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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古代庶女的地位是不是被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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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问题: 古代嫡女的地位是不是被高估了?
【完】
夫君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要纳她为妾。
但她是爹娘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初见那日,她拉着我的手说:“我最讨厌雌竞了,姐姐贴贴。”
可她不知,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信了她的话,倾心相处,倾囊相授。
她却利用系统偷我天赋,抢我人生,最终才华惊世,誉满九省。
而我众叛亲离,人人厌弃。
临死前,她狠狠踩住我的脸,得意地说系统女主才是永远的赢家,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庶女。
我淡然一笑。
看来我的真正身份,是时候公布了。
1
我是镇守北域的定王独女,九省明珠,受尽宠爱。
周岁礼,是长公主千里迢迢赶来,亲临祝愿。
及笄时,更得皇上赐宴,万民同贺。
就连将来所嫁之人,也是千挑万选,慎重至极。
但我只心悦于贺正臣。
他是忠义侯之子,文武双全,才华横溢。
因早年家中不幸,惨遭灭门横祸,才自幼寄养在定王府,与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所以及笄后,我不断地央求父王,向皇上请旨赐婚。
他们原是不同意的,但终是拗不过我,多番上书陈情,才得陛下允准。
但贺正臣不想委屈了我。
成亲后,他便留下一纸书信,去赴京赶考了。
信中,他字字藏锋,力透纸背,立誓必将金榜题名。
回来后,定以魁首之位作聘,十里红妆迎我入京。
字里行间,尽是绵绵情意。
我满心欢喜,也满心期待,接手了侯府仅剩的破败产业,想尽办法,才一点一点地起死回生。
父王也在一次巨大亏损后,把王府的全部事务交给了我打理。
我费尽心思将两者合并,相辅相成,把所有生意都经营的风生水起,为无数百姓提供了谋生之路。
但我没有一日不盼着贺正臣快些回来。
可再见那日,他高头大马,声威显赫,身边却带着一个弱柳扶风的美貌女子。
定王府前,人群之中。
我望着他渐行渐近,脸上的喜色还未及绽开,便对上了他冷漠疏离的目光。
他说我是假明珠,那女子才是真千金,是父王的亲生女儿。
她手腕上的胎记与我相同。
御赐的长命锁,也分毫不差。
就连当年将我寻回时,因太过激动而没有检查的细微刻痕,都一模一样。
母亲颤抖着手拿着两个长命锁,细细对比。
只一眼,便紧紧抱住了她,泪如雨下,嘴里不断哽咽着“我苦命的女儿。”
2
近半年来,真假千金的话本流传甚广,层出不穷。
不是影射皇上流落民间的公主,便是暗喻齐王遗留渔村的爱女,亦或直指丞相新寻回的掌珠……
偏偏这些落难小姐,虽未曾受教于世家贵族,却个个出落得貌美惊人,才情绝世。
不仅能出口成章,更随手皆胜国策。
而原来的名门闺秀,却全部性情大变,丑态百出。
不是嫉妒发疯,便是恶毒害人,甚至跟低贱的马奴私奔。
最终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连性命都难以保住。
但她却是不一样的。
她怯怯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
“臣哥哥带我回来,姐姐不会生气吧?”
“父王为我恢复郡主身份,姐姐不会怪我吧?”
“母亲让我住进为姐姐特意打造的云霄阁,姐姐不会误会吧?”
我摇摇头,表示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她这才大松一口气,拉着我的手,满脸单纯地说:
“姐姐真好,我最讨厌雌竞了,姐姐贴贴。”
可我却只觉得心惊。
因为眼前的场景,和我之前的梦境,全部重叠在了一起。
梦里,我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想落得像其他假千金那样的下场,便主动奉还了郡主的封号与朝服,自请去做外使掌柜。
她知道后,极力劝我别走。
父王和母亲也是垂泪挽留,说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是北域的郡主,除了他们多了一个女儿,我多了一个妹妹,其它一切照旧。
我因担心父母多年不管事,而王府的商产、财政、庶务、以及一应杂事都极为繁复,非短期能够掌握,便暂时留了下来,悉心教导。
可偏心就像咳嗽,无法掩藏。
他们疼她爱她,更愧对于她。
融进日常点滴,便是百倍千倍的纵容和宠溺。
当下时兴的衣服样式,都是先送到她那里挑选,才给我过目。
属臣进献的奇珍异宝,皆由她把玩尽兴,我才略有耳闻。
就连贺正臣舍命猎而来的虎皮与鹤氅,也尽数送进了云霄阁。
那原是我费尽心思设计的院落,如今已变成了她的居所。
她住进去的第三天,只咳嗽了几声,母亲便说是风水不好,全部砸了重建。
与我一起长大的仆婢,也以借调人手为由,遣到了她那里伺候。
甚至我的名字祝月明,也因着她的一句喜欢,直接成了她的。
而我则改成了星隐。
月明星隐,鸠离鹊巢,万不能遮掩她半分风华。
以前,是我全权处理府务,掌管财政,所有管家和商户掌柜都期向我汇报,检查账目。
那是我在王府资产亏损凋敝之时接手,经过三年的梳理与经营,苦苦熬出来的心血。
但她只观摩片刻,便想出了名为“阿拉伯数字”的记账法。
快速便捷,惊艳众人。
于是我用心总结出来的经验,被尽数舍弃,而她的建议,全城风靡。
我最引以为傲的诗书才情,也完全被她比了下去。
斗诗大会上,每次我的诗句到了嘴边,最后都哑然无声。
她却侃侃而谈,出口便是佳作。
在场的世家公子、上榜秀才、和各个诗词大家,皆是且惊且喜,眸中闪烁着狂热的光亮。
再望向我的眼神里,却是显而易见的鄙夷。
曾经,人人都夸我才貌双全,文武兼优,总能想出别人想不到的点子。
但如今,一个想法刚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就已经比我先开口。
便于灌溉的水力风车,润养护肤的清洁胰皂,还有积蓄太阳光热的赭石……
奇思妙想,源源不断。
于是,人人赞她博学多才,秀外慧中。
摇头叹我,今非昔比,技不如人。
自幼,我在天赋之上,学神农验千针,尝百草,施诊多年,才苦修出高超医术,终于在师父的名下,赢得了小医仙称号。
她一来,不用看病问诊,只需直饮圣水,便可妙手回春,消疼止痛。
渐渐,医仙之名,便成了她独有的赞誉,连师父都没了位置。
即便她一直推辞,说不敢受领。
人前,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大家如此过奖,姐姐不会不高兴吧?”
人后,便是另一幅面孔:“哦,不该叫你姐姐的,毕竟野种不知出生年月,难分大小。”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名为系统的人,暗中帮她。
因为商户对账时,她说:“系统,对她使用读心术,看看哪个账本有问题。”
苦思诗词时,她说:“系统,诗词歌赋太难背,把她变成我的嘴替。”
开方抓药时,她说:“系统,把她药汁里的有效成分提炼出来,让她天天熬夜煎的药都白费。再把特效药做成饮料,加点罂粟粉进去,不怕他们不回来找我。”
“……”
林林总总,时时刻刻,她总是怡然自得地与人交谈。
可这些,只有我能听见。
于是不过短短半月,她便获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人人称赞她聪慧温婉,贤良淑德,集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
而我的形象,则由原来的才貌双全,德才兼备,变成了嫉妒,恶毒,面目全非。
如果我没有做过那场梦,怕是会真信了她的鬼话,不设半点心防。
被她当做垫脚石,一步一步踩着,名扬九省,誉满天下。
但现在,我已经会抢着走剧情了。
一把回握住她的手,我笑盈盈地开口:
“妹妹一路辛苦了,我的云霄阁才刚刚建成,刚好给妹妹入住。”
当然,我不会告诉她,那房梁不稳,半夜坍塌,将有倾盆大雨落下。
“还有这些丫鬟仆婢,都是侍奉我多年的,也可以帮助妹妹早日熟悉王府。”
不过,这么多人中,出一两个卧底,也是很正常的吧?
还有最重要的:“既然身份已经各自归位,名字也该复原,妹妹以后就叫祝月明好了。”
她大概没料想到我是这种反应,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再开口时,连假惺惺的‘姐姐’都忘了称呼,愣愣地问:
“那你叫什么?”
我温柔地回答:“踏月。”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只当做没看见,又抱起脚下疯狂摇尾巴的小狗,热情地塞进她怀里:
“既然卷卷这么喜欢围着你转,就请妹妹代为照顾好了。”
谁对狗毛过敏,我不说。
3
第二天清晨,我一早便赶去看笑话。
她果然被淋成了落汤鸡。
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脸冻得跟茄子似的,喷嚏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打。
狼狈得要命。
我努力压着嘴角,满脸遗憾:
“今日是各大商行汇总的日子,原本还想邀妹妹一同查阅账本,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我能去!”这是难得的夺权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可话音未落,又是一个巨大的喷嚏,鼻涕四溅,直直喷在了正要给她披衣服的贺正臣脸上。
贺正臣瞬间僵在了那里。
他一向是最爱干净的,脸上既震惊,又不敢相信,更难以接受,整张脸的表情都诡异地扭曲起来。
周围的仆从看见了,齐齐后退了一步,生怕沾到自己身上半点。
但贺正臣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他们又赶紧低头,拼命地往下压着嘴角。
母亲在此时匆匆赶来,一边心疼地大喊着“造孽哟!”,一边急着为祝月明暖手。
祝月明缩在她怀里,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
“母亲,我没关系的,还是陪姐姐去应酬要紧。”
“什么应酬能比我宝贝女儿的身子要紧?”
母亲看向我的眼神满是责怪:“你是怎么当姐姐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耐心地解释:“这些掌柜,都是九省十八行的翘楚,各界精英。无论对王府、侯府还是三足鼎立的易首富,都是不可怠慢的贵客。今日带妹妹去,也是为了先打个照面,方便日后多加照拂。”
“说到底,不就是我定王府的奴才而已?”母亲冷哼一声,“岂有主子上赶着见奴才的道理,让他们改日再来!”
我微笑着应声:“好的呢,母亲。”
就在等你这句话。
不出半个时辰,外面便传得沸沸扬扬,定王妃为了让新寻回的爱女安心休养,取消了九省同庆的元殊会。
元殊会起源于百年前,为纪念统一九省十六州的元殊王爷所立,为时三天。
各个码头、盐帮和掌柜报完账后,确认来年项目意向,发放工钱。
然后便是庆贺、祭祀、为来年祈福。
所以取消的消息一传出去,立刻民怨沸腾,怨声载道,祝月明的声望算是毁了一半。
而另一半,会毁在我的手里。
我易容后,男扮女装,邀各大堂主和掌柜的去风雅楼小坐。
将他们打点好了,事就成功了九成。
而风雅楼内,因常年有人奏歌对诗,并桌饮酒,一向是大堂之内,以水墨屏风相隔。
我酒至浓处,向贵宾敬酒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侧屏风。
屏风之后,正是推杯换盏的另一桌,贺正臣赫然在坐。
柔弱无骨的女子,像条妖媚的蛇,旖旎地靠进他的怀中。
他与我四目相视,目色震骇,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
当然,他并没有认出我,而是看见了我身后门口,刚进来的祝月明。
4
她眼中涌上了晶莹的泪,眨眼间便掉了好几颗,伤心欲绝地掩面跑走了。
贺正臣却没有追出去。
因为他怀里的女子,是我安排的。
她割断了他的裤腰带,让他不好起身。
他再动,她便低声警告,若敢追出去就扒了他的裤子。
我看着满脸的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憋笑憋得厉害。
轻咳一声,见众人都已经看过了笑话,便施施然对着前厅也在瞧热闹的歌舞伎子道:
“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完,又遥遥对贺正臣举杯,一饮而尽。
之后贺正臣一连哄了好几天,才稍稍得了她几分好脸色。
我趁着空隙,又做了一番安排,便热心地邀请二人一同去参加元殊会了。
会场中,我任由她看完账本,提出新的记账方法。
甚至直接放权,将接下来的采买和收账,都交给她全权处理。
不出三天,就有人利用移动小数点的漏洞,坑了她几万两的大单。
我在众人对她的责怪声中出现,将所有事情摆平。
她不得不低头给我认错,暗地里气得直跺脚,抱怨系统:
“你怎么那么蠢!连移动小数点的方法都不知道!”
