为天,切莫再行从前那一套……」
她耳提面命,说了许久,大概也是真的口渴了,这才接过了茶盏。
我沉默不语。
从正厅出来后,我心中辗转反复,这小小院墙,圈禁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我不知那位钟家老夫人年轻时是何等模样,可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被支配的提线木偶,只会重复着以夫为天这样的话。
我返回主院的时候,看见我带来的书册被人扔了出去。
我出声喝止,那些丫鬟却有恃无恐地说着:「少夫人见谅,这是老夫人的命令。」
「东西放下,老夫人那里我自有交代。」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悦,那些人才缓缓退下。
晌午时分,钟令安回来了,还带着宋晚音和她的孩子。
只见他朝着老夫人面前一跪,笃声道:「您当日说正室未进门,妾室不可入门,现在儿子已成婚,您可以接纳晚音了吧,钟家子孙不可流落在外啊。」
钟老夫人真正介意的是宋晚音的出身,她是朝廷流放西南边地的罪人的后代,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可能会碍了他的前程。说什么正室未进门,妾室不可先进门,不过是在他面前的推脱之词罢了。
宋晚音的眸光看向了我,走近前跪在我的面前,婉声道:「妾只求一隅安身,绝不会与主母争抢什么,定会安分守己,尽心侍奉将军与夫人。」
瞧见宋晚音在我面前做小伏低、极尽卑微,钟令安的脸上闪过几分怜惜与心疼。
钟老夫人趁势道:「你已娶妻,我也老了,这些事我也不想管了,只要主母点头,便可允其入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将我盯出一个窟窿来。
钟令安将我视作迎宋晚音入门的垫脚石,钟老夫人却将我推出来当挡箭牌。
她笃定了昨晚钟令安拂袖而去,未曾留宿,已是让我折尽了颜面,今日又公然带外室入门,我定不会应下这屈辱的要求。我若公然拒之,钟令安只会厌恶怪罪我,将怒气尽数投射在我的身上,而她既达到目的,又完美隐身。
只见我抬手扶起了宋晚音,轻声道:「宋姑娘为钟家诞育子嗣有功,自当入府侍奉,将军早些接她们入府,一家团圆,老夫人也可含饴弄孙,共享天伦。」
我话音落下,众人皆愣在原地。
老夫人隐有怒火,却无法发作。
宋晚音难掩惊诧,甚是意外,唯有钟令安喜不自胜。
6
我的回门之日,恰是钟令安去沉月巷收拾东西接宋晚音母子入府的日子。
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下去了。
我在回府的路上,丫鬟彩玉满脸不忿,她难以接受婚后的我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突然间,车辙发出声响,马车坏在了半路上。
车夫正不知所措时,我主动出声道:「你回去找人来处理一下,此处距离沈家不远,我走回去便可。」
一开始他本来有所犹豫,直到我说道:「将军不会怪你的。」
他似乎想到了我在钟家的处境,上上下下无一人将我视为真正的少夫人,更不得欢心,这般想来,他便也没了什么顾忌。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我已坐上了另一辆马车,朝着京郊禅心寺而去。
钟家的马车,本就是我刻意弄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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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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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双巧手,在刺绣上颇有天赋。
自信可以复原出各种早已失传的绣法、绣样。
可爹娘不愿送我去学艺。
却将我卖给同村的酒鬼当童养媳。
「手是绣娘立身的根本,没了这双巧手,我看你还怎么刺绣!」
为了防止我逃跑,婆母咬断了我的手筋,打瘸了我的腿。
活活痛死后,我又重生了。
这一次,我直接放了一把火,一瘸一拐地向南走。
往白水镇去。
听说那里有个绣楼正在招生,只收女学徒呢……
1.
脑子清醒的那一刻,巨痛从脚踝传遍全身,我痛苦的嘶吼出声。
砰——
还没缓过劲来,又挨了一拳,我顿时头晕眼花。
我拼命抬头,看到了张大牛那张恶心的脸,他呼出的隔夜酒气夹杂着臭味喷在我的脸上,我恶心的想吐出来。
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
我眯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婆婆刘翠花一口使劲咬在我的脚踝上,面目狰狞,恨不得吸我血啖我肉。
环顾一圈,我的脑海里涌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不是……重生了!
既然老天爷给了我机会,这次我一定会打破这个命运。
也幸好我的手还没受伤。
周身的疼痛已然不算什么,我畅快的仰天大笑。
张大牛见状吐了一口口水在我脸上,又动手甩了我两巴掌。
「疯婆子!」
两人又打了我一刻钟,便骂骂咧咧地回房了。
我如死狗一般躺在地板喘着粗气。
鼻腔和嘴里是浓重的血腥味,全身被捶打的痛,脚踝脚筋断裂的痛,冬日寒冷的刺骨之痛,使得我出气少,进气多。
但我不能死!
我的胸口是浓浓的不甘与仇恨。
我咬紧牙关匍匐往柴房而去。
天要黑了,我不能被冻死。
我无比清醒,重来一世,那些茅塞点似乎全部消失。
上一世,我小小年纪已经展露出刺绣天赋,便央求娘送我去学习。
她道我是赔钱货,不仅没让我去,还转眼为了一点钱把我卖给别人当童养媳。
我闹了几日都没用,有一身蛮力的婆母把我拽了回去。
婆母因为我拒绝婚事让她丢脸,整日里磋磨我。
张大牛酗酒,对我非打即骂。
而我最亲近的爹娘,袖手旁观。
我的胸腔充满了恨意,使得我浑身颤栗。
不,我的爹娘也是刽子手。
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天将亮时,我恢复了一些气力。
我把柴房点了火,悄悄往后山而去。
火势迅猛,张大牛与刘翠花被浓烟呛醒,夺门而出,柴房已经沦陷。
早起的村民赶来救火。
「白绣还在柴房!」
「这火势凶猛,我昨晚瞧见她被张大牛打得半死不活,估计一时想不开,引火自尽了。」
刘翠花捶胸顿足,「造孽啊,人死了就算了,俺的柴房啊……」
我恨恨地咬紧牙关,「怎么没烧死他们。」
在后山杂草丛林掩护之下,我往白水镇而去。
2.
「哪里来的叫花子。」
一旁的人捂住鼻子,纷纷离我三丈远。
没有盘缠,我一路徒步而来,渴时喝溪水,饿了生嚼野菜,身上臭汗味加上尘土,狼狈不堪。
我的腿没有及时治疗,已经有点瘸了。
但是我的胸腔充满了生的希望。
到达白水镇,城南,我敲开了舅舅家的门。
「你是?」
我擦了擦脸上的泥,「舅舅,我是白绣。」
舅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里充满了心疼,他把我迎进门。
我一下子跪在他身前。
「舅舅,我是逃出来的。」
舅舅伸手要把我扶起来,我倔强地跪着。
「舅舅,求你救我!张大牛,刘翠花要打死我,爹娘也不管我……」
我抿着嘴唇,固执地看着舅舅。
他伸出的双手犹豫了几息,一边说「好,你且先起来」,一边扶起我。
他看着我的跛脚,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我把前因后果跟舅舅说了一遍。
「你就住舅舅这里。」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与他人说你是我远房侄女,你以后改名叫陈灵绣。」
我跪下,「谢舅舅,灵绣会报答你的。」
说完我磕了三个响头。
「你打算以后如何?」
我的脑里有一副宏图,然而我现在力量小,只能一步一步来。
「灵绣想学刺绣。」
3.
