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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话题]有没有那种文笔细腻,平平淡淡却虐心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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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那种文笔细腻,平平淡淡却虐心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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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两性
言情
虐心
古言
有没有那种文笔细腻,平平淡淡却虐心的古言?
我和阿娘被掳为质,阿爹搂着宠姬给敌方君侯写了一封信:
【我们是兄弟,我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任君享用。】
阿娘不哭也不闹,径直走向军中最大的营帐,跨坐在君侯身上。
「冬夜苦寒,请让妾伺候君侯吧。」
1
昏黄的豆灯下,阿娘仔细洗了脸,盘好发,耳边还簪了一朵紫色小花。
我从未见阿娘这样美过,在我的记忆里,阿爹在外打仗,阖府上下都是她一人操持,每天都很疲惫。
阿娘对镜子打量一番,又亲了亲装睡的我,起身走了出去。
我从榻上爬下,悄悄跟在她身后,我以为她要丢下我提前逃走。
毕竟我是个累赘。
阿娘很喜欢阿爹的,她一见阿爹就笑。
温柔和气,像春日的暖风。
上一世如果不是因为背着我,她也不会在逃跑的时候摔伤了脸,被阿爹厌弃。
阿娘径直走向军中最大的营帐,那里住的是这支二十万大军的主人,西陵君侯穆珣。
咦,阿娘怎么来了他这儿?
她也是重生的,她明明知道怎么逃出去。
帐外的军士将阿娘拦住,阿娘对着帐中人说了几句,军士放了她进去。
我悄悄从另一边探到军帐下,我现在才三岁,小小一只,没有人发现我。
我从缝隙里向帐中看去,阿娘正跪在穆珣脚下:「冬夜苦寒,请让妾伺候君侯吧。」
我愣了一下,阿娘怎么变了?
上一世,阿爹让穆珣随意处置阿娘,阿娘当即拔下发簪刺破脖颈,以死相逼,绝不委身他人。
可现在,她像阿爹的那些姬妾一样在讨好穆珣。
穆珣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娘,他也生得好看,和阿爹不相上下,我的小姑姑曾经就很想嫁给他。
小姑姑说他清绝俊美,又会领兵打仗,将来或许要统一这天下。
可惜我五岁时因风寒而死,不知这天下最后是归了我阿爹,还是归了穆珣。
2
穆珣推开阿娘,冷笑道:「夫人若是觉得寂寞,本侯帐下有二十万青壮,夫人可随意挑选。」
他和上一世一样不喜阿娘。
他瞧不起阿爹身边所有的人,他还叫我小叫花子。
阿娘没有生气,她仰着头,柔软的手抚上穆珣的胸膛:「君侯是不是嫌弃我是裴玠的女人?其实君侯不必介怀,这为人妇的女子更会伺候人呢。」
「更何况,君侯得到了妾,也能让天下人笑话裴玠不是?」
「所谓伐谋,攻心为上,君侯何不试试。」
阿娘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穆珣的腿上,小腿轻晃。
我好担心她被穆珣摔在地上。
上一世我们逃出去后,阿娘也这样坐在阿爹腿上,阿爹将阿娘推倒。
「姜鸢,你和谁学的这些狐媚子手段?」阿爹怒不可遏。
阿娘笑了笑:「夫君不喜欢吗?可我昨夜看见容姬与夫君也是这般,夫君很是沉醉呢!」
阿爹冷着脸:「你是本侯的正妻,正妻就应有正妻的样子,否则和娼妓有什么两样!」
阿爹生气地走了,阿娘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来到我床边,我当时刚感染风寒。
她的泪落在我的脸上,好凉好凉。
3
好在这一次穆珣并未将娘摔下,他问阿娘:「你和裴玠青梅竹马,却想让天下笑话他,为什么?」