系统的声音有些委屈:“谁能想到古人会这么聪明?!”
之后的斗诗大会,我明知她会让我成为她的嘴替,也依旧与她同去了。
只不过,这次说出来的诗词,却不是我想的,而是用得几位刚刚崭露头角的才子新作。
她洋洋得意地说出来之时,就是她被钉上耻辱柱的时候。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是怎么做到如此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
尤其她和系统之间的对话,我又是如何听得的。
当然是因为卷卷了!
在梦里,就是它把读心簪叼出来给我,我才能听见她和系统的对话,早做防范。
5
梦里的我,原是想着父王寿宴后就离开,去找寻我的亲人。
但父王为了给祝月明造势,在自己的寿宴中,大肆邀请名门望族,各界精英,宣布她是自己唯一的嫡亲女儿。
我不止成了笑话,还被她栽赃,成了暗害她的歹毒之人。
明明她吃的是我面前的芙蓉糕,若是有毒,我该首当其冲。
却无人听我解释,只围在她身侧安慰,说我早知她最爱芙蓉糕,故意一口不吃,就等着她主动上钩,实在用心险恶。
众目睽睽,众口铄金,几乎立刻就要将我的罪名定了下来。
一时间,我如溺海独舟,孤立无援。
而她花团锦簇,掩唇泪语:
“虽然昨日姐姐才不小心给我尝了我会过敏的菜肴,今日又意外在芙蓉糕中藏毒,可我相信,姐姐只是一时起了歪念,并不是真的要害死我。”
话音刚落,无人不赞她善良大度,更凸显我的恶毒。
我恍若未闻,只将一双眼眸落在贺正臣身上: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贺正臣望了我一眼,扬声制止了众人的议论讨伐。
然后,他缓步行至我的身前。
日光下,墨色的鎏金云光锦袍耀眼夺目,他目光如炬,缓缓开口。
“北域定王府,素以仁善闻名,你虽为无名弃婴,却也是父王母亲养育多年,倾注了无数心思感情。”
“他们二老念在过往情分,允你继续留在定王府,你却不知感激,惹起诸多争端,将歹毒心肠用到了月河身上,当真是负恩昧良,暗室欺心,再容你不得!”
说罢,他猛然转身,大步流星走上高台。
秋风猎猎,将他的暗色衣摆扬起,锋利如刀。
至高之处,他眸光凛冽,神色肃冷,自怀中掏出明黄退婚圣旨,逐字宣读。
语罢,顿了顿,又将漠然的目光看向我。
“今日北域所有世家贵族,皆在座上,俱为证人,自此刻起,被驱逐出府,定王府和你断绝关系,我与你的婚约也彻底解除,无论以后荣耀落魄,都再无半分瓜葛。”
万籁俱静,片刻,又响起窃窃私语,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我的身上,机锋暗藏,心思各异,但掩饰不住的,仍是一张又一张的看笑话嘴脸。
以前,我会伤心欲绝,哭着求他们相信我。
但这次我不会了。
我径自走上主桌,坐上为贵客准备的主位,睥睨所有人。
冷静地问定王夫妇:
“父王母亲,也是如此想法吗?”
二老默不作声,半晌,定王洪声开口:
“我们养育你多年,循循善诱,悉心教导,却依旧难改你恶毒本性,定王府怕是再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自寻去路吧。”
我轻轻点头,我确实是尊大佛,你定王府,也确实是容不下。
我当然要走。
但绝不是担着污名走。
本来打算在祝寿时,与贺礼一同公布我的真实身份。
现在看来,要提前公布了。
完结后续,点下方琏接:
下方琏接,直达完结后续: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36890450/answer/3374969005?utm_psn=1738511602004127744

前世,我被长公主相中,送入宫中为妃。
妹妹则被送去乡下学医术,灰头土脸。
我封贵妃的那天,妹妹进宫省亲。
她在我的茶里下了毒,面色狰狞。
「同为姐妹,凭什么你享尽荣华富贵,我要伺候贱民?这好日子,也该让我过一过!」
再次睁开眼,我们都回到了命运分叉的那一日。
这一次,她得到了长公主的垂青。
离开前,她得意地说:「姐姐,我替你受尽宠爱,你去替我伺候贱民吧!」
她不知道,陛下的「宠爱」,是有代价的。
1
这一日,谢家迎来了两位客人。
面对角落里衣着寒酸的徐大夫,还有坐在上首光彩夺目的长公主。
妹妹一个箭步冲上去,向长公主磕头。
「臣女谢明娇,久仰长公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好似仙女下凡。臣女愿拜入长公主府上,效犬马之力。」
爹爹和娘亲都看愣了。
因为妹妹一向高傲冷漠,动辄瞧不起人。
怎么这次,却在长公主面前卑躬屈膝?
长公主微笑着扶起她,连连夸赞。
「早知道谢家有对双胞胎,其中一人性情柔顺,想来就是你吧?」
妹妹羞怯点头。
谢家有双生美人,我是姐姐谢明月,妹妹唤作谢明娇。
谢明娇出生时体弱,爹娘更为偏爱她,也让我多包容她。
久而久之,她越发骄纵,我的性格也被磨砺得谦和忍让。
上辈子,我的贤惠名声传遍都城,长公主特地为我而来。
这辈子也不例外。
但我跟了长公主十多年,知道她最喜欢温柔小意、曲意奉承的女孩子。
因此,面对极尽奉承之能事的谢明娇,长公主便转移了目标,选择了她。
毕竟,我与谢明娇一母同胞,除了眼角一颗小痣,几乎没有差别。
对长公主来说,选谁,都是一样的。
比起木头一样不知道说好话的我,她当然要选一个更机灵的。
谢明娇被长公主带走了。
临走前她「姐妹情深」地同我拥抱分别,冲我得意一笑。
「姐姐,荣华富贵我来享,那肮脏污秽的病,就由你替我治吧!」
我置若罔闻,只是冲那衣着寒酸的徐大夫深深鞠躬。
「小女谢明月,愿拜您为师,执弟子之礼,洒扫庭除,侍奉左右。」
2
十四年前,娘亲生产危在旦夕。
徐大夫云游此地,是有名的神医。
他本不接触妇人之病,可面对我爹爹的恳求,毅然出手相助。
为了报答他的恩情,父母许诺,将来等我和妹妹长到十四岁,便送一人给他做弟子。
前世,我被长公主选中,谢明娇就只能跟着徐大夫。
徐大夫待弟子极为严苛。
他常说,为医者,须得严于律己,方能对病患有个交代。
于是谢明娇就要跟着他跋山涉水,学着从山野里识别草药。
夏日酷暑,冬日冰雪,谢明娇日日都要上山采药,不得休息。
她细嫩的双手很快磨出了老茧,细腻洁白的皮肤也变得粗糙黢黑。
和她相反的是,长公主待我如珠如宝。
她寻来草药为我沐浴,令我的身体散发异香。
又寻来草药为我敷面,令我的皮肤光滑如玉。
进府为我熬药泡水的,正是谢明娇。
我们一母同胞,我如天上云,她如脚下泥。
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是元宵灯会那天。
她跟着徐大夫穿过人群,要去救一个失足落河的乞丐。
有位公子先救下了乞丐,低调离去。
她见到了那位公子的侧脸,丰神俊朗,令她心动。
可那位公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了楼阁下听琴。
奉长公主之命,在楼阁上抚琴奏乐的,正是我。
纱幔半透不透,灯光暧昧朦胧。
有风轻送,掀起纱幔一角,我对着台下莞尔一笑。
谢明娇找了几条街的年轻公子,就在那时与我对视,笑意温柔。
他是微服出巡的年轻帝王,他对我一见倾心。
谢明娇快要崩溃了。
她哭着喊着要回家。
可爹娘许诺过的,让女儿学医术,是对徐大夫的报答。
因此爹娘只是劝说她再熬一熬。
待到后来,谢明娇跟着徐大夫出诊。
乞丐流脓,士兵断肢,老妪生疮。
只要是徐大夫收留的病患,谢明娇都要为他们清洁上药。
往日在家,只有别人照顾谢明娇,没有谢明娇照顾别人的。
因此她心生怨气,故意给伤患用了药性相克的毒药,接二连三地治死了不少人。
她希望这样徐大夫就能赶她回家。
孰料徐大夫严谨细心,他察觉不对后,就一纸诉状将谢明娇告到了衙门。
谢明娇在官府挨板子的那天,正是我入宫封妃的日子。
陛下派了金玉软车迎我入宫,我着喜服、戴凤冠,接受万民祝福。
而谢明娇被打得皮开肉绽,容貌尽毁,趴在地上看着金玉软车经过。
后来,我受尽陛下宠爱,不过半年,就得封贵妃。
妹妹进宫省亲,在我的茶里下了剧毒。
我七窍流血,她笑得癫狂,将残茶一饮而尽。
再度醒来,我们重回十四岁。
谢明娇换上温柔装扮,登上了长公主的车辇。
「姐姐,现在也该让我受尽宠爱,你去伺候贱民了!」
我只是笑笑,目送她离开。
陛下的「宠爱」,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妹妹,你自求多福吧。
3
徐大夫很严格。
天不亮,我便要起床,去山上采药。
山路崎岖,我拄着拐杖,艰难攀登。
好几次为了摘药,我差点滚落悬崖。
几个月下来,我的手臂与膝盖满是瘀青,稍一动作,就很疼痛。
可我仍然坚持着日日上山,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多多采药。
就这样,一向不苟言笑的徐大夫也有些动容,前来探望我。
我正按揉伤处,见他来,急忙下榻行礼。
「学生只是小伤,不敢劳动师父探望。」
他的目光落在我青紫交错的手臂上,说:「老朽本以为,你出身世家,又是千金之躯,必然娇惯。没想到你是个能吃苦的。看来,是老朽错看了你。」
我恭敬道:「为医者,律己方能治人,否则就是害人。这点道理,学生还是懂的。」
他静了片刻,说:「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悟性,很好。明日,你就可以跟着我学些基本的诊疗之法了。」
顿了顿,他把一瓶药油放在了桌上,又说:「此药对缓解疼痛有奇效,你拿去用——先顾惜自己的身子,才能照顾好更多的病人。」
我握着那瓶药油,难抑心中雀跃之情。
采药不过三个月,我就能学习治病救人了!