镇上有个林绣娘开了一家刺绣学堂,招收有天赋的女子。
我在舅舅家里休养了一段时日,便打听着往刺绣学堂去。
「一个跛子也想进入学堂……」
我停下脚步,抿了抿嘴唇,满心不甘,复又往学堂而去。
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学堂今日招生,或富或贫穷的人家都有。
只有我一个人身体有缺。
众人目光落在我身上,打量,疑惑,嘲笑,皆有。
包括林绣娘的目光也落在我的跛脚上,但她神色不变。
「桌前有针线布料,你们先绣一物,考核通过者,明日可来上学。」
我瞬间变了脸色。
幼时我跟着隔壁王大娘学过针线,发现自己刺绣上蛮有天赋的。
王大娘随意指点几下,我便能绣出栩栩如生的花色来。
但是我嫁给张大牛后,整日劳作,这双手不复往日灵巧。
我蹙额,想了想,只能以花样取胜。
我用平针绣了一幅蝴蝶落在秋葵花上的图样,时间仓促,我加快速度,草草完成。
林绣娘一幅幅看过去,一边看一边点评。
我心里惴惴不安。
「这幅秋葵蛱蝶图,色调柔和,颇有田间小趣。」
我松了一口气,却听林绣娘接着道,「但是针法急促,不够细密,想来是时间不够。」
她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我不安地抓紧衣袖。
「陈灵绣是哪位姑娘?」
我挺直背走上前。
「啊,怎么是一个跛子。」
「从来没见过当绣娘的跛子。」
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我更加挺直了背,向林绣娘行了一礼。
「我是。」
林绣娘的目光落在我的脚上,似在思索。
4.
林绣娘眉头轻蹙,「陈灵绣通过了,以后好好学。」
她朝我点头,眼里是鼓励。
我欣喜地同她道谢,一旁恶劣目光都被我抛之脑后。
一场考试,有人通过,自然就有人没通过。
一位眉毛有点短的女子满脸不服气,她指着我,质疑着林绣娘:
「凭什么一个跛子都能通过,而我不行?」
林绣娘眉头紧蹙,她的面上没有一丝情绪变化。
「绣娘凭的是手上功夫,哦……还有脑子。你手艺没人家好,脑子也没人家好,还好意思质问我?」
严厉的话语把在场的人都吓呆了。
那位女子应该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下了脸面,眼睛一红,跑了。
我感激地朝林绣娘行了一礼,她仿若没看到。
「选上的明日来上课,束脩每个月二两。」
这话如当头一棒,我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旁边的大娘跟女儿低声商量,「咋这么贵嘞,桂花,算嘞,这每月二两银子,我们家承担不起。」
两人红着眼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我知道有人会觉得束脩贵。但是刺绣一门,本就是独门针法,其中花样更是各家机密,不外传的。」
「有道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二两,我收的问心无愧。」
林绣娘说得没错,很多技艺都是不外传。
但眼下我真的没有银子,可如何是好?
舅舅虽然收留了我,毕竟也只是卖个豆腐,小本生意,养家糊口。
我咬紧牙关,满心不甘。
待人群散后,我赶忙上前。
「林先生,留步。」
「何事?」
她的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我感觉她是一个严厉的人,一下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着。
「有话直说。」
我斟酌着开口,「先生,我囊中羞涩,这每月二两束脩交不起,可否让我进府做个工抵债?」
「胡闹!」
林绣娘急声呵斥。
「刺绣要求双手灵巧,你做工怎么保持双手的敏感度?」
「我瞧你这双手不适合刺绣,请走吧。」
她的目光落在我粗糙的手上,目光如炬,炙热的我往后一缩,把手藏在身后。
我抿了抿唇,满是不甘。
「先生,命运如此,求先生通融……我也可不学,在一旁做工之时听之一二即可。」
林绣娘的目光落在我的腿上,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我开这学堂,本意是为了在这不公的世道教授女子一些立足之本。罢了,看你也是有故事之人。但我这也不是善堂,你就做些端茶倒水轻松的事情,至于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天赋和本事了。」
她的语气轻柔下来,「双手是绣娘的根本,切记保护好双手。」
我泪眼朦胧,诚心诚意地朝她行了一礼。
在这世道,竟然是陌生人朝我伸出援手。
而上一世,我的爹娘亲手把我推回了火坑。
5.
白天我在林绣娘的学堂端茶倒水,闲时就站在角落里听学。
夜晚分内事做完,我才有空坐下借着月光用陈旧布料练习针法。
我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一点就通。
不过短短几个月,针法一日千里。
我很开心。
这日,几位镇上大户人家的女儿在讨论时兴花色,我借着倒茶水多看了几眼。
以我的经济能力,是接触不到这些的。
「啪」的一声,我的脸上落下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你个瘸子也敢凑这么近?」一个女子长得刻薄,「我观察你很久了,平日里都在偷学。」
一旁的女子接话,「她不就是当初也考核通过的陈灵绣?」
我不敢接话,慌忙弯腰道歉。
我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被赶出去。
这段时间,虽然我干着下人的活,但是我目前为止最快乐的日子了。
几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闹够了?」
林绣娘板着一张脸出现了,大家都怕她。
我不怕,我觉得她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
她看了我一眼,「你跟我来。」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料,正是我前几天的刺绣作品,不知何时丢失了。
「这是你绣的?」
我点点头。
「你果然很有天赋。」她思索了一会儿,「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关门徒弟?」
我惊讶了一下,连忙跪下磕头,「陈灵绣求之不得,多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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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扮男装在军营里当了十二年的兵痞子,突然得知自己是刺史大人家的女儿。
假千金啜泣着抓住我的袖子摇晃:
「阿姐,我自知鸠占鹊巢,只求你不要抢走父母兄长对我的爱。」
她不知道,我根本不想抢她的爱。
我只想给我的兄弟们搞点军饷。
1
刺史要找我的消息传到军营时,兄弟们都很紧张。
他们问我:「木头,你闯啥祸了?怎么都闹到刺史大人那里去了?」
结果刚被领进去,我还没来得及行礼,一个浑身绫罗的贵妇人就冲了过来,抓住我左看右看:
「这眉眼、这轮廓,与我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囡囡,娘亲没想到此生居然还能找到你……」
眼见这位夫人就要哭起来,在她身后,一袭官袍的刺史赵大人则相对没那么激动。
或者说,原本他可能也是激动的,但此刻见到我本人,激动立刻变成了深深的失望:
「我赵东至的女儿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让我赵氏家风何存,简直颜面扫地啊!」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
一身旧铠甲,虽然常洗,但缝隙里到底是有洗不干净的血迹和油污,看起来脏兮兮的。
昨夜刚跟流寇作战,因此我脸上也挂了彩,左眼一块熊猫似的乌青,右脸一条长长的血痕。
像条摸爬滚打的流浪犬。
而在我对面,则有个和我形成鲜明对比的女孩。
她一身鹅黄襦裙,皮肤素白,纤纤细腰如弱柳扶风,一副娇柔温婉的世家闺秀模样。
此刻,她瑟缩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后,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含着泪,一副又想打量我又害怕的模样,叫人看上去分外怜惜。