阿娘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我听不见。只看见她说完又咬了一口穆珣的喉,穆珣的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原来,娘是要刺杀他啊。
我担心娘打不过,正要钻进去,可下一刻我身体腾空,是守帐的将士发现了我。
他将我提回帐里,说不能让我坏了穆珣的好事。
我不知道能有什么好事,我担心娘,呜呜哭闹起来,却并没有什么用。
娘是第二天清晨才回来的,她披着男子的衣衫,她的衣裙被撕碎了,唇也被咬破了。
壮实的仆妇抬来一桶热水,阿娘泡了进去,雪白的身体上好多青青紫紫。
「阿娘,你怎么了?」我难过地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温柔地问我:「阿颜,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本想告诉她睡得不好,因为一直担心她。
可话到嘴边我又忍住了,我点了点头:「孩儿睡得很好。」
阿娘洗完澡后拿出阿爹写给穆珣的那封信。
我不识字,但两世我都听穆珣的人念过,信上只有几行字:【你我是兄弟,我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任君享用。】
上一世阿娘说穆珣撒谎,说这信件是他伪造的。
穆珣将信给了她,她看后脸色苍白起来。
信上是阿爹的笔迹,还染着一抹胭脂,穆珣的使臣说阿爹写这封信的时候,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好不快活。
「阿娘,别看了,孩儿饿了。」我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是让她伤心的信,我不想让她再看了。
「好,娘不看了。」她将信放到炭火里,很快就燃成灰烬。
4
整整一月,阿娘都去了穆珣帐中,第二天天亮才回,甚至有时快到午时才回。
我在帐外的雪下挖冬睡的虫,听见仆妇们在议论阿娘:
「真正是个狐媚子,她那些伺候男人的手段,娼妓怕是也比不上。」
「不会吧,她可是汝南姜氏一族的女儿,姜氏可是最重礼义廉耻的。」
「谁知道呢,前几日君侯还带着她野外纵马,回来时她衣裙都拢到了腰上,半分廉耻也没。」
她们说,穆珣好好一个清心寡欲的君侯,被我阿娘给带坏了。
「依我看啊,君侯也是在利用她,现在估计满天下都知道裴玠的女人被咱们君侯睡了。」
她们哈哈大笑着。
我团了雪砸到她们身上,她们起身追我,我逃回帐中,阿娘正在煮茶。
她擦着我脸上的汗:「去了哪里,热成这个样子?」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不逃,为什么留在这里被人笑话被人骂。
可她的手真温柔啊,我不想让她伤心。
「没什么。」我窝在她怀里,「是孩儿看见一只小兔子,追了半天没追上。」
阿娘笑了起来:「你呀,怎么和你爹小时候……」
她突然不说话了,笑容也慢慢消失。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阿颜多跑跑也好,身体棒棒的就能平平安安长大。」
我用力点了点头:「好。」
我也希望这一世我再也不要染上风寒了。
5
雪晴后,穆珣的军队开始继续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桃花开的时候他打到了汝南。
汝南是阿娘的家乡,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上一世阿娘带我逃出去后就来了汝南,可外祖父母不让她进门。
外祖父将阿娘拦在门外:「你已被玷污,姜家容不下你了,你走吧。」
阿娘拉着我跪在地上解释:「女儿以死相抗,穆珣便没有为难我,只将我关了起来。」
可没有人相信。
阿娘又求他们给些药和银两,她的脸伤得厉害,而且我们娘俩好几天没吃饭了。
外祖父也一分也不给。
外祖母说:「阿鸢,你把孩子送人,再寻一条河了结吧。」
阿娘紧紧抱住我,跌跌撞撞地逃了,生怕慢一分我就会被夺走。
周围的人都向她扔石头菜叶,骂她不知廉耻,她又多了一身伤。
后来她带着我一路乞讨才得以回到阿爹身边。
此刻外祖父母带着族人跪在穆珣大军面前,恭敬地奉他为主君,再没了上一世的骨气。
原来,鞭子要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啊。