这可比上辈子谢明娇的进度,快多了。
4
和上辈子谢明娇哭诉的一样,徐大夫的病患,都是其他大夫不愿意诊治的。
有的太肮脏,有的付不起诊金,有的病情太复杂。
但我毫无抗拒之色,甚至非常主动积极。
老妪生疮,我亲手翻身擦拭,看见屎尿,面不改色。
乞丐流脓,苍蝇横飞,我驱赶虫蝇,敷上草药,喂他喝下糖水。
士兵断肢,血流一地,我抱着纱布冲上去,血溅到我脸上,我也不眨一下眼睛。
徐大夫问我:「你不嫌脏臭?」
我说:「我是学徒,他们不嫌弃我的医术浅薄,仍然愿意让我医治,他们便是我的老师。学生哪里会嫌弃老师病重呢?我只想尽快治好他们,让他们恢复健康。」
徐大夫满意地捻着胡子,又从书架上取下一册书,扔给我。
「这本医书是不传之秘,你回去仔细研读,早日治好你的老师!」
那本医书收纳了许多病例,如何诊治、如何用药,无不详尽,简直是宝藏。
我白天治病救人,晚上就挑灯夜读。
遇到不懂的地方,我就跑去问徐大夫,他虽然脾气不好,却总能轻易解答我的困惑。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累,但我很知足。
靠着双手而不是美貌过生活的日子,是我上辈子梦寐以求的。
就这样,不过一年时间,我已经能独立看诊,一些小病,不在话下。
我的名声渐渐宣扬出去,谢明娇急了。
「她也能成为女医?我不信!」
上辈子,是长公主找人给我送药,徐大夫派了谢明娇来做杂活。
这辈子,是谢明娇主动提出,要我给她送药。
5
长公主府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乡。
富丽堂皇,金玉满堂。
谢明娇,就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她穿着温柔的粉衫,梳着乖巧的发髻,与上辈子的我如出一辙。
而站在她面前的我,一身利落短打,背着药箱,肤色已然被太阳晒黑,再不复从前娇美模样。
谢明娇笑得畅快。
「跟着那糟老头,哪有什么好日子过。风吹日晒,尽做些污糟之事,哪里有长公主府里快活。
「姐姐,不如你求求我,我就收你做我的奴仆,好过伺候贱民,如何?」
我凝神看着药炉的火候,轻轻说:「富贵乡不是那么好待的。妹妹,你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什么。命运一向很公平。」
谢明娇语气不屑:「我得到富贵,也得到美貌。而你,失去美貌,也失去富贵。这才叫公平!」
我摇了摇头,将药汁倒入铜盆,握着她细腻的手轻轻揉搓。
这药是长公主点名要的。
能令双手柔若无骨,侍奉君王时足够销魂。
但这药长期使用,会令肌肤薄得像纸。
清风拂面,犹如刀割。
而这,只是富贵的代价之一。
谢明娇只知道我受尽君王宠爱,却不知道君王的宠爱不是那么容易的。
保持柔美的外表,只是第一步。
更为艰难的是突破心中的道德观念。
长公主让我跟随妓女,学习御龙之术。
帐中秘法,是将自己视作取悦君王的物件。
浑身赤裸,隔着一层轻纱起舞。
又或是用催情的药物,承受君王毫不怜惜的欲望。
而这些,哪家清白女子都不愿意学。
上辈子的我也不例外。
于是,长公主在廊下安置了一排丑陋至极的龟公。
她微笑着告诉我,要是我不学,就让他们轮番「伺候」我。
直到我愿意学为止。
妹妹,这样的日子,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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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明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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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与门客同时遇袭。
嫡姐扑上去为鳏夫门客挡箭,把太子扔在一边。
这一刻,让我确定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选择救太子,以此为要挟,想当太子妃。
最后却和太子一起双双死于门客手中。
于是,这一世她宁愿下嫁也要嫁给门客。
就在她疲于当八个孩子的继母时,我爬上了太子的床。
1
立太子以来的首场围猎,京中所有高门贵户皆在。
我出来时,隐约听见锐利的箭簇声,其中夹杂着慌乱的呼救。
猎场边缘处,嫡姐精致的发髻散落在染血的衣襟,肩上中箭,狼狈不堪。
那双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正宝贝地揽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看见我,她面上显露一丝警惕:「此人你别插手。」
而旁边那遍体鳞伤却无人看管的身影,居然是太子。
萧景胜咬着牙,让我上前帮他拿出怀中的药粉止血。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目光审视着我,若有所思。
我答得极快,嫡姐却发出嘲讽似的冷哼。
侍从们赶来要将重伤的太子带去医治,嫡姐却伸手拦住了他们:「顾大人的伤势更重,应该先救他。」
周围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赶来的主母看到这一幕,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顾逸凡虽为太子门客,可极少有人如此称呼。
他出身低微,未成过什么大事,只是在市井闲谈中占有一席之地。
因他妻子拼命为他生下了八个孩子后,直接撒手人寰。
而贵为江家嫡女的江知晴,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情深义重,可见一斑。
有心人将此事悄悄传播开来,闹得满城风雨。
主母正在为她议亲,之前有所表示的人却纷纷回避,暗示自家高攀不起。
「娘,这样也好。」江知晴不仅不恼,反而面露喜色,「借此机会,我们就主动同顾家结亲,这可是……」
话没说完,主母破天荒地赏了她心尖上的女儿一巴掌。
「主动上门同他家议亲做继室?」她气结,「即使你名声有损,江家也断然落不到这种境地。」
江知晴一向心高气傲,闻言却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
「如果能嫁给顾大人,哪怕是当妾,我也甘愿。」
2
我爹听了主母的话,怕女儿是被魇着,重金请了大夫和大师上门治病。
江知晴被连着折腾了几天,总算是换了个话术,说他也曾救过自己。
主母便将目光移向我。
「清棠,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嫁。
「你若是识相,就主动点。」
我恍然大悟。
这些天,街头巷尾的传言变成我和顾逸凡私相授受,江知晴只是被我使坏拖下水的无辜贵女。
都是爱女心切的江家捣的鬼。
他们要我替嫡姐嫁给薄情鳏夫当继室。
被关禁闭的江知晴听说了消息,哭闹不止,夜里她挣脱束缚后,立刻来了我的院子。
「你若是喜欢太子,尽力一试也未尝不可。」
倘若眼底没有那丝讥讽和急切,这话倒像是出自善意。
上一世,她选择了救太子,以此为要挟,想当太子妃。
而主母察觉了太子对我的心思,便在暗中散布我与顾逸凡不清白的谣言,逼着我嫁进顾家。
后来,我恪守妇道,疲于为扶摇直上的顾逸凡操持家事。而目中无人的太子被叛徒出卖,死在了我们前头。
我淡淡开口:「嫡姐可知那顾逸凡的品性?」
她面带向往,谈起了顾郎的儒雅,又忽生警惕,怀疑我要插手抢人,代替她嫁给完美的情郎。
果然,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我交换命运。
既然如此——
「嫡姐多虑了。」
3
我坐上了太子派来的马车。
车内燃了冷香,袅袅绕绕,让人沉醉。
见我垂眸不去看他,萧景胜冷哼一声,似乎很是不满:
「还怪会吊人胃口。
「你们江氏姐妹,怎么都和顾逸凡牵扯不清?」
这句话里带着莫名的酸味,我心下知晓这是个机会。
「殿下若是有疑,大可以去找嫡姐问个清楚。
「真要说起来,还是她救的顾大人,民女只是路过。」
他面上闪过不怿,一双凤目紧盯着我:
「若是孤说,只想看见你呢?」
想到他临终前交给我的东西,我心头一软。
「殿下若是喜欢,日日都看也是行的。
「反正民女的心,断然不会系于旁人身上。」
被送回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亮。
路过主母与父亲的院子,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到底是个乡野鳏夫……
「既然还有阿棠,就让她替姐姐挡灾,也算是报答父母。」
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终究还是答应了这套办法。
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京城人人称赞江临风为人刚正,却不知他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当年,他为了迎娶世家大族之女,直接听话毒杀了我娘。
我在姨娘身边如履薄冰多年,终究还是落得个为人棋子的下场。
4
天亮后,丫鬟小芸见我神情疲倦,一改往日的懒惰,主动要带我出门散心。
我知道她是江家的眼线,倒也将计就计去了那所谓的「清静之地」。
顾逸凡早早便候在那,却硬挤出三分惊讶,向我问好。
他身上穿的,大约是自己能拿出来最好的衣裳。
我知晓主母定许下丰厚的嫁妆,哄他转头选择我这个更好拿捏的庶女。
因此在面对他打量的目光时,只是微微一笑:
「嫡姐放在心尖上的人,果真不同凡响。」
江知晴为他要死要活的事情,想必是被瞒得死死的。
「江大小姐真谈起过在下?」
眼见他双眸亮起,我又捡了些嫡姐的心思说与他听。
「若是嫡姐出嫁,只怕要搭上半个江府。」
我眼露艳羡,语气略带不满:「哪像我这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再怎么想风光,终究是……」
顾逸凡果然上钩。
他极快地打发了我,避嫌般转身离去,小芸急得想要去拦。
「你在老家有个重病的妹妹?」
她的把柄我一清二楚,卖主不过是为亲人求财。
看见小芸拿着救命钱感恩戴德的模样,我叹息道:
「去找大小姐吧,就按我说的做。」
5
从小到大,江知晴最爱抢走我的东西,甚至多次推我下水想害死我。
重生归来她自认为窥得天机,有了重生翻盘的机会,与她本看不上的蝼蚁交换命运。
这种赶着上门的替死鬼,我不介意推她一把。
果然,听完小芸的添油加醋,她直接以死相逼,连夜出了江府。
这个时间,街边的人们还未闭门歇息。
穿着单薄的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纵情狂奔,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顾郎,顾郎!」
她在顾家门口喊叫着心上人的姓名,丝毫不畏惧展现自己的情意:「我终于逃出来见你了。」
顾逸凡许久之后才开门,硬是让她被左邻右舍听了个清清楚楚。
「知晴,你真傻。」
他喊得亲热,迫不及待将她拥入怀中,二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周围人的指点更是点燃了嫡姐心中的火焰,她扬唇一笑,肆无忌惮地吻了上去。
「倘若无法嫁与你,我宁愿去死。」
事已至此,加上顾家一反常态强硬要求娶她,婚事便定下。
贵为江家嫡女的人却与大她十岁的男子当街搂抱亲热,还硬要下嫁当八个孩子的继母。
京中上至官宦人家,下至平民百姓,都拿这件事当笑话,训诫自家的女儿言行举止。
如此出格的「大家闺秀」,居然是曾经京城最负盛名的闺秀,百姓之间市井传言,则更为邪乎。
相关的艳色话本都出了几个系列,说她是狐狸精转世,需要吸取书生阳气。