果然,那个年轻男子护住娇弱的少女,看向赵刺史。
「父亲,清清才是你和母亲亲手养大的女儿,也是继承了赵氏家风的闺秀。」
他这样一说,原本抱着我哭泣的赵夫人也像是被提醒了,立刻松开我,上前揽住娇弱少女的肩:「清清,你莫怕,就算找到了姐姐,娘亲也不会不要你。」
赵清清再也忍不住,她「嘤咛」一声,扑进赵夫人的怀里哭起来。
赵夫人搂着她,眼圈也红了,赵大人和年轻男子也围在她们身边不住地安慰。
一家人抱在一起,衬托得我像个十足的外人。
我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摸了块点心,在旁边听着他们时断时续的哭诉声,把事情大概地捋清了——
这四位,分别是赵大人,赵夫人,他们的儿子赵烁,以及鸠占鹊巢的假千金赵清清。
十七年前,负责给赵夫人接生的婆子用自己的孙女偷偷地换下了我,然后把我扔在了雪夜的街头。
这位接生婆的孙女,也就是赵清清,被当成赵大人与赵夫人的女儿,在赵家过了十七年金尊玉贵的娇养生活。
直到那接生婆去世时神志不清,不慎说出了这个秘密,赵家才知道她是个假的。
但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再加上身为真女儿的我当年被扔在雪地里,大概早就死了。
因此赵大人和赵夫人努力地想要宽慰自己,忘却此事。
没想到竟然在青州的军营里找到了我。
我估计,赵大人看到我这么个兵痞子的时候,大概很希望找错了。
但我的鼻子和嘴长得像他,眉眼和轮廓像赵夫人,他们又进行了滴血验亲,验证我的确是他们的亲闺女。
血浓于水,赵大人和赵夫人终究还是决定将我接回府。
从此之后,赵府就有赵清清和赵木槿两位小姐了。
2
我服从安排,麻溜儿地回帐篷收拾行礼。
东西不多,一柄剑,一个口粮袋子,一副铠甲,几块立功后将军赏我的银子。
兄弟们在旁边儿啧啧称奇。
「我就说木头是女的,你们非不信。」
「我没不信,我的意思是无论木头是男是女,她都是咱的兄弟。」
「切,人家木头现在要去刺史府里吃香喝辣了,人家稀罕你这么个兄弟?」
「哎,木头真是好福气,刺史大人家应该一天包三顿饺子吧?还是肉馅儿的。」
我瞧着这帮泥腿子大兵。
他们也傻呵呵地笑着看我。
每个人脸上都有菜色,今年军饷吃紧,大家的口粮都不够,将军去朝廷要了许久的粮,没要到。
冬天到了,大家的袄子都破了洞,露出薄薄的棉絮,也没钱换新的。
北风一吹来,所有人都冻得缩着脖子打哆嗦。
饶是如此,此刻他们看着我,脸上都是真心地为我高兴。
过去的十二年里,我们在战场上给彼此挡过刀,扛过箭,以命换命。
我背上我的小包裹:「兄弟们,我走了。」
他们乐呵呵地挥手:「记得写信。」
我坐上了赵府的马车。
里面铺着松绿缎面的被褥,放着银红苏绣的坐垫,金丝手炉烧着银炭,一室暖风熏人欲醉。
我忽然想起了将军曾给我们读的诗。
他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心里一动,我望向马车的另一侧。
与我同乘一车的人是赵清清。
她身着华美罗裙,披着雪白狐裘,有些厌恶地看我一眼,将身子挪远了些。
只有我们二人的场合,她不再是那副娇弱的模样,对我的敌意溢于言表。
「你不会以为你是亲生的就能怎样吧?」赵清清冷冷地开口,声音有些尖利,「赵府世代为官,乃是上等名流,你这样的粗人,怎配做赵府的小姐?」
赵清清说了一大串,我只是沉默。
不是我在忍让她,而是在我的人生中,动口舌实在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就如两国交战,双方的言官吵个昏天暗地又能如何。
最后比拼的还是谁的拳头硬,谁的实力强,谁的手中有实打实的兵马。
赵清清见我不理她,更气了。
到了赵府门口,她要下车时,突然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赵烁,也就是我血缘上的那位亲哥哥,原本从前方的马车上下来,一回头看到这一幕,连忙赶了过来。
「清清,你没事吧?」
赵清清脸色苍白,捂着脚踝,杏眼一眨,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赵烁慌了:「清清,你可是伤到了哪里?痛不痛?」
他的声音很快地把赵刺史和赵夫人也引了过来。
等到一家人都围在她的身边,赵清清终于开了口。
她抽泣道:「刚刚我要下车,不知怎的后面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我便跌了下来……」
她话音未落,赵烁已经横眉立目地望向我:
「赵木槿,你竟然推清清?!
「我知道你流落府外吃了许多苦,心里必然有怨气,但何苦对清清发作?当年清清也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孩童,又不是她害了你,你为何要这样针对她?」
赵烁动怒时,赵清清已经踉跄着膝行上前。
她拉住赵烁的袍角,无助地落泪。
「阿兄,姐姐她定然不是有意的,想必是在军营待了太多年,从未坐过马车,不知道下车的规矩,所以才会撞到我。
「而且姐姐怨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害姐姐流落街头的人是我祖母,虽然我从未与这位祖母有过什么接触,但既然有血缘之亲,她作下的孽也理应由我来偿还……」
赵清清哭得声噎气堵,涕泪涟涟。
赵夫人在旁边发急:「清清,你身子不好,怎能禁得住这么跪在雪地里?快起来!」
赵清清摇头:「姐姐不原谅我,清清不会起来的,清清要向姐姐赔罪……」
大概身子的确娇弱,赵清清还未说完,便晕倒在了赵烁的怀里。
赵烁急得将赵清清一把打横抱起,往府里冲:「来人!快叫太医!」
赵夫人急急地跟在后面,看着脸色苍白的清清,不停地落泪:「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天意如此弄人,让她遭这样大的罪……」
赵刺史失望又厌恶地看我一眼,一甩袍袖,转身跟了上去。
我一个人被抛弃在原地,雪花从天上飘下,寂静地落在我的肩头。
不得不说,还是有那么一点伤心的。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如今突然被亲生父母找上,虽然看出他们并不靠谱,但可能到底还是对获得亲情抱有了一丝念想。
如今这丝念想也终于没了。
但我总共只伤心了一瞬。
下一瞬,我瞄到了大堂里摆的果子。
颗颗红艳饱满,一看就汁水充足。
青州这样的苦寒之地没什么新鲜水果,这种一定是由官道上快马加鞭地送来,专供刺史府享用的。
我问下人:「我能吃吗?」
下人本来等着我痛哭,结果冷不丁地等到这么个转折,结结巴巴道:「能、能的……」
我:「好嘞!」
我吃了几颗,又偷偷地揣了一大把。
赵府真有钱。
有钱真是好。
全府的人都乌泱泱地往赵清清那边赶,我被冷落了,没人注意到我。
于是我正好趁乱翻墙出去,赶在集市收摊前把果子都卖了。
卖了二两银子,买了好几头大肥猪。
我找了辆马车把捆好的肥猪都搬上去,嘱托马夫送去军营。
想了想不放心,还写了封信叫他一同带去。
信上说:
【兄弟们,见字如面。
猪到了就快点杀了吃,千万别像上次逮到的那头羊那样,不舍得吃,结果越养越瘦。
放心,有我在赵府,咱们以后顿顿开荤!】
3
赵清清来看我时,我正在琢磨着怎么把院子里那棵景观树卖掉。
这树能给全军营的兄弟们一人换一件暖和的冬衣,这样他们就不必再受冻疮的折磨。
但问题在于太大了,我一个人确实不知道怎么运出府去。
赵清清走进来时,正好看到了我孤零零地坐在树边、愁眉不展的模样。
她勾唇一笑,志得意满道:「怎么样,这下姐姐信了吧?」
她来到我身边,弯腰凑近我的耳朵,呵气如兰:「你根本抢不走父母和兄长对我的爱,我只要略施小计,一切就都是我的。
「鸠占鹊巢又如何?我只恨当初祖母心软,没有立即掐死你。」
她阴冷地说完,又是粲然一笑:
「不过你活着回来也没关系,赵府唯一的千金仍然只有我,你这样的粗人如此上不得台面,所以父母把你丢在这最偏远的小院里,根本不愿见到你。」
我气定神闲地望着她,很想告诉她,这个小院特别好。
因为偏远,所以丢了什么东西也不会被发现。
这些天我已经把好卖的东西全卖了,攒了一大笔银子,拿去换成了银票。
赵清清还想继续说下去,赵夫人房里的丫鬟突然走了进来。
「二小姐也在啊。」丫鬟看到赵清清,施了一礼,随即转头望向我,「大小姐,本月十五便是你的生辰,夫人已备下宴席,邀请城中的名流女眷都来参加。」
赵清清一怔,随即眼底滑过一丝戾气。
过去的十七年里,这个生辰宴是独属于她的。
她顶替了我的一切,自然也顶替了我的生辰。