阿娘这天没出来见外祖父母,她抱着我待在马车里发怔。
「阿娘,你要去见外祖父母吗?」我问她,曾经很多夜里,我听见她在梦中叫爹娘,甚至还会落泪。
我想,她还是想着外祖父母的。
可阿娘却摇了摇头:「不见了。」
在,也不见了。
6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坐在榻边,我小心翼翼睁开一点眼睛,看到是穆珣。
因为打仗,我和阿娘已经一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阿娘也感觉到他来了,坐起身:「君侯什么时候来的?」
穆珣抚摸着她的脸:「刚到。」
她偏开头:「君侯,阿颜还在这,别……」
穆珣问她:「你为什么不去见你父母?」
阿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要如何相见。」
穆珣又问:「你心里还惦记着裴玠,所以你觉得无颜以对父母。」
阿娘回道:「不是。」
穆珣说:「最好不是,本侯还在履行与你的约定,若是你为了裴玠与本侯耍花样,本侯绝不会轻饶你。」
阿娘说绝不会背叛他,她以她的性命起誓。
穆珣走了,过了一会儿他身边的人又来请阿娘过去。
两个派来照顾我的仆妇小声议论:「原以为君侯能忍住呢,没想到还是把她叫过去伺候了。」
「君侯怕是上瘾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戒掉。」
「能不能戒掉不打紧,不过是个让人玩弄的狐媚子,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和裴玠相遇了。」
听到她们在议论阿爹,我立刻竖起耳朵。
她们说穆珣下一城是玉川,说阿爹的二十万大军也在向那里行进。
说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阿娘委身穆珣,阿爹肯定不能忍。
待阿娘落到阿爹手里,怕是要被上骑刑。
她们叹息:「哎哟,骑刑啊,那时候她可要生不如死了。」
7
大军在汝南休整了九日,阿娘便去了穆珣房中五夜。
清晨阿娘在薄雾中回来,然后睡去。
仆妇们又聚在院子里碎嘴子:
「能不累吗,整宿地勾着君侯,热水我一夜都要送好几次。」
「不过她也的确生得好,嫩得能掐出水。」
「你们说她怎么就留不住她夫君的心呢?他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
她们说因为阿爹写给穆珣的那封信,天下都知道我娘不被阿爹喜欢。
在乎一个人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呢。
可阿爹不但把阿娘送了人,还是送给敌人。
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最后她们得出结论:「大概有比她更美的吧,勾走了她夫君的心。」
阿娘这时候睁开了眼,身体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如风中的蝶翅。
我打开门对着仆妇们龇牙咧嘴,把她们都赶走。
阿娘起身梳妆,她久久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抚摸着上一世曾经受伤的脸。
「阿娘,你是天下最最好看的。」我认真地告诉她。
在我心里,无论她美丑,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最最好看的娘亲。
她回过神,对我温柔地笑。
8
有时候穆珣会来看阿娘,阿娘睡着了不知道,我便站在床边盯着他。
他不喜欢我。
他说我长了一张和阿爹一样让人讨厌的脸。
我觉得他眼神不好。
所有人都说我可爱,我和阿娘乞讨那会儿,可是有人要出十金买我的。
十金呢,能买两头牛了。
穆珣给了我一块糖饼,我咽了咽口水,接了过来。
正要吃的时候,阿娘突然醒了,一把将糖饼夺过。
「怎么,怕本侯害她?」穆珣冷笑着说。
阿娘说不是,说是我的牙不好,脾胃也不好,不能吃太黏的东西。
「待君侯将来有了孩子就明白了,为人父母总是为孩子操心。」
穆珣说:「是吗?那怎不见裴玠操心这个孩子,他不是她爹吗?」
阿娘低着头不说话,手里紧握着那个糖饼,最后还是放到了我手里:「阿颜,你去外院那棵桃树下吃吧,只吃半个,剩下半个明天吃。」