我和萧景胜见面,少不了被他打趣:
「江大小姐这么闹,孤也得担心你的婚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上一世,主母血口喷人,污我损了嫡姐名声,害得太子迟迟不肯求娶。
而现在,声名狼藉之人却换成了她。
我露出浅笑:「民女的婚事,本来就该劳烦殿下操心。」
他在我意有所指的眼神中咳嗽一声:
「呵,那是自然。」
萧景胜的脾气早已被我摸透。
看似难以接近却完全藏不住事的人,最好拿捏。
我看着他低头削果的侧颜,想起他上一世的死因。
「不张嘴,是要孤给你喂吗?」
我下意识地含住,却不小心碰上了什么,凉凉的。
那双好看的手又飞速弹开。
萧景胜面上一红,不自在的咳嗽声随之响起:
「罢了。」
见他这副失态的模样,我反倒更起了逗弄的心思,横竖马车里只有我们二人。
几番思量,终是挪到了他的膝上。
他浑身一颤,按住了我的肩膀:「大胆!你——」
温香软玉在怀作乱,我几乎能听见他忍耐的闷哼声。
惊人的热度袭来,我欣赏着他痛苦与愉悦交织的表情,笑道:
「是民女大胆,敢以下犯上。」
后一句话,贴近那泛红的耳垂:
「不知殿下,要如何罚我?」
6
论起男女之事,萧景胜还差得远呢。
他落荒而逃之前,还不忘嘴硬要我等着。
我没等来他的反击,倒是等来了顾逸凡的提亲。
当然,是向着江知晴的。
江家焦头烂额之际,城里愈演愈烈的流言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无人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嫡姐柔目含春地跪在心上人身边,说自己已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事已至此,主母也只能含恨答应。
虽是高娶,顾家也未拿出任何看重她的诚意。
江家陪嫁十里红妆,黄金百两,而他们的聘礼还是那样寒酸。
不说粗糙刺手的绫罗绸缎,单论礼单上最重要的黄金,也需要眯着眼才能看清。
见父亲脸色不好,她忙替心上人开脱:
「顾大人不重身外之物,难为他还记得这些。」
在她嘴里,顾家人都是清高之材,苦读诗书,准备为国尽忠。
不懂这些金银之俗事,也是难怪。
我适时捂住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这边上赶着送去的金元宝,怕是已沾上顾母的牙印。
所谓的诗书,大多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话本罢了。
出嫁当日,顾家那群孩子被老夫人牵着出现。
我心中一跳,险些打碎桌上的杯碟。
主母怪我的失神给她丢脸,可如我所料,这场喜事真正丢人的地方,才刚开始。
顾家虽得了丰厚嫁妆,可待客的席面着实寒酸,比平民百姓还要敷衍。
席上之人不乏江家亲友,望着绿油油的菜面露难色,无处下筷。
就连酒水,都像是勾兑后的寡水,无滋无味。
主母僵硬挤出笑,连忙偷偷遣人去买好酒好肉,想临时补上。
东西迟迟没上桌后,下人支支吾吾,说一早被顾老夫人拦下。
我追过去看热闹时,顾老夫人正将肉往小孙嘴里塞。
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吃得满嘴流油,看见主母也不叫人,反而警惕地越吃越快。
大孙子顾峥一向最为聪敏,连忙挡在盛怒的主母身前:
「请夫人高抬贵手,祖母不过是体恤孙子们的难处,略喂些吃食罢了。」
他说好话,几个最小的孩子配合着哭闹,脏兮兮的手趁乱摸上她的衣角,扯破她特意定制的华服。
顾母瞥见这一幕,不仅不管,反而冷哼,说主母一把年纪还穿得招摇,只怕没有把女儿给教好。
新妇进门,他们就卸下了伪装,势要磋磨这高贵的亲家。
场面闹大,嫡姐不仅没帮亲娘说话,反而责怪她心胸狭隘。
「这八个孩子都是顶顶好的,他们从小没了母亲,旁人总该多担待些。
「别说是一点吃食,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这个做继母的也得帮他们摘下。」
此番壮语使顾家人深受感动,顾逸凡更是当场作诗,要将美事广为流传。
江知晴面露得意,温柔俯身替继子女擦去污渍,仿佛继母典范。
而我看着那群孩子眼中闪烁的算计,只觉得可笑。
她不知道,越是想要讨好,最后的死相只会越为凄惨。
7
江知晴为了搭上一飞冲天的顾逸凡,委曲求全。
可婚礼之事,不仅不是结束,而是苦难的开始。
在顾母眼里,只有顾家的子女才算是人。所有嫁进来的女人,都得为男人当牛做马。
江家带去的仆人,全部被顾氏派出去做工挣钱,留下江知晴独自伺候一家老小。
鸡还没打鸣就得起床准备早餐,嫁妆被吞,她只得拿着微薄的钱,屡次烧糊了饭菜。
再怎么努力,娇生惯养的她也入不了婆婆的眼,浆洗全家衣物时被指着鼻子骂蠢货。
丈夫早出晚归说要谋大事,她还得等到深夜亲自伺候洗脚。
主母再怎么气,终究还得亲自拿钱补贴外嫁的女儿,江知风则拧紧眉头,呵斥她私自归家。
若是她被休了,只怕江家无颜见列祖列宗。
江知晴只知顾家最后飞黄腾达,却从未想过这家人如此龌龊。
回娘家打秋风的钱物,也会被搜身拿走。
名声已毁的她只有咬牙将此路走下去,忍到风光上位的那天。
我不去招惹,只凭眼线掌握她的一举一动,可她偏要在打秋风时来朝我炫耀。
见我在房内整日只是悠闲喝茶,她突然红了眼睛。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她只字不提自己在顾家受的苦,只挑些丈夫「心疼」时说的情话。
可顾逸凡画的饼,我也真是吃腻了。
「嫡姐可有其他想对我说的?」
她纠结半晌,终是侧敲旁击地问我,如果家中孩子和婆婆难伺候,该用什么法子?
上一世我嫁过去后,比江知晴的境遇更惨。
没有娘家人的支持,顾氏对我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在外人眼里,我还是那个光鲜亮丽,与有为丈夫琴瑟调和,与继子女相处融洽的新妇。
不过我要告诉江知晴的东西,可不是这些。
她想讨经,那我便送她一本更作死的好了。
8
顾家的八个孩子,是外人最易忽略的地方。
街坊邻居只道他们是吉星投胎、古灵精怪,揪着自家孩子的耳朵叹气。
我进门时,也曾被这几个状若天真的恶魔迷惑,一心想要做好后母典范。
可连着几天夜晚,顾逸凡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叫走,独留我守着空房,被顾母指着鼻子骂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长女顾满月已是快出阁的年纪,当面听了这些话还能笑得前仰后合,毫不避讳。
一身书卷气的顾峥向来与顾母最为亲近,闻言也是嘲讽:「想当下蛋的鸡,也得能先暖窝。」
几个年纪最小的孩子还会往下厨的我身上扔泥巴。
「黑心后母,就给孩子吃糠咽菜,我们想要芷姐姐!」
哪怕是顾逸凡跟了新主子后日渐发达,该克扣的东西依然克扣,紧巴巴的家用我得殚精竭虑一分不差。
就这样逆来顺受过了两年,我终究被他们联手逼死,给新人腾位置。
现在想来,与其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不如早日撕破脸解脱来得强。
回过神来,等待答案的江知晴已隐隐有些不耐。
「孩子的心是最柔软的。」我摸上刚绣好的香囊,轻轻拍了拍,「你日积月累地打动他们,来日他们成了大器,定不会忘了孝敬自己的娘。
「至于婆婆,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将心比心,顺着她又如何?」
江知晴眼前一亮,很快便回了顾家。
看了看时辰,应该是给婆婆捶腿的活儿还未干完。
她想模仿我的性子成事,那就忍吧。
让喜欢磋磨人的顾母看看,为爱下嫁的贵女有多么好拿捏。
让一心一意想换掉她的小魔鬼们品品,一个只会迎合的后母有多么好欺负。
而心思深沉、好逸恶劳的角色,总该轮到我了。
9
萧景胜上门求娶的时候,主母惊得摔了手中的杯盏。
「太子殿下,小女已经……」
她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挣扎道:「已经出嫁。」
显然,嫡姐为了顾逸凡而错过萧景胜这条大鱼,让她难以接受。
几番呼吸之间,泪水竟夺眶而出。
想必是未曾见过如此失态的高门贵妇,萧景胜皱了皱眉,终究是待她用手帕拭去泪水后开口:
「江大小姐的婚事,世人皆知。」
这是明讽。
「而孤要娶的,是江家二小姐,江清棠。」
这下,她惊得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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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嫁后我成了太子的心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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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掌命女一族的女人生来能替夫家挡灾。
为了高升,我爹将我许给了长平侯濒死的独子。
可他不知道。
我传承的是上古血脉。
最擅长的便是攫取夫婿、乃至整个皇朝的运势。
1
我生来就能看到亲近的人一日的气运。
晨起问安时扫一眼众人头上的气,我就知道傍晚嫡姐要摔跤,嫡母要罚我捡豆子。
从小,姨娘就教导我,不要让人知道我的本领。
姨娘说我的天赋比她好。
我们掌命女一族,原本是修仙界绵延数千年的上古遗族。
掌命女可以和夫婿共享气运,修到极致,甚至能为人改运换命。
但由于长辈们代代都是痴情种子,为了护道侣平安,不惜牺牲自身气运。
于是一代比一代倒霉,如今仅剩的这点血脉甚至沦落到了凡间下界。
我外祖母好歹还是个大家闺秀,我娘却成了个妾。
我跟姨娘保证过很多次,绝不轻易动用天赋。
直到我爹满身是血被人抬回府。
第二天向祖母请安,见她满脸欢喜地念叨「祖上显灵、先人庇佑」时,我就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跑到姨娘的院子,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白如金纸。
「娴儿……」她捂嘴咳嗽了几声,指缝里全是血。
「你用了对不对?」我问她。
「你明明知道,你根本不是正妻,妾室与夫主是不配共享气运的。」
「你会被反噬的!」
她摇摇头。
「你不懂。我和你爹……已经这么多年了。明明有办法,却要我眼睁睁看着他送命,我做不到啊。」
我想问,那我呢。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但我没问出口。
我以为我娘会是例外,没想到她也逃不过掌命女的宿命。
2
我娘死后,我爹并未替她安排丧事。
「游娘替我挡了一劫,年纪轻轻便去了。为父心中,甚是哀恸啊。」
他摸着胡子,意有所指,「听闻你外祖也曾重病不治,你外祖母求了几天神仙,身子就虚了下去。」
「说来也怪,此后,你外祖身体便好了。」
他探究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我。
「娴儿,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闭了闭眼。
姨娘,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救的良人。
「因为……」
我咬着格格打战的牙,一字一顿告诉他。
「我们家血脉的女人,生来能替夫家挡灾。但必须是正头夫妻。」
「我娘只是妾,福薄,所以挡不住灾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爹神情激动起来。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扶起。