但其实这一天是我出生的日子,与她无关。
好在那丫鬟随即转头对赵清清道:「二小姐也一同参加宴席,夫人说了,以后这日子就是二位小姐共同的生辰。」
当着赵夫人丫鬟的面,赵清清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清清多谢母亲。」
回头望向我,赵清清的眼神中再次浮现出戾色。
我知道,她要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折腾我了。
果然,临近宴席开始时,我发现夫人为我准备的裙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
新分配到我房里的丫鬟小桃急得掉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没有别的裙子出席宴席了啊。
「下午只有二小姐来过,这裙子定是她弄坏的。
「小姐,咱们快去夫人那里解释清楚,让夫人再赐一条裙子吧!」
我摇摇头:「不必了。」
赵清清会这么做,显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就算我去赵夫人那里告状,到时候赵清清又哭又闹又装可怜,我也很难把她怎么样。
小桃见我摇头,更急了:「难道就这么不去宴席了?那岂不是如了二小姐的意!」
我笑道:「谁说不去?换身衣服不就行了。」
就这样,出现在宴席上时,我上穿深衣,下穿小口裤,腿上裹着行缠。
赵清清正与一群世家贵女闲聊,一转头望见了我,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贵女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我,也纷纷地笑起来。
「清清,这就是你姐姐吗?」
「她这穿着打扮,好像个乡下泥腿子。」
「是啊,我家就算是粗使的奴婢,都比她显得矜贵。」
「清清,不是我多嘴,你这位姐姐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宴席上,真是把赵府的脸都丢尽了。」
赵清清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些贵女对我的嘲讽。
等听够了,她才欣欣然地走到我面前,高傲道:「姐姐,你也听见了,并非我有意刁难,而是大家都觉得你失礼。
「我身为赵府小姐,必须维护赵家的颜面。
「你这一身衣服丢人至极,毫无世家贵女该有的礼数,赶紧离开宴席。」
我用兵痞子吊儿郎当的微笑回应她,赵清清被我打量得发毛,愈发生气:「你瞧什么?」
「没瞧什么。」我指指耳朵,「你这位赵府冒牌货说起话来,就跟你的身份一样名不正言不顺,声音也像蚊子哼哼,我根本没听清。」
赵清清被我戳中了最深的痛处,她大声道:
「我说你这衣服丢人至极!不配前来参宴!赶紧离开!」
这一声连前厅的人也听到了,赵夫人和其余几位年长的夫人匆匆地赶来:「怎么了?」
赵清清扁了扁嘴,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母亲,姐姐失了礼数,我叫她回去她又不回去……」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后退一步,单膝跪下。
赵清清愣住了。
她不明白我在干什么。
世家贵女是不会行这个礼的。
会行这个礼的是玄甲营的士兵。
我朗声地开口:「不是我不愿走,而是实在无法苟同清清姑娘的话。
「方才清清姑娘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她说我这么穿丢人至极——但姑娘可知,这身衣服是什么?」
这话一出,包括赵夫人在内,在场所有年纪大的人脸色全都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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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以为,是因为她不善歌舞,不懂讨夫君欢心,才未能得小侯爷青睐。
重来一世,她与我一同回到被收养那日。
这次,她躲在父亲身后:「女儿不想被大夫人收养,情愿跟着赵姨娘。」
而我被大夫人抚养。
她跟着姨娘学歌学舞,我则学着管家,日日看枯燥的账目。
她笑我只会拨算盘,将来要做个账房先生。
可等到雅集会那日,姐姐信心满满跳了那支绿腰舞。
她心心念念的小侯爷却再次走向了我。
姐姐后悔了。
1
沈府的宋姨娘过世后,留下两个庶女。
我姐姐沈琬容,和我,沈琬宁。
此刻,我俩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爹身旁,对面则是我们的嫡母沈夫人。
我爹说:「夫人,这两个姑娘没了母亲,甚是可怜,不如你将其中一个养在身边。」
「我知你身子不好,同时养两个怕是照应不过来,刚好赵姨娘她也没有孩子,因此另一个叫赵姨娘代为照料就好。」
话音未落,姐姐已经拉住了爹的袖子。
「爹,女儿想跟着赵姨娘!」
我爹愣住了。
他一直更喜欢我姐姐,也知道我姐姐心气儿最高。
如今放着在大夫人身边做嫡女的机会不要,竟然要主动去赵姨娘身边。
「容儿,你这是……」
姐姐忙不迭地说:「爹,我真的想好了,就让大夫人收养妹妹吧。」
说完,她就像怕此事还不落定一般,急慌慌地直奔赵姨娘的院子而去。
经过我时,她还悄悄冲我笑了笑。
「这一世,你来做这个受尽苦头的嫡女吧。」
2
我知道沈琬容为何这样说。
前世,她一心想做嫡女,抢先扑进大夫人怀里。
但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
大夫人虽然是正妻,但完全没有我爹的宠爱,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
而大夫人本人也完全没有争宠的手段,根本不会讨我爹的欢心,甚至连努力都不努力,每日就在佛堂清修。
沈琬容跟着大夫人,被管教得很严格。
天不亮就要被婆子叫起来,洗漱穿衣,去京中的女子学堂跟着夫子上课。
回来后也不能休息,大夫人会亲自盯着她学习拨算盘、看账本,一路用功到晚上。
沈琬容苦不堪言。
尤其是,在她被账目烦得头昏脑胀时,我却跟着赵姨娘去戏班子听戏。
在她写字写得手疼时,赵姨娘领着我去踏青放风筝。
更别说,等我俩年纪大了,去参加京中公子小姐们的雅集会时,我被赵姨娘打扮得艳若桃李,既会唱歌又会弹琴,京中的王孙公子们都对我爱慕不已,称我为京城第一美人。
而沈琬容却无人问津,她没有才艺,大夫人教她的那些东西在这种场合根本派不上用场。
好在沈琬容至少还有嫡女的身份,在说媒时占优势。
因此,在她爱上宣平侯府的小侯爷后,不吃不喝地跪在了大夫人面前:「母亲,求您快去侯府为我说亲吧。」
大夫人却丝毫不顾她的恳求,淡淡道:「你年岁不到,此事以后再议,而且你现在如此痴情癫狂,必生大患,罚你去佛堂抄心经三十遍。」
沈琬容被罚去佛堂抄经时,我在雅集会上跳了赵姨娘教我的绿腰舞。
赵姨娘自己就是舞姬出身,这一支绿腰舞是她的绝学,我由她亲自教授,在花间起舞,一颦一笑风姿绰约,挑动无数王孙公子的心弦。
据说那一日,京城人人为我倾倒,那被沈琬容心心念念的小侯爷,更是被我的一舞所打动。
等沈琬容好不容易从佛堂里出来时,侯府求娶我的帖子已经直接递到了沈府。
前来说亲的是小侯爷的母亲,老太太笑得和善:「我知道二姑娘是跟着姨娘长大的庶女,这不要紧,我也是庶女,不在乎什么嫡庶,最重要的是我那儿子自己欢喜。」
沈琬容发了疯。
她拎着油桶冲进我的屋子,点燃了一把铺天盖地的火。
我们一同死在火里,又一同重生。
这一世,姐姐毫不犹豫地选了赵姨娘。
她对我说:「在我们沈家,嫡女的名分不过是个笑话,你去跟着那死老太婆受苦吧。」
3
大夫人这里,的确是有些苦得。
我爹宠妾灭妻,全京城都是有名的。
只不过上一世我们年幼,并没能认识到这一点罢了。
进了大夫人的房间,只觉得这里是个雪窟,一点装饰没有,除了桌椅家具外,只有一尊佛像、一盏香炉。
大夫人闭目礼佛,在幽幽的檀香中问我:「你很失望吧?」
上一世,以我姐姐的性子,进屋时一定直接把失望二字写在了脸上。
谁能想到,堂堂主母,失宠之后,房中的陈设还不如妾室。
要知道,赵姨娘的屋子可是铺金镶玉,富丽堂皇,有派头极了。
我却只是平静地往香炉里添了块沉香:「女儿觉得,室内清简,人心便也明亮。毕竟再多的金玉,也比不上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此刻,阳光就静静地洒在房间的地面上。