我不想去,可阿娘催促着。
我拿着糖饼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桃树下,不知道阿娘为什么一定让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吃。
待我吃了半个糖饼,我见桃花开得极好,便请人帮我折了一支最好看的往回走,我想阿娘一定会喜欢的。
还没推门进去呢,仆妇就将我抱走。
经过窗边的时候,我看见阿娘床上的帏帐放下,她一只涂着鲜红豆蔻的手在帐外紧紧地抓着垂下的流苏,但很快又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捉进帐内。
傍晚我才被送了回来,我落在门口的桃花已经被阿娘拾了回去,插在青玉的花瓶里。
「阿颜摘的桃花真好看,阿娘很喜欢。」她夸我。
然后叮嘱我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就算想吃也要先告诉她。
我用力点了点头。
最后她抱住我:「我的阿颜啊,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啊。」
9
穆珣因常和我娘在一起,他的家臣有些担心他太过沉溺男女之事。
也有人觉得放纵一下也无妨,清心寡欲是征服不了天下的。
更何况这是对我爹的攻心计。
他们还说:「反正,这女子不管是人还是尸身,最后是要还给裴玠的,不必在意。」
阿娘不言不语,只安静坐在窗边为我缝春日的裙子。
「阿颜,过来试试。」她招呼我。
我穿着裙子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我的阿颜真好看。」阿娘笑着,满眼都是我。
可我总觉得她眼中带着悲伤。
我想她大概是想起了上一世我的死亡。
我是被容姬的孩子推进湖里染上的风寒,府中的医官都去给容姬的孩子治病,阿娘虽是正妻,却请不来任何人。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定她被穆珣的人玷污,连阿爹都不愿碰她。
她整夜整夜地抱着我,一遍遍地求阿爹。
可我还是在一个微光的清晨在她怀里慢慢变冷。
意识的最后,我听到她轻声为我哼着歌:
「摸摸小肚子,宝宝不哭闹;捏捏小手小脚,宝宝睡好觉……」
好多次我想告诉她我活着,可不知为何开口的时候却发不出声音。
我只能抱住她,撒娇地叫她阿娘。
10
六月时,穆珣攻下玉川,阿爹没能到达,他和另一个王侯相遇打了起来。
其实我不想他来,因为他真的很厉害,打仗没输过,我怕穆珣打不过他。
虽然我很讨厌穆珣,但是他没让阿娘哭过。
阿爹总是让阿娘哭。
阿爹也不怎么喜欢我,他喜欢容姬生的儿子。
他说整个东吴都是给容姬儿子的,而我这个女儿是用来联姻的。
穆珣的军队在玉川停下,加固城墙筹备粮草,准备守株待兔。
他的家臣说,我爹就是那只兔子。
阿娘让人送来生牛乳,她用牛乳和花草制作药膏涂抹在身上,养得身体又软又香。
仆妇们都说她奢侈,还真把自己当西陵君侯夫人了,阿娘也不理会。
她又亲自缝制了衣裙,是玉川没有的样式,她将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走到哪里都让人移不开眼。
穆珣宴请玉川世家大户们,阿娘出来献舞。
她轻盈地在场中旋转,巧目盼兮,香风阵阵,连蝴蝶都为她停留。
最后,她伏在穆珣的怀里,用嘴咬了一杯酒去喂他。
穆珣没有喝酒,也没笑。
众人愣神的时候,他一把抱起阿娘离了席。
这夜之后,阿娘如何狐媚侍人的事被传得越来越广,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甚至还有民间乐人在戏台子上演上了。
不久后,阿爹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了。
11
九月初,玉川的木芙蓉开得正好,整座城都是一片粉紫。
阿娘摘了花准备制成药膏,治我被夏日蚊虫咬后留下的疤痕。
熬煮的时候,她突然呕吐起来。
我忙问:「娘,你怎么了?」
阿娘四下瞧了瞧,见没人才小声道:「没什么,被烟呛到了。」
我忙给阿娘端了水,她正喝着,穆珣身边的近侍来请阿娘去前厅,说是阿爹的使臣来了。
阿娘点了点头:「容我换身衣裳就来。」