「娴儿,爹现在有一烦忧,不知我儿愿不愿意替爹消解。」
「我娘的丧事……」我欲言又止。
他大手一挥,「那有什么!只要你替爹解了这桩烦心事,你娘的棺木、道场、长明灯,爹自会命人齐备。」
就这样,我与长平侯濒死的独子戚长澜定了婚事,成了他的未婚妻。
3
我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我被接到长平侯府,和那个进气少出气多的少年同居一室。
你看,在权势面前,女子的规矩就不存在了。
我爹以前总是把女子的德行挂在嘴边教训我和嫡姐。
可是长平侯一句话,他便二话不说把我送入府。
我抓住那少年惨白的手。
其实渡气运并不需要肢体接触。
但我从未碰过男人,今日摸一把,就像是对父亲权威的抵抗。
他睁开眼虚弱地看着我。
「你……就是来救我的仙女吗?」
我突然很想笑。
我见过他随军归来神采飞扬桀骜不驯的样子。
听说他勇武过人,是罕见的少年英才。
如今为了保住性命,居然连这么离谱的事都信,还要装成傻子讨我欢心。
我低头,「将军是妾未来的夫婿。妾无用,只能对天祈祷夫君安康。」
这样我姨娘才有葬身之处。
他反过来抓住我的手,「你叫什么?」
「我叫阿娴。」
「娴娘,我若能活,定不负你。」
这句话言犹在耳。
被捆着四肢扔进水里时,我想,骗子。
4
得到我的气运后,戚长澜果然奇迹般康复。
我娇嫩的脸上却长出了一枚又大又黑的痦子。
自此,我成了远近闻名的丑女。
戚长澜却不见嫌弃,整日送吃的玩的给我。
他到处说:「若无我妇,我早便死了。如今她不过容貌有损,我要是嫌弃,和禽兽何异!」
人人称颂这段佳话,无数闺中女子羡妒我的好福气。
只有我知道。
他送来这么多东西,却从不肯亲近我。
他看着我的侧脸时,总是笑得温柔。
可我转过脸,显露出痦子。
他眼里就会闪过淡淡的嫌恶。
哈,男人。
戚家相关的人总来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告诉我,一个丑女不配做长平侯世子夫人。
而我爹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牢牢抓紧戚长澜,这门婚事绝不能丢。
也是,毕竟卖我的那一次,我爹的官升了两级。
好景不长,戚长澜京郊剿匪时,竟救了长公主。
长公主看上了少年将军,直说非君不嫁。
皇上送了一道旨意到我家府上,我爹看完,二话不说,放出消息说我病重,需要送去庄子上养病。
然后命人将我捆上,扔到城外河中溺毙。
寒冬腊月,河里的水冷得刺骨。
我身上的袄子迅速吸饱了水,带着我往下坠。
冷水灌进我的肺腑,我四肢冰冷,河里仿佛有无数冤魂抓着我的脚腕。
生死之际,我凭着本能,从戚长澜那里借了气运。
幸好当初只说了一半实话,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不仅能以身相替为夫婿挡灾,也能攫取夫婿的运道。
如今我们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借运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我挣开了绳索和沉甸甸的袄裙,挣扎着爬上了岸。
在重新活过来的一瞬间。
我想。
不管是我爹还是戚长澜,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悔不当初。
我要夺走他们最重视的权势,让他们知道,像条狗一样被人践踏是什么滋味。
在运势的作用下,湿淋淋的我被一个牙婆捡走。
她把我卖去了京城最大的花楼,春驻楼。
鸨母嫌弃我脸上的痦子,说这等资质接不了客人。
我二话不说跪在地上。
「小女自知容貌有瑕,可是在家颇读过几本书,识文断字,还有一手梳发的本事。」
「求妈妈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留我给姑娘们当个梳头丫头吧!」
鸨母和牙婆讨价还价一番,最终点了头。
「就当我今天做一回好事。因娘还缺个梳头丫鬟,若她不嫌你,你便去伺候她吧。」
5
因娘是春驻楼的头牌,生着一张芙蓉面,还有一管风流的好嗓子。
当着鸨母的面,她喊我喊得亲亲热热:
「多么伶俐的好妹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来,姐姐房间在这儿,你就住外间。只要听话,吃的玩的少不了你。」
回到房间后,她就满腹怨气地摔东西,碎片撒了一地。
「我都说了,这次一定要个齐整些的,凭什么那几个蹄子的丫头个个干净妥帖,轮到我,就扔来一个长痦子的无盐女!」
「一个个的,都当我因娘不中用,好欺负!」
我攥着衣角,惶恐状瑟瑟发抖。
「是阿娴不好,还请娘子息怒。」
她瞪我一眼,一脚踹上我的膝盖。
「滚!平时不许用这半边脸对着我,丑死了!」
6
因娘嫌弃我的痦子。
就算我给她梳的新发式让她压了其他姑娘一头,她对我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整日非打即骂。
在客人那儿受了气,她就会冲我撒火。
她罚我长跪,抽打我的胳膊小腿,不许我吃东西。
我为了少挨打,就主动捉笔帮她写诗写曲。
她凭借这些诗词拉来了好些识文断字的客人,他们出手大方,要求少,比商人好伺候,是难得的佳客。
因娘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怕我投奔楼里其他姑娘,也就不再动手打我。
只是她有时候会故意问我:
「既然你识字,想来以前也是大家小姐,怎么会沦落到我们这种地方?」
我指指痦子,低下头,适时流露出一点难以启齿的羞愤。
她就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然后让我帮她脱鞋,倒夜壶什么的。
好像使唤了我这样好出身的小姐,让高枝的花落入比自己更不堪的泥沼,她就能更欢喜,更快活。
我总觉得,像因娘这样暴躁愚蠢,混混沌沌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拿了赏钱就高兴,挨了打就拿更弱小的人出气,不去想明天怎样。
我厌恶她,看不起她,却又羡慕她。
7
没几年,因娘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脂粉遮不住疲惫的气色。
春驻楼有了更鲜嫩的女孩儿。
因娘年老色衰,那些风流雅客已经不再来光顾,换成了粗鲁汗臭的船工匠人。
甚至就连我,这个脸上长着大痦子的丑丫头,也被鸨母调去给新的头牌窈娘梳妆挽发。
我去因娘房里拿剩下的东西,不料房门突然被一个满身酒臭的醉汉撞开。
他挥舞着醋钵大的拳头,嚷嚷着:
「因娘呢!让因娘出来!说这贱人不在……我看、嗝!就是瞧不起老子罢了!」
我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他从背后抱住。
「因娘,因娘,老子可抓住你了,让我好好亲香亲香!」
他手背上都是粗黑的毛发,热烘烘的臭气从后袭来,熏得我几欲作呕。
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好几个能杀死他又不至于惊动他人的办法。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扭头看去,是因娘。
她的神情很复杂,有怜悯,有悲哀,有快意,有「终于如此」。
啊,她很高兴吧。
高兴于,我马上就要尝到她尝了多年的苦楚。
我心里盘算着,要冲因娘露出挑衅的眼神,让她以为我在蓄意勾引她的客人。
她生性好强,又自恃美貌,肯定不愿意输给我这个丑女。
等她来抢,我就能趁机脱身。
可我还未来得及实施,她便冲过来一把将我扯开。
半委屈半撒娇地偎到那烘臭的男人怀里。
「死人!这么丑的丫头你也要,以后可别来找我了。被人知道,我因娘叫一个脸上有大痦子的丑丫头截了胡,人家还怎么见人哪?」
因娘年纪虽已大了,但风韵犹存,不是我这种痦子比眼睛还大的丑女能比的。
醉汉清醒了一点,见因娘为他争风吃醋,自然十分受用。
因娘嘴里捧着哄着,眼睛却向我示意,让我赶紧走。
我捂住衣襟,匆匆离开这间房。
把一切令我心神不宁的动静尽数抛在身后。
8
自那以后,我好几天没见到因娘。
我坐卧难安,又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觉得这么问会显得很可笑。
其实我身在春驻楼,有这天也不稀奇。只是我讨厌被人强迫。
再次见到因娘时,她穿着规规矩矩的深色衣服,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直挺挺地被龟奴小厮七手八脚地从绳结上抬下来。
周围的姑娘惊慌失措,有人高喊着「死人了!」,鸟兽般四散。
我浑浑噩噩地被人群挤开,脑子里一团乱麻。
因娘死了?
她怎么会死呢?
据我所知,她已经攒了不少钱财,甚至去年就在物色给自己赎身的人选。
她何必要寻死?
我眼前闪过她叉腰怒骂我的样子,揪着我耳朵训斥的样子,嗑着瓜子看我擦地的样子,在醉汉的毛手下把我用力推走的样子。
最后这些生动鲜活的因娘都慢慢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我呆呆地想。
我还有一句多谢,没跟她说呢。
9
我出钱买了些果子分发给丫头们,不动声色提起因娘的死。
在她们的七嘴八舌中,我慢慢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施氏一族主枝的庶子,名施良。
河中施氏原本也是世家大族,在多年前的战乱中举家迁往南方。
施良途中病重,便被嫡母暗中抛下。
他欣赏因娘的才气,承诺要带她一起南下,到时因娘便是风风光光的世家夫人。
因娘就觉得,这时雪中送炭,必然能凭着恩义过上好日子。
和她有交情的几个姑娘都劝过她,说齐大非偶,不如踏实本分找个小行商。
凭妓子之身想当世家夫人,这是何等的妄想。
因娘却觉得她们看不起自己,一番争吵过后,更坚定了要嫁施良的想法。
结果财物反被榨得一干二净,其中甚至还有她向其他姐妹借的银钱。
钱到手后,施良便换了副嘴脸,整日避而不见。
因娘找上他,还被反咬一口,说她是想攀附世家想疯了的疯婆子。
还不上钱,又没了赎身的指望,因娘一时想不开,搭绳子寻了短见。
她还是这个性子。我想。
所以她会救我。
按时间算,她那天应该已经存了死志。
因娘愚蠢,刻薄,暴躁,浑浑噩噩。
欺软怕硬,受了气不敢去找始作俑者,只敢拿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当出气筒。
可她不该死在这里。
我趴在窗边仔细观察施良的相貌,他清秀斯文,是聪明人的长相。
他想必已经知道了因娘的死讯,神色却坦荡磊落,好像从不曾交往过一个过气的妓子。
因娘最大的错就是轻易将钱尽数给了他。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施良又有什么理由不抛弃她呢?
很好。我暗忖。
这样的心性,合该是我宋娴的第一任丈夫。
10
施良,素日以世家子自居,哪怕掏尽里子也要充面子。
自矜自负,却又自卑自惭,生怕别人看他不起。
好色也好诗文,声称仰慕因娘才华而来,讨要手稿不得,和因娘偶有争吵。
平日里爱参加诗会。
迫切想往上爬,又自尊太强,不肯阿谀奉承。
眼高手低。
我脑中回忆着这几日在春驻楼打听到的消息,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自我长成后,我就在物色第一任丈夫的人选。
他命格不能太过特殊。
如戚长澜那般命格的人,借运虽易,却有反噬之危,不到危急关头最好不要轻易试险。
也不能太过强运。
强运之时向其借运就如狂风之处撑伞,只会事倍功半,亏本生意,不值。
他出身不能太高。
否则家族万不会接纳一个春驻楼出身的妻子。
但也不能太低。
低了,就接触不到更高的阶层,我会被困死在低处。
他手上应有罪孽。
就算伤了死了,我的因果隐患也可以降至最小。
他应有足以被我拿捏的短处。
这样我才有谈判的余地。
施良,刚刚好。
加上因娘的血债,我有什么理由不选他呢?