大夫人微微挑眉,她转眸望向我,眸中似乎划过一丝惊讶。
她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她淡淡道,「也罢,你既然跟着我,以后就是我教养你。」
「我很严厉,教的东西你也未必喜欢。」
我垂手:「夫人教什么,宁儿就学什么。」
4
堆积如山的账目在我眼前铺开,算盘架在桌前。
大夫人持一枚戒尺,神情冷淡:「要专注,分心超过三次,我会打你的手心。」
学看账的确是枯燥的。
不比诗词风月,这些数字叫人头痛,什么是进账,什么是支出,算清楚已经十分不易,更别说从中分析出什么。
我不时也会昏昏欲睡,这时大夫人的戒尺就会落在我的掌心。
其实她打得并不痛,但我还是立刻一个激灵。
大夫人收起戒尺,低声道:「很辛苦吧?」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是很辛苦。」
大夫人眸光一暗。
我接着说:「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会这些,以后嫁出去做了主母,人人都可以仗着我不懂,欺负我、糊弄我,到时一定会更辛苦。」
「人总要吃苦,女儿宁可吃学习的苦,也不想吃无知的苦。」
大夫人微微扬眉。
她其实是个很好看的女子,眉目依稀可见当年的清秀。
只是现在素衣礼佛,身上带着沉沉的暮气。
其实我很喜欢她,她虽然对我永远是淡淡的,却会在天凉换季时,半夜悄悄来帮我掖好被子,再悄悄离开。
但我爹不喜欢她,素日里很少来我们的院子。
那天傍晚,我爹总算来了。
他每个月会来一次大夫人这里,算是给正妻的面子。
那一日,院子里的下人都会高兴地忙碌,气氛比往日欢快很多。
可这一次,爹坐了还没半个时辰,院子外面就传来了歌声:
「鸦翎般水鬓似刀裁,小颗颗芙蓉花额儿窄。待不梳妆怕娘左猜。不免插金钗,一半儿蓬松一半儿歪。」
爹忍不住问下人:「谁在唱?」
下人道:「是赵姨娘在教容姑娘学唱歌呢。」
片刻后,赵姨娘便带着一阵香风走进来。
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牵着同样花枝招展的沈琬容。
「沈郎听见容儿唱歌了?是不是比我当年唱得还好呢?」
我爹眉目微展:「想当年,你在湖心亭与我初遇,唱的也是这首曲子。」
赵姨娘羞怯道:「没想到沈郎还记得。」
「奴家这嗓子如今是不比当年了,好在能将这些教给女儿——容儿,请你爹爹去房里,再唱一遍如何?」
沈琬容立刻乖巧地上前,拉住我爹的袖子:「爹爹,我和姨娘都想你了,院子里还备了茶水果子,爹一边吃一边听我唱好不好?」
她和赵姨娘一左一右,巧笑倩兮,不过片刻的工夫,我爹已经被拉走了。
大夫人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地的寂静。
几个小丫鬟难免露出沮丧的神色——老爷一个月就来这么一次,还被抢走了。
「夫人,那这菜是上还是不上?」
今晚的许多菜,都是小厨房得知老爷要来,特意做的。
大夫人还没开口,我站了起来。
「上啊,为什么不上?」我说,「我爹不吃,我们吃。」
「怎么,难道男人不来,咱们女人就连饭也吃不了了?上,都上,今天有珍珠烩八仙是吧?我最爱这道菜,一个人都能吃掉一盆。」
丫鬟们被我说得昂扬起来,立刻开始布菜,整个屋子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大夫人看我一眼,良久,少见地笑了一句:
「好丫头,是个争气的。」
从此之后,大夫人就常叫小厨房做这道珍珠烩八仙。
我吃了无数碗,仍然没能再见到爹。
他几乎日日留在赵姨娘那里,府里得了什么新鲜的好吃的、好玩的,他也都先紧着赵姨娘和沈琬容。
白天的时候,沈琬容见了我,笑得耳坠儿都在乱晃。
「瞧见了吗?嫡女又如何,爹的心在谁那,谁就过得尊贵体面。」
「你那老太婆是个废物,你就等着跟她学成个小废物吧。」
她等着看我难过得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却神色不变,淡淡道: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小曲儿这种东西,是戏子优伶才唱的?」
「赵姨娘现在能让你唱小曲儿来邀宠,以后就能作践你更多。」
沈琬容的脸色变了。
但不过片刻,她就笑了出来:「你不过是嫉妒,等着吧,往后你有更多的苦要吃。」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其实我并没骗她。
前世,赵姨娘也是这么对待我的。
她教我唱曲,教我跳舞,让我给爹表演各种各样的才艺。
那时候府里只有大夫人和赵姨娘,大夫人不得宠,赵姨娘凭借这些就已经足够留住爹。
可后来,爹又纳了年轻貌美的新人进来,这些就不够用了。
赵姨娘不得不上升手段。
她给我下药,让我上吐下泻。
在我练舞的地上抹了猪油,刻意害我摔伤。
等我病了伤了,她便去爹那里心疼地哭诉,求爹来看看我,用这种方法留住爹。
那些年,对我而言如同噩梦一般。
从赵姨娘身上,我无比清晰地看到,如果依仗男人的爱,那便一生都要为了这份爱去和别的女人斗。
斗下去,总有输的那一天。
而大夫人,她不斗,但她并没有输。
在那间雪窟似的房间里,田庄的庄头、铺子的老板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对她敬意十足,半点儿不敢糊弄。
丫鬟婆子、小厮家丁,更是上下井然有序,对她忠心耿耿。
重活一世,我要做这样的主母。
就这样,沈琬容跟着赵姨娘继续学习唱歌跳舞、卖弄风月。
而我在跟着大夫人学习管账理家、打点上下之余,提出了新的要求。
「夫人,我想学剑。」
夫人怔住了。
她的房中的确有把宝剑。
从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拼凑出了夫人的过往。
她曾是将门虎女,十五岁时提着一柄宝剑,杀穿叛军,为被困在城中的父兄送信。
只是后来父亲战死,兄长在娶了嫂子后,草草将她嫁给身为五品文官的我父亲。
往事蒙尘,宝剑也在那里静静落灰。
上一世,容儿很怕那柄剑。
我却觉得,那柄剑叫我向往。
「求夫人教我学剑!」
我看着夫人,她面无表情,于是我的心里越来越忐忑。
我并不知,这宝剑对她而言,是荣耀,还是伤情。
良久,夫人冷淡地转身,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就在我沮丧地认为这就是拒绝了的时候,夫人远远地丢下一句话。
「来院子里。」
「扎个马步给我看。」
5
从那日起,我便跟着夫人练剑。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春去冬来,转眼间我成了大姑娘。
那一日,我在湖边练剑。
剑光飞起,旋过四周的桃花枝,片刻后,所有的花茎一起落下,只留下整齐的断面切口。
我知道,我已经练成了。
身后突然传来叫好声,我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有群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山石的背后。
是一群出来踏青的公子小姐。
这其中,正有我的姐姐沈琬容。
不得不说,沈琬容的确是当今世家贵女中最出挑的,她今日一身桃红罗裙,人比桃花艳,那些公子们都围在她的身边,不断献殷勤。
这是她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然而,就在她几乎飘飘欲醉时,那些公子们看到了在湖边舞剑的我。
为首的公子率先感叹:「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如今得见佳人,犹胜公孙氏啊!」
他这么一说,其余公子们纷纷附和。
无人再理会旁边的沈琬容。
沈琬容望着我,她目光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一天,我练剑回去后,刚匆匆洗了个澡,就听到门口传来喧哗声。
「容姑娘的簪子丢了,你们仔细搜。」
我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来,和带着一群丫鬟仆妇的沈琬容撞了个正着。
我冷淡道:「你又发什么疯?」
她看我一眼,曼声对周围的人道:「我知道,宁儿妹妹是不会偷我东西的。」
「只是为了避嫌疑,少不得也要对她的屋子搜查一番。」
仆妇们得了令,冲进我屋子,一通乱翻。
片刻后,有人拿着簪子冲出来:「大小姐,找到了,在二小姐的梳妆台里。」
此时此刻,我爹正好从外面应酬回来。