昨日我就听说阿爹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向玉川前来,如今天下一半已经是裴家的势力。
上一世阿娘带我逃回去不久,祖父便自封为王,国号魏。
次年阿爹被立为太子,容姬为太子良娣。
阿娘本应是太子妃的,但她什么封号也没。
我离世前,阿爹也没和穆珣交战过。
这一世,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阿娘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妆容也明媚,美得胜过木芙蓉。
到了前厅,她走到穆珣身边坐下,穆珣一伸手,她就依到了穆珣怀里,摘了一颗葡萄喂到穆珣的口中。
穆珣将阿娘的手握住:「好吃。」
阿爹派来的使者神色铁青,流言就在他们面前上演,他们恨不得将阿娘千刀万剐。
他们让穆珣将阿娘交给他们,否则阿爹的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我紧张极了,我害怕阿娘真会被他们带走。
仆妇们说阿娘回去肯定会受酷刑,说东吴不比她们西陵,东吴是极看重女子清白的。
女子若是与其他男子有染,会生不得死不能。
穆珣问阿娘:「你可愿随他们走?」
阿娘摇了摇头:「裴侯说,他的女人就是君侯您的女人,妾心悦君侯,愿一生一世侍奉君侯。」
穆珣让阿娘给阿爹写一封信让使臣带回。
阿娘写下:「妾孕吐得厉害,不能来见兄长了。」
穆珣见了神色凝重,待使臣走后问阿娘:「你有孕了?」
阿娘回他:「妾没有怀孕,君侯不是让妾服了避子药吗?妾这样写只是为了让裴玠更无颜面罢了。」
穆珣是个谨慎的人,让医官为阿娘诊脉。
医官说阿娘身体并无异样。
可晚上阿娘又吐了。
阿娘说是她吃坏了东西,喝点热水就好了。
她哄我入睡,说:「今生今世啊,娘亲有阿颜一个就足够了。」
12
使臣离开不到三天,阿爹亲带十万大军到了玉川城下,据说这只是前锋,剩下的二十万也很快就到。
阿爹来的这天,阿娘抱着我站在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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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皇帝养在宫外的枕边人。 他待我情深,拱手千金,只为换我一笑。 可当旁人问及,是否要带我入宫,给我一个位分时。 他却轻嗤道:「位分?做宫女都算抬举了她。」 但他不知道,我痴心于他,也只是因为,我将他错认成了自己的未婚夫。 如今知道他不是,我本也是要离开的。
1
沈怀昭进来时,我正在烛火下读书。
他迈着步子,低头看了我一会,眸中藏了点不易察觉的轻蔑:「这么喜欢看书?」
我抬头看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喜欢。」
他贵为大理寺卿,天子近臣。
自是文采斐然。
我将来要嫁给他,总得多读读书,也好不给他丢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书从我手上夺走,俯身啄了下我的唇,又往下游移,声音也沉沉的:「别看了,你把朕……我讨好,要什么没有?」
说着,他揽着我上了榻,诱哄着我去解他的腰封。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用手揉了揉我的腰,哑着嗓子道:「听碧梧说,你想出去转转?」
「嗯,想买点东西。」
沈怀昭抚了下我的头发:「你才来汴京没多久,对这里还不熟,没事还是别出门了。」
我听罢,只好点了点头,乖巧地应声:「好。」
2
次日一早,陪我用完早膳,沈怀昭就走了。
他走后,我看着他不慎遗落的玉佩失了神。
这块玉有些劣质,上头刻着个心字。
是沈怀昭的玉佩,也是我们的定亲信物。
我原本和沈怀昭一同长大,后来,沈伯父不甘心在村子里草草一生,便在我五岁那年带着沈家众人去了汴京谋生。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有消息传到村子里,说沈家二郎出息,竟然一路连中三元,做了大官。
三个月前,娘病重,撒手人寰之际,舍不下我,硬是将玉佩塞到我手上,让我发誓,一定要来汴京找沈怀昭。