「阿娴,新诗可写完了?」
「回禀姑娘,已经写完了。」
我将最上层的纸折了折,塞进袖子。把桌上剩下的纸张拿给窈娘。
我是春驻楼才女花魁的丫头,伺候谁,谁就是才女。
马上,我还会有一个才子相公。
11
第二日,借着为窈娘买纸笔的名头,我去了施良常去的书斋。
按照惯例,约莫一炷香后他会来这里。
我耐心等待,在施良进门一瞬,恰好侧过头,用光洁无瑕的半边脸对着他。
他眼里闪过惊艳。
我拢了拢发,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看手里的书。
他热络地凑到我身旁,我眉头一皱,用纤薄的背对着他。
施良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我素白的脖颈。
书斋很静,静得能听到他并不明显的吞咽声。
「这位娘子在看兰语?」
他探头看了一眼,张口吟出几句兰花相关的名句。
我一开始十分冷淡,但他态度热烈,又极会找话题。
我慢慢软化语气,和他攀谈起诗文来。
「我今日起了兴致,要作一份兰赋。可写到一半,便开始迷惘。」
「因此想来书斋看看先人之语。」
我将那半篇兰赋从袖中取出,递给他。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突然眼睛瞪大。
又往下看去,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这、这是娘子所写?」
「是啊。」我侧过头,全无戒心地回答。
「幼时读过些书,写东西也不知道好赖。如今无人教导,就自己写着玩。」
说话间,我的全貌彻底显露。
那枚硕大的痦子映入他眼中,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起嫌恶和惊愕。
施良好半晌才稳住情绪,勉强笑了笑,依依不舍地将纸张还给我。
张口却是这半篇赋的种种缺点。
「引经据典固然是好,但这些典故太过寻常,未免落了俗套……」
「这处隐喻也有些不恰当,冲撞了先皇时期的一位贵人……」
他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最后才义正词严地表示,不忍心见好苗子入了歧途。
希望等我写完下半篇后与我再约见一次,他需要仔细看过整篇,才能为我批改。
「好呀。」我柔声道,「我名阿娴。郎君若要找我,就来春驻楼吧。」
说完,我便带着书去结账,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12
有心算无心,没几日,施良就按捺不住来找我。
我将以前写的一些随笔拿给他看,他眼中异彩连连,又故作犹豫问我:
「因娘和窈娘都有才女之名,既然你是她们的丫头,她们的那些诗……」
我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低头道:「她们是我的主子,想要什么,我还能不给吗?」
他立时变作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些妓子,偷盗他人才名,真是可恶!听说那因娘死了,想必就是平时不修德行的缘故。」
我惊奇地看着他,几乎要为他的脸皮鼓掌。
嘴里却说道:「还从未有人对奴说过这样的话。
「她们是绝色花魁,我只是个无盐婢女。
「她们一定是好的,我一定是满口谎话的那个。」
话到这里,我含羞带涩抬头,眼中全是盈盈情意,「郎君当真是奴的知己。」
那颗痦子威力太强,他不禁艰难地撇过脸。
手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娴娘,你这些年太不容易,我实在怜惜。」
13
没几日,施良凭借一篇兰赋在诗会大出风头。
众人惊疑议论时,他又一鼓作气,连作了好几篇文采斐然的诗文。
往日看不起施良的富家公子围在他身边称兄道弟,求他指点。
如今施郎君用的墨,都是二两银子一块的松烟墨。
这段时日,他匆匆来春驻楼,总是一见面就问我有没有新文章。
我委屈地看着他,「施郎说要娶我过门,我日日惦记这桩事,什么诗什么文的,我哪还有这心思。」
他面上一僵,「不是我不愿,娴娘,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晓吗?
「只是我如今家徒四壁,两手空空,拿什么娶你?
「我吃苦便罢了,可你在我心中是顶顶好的女子,我怎么能轻易委屈了你!」
若是傻女人,下一句必定要剖心自证:「我不怕吃苦,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非钱财!」
然后丢盔弃甲,被男人步步紧逼,一再让步。
其实,面对男人的质疑时,最好的方法并非自证,而是将质疑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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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脏...”
“奴才是一阉人啊...”
初次尝到甜头的九千岁,一晚上竟叫了五次水
她被疯狂的口勿击溃
帐影绰绰,她彻底怕了
没人知道,她重生了
前世,她被继母逼迫,替庶妹嫁给一个太监,反抗无能还连累了最亲的奶娘被活活打死
最终她生生被打晕送上了喜轿,送入了外人视为地狱般可怖的千岁府
今生重来,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索性主动站了出来扬言要嫁给那位阴戾跋扈的九千岁
听闻她主动出嫁,继母反倒目露诧异
“你当真愿意嫁给那太监?”
京城谁不知那晏凌霄堪比活阎罗,听者惊,闻者惧。
楚灵秀怎会如此轻易就答应?
然而面前的楚灵秀神态自若,语气冷淡却肯定:“当真。”
她垂眸之时,将所有情绪隐于眼底。
无人知道,如今的楚灵秀早已是重活一世的芯子了。
前世,她确实不愿替嫁,拼着劲儿与楚父继母反抗。
换来的,是继母将她身边仅剩的奶娘活活打死——“竟敢忤逆主母,定是这婢子没能好生教你!”
那刺目锥心的红,深深印在了楚灵秀的心上。
她痛哭、她挣扎、她反抗,却犹如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最终她还是生生被灌了药送上了喜轿,送入了外人视为地狱般可怖的晏府。
今生重来。
楚灵秀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出嫁当天。
九千岁迎亲,声势浩大,锣鼓喧天。
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楚灵秀穿着大红的嫁衣,披上红盖头端坐在床榻。
不知等了多久。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一双黑金靴停在她面前,随即,一柄玉做的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
那张楚灵秀曾经最熟悉的俊美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前世,这个人曾对她说过:“秀儿,天上月海底珠,只要你开口我便都能给你。”
可后来,楚铃月身中剧毒,生死一线,需血缘至亲之人心尖血作引救命。
也是这个人,毫不犹豫将剑刺入了她的心脏。
再见的这一瞬,楚灵秀只觉胸腔处痛感犹在,背脊都发了冷。
两双同样黝黑的眼对视片刻。
晏凌霄眉头冷蹙:“你不是楚铃月,你是谁?”
同样的话,上一世楚灵秀也听过。
只不过那时,自己小心谨慎,生怕暴露身份,还在想尽法子否认。
如今想来,她才知那会儿的可笑。
晏凌霄怎会认错他的心上人?
这世,楚灵秀选择坦然相告。
“回九千岁,妾身名叫楚灵秀,乃是楚家嫡长女。”
楚灵秀淡然开口,语气平静至极。
晏凌霄玩味地端详她许久,用玉秤杆再次挑起了她的下巴:“你不怕我?”
楚灵秀心口一颤。
她随即垂眸,轻声回:“我怕,九千岁威名盖世,天下人谁不怕您?”
她说话的声线带着轻微抖动。
不似装的。
晏凌霄双眸轻眯:“你怕我,倒还敢嫁我?”
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在同她说笑,楚灵秀却清楚知道其中的冰冷杀意。
“父母之命,妾身一介弱女子怎敢违抗?”
楚灵秀顿了顿,却是在晏凌霄的冰冷视线中抬眼:“九千岁若是不满,该杀的应是骗您诓您的楚家人,而非妾身。”
这话一出。
晏凌霄都愣了一瞬。
他仔细打量她片刻,忽地笑了:“你很有意思,确实很不该死。”
楚灵秀攥紧的手悄然松下。
却又听晏凌霄话音骤转——
“可惜,本千岁不是讲道理的人。”
第2章
楚灵秀隐在嫁衣下的双手冒出细细的汗珠。
就听晏凌霄冷冷降下刑罚。
“女代父受过天经地义,你去院里跪到天明。”
这一次楚灵秀不做争辩,只低头应道:“妾身领罚。”
院里铺的是石子路。
楚灵秀身穿嫁衣,正正跪下。
头顶凤冠沉沉压在她的头顶,也沉沉压在她心口。
后两日,晏凌霄都在宫中未归。
得了空闲,他才忽地记起家里那位新妇。
召来一内侍,晏凌霄淡淡问:“查得如何?”
“回千岁,楚灵秀确实乃楚家嫡长女,身世并未作假。”
晏凌霄沉吟片刻,又问:“这两日她在府内如何?”
“夫人将新妇该做的事一一上手,已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
晏凌霄一挑眉,冷冷轻哼:“她倒是自在。”
那内侍识趣不言,又出言提醒——“千岁,今日是回门宴,夫人似乎准备独自回去。”
闻言,晏凌霄眸色暗了几分。
他将茶杯重重一放。
“备车,回府。”
楚灵秀正要出门回楚家。
前世的回门宴也是她独自去的。
那时的她不长眼极了,还去问晏凌霄能否陪她回门。
换来的是晏凌霄一声冷笑:“你们楚家骗我,我不计较已是大量,莫不是还要我好声好气陪你回门?”
今生,她便不再自讨没趣。
她举步踏上马车,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来!
“夫人怎的回门也不提醒我,”晏凌霄的声音冷冷响起,“看来是我这阉人不够资格陪你回门?”
楚灵秀站稳后,忙跪下请罪。
“千岁息怒!千岁日理万机,妾身原是想,回门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膝盖倒是软。”
晏凌霄嗤笑出声。
他确实是忘了还有回门这事。
但楚灵秀擅自替他做了决定,就让他极度不悦了。
晏凌霄居高临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仍是那副恭顺模样,怒气便散了些许。
他上了马车。
“本千岁同你一道。”
楚灵秀一怔,低头应:“是。”
声势浩荡的回门车队停在了丞相府门口。
楚父一副诚惶诚恐出来迎接。
“恭迎九千岁。”
晏凌霄笑里藏刀:“楚丞相倒会装模作样,偷龙转凤的招数却用得娴熟。”
“九千岁说笑了,灵秀才是我嫡长女,也如我掌上明珠啊。”
两人一来一往,无人在意一旁的楚灵秀。
楚灵秀低着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双方表面甚是和谐。
直至晚饭前。
楚父才寻了空将楚灵秀带至后院。
楚丞相拧着眉张口便问:“九千岁是否还有提起铃月?”
竟是丝毫不关心这几日楚灵秀的处境。
楚灵秀淡淡回道:“父亲,女儿并非是九千岁肚里的蛔虫,他如何想,女儿并不知晓。”
没得到想听的答复,楚丞相横眉愠怒。
“好,好得很!你现在是有晏凌霄撑腰,敢这么同我讲话了?”
楚灵秀却是冷然回:“这话父亲便说错了,我一介孤女入不得九千岁的眼,女儿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惹他半分垂怜。”
‘孤女’二字一出,楚丞相脸色霎时一白,她这是咒他死不成?
“父亲若无别的事,灵秀便先告退了。”
楚灵秀施施然行了道别礼。
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却无人注意到,廊间拐角立着一抹暗色身影。
晏府书房内。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属下亲耳所听,千真万确。”
晏凌霄眸色沉沉。
这楚灵秀对其父都如此尖牙利嘴,当真是毫无教养!
当晚。
晏凌霄罕见做了个梦。
梦中朦胧不清,只隐约察觉自己同一女子亲昵同榻。
长发如瀑散落,女子靠在他怀里,葱白如玉的手拾起两人各一缕发打结,剪下放入匣中。
“阿霄,这样我便是你结发妻,你绝不能负我。”
“好,定不负你。”
晏凌霄含笑回望,却是赫然一惊——
只见怀中女子那张脸竟是楚灵秀!
第3章
晏凌霄醒来后只觉荒唐,甚是不可置信。
明明他心中的妻子只有楚铃月!