他听到这边人声鼎沸,忍不住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他一进来,沈琬容便哭起来。
「妹妹,我知道你羡慕我和姨娘更被爹爹疼,有好吃好穿,可你也不能偷我的簪子呀。」
「这是姨娘的传家宝,姨娘今日知道这簪子没了,气得当场晕过去了,现在还人事不省……」
「爹爹,求您为姨娘做主啊!」
6
家祠里,几个下人押着我。
我爹高高地坐在主位,旁边是委屈啜泣的赵姨娘和沈琬容。
不知为何,我看着她们俩那宛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哭样,就觉得特别好笑,于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爹大怒:「你笑什么?偷了东西还笑?!我沈氏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败坏门风,我今日就该把你乱棍打死!」
我抬起头,冷眼看着这个与我有血缘至亲的男人。
我毫不怀疑,他真的敢打死我。
沈家不可能打杀嫡女,但说到底,我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生母不过是个通房丫鬟。
更何况大夫人平时待我也都是冷冷淡淡的,外面并不觉得她对我有什么亲情。
赵姨娘连哭带喘地捂着胸口:「沈郎,你是知道的,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前朝宫里的东西,再贵重不过了。」
「其实再贵重的物件儿,宁姑娘若是喜欢,奴家也必定双手奉上。」
「但她为什么要偷呢?若是传出去了,沈家的女儿名声受损,我容儿的婚事可怎么办呀!」
赵姨娘说着说着就又要晕过去,沈琬容连忙扶着她为她顺气。
我爹盯着我,良久冷声道:「来人,请出家法!」
按照家法,偷窃是三十大板。
一个板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三十个板子,就算不死,下半生也是个废人。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看谁敢。」
大夫人走了进来。
她睡得很早,这个时间原本应该已经睡下了的。
我没想到她会来。
大夫人走到我身边,冷淡地直视我爹:「老爷,官府审人也讲究个是非分明,没有偏袒一方就直接上刑的。」
我爹脸色一白。
赵姨娘立刻哭起来:「是非如何不分明?这赃物可是在宁姑娘的房间里搜到的,难不成就因为她是夫人养的,夫人就要包庇她?」
赵姨娘是不怕大夫人的。
这些年来,我爹宠妾灭妻,赵姨娘一直觉得,她才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子。
至于我母亲,不过是个不得夫君喜爱,偏安一隅的废物主母。
因此即便当面锣对面鼓地碰上,她也不怕。
然而,素日里身着素衣、寡淡少言的大夫人,突然转头,望向赵姨娘。
那一瞬,她的身上迸发出难以忽视的威仪:「跪下。」
赵姨娘愣住了。
大夫人一字一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带着你女儿,一起跪下。」
赵姨娘求助地看向我爹:「沈郎,我……」
父亲却没有发话,而是脸色发白地看着大夫人身后。
那里有十来个高壮的男子,他们并不进屋,只是沉默地立在房间外,每个人都如一座沉默的铁塔。
那是一支府兵,大夫人从将军府陪嫁过来的人。
我也看到了他们。
往日里,我以为他们就是些普通的家丁,叫他们刘叔、李叔,他们也都笑呵呵地答应,还给我买芝麻糖吃。
如今他们全都佩了甲,沉默而立,每个都是跟着老将军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武夫。
我爹的手抖了。
他颤声对赵姨娘道:「主母说话,你顶嘴,的确不敬,还不跪下认错。」
赵姨娘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
父亲:「跪下!」
赵姨娘吓得哆嗦一下,这才拉着沈琬容,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但她仍然不死心,举起那簪子递到大夫人手里:「夫人,这赃物真的是在宁姑娘房间找到的,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前朝后妃的东西,现在市面上再也买不到的……」
大夫人接过了赵姨娘手中的簪子,眯起眼,认真看了看。
下一瞬,她直接将那簪子丢到了地上。
「什么破烂货色。」
一室寂静。
所有人都吓呆了。
赵姨娘在这沈府风光了十几年,从来没人敢摔她的东西。
赵姨娘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那被扔在地上的簪子,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大夫人冷冷地看向我爹:「老爷,你觉得我陆绛云的女儿,犯得上偷这种东西吗?」
看着我爹讷讷不言,大夫人回眸,吩咐她的陪嫁侍女吴妈妈:「取我的妆奁匣子来。」
大夫人很少梳妆打扮。
她日常只穿一身素衣,满头青丝用一根木簪挽住。
连我都不知道,她还有妆奁匣子。
吴妈妈很快带着两个小厮,取来一个巨大的檀木盒。
打开,一室流光溢彩。
我爹新娶的孟姨娘是外放出宫的宫女,很是见过大世面,此刻率先惊叫起来。
「天哪,这是西域贡品级的翡翠,那块玉田几十年前就被开垦完了,我只在老太妃那里见过这等水头的镯子。」
「竟然还有珊瑚珠,这珠子在市面上,一颗能换十颗金锭,夫人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串珊瑚珠项链!」
赵姨娘面容呆滞。
沈琬容则怔怔地看着这满匣子的奇珍异宝。
她的目光中有不解,有震惊,亦有怨恨。
前世,她在大夫人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道那雪窟似的屋子里,还藏了这样多的珍宝。
大夫人没理任何人,只是转头冲我招了招手:「过来,挑几件。」
我:「啊?」
片刻后我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大夫人轻笑一声:「几样首饰都不敢?你是我的女儿,我的东西以后可都需要你来继承。」
一时间,满室艳羡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
沈琬容瞪着我,她的目光几乎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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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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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替兄为质三年。
兄长领回一个与我相似的女子,待她如珠似宝。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一开始为我不平,最后却被她打动爱上了她。
幼时玩伴为了不让我回去,甚至在路上刺杀我。
他们都说:「你不该回来,你回来让云儿吃尽了苦头。」
我什么都没做,却成了阻碍他们幸福的恶毒女配。
事实证明,当别人说你恶毒时,
你最好比他说得要恶毒百倍。
1
京城为质三年,我历尽千难得以归家。
一路上,行刺我的刺客竟是我的童年玩伴——沈河。
此刻我只觉得荒谬,而他还在不断叫嚣。
「刘序娆,我劝你赶紧放了我!」
「怎么从京城回来就这么玩不起了!」
从小他就看不惯我,他觉得我心狠手辣,根本配不上他谪仙人一样的表哥张定远,经常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
以往我念着他是张定远的表弟,所以不跟他一般计较。
没想到倒叫他越发放肆,竟敢在我回家的时候刺杀我。
没错,京城为质三年,我终于获准回家。
经过半月舟车劳顿,今日才踏入燕地。
「行刺郡主可是大罪,先砍他一只手,再杀了。」我向侍卫下令。
我不想费功夫分辨沈河是像以往一样闹着玩,还是有什么苦衷。
我只知道,他冒犯了我,就要以死谢罪。
现在我早已不是当时那个爱屋及乌的刘序娆。
就算是张定远本人站在这里,我也会照杀不误。
2