我遵从母命,来了汴京,寻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可没想到,那日遇见,我刚看清他腰间的玉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阴差阳错替他挡了一箭。
醒来以后,他在一旁看着我,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我点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留在了他身边。
过去了这么久,也没机会向他坦白。
而他,似乎也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保留。
只让我唤他大人。
就连听到我的名字时,也没有半分触动。
或许,早已经将我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忘了。
3
没过多久,沈怀昭又往院子里添了好多东西。
还给我请了几个嬷嬷,让她们教我仪态礼仪。
严苛至极。
沈怀昭告诉我:「你到时要跟我回去,这些东西得学。」
夜凉如水,这句话在我的脑子回响。
我突然望向他的眼睛:「大人,许兰心,这个名字,你真的没有印象吗?」
他蹙眉:「兰心,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说不清为什么,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说:「后日是上元灯节,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不大在意:「也好,我也有事想同你说。」
可还没等到上元灯节,我便知道了他想跟我说的事。
当晚,我刚睡下,沈怀昭便来了。
他站在我床前看了会,手碰了碰我的脸颊。
带着道不尽的柔情。
过了会,我听到他离开的动静,下意识起身,悄悄跟了过去。
然后我听到他跟碧梧的对话。
「这两日好好伺候着,过几日,朕要带她回宫。」
碧梧恭敬地应下:「是。」
「陛下准备给她个什么位分?」
我心如擂鼓,一瞬间仿佛全身血液逆流,僵立在原地。
原来,他不是什么沈怀昭,是……皇帝。
掌生杀大权,是这万里山河的主人。
我稳住心神,听到皇帝轻嗤一声:「朕后宫如今还没有女人,就先让她在御前侍奉吧。」
「位分?说起来,宫女都算抬举了她。」
在来汴京之前,我不过是个生在村里、长在村里的姑娘。
从没有过什么入宫的念头。
也不会有。
宫阙深深,多的是可怜人。
4
第二日,我一醒来,便看到沈怀昭。
不,是……皇帝。
睡在我的身侧。
他应当没睡熟,跟着睁开眼,下意识地把我往怀里揽了揽:「醒了?」
「嗯。」
他的力道不算大,却将我牢牢禁锢在了怀中。
他的衣衫裹着龙涎香,闻着闷闷的。
是权势地位的象征。
我到这时,才真切地意识到,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他起身,低头看我:「起来,给你看样东西。」
我躲开他的视线。
「哦,好。」
等收拾完,天色已经很亮了。
我看着他牵着我的那只手,问他:「你在朝为官,不用上朝吗?」
他觉得我肤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官小,不用去。」
我莞尔,没多问,跟着他去了院子。
不知何时,这里已经站了好几排人。
他们手上捧着托盘,弯腰躬身间,像被尺子量过一样,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文房四宝,藏书古籍。
竟然应有尽有。
皇帝走到我身侧,轻描淡写道:「你不是喜欢吗?」
「都是你的。」
我看了那些东西很久,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你知道的,我学识粗鄙,这些东西给我,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不在意,颇有用千金换佳人一笑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
是啊,那又怎么样。
他那样自信,翻手云覆手雨,难道不知道,寻常小官根本使唤不起这样的奴仆,寻不到这么多宫中才有的典籍吗?