晏家本是京城世家,然晏父遭诬陷蒙难入狱。
晏父死后,母亲殉情,偌大晏府一哄而散,剩他一人独活。
百姓骂他辱他,就连三岁孩童都敢用石头砸他。
他活得低贱之时,只有楚铃月舍他一碗粥饭。
晏凌霄揉揉眉心,冷声吩咐:“再细查楚灵秀,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暗卫领命而去。
而此刻,楚灵秀正在和奶娘说话。
奶娘见了她,一下便红了眼:“小姐,您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您不让我跟着过去,老奴夜不能寐,担心极了。”
“乳母放心,我无碍。”
楚灵秀心中涌上一抹酸意,
楚父续娶后,便将她关在后院,只有母亲留下的奶娘将她养大,与亲娘一般。
前世奶娘死后,她便孑然一身了。
楚灵秀掏出一袋金银首饰,这是她从嫁妆里挑出的贵重东西。
“乳母,我已向父亲放你出府,你拿着这些财帛,去江南寻一处安定之处。”
“老奴不走,老奴要守着小姐。”奶娘说什么也不肯接。
楚灵秀将钱袋放在奶娘手里,眼神灼灼。
“你先去江南,再过些时日,我自去寻你。”
楚灵秀回府,管事便递来封家信。
“夫人,这是楚府丫鬟送来的。”
楚灵秀展开一看,眉便一挑。
原来是楚铃月邀她去茶楼的信。
前世,她也收到过这封信。
不过那时她却是没去的。
如今倒可以去看看,她这位好妹妹想说些什么……
楚灵秀应邀而去。
楚铃月一见她,便拉住她的手:“姐姐,替嫁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原是来假惺惺道歉的。
楚灵秀柔柔一笑:“那妹妹今日是想如何补偿我?”
楚铃月没想到她居然张口就要补偿,面色都僵了:“姐姐想要什么?”
“听说妹妹屋里有南疆淘来的琉璃盏,不知可否舍爱?”楚灵秀张口就要。
那琉璃盏全京城仅此一盏,是楚铃月最得意的宝贝。
楚铃月立时道:“姐姐如今在千岁府定享了富贵,妹妹那点藏品怎能入得姐姐的眼!”
楚灵秀嗤笑出声:“看来我们的姐妹之情在妹妹眼中连个灯台都比不上啊。”
楚铃月脸色一变。
最近城里替嫁之事沸沸扬扬,若不是母亲怕她名声受损,招惹口舌,她才不会屈尊来见楚灵秀。
没想到楚灵秀倒还给她摆起架子了!
不过是嫁了个太监,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不成?
姐妹二人话不投机。
楚铃月率先离开,楚灵秀慢悠悠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茶楼。
却见门口正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周围人纷纷惊惶避让。
侍卫看见楚灵秀,立即上前行礼:“夫人,千岁大人来接您回家。”
晏凌霄听见动静,随之走下马车。
楚铃月是第一次见晏凌霄,却发现其人竟比想象中英武不凡,是位俊美至极的男子。
可惜是位阉人,不然自己倒是愿意嫁的。
楚铃月柔柔欠身行礼:“铃月见过九千岁。”
“不必多礼。”
晏凌霄抬手虚扶,视线定在楚铃月身上。
两人久久凝视,反倒将楚灵秀晾在一旁。
楚灵秀看着,只觉好笑。
遂上前打断:“夫君,我们走吧。”
晏凌霄一愣,这还是成婚后,楚灵秀第一次喊他‘夫君’。
马车上。
晏凌霄看她:“夫人急着喊我走,莫不是吃醋了?”
“妾身不敢,”楚灵秀低头幽幽回,“千岁若实在喜欢铃月,大可再度求娶,妾身并不介意姐妹二人同侍一夫。”
晏凌霄脸色骤然沉下:“你也配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
楚灵秀手一下攥紧。
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楚,她哑声道:“妾确实不配,千岁若厌烦,也可给休书一封。”
晏凌霄却冷笑道:“入了本千岁手里的人与物,向来没有退回的道理。”
“除非……物消人亡。”
最后四个字落定。
楚灵秀心尖一颤,重重往下沉。
要靠晏凌霄放人果真不行,自己只能靠那次机会离开晏凌霄——
半年后,凌阳王以清君侧为由,起兵造反。
千岁府的大火烧了一夜,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那便是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
第4章
行至半道。
马车被一位宫女倏地拦下。
“九千岁,贵妃娘娘有请。”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露出晏凌霄眉眼一角。
“何事?”
“贵妃娘娘近日淘了佳酿,邀九千岁共饮。”
楚灵秀沉眸看去。
传闻,晏凌霄能从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张贵妃提携。
更有小道传闻说,张贵妃未入宫前,曾与晏凌霄定过亲。
楚灵秀以为晏凌霄该应邀进宫才是。
谁知身旁的人却淡淡瞟了她一眼,语气平和:“烦请回禀贵妃娘娘,臣新婚不久,要陪新妇,请恕臣不能过去了。”
闻言,楚灵秀心底直翻白眼。
他不愿应邀就罢了,居然拿自己做幌子!
若张贵妃怪罪下来,她岂不是变成活靶子了?
眼见晏凌霄打发走了那宫女。
楚灵秀皮笑肉不笑道:“妾身实在好福气,竟能得千岁如此厚爱。”
她语气平静,话却刺耳。
晏凌霄眉心一跳,狭眸微凛:“你倒是有条好舌头,不如拔了让我瞧瞧如何长得?”
楚灵秀话被堵住。
心里憋屈不已。
晏凌霄打量了她几眼,心道这女子这般会见风使舵,果真是小人作风。
这天晚上。
晏凌霄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与楚灵秀同骑一马被追杀。
后方利箭陡然穿风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竟毫不犹豫将人护在怀里。
箭头刺入肩,痛感深刻如同真切发生过一般。
晏凌霄冷汗涔涔惊醒,震撼难消。
自己怎会以命护她?
做一次梦是偶然,这第二次便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隔日。
晏凌霄便直接去找国师,却没能如愿见到人。
童子恭敬朝他拱手:“九千岁来得不巧,家师出游尚未归来。”
国师府大门紧闭,晏凌霄只得离开。
就在此刻,街道的算命摊上,一白胡子老头叫住了楚灵秀。
“这位姑娘,贫道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坐下聊聊可好?”
楚灵秀看他:“这套诓骗人的说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白胡子嘿嘿笑两声,也不恼,竖起手指:“一文即可,姑娘算算也无妨。”
“不了。”楚灵秀不愿搭理,转身要走。
却听那白胡子老头悠悠然道:“前世造因今生果,姑娘两世情缘实属难得,然命运天定不由人,莫要做逆命之事。”
楚灵秀脚步一顿,心倏然沉了下去。
什么命运天定?!
若要信命,她现在就该去死,好全了晏凌霄对楚铃月的一番心意。
她将一文钱扔过去:“胡说八道。”
语毕,楚灵秀头也不回离开算命摊。
白胡子老头捏着那枚铜钱,眸色高深莫测。
不多时,一个童子冲到他面前:“师父,可算找着您了,九千岁今日来寻您了。”
“你如何答的?”
“照您所言,将人打发走了。”
国师点点头,起身大笑离开。
楚灵秀心事重重回到府里。
才踏入大门,便见厅中站着一名宫女。
管事低声同楚灵秀解释:“这是贵妃娘娘的侍女,进府便说要找您。”
听了这话,楚灵秀直觉不妙。
她凝神踏步走上前。
那宫女见了她,当即趾高气扬走过来。
宫女的目光上下打量楚灵秀,随即不客气道。
“千岁夫人是吧?跪下接旨吧,贵妃娘娘召见!”
第5章
承阳宫,后花园。
楚灵秀跪在张贵妃面前。
张贵妃确是位难得的美人,年逾三十,却宛如少女。
张贵妃斜睨楚灵秀:“你与凌霄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他待你如何?”
楚灵秀柔声回:“千岁事务繁忙,迄今为止从未同榻而睡,其余倒好。”
闻言,贵妃脸色稍霁:“凌霄确实忙了些,你多担待。”
楚灵秀应声。
这时,有蝴蝶翩翩落在贵妃朱钗上。
楚灵秀眸色明亮夸赞:“娘娘如花美貌,竟连蝴蝶也为之倾倒。”
张贵妃顿时喜笑颜开。
另一边,九千岁府。
晏凌霄听内侍禀报说:“夫人去承阳宫已有半日,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晏凌霄一听楚灵秀名字便皱眉。
“不必。”
拒绝完后,坐在书房里却莫名又有些看不进公文。
他再度叫来手下:“备车,去接夫人。”
晏凌霄踏出书房,谁料,他还没启程就见手下跑了回来。
“千岁,不必去接了!夫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赏银千金!”
晏凌霄一怔。
快步走到门口,便见楚灵秀正施施然下马车。
而她身后,内侍正一箱箱往府里搬赏赐。
两人对面相逢。
晏凌霄难掩诧异:“你竟还有这能力。”
楚灵秀微微一笑:“这还是托了千岁的福,若非千岁深得贵妃喜爱,妾身哪能有机会获此殊荣?”
晏凌霄脸色一黑:“看来夫人还未学会好好说话。”
楚灵秀只好住嘴,遂随意转移话题问:“千岁这是要出门?”
晏凌霄心中莫名不爽,冷下脸道:“与你无关。”
楚灵秀‘哦’一声,淡淡欠身:“那妾身便先回房了。”
行礼完,她直接离开。
晏凌霄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这本欲去接她的架势,心中越发不爽至极。
重新回到书房。
晏凌霄越想越不对,楚灵秀这个女人还真是愈发放肆了!
他又叫来人问:“她在贵妃那里都说什么了?”
暗卫如实禀报。
听到楚灵秀跟贵妃说他们从未同榻,晏凌霄眸色微沉。
“我知道了,下去吧。”
夜深。
本要照常回房的晏凌霄,路过楚灵秀院子,见她房间还亮着。
鬼使神差,他改变了方向。
叩叩两声敲门。
楚灵秀刚刚沐浴完毕,正要披衣,没等出言就见房门被人倏地推开。
“何人敢……”楚灵秀冷怒的语气在见到人时咽了回去。
她淡淡欠身:“千岁夜深来妾身屋内,是有何事?”
晏凌霄视线在她雪白肌肤上一瞥,只觉那雪色白得几乎刺眼了。
他将门一关,兀自坐在床榻上。
“你不是向贵妃娘娘告状说本千岁从未与你同榻吗?我今日便如你所愿。”
楚灵秀一愣,只道:“千岁果然消息灵通。”
却是没有半点扭捏,过去替他宽衣解带。
这等事,上辈子她本就做惯了的,自然熟稔。
晏凌霄眉一皱,蓦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一个使力,楚灵秀整个人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晏凌霄掐住她细软的腰身,语气低沉:“你知道夫妻同榻该发生何事吗?”
楚灵秀被他的举动吓得呆了一瞬。
回过神来,便放松心神。
她自然不怕,晏凌霄是太监,上一世他们最亲密之时,也不过相拥而眠。
她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紧张。
“千岁何必开此玩笑。”
见她有恃无恐,晏凌霄脸色一黑,瞬间将人反扑在床。
他眸色沉沉,嗓音低哑——
“你以为男人没那玩意儿就不能行同房之礼了?”
第6章
湿热呼吸声喷在耳畔。
楚灵秀被死死压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心跳如擂,慌乱不已。
“千岁……”
晏凌霄手指探入她的里衣,音色愈发冷了:“阉人就算没那玩意儿也有的是法子,轻则以手,重则狎具剑柄,夫人选一个?”