「你敢!我表哥不会饶了你的。」
沈河终于变了脸色,开始挣扎。
可是没用。
鲜血飞溅,沈河的断肢被我踢到一边。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竟然真的砍了我的手!」
「你有哪点比得上云英姐姐,我就说你不该回来。」
沈河痛得双目猩红,看我的眼神宛如恶鬼。
「所以,你是为了云英才来刺杀我?」我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玄机。
「是啊,听说你要回来了,云英姐姐整日愁眉不展,甚至还要主动离开王府。这怎么可以?」
「没人希望你回来。」
「你今天砍了我的手,表哥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赶紧将我送回去,我要是真死在这里,你跟表哥怎么结亲?」
沈河左手撑地,身子摇摇欲坠。
眼里却笃定我不敢真的杀了他。
我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这样就会拿捏我吧。我是喜欢张定远,可我也不会为了他受委屈。」
「多说无益,今日你必死无疑!」
在京城三年艰难求生,我学会的很多。
其中一条就是,绝对不要让别人以为能拿捏你。
沈河面色一变,挣扎着想逃。
但是我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刀光出鞘,他的头就滚到了地上。
3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姚逢春已经在等我了。
她是当朝首辅之女,和我兄长自小便有婚约。
不出意外的话,她到了燕地就要跟我兄长完婚。
可是,意外频出。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她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怪力乱神之事。
姚逢春刚刚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娇妻文学。
我的兄长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是其中两位男主。
她是女配,嫁给我兄长后被当作女主的挡箭牌,然后抑郁而死。
好在上天眷顾,她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我就更惨了,只是一个在一开始就惨死的炮灰。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女主提供一个高贵的身份。
女主借着我的身份在三位男主的呵护下过着幸福快乐的一生。
啊,现在是两位了——沈河已经被我送去见阎王了。
「女主是谁?」我问她。
「云英。因为长得像你,被你兄长当作替身寻进府中,说是缓解大家的相思之情。」
我的心沉下来。
这个名字,我在未婚夫张定远的信里见过无数次。
姚逢春握住我的手:「序娆,命运何其不公,咱们为何不联手破局。」
见我没反应,她咬咬牙,乌黑的瞳仁满是不甘:「难道你还想死得不明不白吗?难道咱们生来就是为他们剥削的吗?」
我终于回握住她的手。
我在京城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可不是死在回家路上给别人腾位置的。
4
日夜兼程又过了三日,我才到达燕王府。
一进门就发现府内宾客云集。
从府中下人的口中,我得知今日是云英小姐的及笄礼。
倒真是可笑,燕王府真正的千金死里逃生没有人关心。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义女倒是众星捧月。
我行至正院的时候,及笄礼迎宾刚过,诸位宾客都已就位,正待开礼。
因为我和姚逢春的到来,及笄礼不得不暂停。
全部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们俩身上。
我不慌不忙,盈盈下拜:「序娆拜见父王。」
父王看到我很是高兴,亲自将我扶起:「三年了,娆儿长高了,也长大了。」
我抿唇笑了笑,却被刘旭荣打断:「父王,云英还在这里,还是先举行完及笄礼再和妹妹欢聚吧。」
他说这句话时,带着一贯的文雅笑意。
只是却没有丝毫亲人相见的欢喜。
一个纤柔的声音传来:「哥哥,我没事的,还是姐姐回家的事比较重要。」
云英虽然在笑,但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勉强。
张定远关切的目光立刻就移到了她的身上。
在众人迟疑的目光中,我挺直脊背。
姚逢春手捧圣旨:「燕王殿下,郡主在京城为质三年,曾在靖王叛乱中以身为太子挡剑立下大功。为此陛下特许郡主返回家乡,并赐封连城封号,是为连城郡主。」
「赐封使一月后从京城出发,届时于燕地为郡主加封。」
有些话我自己说不方便,姚逢春开口更合适。
我好好欣赏了一下刘旭荣铁青的脸色才接旨。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王爷好福气。」
「郡主实是我等典范。」
众人的恭维,我坦然相受。
虽是我的荣耀,但是也让父王脸上有光。
这道圣旨的下发,意味着我替燕王府重新赢回了陛下的重视。
父王高兴之下想起了我和张定远的婚约。
「不如就让你和定远早日完婚,双喜临门,定远你觉得怎么样?」
人群中又传来恭维。
「王爷此话不妥,应是三喜临门才是。这不是姚小姐也来燕地备嫁了吗?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喝上世子的喜酒了。」
父王抚掌大笑:「此言极是。」
他没看到刘旭荣和张定远脸上如出一辙的不愿。
云英脸色血色尽失,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也是,一瞬之间两个舔狗都要娶妻了,她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不过,这还不够。
我扬起唇角:「今日是云英妹妹的及笄礼,虽然你我从未相见,但是我早早就在定远信中了解你了。」
「听闻父亲有意收你为义女,我今日便为妹妹献上一份礼物。」
我拍拍手,侍女呈上一个盒子。
云英怯生生谢过我之后,缓缓打开。
「啊——」她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盒子坠地,一个人头骨碌到地上。
5
看她这副惨样,我笑出声来:「妹妹不认得这是谁了吗?」
众人纷纷后退,刘旭荣将云英护在身后。
张定远也想去,但是被我一眼定在原地,只能投过去关切目光。
「这不是张大人的表弟吗?」有人瑟瑟出声。
「我记得她最爱跟在云英小姐身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冷笑一声直接转身跪下:「请父王为我做主!」
「此人心怀鬼胎,几次三番在路上刺杀我,儿臣出于保命才反杀他。」
「死前他曾叫嚣我挡了云英的路,只要我死在路上,云英就是燕王府唯一的千金。」
姚逢春适时上前:「我可以为郡主作证,此人死前嚣张至极,曾放言要提云小姐扫清一切障碍,又自恃是张大人的表弟,以为郡主不敢动他。」
犹如一滴水进了油锅,人群迅速沸腾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云英小姐看着这样柔弱。」
「人不可貌相。」
「她放着云府不住,跑到燕王府做什么义女,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够了!」刘旭荣厉喝一声。
父王站起身来:「今日府中还有要事,诸位宾客请自便。」
听完这句话,云英彻底晕了过去。
她知道,及笄礼算是完了,认义女的事也泡汤了。
她做燕王府千金的美梦要破碎了。
我向姚逢春使了个眼色,她也缓缓退了出去。
接下来要说家事了,她还没嫁进来,不便参与。
6
「定远,云英,你们作何解释!」
「我倒不知,你们竟有如此的本事!」
父王一怒,云英吓得瑟瑟发抖,只能惊慌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刘旭荣看她这样被苛责,心都要碎了。
「父王,云英深居简出,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你呢?」父王看向他:「我记得迎娆儿回府的事是交给你办的。」
刘旭荣的话哽在咽喉,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摆脱不了这个责任。