他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他的深思熟虑。
就连当宫女,都是我高攀。
5
上元节当晚,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走出这方小院。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四周。
袖子里装着来的时候带的银子。
碧梧搀我上马车:「主子就在前头等着呢。」
我转身之际,顿了一下,问她:「我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她讶异一瞬:「姑娘还是自己去问主子吧。」
可我方才看得分明。
走之前,她已经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
今夜若不走,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马车走了没一会,便停了下来。
外头有人掀帘。
紧接着,我看到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他今夜穿着身素白锦袍,眉目修长疏朗,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我喉头发苦。
先前的我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觉得他就是那个小时候带着我爬树,整日上蹿下跳的沈二郎。
他伸手过来,拉住我。
今夜月华如水,入眼之处,皆是浓情蜜意。
我跟着他逛了会,走到一处人最多的地方,笑眯眯地开口:「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个东西,给你惊喜。」
他挑了挑眉。
「哦?」
我红了脸:「别让人跟着我。」
他一听,有点不大乐意:「人这么多……」
我捂住他的嘴,难得带了点俏皮:「大人,还想不想要惊喜了?」
他这才像是被我说服,捏了捏我的手,指腹缱绻:「快去快回。」
我点头:「嗯。」
6
等到走出他的视线范围,我急忙去了家成衣铺,换了身最便宜的衣裳,然后往城门跑去。
用了我此生最快的速度。
我不寻沈怀昭了。
也不会再来汴京了。
可我没想到,刚到城门,大门便被禁卫军关上了。
隔着人群,我看到皇帝负手站在一众禁卫军面前,面色阴戾,又隐约带了点忧色:「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人找到。」
我咬唇,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就在这时,却撞上了个人。
他哎哟了一声。
却在看清我的脸时惊喜道:「兰心?!」
我抬眸,看清他英俊的面容。
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渐渐和我记忆里的沈二郎重叠。
原来真正的沈怀昭是能一眼就认出我的。
我攥了攥拳,问他:「你是沈……」
他笑了下,很坦然:「我是沈怀昭。」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望着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每年,都让伯母把你的画像寄给我。你怎么突然来汴京了?我还寻思着,再过几个月,便让人去你家提亲呢,伯母最近怎么样?」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下,又哭起来,最后含着好大的委屈,一字一顿地跟他说:「怀昭哥哥,我没有家了。」
他愣住,哄了我好久。
等我止住泣声时,天边乍响,眼前突然便亮了起来,是有人在放烟花。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极轻地笑了下。
「沈爱卿,原来她便是你整日挂在嘴边的女子。」
7
我身子僵住,回头,看到皇帝。
他看也不看我,径自走到沈怀昭面前,将腰间的那块玉佩一把扔到了沈怀昭的怀里。
聪慧如他,只这几句话,便足以猜到真相了。
「要不是得借你的身份办事,朕才不戴这玉佩,怪丑的。」
沈怀昭一听,连忙辩解道:「陛下,这玉佩给你我还心疼呢,这可是我跟兰心的定亲信物。」
他说着,心疼地把玉佩摸了摸,这才挂到腰间。
我在一旁站着,始终不敢抬头看皇帝,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让人如坠寒冰。
等到这道目光消失,我听到碧梧的声音。
「陛下,禁卫军现在要不要撤回来?」
他的声音很冷很沉:「不用撤,朕要瞧瞧,这汴京城里,还有多少骗子。」
我就这么被沈怀昭带回了沈府。
他问起我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
我大致说了,只隐去了皇帝的部分。
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陛下叫什么名字?」
沈怀昭没有怀疑:「苏御。」
次日,我便从沈怀昭口中得知,苏御的人当晚抓了很多人。
随意逮住一个人,便要问,有没有被女子骗过。
若是有,就把那女子抓起来,带到苏御面前,再好好审问一番。
至于问的是什么,倒没人知道。
因为那些女子回家后,全都闭口不言。
疯子……他是个疯子。
我因此担惊受怕了好些天,直到沈怀昭说,他要娶我。
8
真正的沈怀昭并没有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出门。
而是带着我四处招摇过市。
若遇见相识的,便会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指腹为婚,我们感情很好。
沈伯父和沈伯母也很照顾我,看样子,并不打算因为门第的悬殊,便弃了这桩旧时婚约。
他们待我越好,我便越惶恐。
况且,还有苏御。
他应当已经忘了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做过什么。
可这个人的存在,却始终像块巨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口。
中间,我也遇到过他一回。
他的轿子就停在青玉巷。