冰冷的指尖触及肌肤。
楚灵秀身形猛地一颤,随即感受到有什么硬物抵着她,眼底泄出恐惧之意。
他竟真的带了狎具?!
“千岁,妾知错了!”
她眼尾发红,眸中闪烁泪花。
避之不及的惊惧态度让晏凌霄眸中一刺,他索然无味松开了手。
“胆小如鼠。”
晏凌霄起身离开。
楚灵秀惊魂未定怔在床上。
之后一段日子。
晏凌霄待她极其冷淡,楚灵秀也不敢再招惹他分毫。
直到中秋前夕。
晏凌霄向她递来帖子:“明日带你去惜星阁。”
惜星阁乃城中文人墨客最常去之地。
每年中秋都会举办竞卖会,拍下的酬金皆做善款。
往年楚铃月的诗画都能被拍到最高价,所以她也被称之为京城第一才女。
而无人知晓,那些匿名拍下的最高价,皆出自晏凌霄手笔。
虽然心有疑惑为何带自己,但楚灵秀到底没敢多问,只应了下来。
中秋这天。
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惜星阁的热闹更胜一筹。
“竞卖会何时开场?”
“今年不知有无人压过楚小姐拔得头筹啊……”
楚灵秀跟着晏凌霄来到惜星阁二层,入目皆是城中各大世家名流之辈。
屋子正中央,楚铃月被簇拥着提笔。
见到楚灵秀,她眸光一闪,遂放下笔上前挽住楚灵秀的手:“莫要说笑了,铃月可不敢在姐姐面前卖弄才华,姐夫,不如让姐姐作画,铃月题字可好?”
楚灵秀自小便被关在偏院,能吃饱穿暖已是奢求,遑论琴棋书画?
楚铃月这般,分明是想故意让她难堪。
楚灵秀抬眼看了下晏凌霄。
晏凌霄却视线却只落在楚铃月身上,丝毫未顾忌她,直接应下:“既是如此,夫人你便同铃月一起吧。”
“……是,夫君。”
楚灵秀心口发闷,还是起身执笔。
楚铃月眼带轻蔑,只等楚灵秀的拙劣画技遭人嘲笑,到时她再题字作对比。
这样,楚灵秀上次在茶楼堵她的这口气才算是出了!
然而随着楚灵秀手底画笔移动,楚铃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楚灵秀笔下,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幼鹿站在漫天雪地中,白雾环绕。
画中那双纯真透亮的鹿眸撼动人心,更称点睛妙笔。
“千岁夫人果真妙手丹青,这鹿惟妙惟肖!”
“有吴道当风之意,徐翁风流之雅啊……”
夸赞声翩然入耳。
楚灵秀表面淡然笑着,心里却刺痛不已。
依照此时,她确实不该会作画,这些都是前世晏凌霄手把手,一笔一画教她的。
他也曾那般对她好,可笑里面竟然没有半分真心!
前世种种原本已下定决心割舍,却因一幅画莫名涌来酸楚。
晏凌霄掩住眼底诧异,低声对楚灵秀道:“你倒不是那么不学无术。”
“夫君眼界高,妾身这点画技自然入不得您眼。”
楚灵秀淡淡回。
晏凌霄话一噎,随即冷笑:“有自知之明便好,你这点画技本就比不上铃月。”
一旁的楚铃月听了,立即得意的瞥了楚灵秀一眼,神色飞扬:“铃月谢千岁夸奖。”
楚灵秀只木着脸一言不发。
见状,晏凌霄眉头一蹙,也莫名不高兴起来。
竞拍开场。
晏凌霄一反常态,亲自出面高价买下楚铃月的画作。
可轮到楚灵秀的画出场时,他却不再举牌。
在场众人见晏凌霄不出价,皆面面相觑,竟一时无人敢拍。
“夫人若怕丢面,你同我说几句软话,为夫倒也能勉强收下。”晏凌霄看了一眼楚灵秀,故意道。
楚灵秀心中无语:“不必,寻不着欣赏之人,那画扔了也并无不可。”
晏凌霄面色骤然难看。
就在这时。
人群之中,突有一人悠哉举牌。
拍卖师高声喊:“镇国公之子穆无忧出价黄金百两!”
第7章
楼阁之上。
晏凌霄脸色顿时黑沉,立即看向身旁的楚灵秀。
见楚灵秀面露惊讶探身去看,他眉头便是一皱。
记起了自己让暗卫去查楚灵秀时,特意禀报的一件事。
若没有皇帝赐婚,楚家拿她替嫁一事。
这个穆无忧此刻恐怕已经到楚家求娶她!
按照惯例,买家与笔者可见面。
然而轮到穆无忧求见之时,晏凌霄却直接领着楚灵秀离开。
回途马车上。
晏凌霄悠悠冷笑:“竟能惹大理寺少卿垂怜,你倒是有本事。”
楚灵秀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过是妾身的画恰好入了他的眼罢了。”
她倒是听说过穆无忧之名。
镇国公世子,出身将军世家,为人素来肆意不羁,能文能武。
前世镇国公以身殉国后,他便接过父职,镇守边关。
而他最传奇之事,便是违抗皇帝赐婚圣旨。
可不论前世亦或今生,她对这人的印象也仅限于此,并无任何私交。
晏凌霄却并不信,语气越发古怪:“你们不认识?那他为何豪掷百金?刚刚为何要见你?又为何准备上楚家提……”
猛然醒悟自己失态,他及时止住话口。
楚灵秀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倒是被他前面的话气得心口一堵。
遂冷冷道:“千岁自己不也为楚铃月豪掷千金?看来楚铃月才是好本事,竟能惹千岁大人垂怜!”
马车正好停下。
楚灵秀说完,便掀开帘子兀自下车离开。
晏凌霄黑着脸跟在后面下来,朝身旁内侍发火:“到底是谁给她这般大的胆子?!”
“属下倒觉着,夫人同千岁倒是相配。”内侍大胆出言。
晏凌霄嗤笑:“你莫不是魔怔了。”
“千岁心系公事,向来紧绷,反倒是在夫人面前才有几分放松神态。”
听闻这话。
晏凌霄面色一沉,没说什么,踏步回府。
三日后。
皇家秋猎,晏凌霄自然也要随行。
也不知他抽了什么风,前世并未带楚灵秀前往,如今却非要她陪同。
到了猎场,楚灵秀原本只是想安静待着,晏凌霄却要她一起骑马。
楚灵秀冷脸拧眉道:“千岁,妾身不会骑术。”
晏凌霄跨坐在马背上,仍居高临下向她伸手:“上来。”
无奈,楚灵秀只得上马。
软玉在怀,晏凌霄心头忽地一滞。
脑海里不由就记起了那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与她也同乘一匹马,那时,她对他可不是如今这幅冷脸。
心底升起怪异的感觉。
但很快他抛之脑后,不过一场梦,何必当真?
谁料围猎中途。
一道惊呼从林中响起:“来人!有刺客!”
晏凌霄勒紧马绳,迅速转身要去护驾。
就有几名黑衣人窜出来拦住去路。
楚灵秀心下一紧,暗道不好!
晏凌霄凑身附耳:“自求多福,本千岁可顾不得你。”
随即他翻身下马,扬鞭一挥,骏马嘶鸣驮着楚灵秀扬长而去。
黑衣人一拥上前。
晏凌霄撑一时尚可,然寡不敌众,眼见背后就要被利剑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
“吁——!”
马鸣萧萧归来,前蹄一脚踩中刺客。
晏凌霄趁机一剑毙命,抬眼才见竟是楚灵秀策马!
“上马!”
楚灵秀一手握绳,一手向他伸着。
晏凌霄借力上马,楚灵秀便扬鞭前行。
声称骑术不佳的楚灵秀,此刻驾马奔腾,骑术高超无比。
看得晏凌霄惊奇不已。
楚灵秀久居偏院,从未出府,又是从何学得如此精湛骑术?
刺客被一网打尽,秋猎也因此终止。
晏凌霄面圣后,便领楚灵秀回府。
见楚灵秀无事人一般,他不由出声问:“为何回来救我?我以为你该盼着我死才是。”
楚灵秀一顿。
望了晏凌霄一眼,她垂眸淡淡开口。
“千岁所言不假,我确实盼您死。”
第8章
“但那是成婚前的想法了。”
眼见晏凌霄面色难看,楚灵秀话音一转:“如今我便不能如此想了。”
“世人皆知,您与凌阳王向来势不两立,父亲将我嫁给您,于外人看来,楚家便与您结了盟。”
“若您此刻死了,朝堂政局必乱,楚贤盛只能向凌阳王倒戈,为表衷心,他便定会将联姻由头全部归结于妾身!”
“到时我才是真的死定了。”
楚灵秀话语清晰,正中要害。
晏凌霄听完一怔。
没想到她竟能清晰看清局势,如此见解更不像是久居深院女子能想到的。
只觉楚灵秀身上谜团真是愈发多了。
回到府里没多久。
宫里就来了人,带了赏赐。
“九千岁与其夫人此次救驾有功,特赏赐和田玉佩一对、珍宝两箱、黄金万两!”
待宫里人走后。
晏凌霄抬手将其中一只玉佩拾起,看似随意的递给楚灵秀:“这玉佩挺称你的,拿去吧。”
“多谢千岁。”
楚灵秀愣愣收下。6
第二日。
晏凌霄去了楚家。
然而不巧,楚丞相被召入宫,尚未归来。
晏凌霄正要离开,却见楚铃月追随而来。
“姐夫留步!”楚铃月笑意盈盈,“上次还未来得及多谢姐夫,多亏有您赏脸,铃月的字画才能得以保住第一。”
这是楚铃月难得主动同他说话,晏凌霄心底却莫名没了从前那般的热切与占有欲。
他此刻满心惦念着的,竟还是楚灵秀的事。
晏凌霄下意识后退一步,彬彬有礼:“你是灵秀的妹妹,本官应当照顾。”
楚铃月看出他的疏远之意,心里顿觉不平。
合着她是承了楚灵秀的情?
她勉强笑笑:“姐夫待姐姐当真是情深,可惜不知姐姐能否接受千岁这一片真心。”
晏凌霄听出她意犹未尽的话音,眸色一沉:“这话何意?”
“千岁,铃月本不想说的,只是不想您到时被姐姐伤了心。”
晏凌霄心下一沉:“你说。”
楚铃月叹了一声:“您还记得那天买走姐姐画作的穆无忧吗?他其实和姐姐已经私定终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面露不平之色——
“原本我还以为姐姐嫁予您之后便与他断了来往,谁料在惜星阁见了才知,他们或许仍藕断丝连。”
听闻这话,晏凌霄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倏然记起楚灵秀那天说与萧无忧完全不相识,真是好生演技!
与此同时。
皇宫,承阳宫前。
楚灵秀跪地已经两个时辰。
张贵妃端坐高位,语气冷冽。
“楚灵秀,你那天与凌霄围猎救驾,同乘骏马,好生抢眼!本宫看凌霄待你,也并非你所言那般疏远。”
楚灵秀心里叫苦不迭:“贵妃娘娘,那天实乃情急……”
然而话未说完,张贵妃却又道——
“本宫还听闻你曾在惜星阁一画成名,你这双手,既能提笔作画,又能策马扬鞭,倒是极巧!”
楚灵秀心下一惊。
随即便听张贵妃冷冷下令:“来人,赐拶刑!”
主角:楚灵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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