在他的沉默中,事情被父王一锤定音。
「世子失职,杖责五十。」说罢父王又看向了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适可而止,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我也不奢望仅凭这一件事就能将刘旭荣拉下来。
先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我善解人意地低头:「父王,想必兄长也不是有意的,定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被人钻了空子。」
在刘旭荣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父王又罚了世子随侍人员一杖责八十。
要知道,八十杖人基本就废了。
他好不容易收拢的人要折去一大半。
刘旭荣受五十杖,即便有人给他放水,也至少要躺一个月。
见我如此懂事,父王又称赞了我几句:「去了京城果然成熟多了。」
我低眉笑了笑。
不成熟就要死,这可是我在京城的血泪教训。
刘旭荣一力担保云英无罪,将所有错误都推到了沈河身上。
反正死人不会说话。
张定远跪在后面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用行动默默表明了他的立场。
袍袖掩映下,他的手臂稳稳支撑着几近瘫倒的云英。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原先因为刘旭荣受了罚而雀跃的心情渐渐沉到谷底。
7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刘旭荣是将我放在心尖上的好哥哥,张定远是深爱我的青梅竹马。
小时候,刘旭荣很照顾我,下了学第一件事就是回府看我。
我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他甚至割腕放血入药,只因为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道士说至亲之人的血可以招魂。
而我昏迷不醒就是小儿失魂之症。
凭着这件事,母亲感激他。
他从一个丫鬟生的庶子被记在母亲名下成为世子。
自那时他就开始变了。
一开始只是有些疏远我,我还以为是做了世子之后课业繁重。
可是母亲去世后他露出了真面目。
好几次都以带我出去的名义将我丢在各种地方。
幸好母亲给我留的人细心,我才没有走丢。
再后来我看出他不怀好意就避着他。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接连制造各种意外。
食物相克的糕点,年久失修的楼梯,随时失控的马车。
还有池塘边可能会推我下去的手。
我就像他手底下的一只蚂蚱,在他逐渐收拢的掌心里求生。
那时年纪小,不明白他做得这么明显父王为什么不惩处他。
总是自怨自艾,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被这样对待。
还好有张定远一直陪着我。
他将我按在怀里:「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他还说:「娆儿,你再坚持坚持,等到你及笄就解脱了,我就能娶你回家了。」
少年人的怀抱里好似有清风朗月,一下子就让惊惶的我安定下来。
后来年纪渐长,我终于看懂了他们。
我一直都被他们困在亲情的假象里。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人的家人都会互相爱护。
他是为了世子之位故意接近我的。
他最想要的嫡出身份和父王的宠爱我都有,而他只能靠讨好我才能得到。
所以他恨不得我死。
而父王,他对我的宠爱流于表面。
兄长才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所以,他对兄长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活不下去是我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直到刘旭荣又一次故技重施,让人将我从假山上的亭子推下去。
被我抓住机会,将那人推了下去。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死在我手里的人越来越多。
刘旭荣越来越拿不住我:「我倒是小看你了。」
后来我在后宅和刘旭荣斗得你死我活。
每一次交锋,我手里的阴司性命都要多上一些。
而张定远越来越看不下去。
几次都跟我说:「序娆,你收手吧,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当初半点单纯善良的影子。」
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因为我跟刘旭荣之间不死不休。
我也不愿意停下来,因为我发现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每一次赢过刘旭荣,我手中的权力都会壮大一分。
掌握过权力的人,谁还舍得放手?
张定远说我已经被权势迷了眼睛,已然走火入魔了。
他不会懂的。
他家中和睦,从小在爱里长大,想要什么自会有人双手为他奉上。
他从没有缺过什么,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所以养成了这副目下无尘,无欲无求的谪仙样子。
就这样长到十四岁,刘旭荣终于找到了一劳永逸的方法。
8
父王打了败仗,丢了边境一座城池。
陛下震怒怀疑父亲通敌的嫌疑,派了钦差来申斥父亲。
整个燕地人心惶惶。
内忧外患闹得父王几乎一夜白头。
刘旭荣向父亲谏言:「父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重新迎回陛下的信任,我们可以效仿前朝,向京中送出质子,以表忠心。」
自古以来,质子只会是嫡出。
因为嫡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最少牵涉两个家族。
捏住了嫡出,才能辖制藩王。
那时我只感到天都要塌了。
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燕王府,离开这里我什么都没了。
更何况还是去做质子!
若是燕地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没命的就是我。
唯一的出路就是张定远,若是他肯提前履行婚约,那我就不用去了。
可是张定远拒绝了我:「序娆,燕王府有难,你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序娆,你在燕地造的杀业已经够多了,到京城或许是一个好选择。」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他又将我揽在怀里。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你放心去吧。」
「等你回来我就娶你。」
我离府之时,刘旭荣低下头为我整理兜帽。
「你知道吗?」他突然问我。
我紧紧盯着他。
「从小我就讨厌你,就因为你是嫡出,所以你高高在上衣不染尘。」他轻轻笑了一声:「我偏偏要把你拉下来,看你在污泥里挣扎求生,然后被我一点点捏死。」
我忍不住扬起巴掌,却被他一把抓住扭到背后。
袍袖纠缠间,像是我临行前给他的拥抱。
在旁人眼里,是我舍不得他。
笑声萦绕我耳边,像是毒蛇的吐息:「本世子就等着,等着你的死讯传来。」
9
回忆如涨潮一样袭来,又如退潮一样散去。
留下我孤零零站在原地。
姚逢春捏了捏我的手:「别担心,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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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女配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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