碧梧也跟在他身边,就在一旁为他买糕点。
正是我之前最喜欢吃的核桃酥。
可他……明明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说是太甜。
轿帘掀开的时候,我窥见他的面容。
比起分开的时候苍白了很多。
眉间也藏了抹极浅的郁色。
9
三月底,沈怀昭办了桩大案子。
府中来了很多庆贺他的官员。
我正巧路过,听到他们的交谈。
「你听说了吗?陛下最近在找一个肩上有海棠花胎记的女人。说是被这人行刺了。」
「听说了,还说,若是这贼女自首便罢了,要是被他亲自抓到,绝对不会饶她。」
我的肩膀处就这么一烫。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正正好,就有这个胎记。
说罢,他们又谈论起沈怀昭来。
「这沈大人啊,倒是个痴情种,那么多高门贵女,嘿,他不要,要个孤女,还是在村子里长大的。」
「孤女便孤女吧,听闻生得很不错,比汴京第一美人还美上几分,也怪不得,让沈大人非卿不娶了。」
「他不就仗着得圣宠吗?不然哪里敢对自己的婚事这么草率,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前途。」
我站在另一侧的小路上。
今日的阳光明明很好,我却无端地冒了些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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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颜青消失了。
起先并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闹脾气,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包括顾临,
可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甚至一年,她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顾临翻遍了洛城也找不到她的时候,
他第一次感受到,他好像彻底失去她了。
"听说顾总跟林氏千金已经定婚期了。"
"我知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池特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玩腻的东西当然是丢了啊。"
这句话后,里面便传来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池颜青像被什么钉在门口。
半响,她转身进了洗手间。
池颜青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强迫自己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爱上顾临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
压下心底细细密密的疼痛,池颜青走出洗手间,下一瞬,就被狠狠推在墙上
四目相对,她沉入顾临深沉眼眸
但顾临随即便移开视线,呼吸中带着酒气,在她唇上轻啄,
“都听见了?”
池颜青白着一张脸,没有出声。
"你一向很懂事。”
"刚刚林蓓说,结婚的时候,希望你去当伴娘。"
池颜青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可以接受他的新娘不是她,但绝对受不了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见证他的婚礼。
池颜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
她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黑暗的公寓中,只有电脑幽幽的光照在池颜青苍白的脸上。
她看了面前的每个字许久许久,终于,僵着手按下了邮件发送按钮。
三秒后,邮箱提示音响起。
--您的'辞职申请书'已发送至顾临。
第二天,顾临踏进顶楼,却没在办公室外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心情莫名的烦闷。
看了眼时间,他吩咐秘书:“告诉池颜青,10分钟内不赶到公司,这个月的奖金都扣完。"
"是。"秘书笑着打开工作平板,下一秒,笑却僵在了脸上。
“顾总……"她看着邮件,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开口。
"怎么?"顾临冷冷抬眼。
秘书递出平板:“池特助她…辞职了。"
华南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
雪白床单上,池颜青漆黑的长发散落。
顾临黑眸似火,将池颜青往上提了提,铺天盖地的吻了下去,带着将人吞吃入腹的力道。
等一切归于平静。
池颜青浑身发软,只觉好像死过一遍。
缓过劲后,池颜青扣好衣服最后一颗扣子:“昨晚有媒体透露有关您的一些绯闻,我等下安排公关部处理。”
顾临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看着她。
“没必要。”
池颜青回头,对上顾临那双桃花眸。
那眼里褪去激动后,现在只剩一片漠然。
“那是真的,我要订婚了。”
池颜青脸色一白,嘴张了张,一瞬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临好以整暇的欣赏她的失态,缓缓吐出一口烟。
但不到十秒,池颜青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她淡淡垂眸:“我知道了,顾总。”
而后她拉开床头柜,拆了一粒药,当着顾临的面咽了下去。
顾临眼神顿时幽深。
池颜青从总裁办公室离开,便径直进了会议室。
一个等待多时的,五十多岁秃顶男人立即迎上来:“池特助,您真是贵人多事啊。”
池颜青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陈总,久等了。”
池颜青坐下,陈总就把项目书推到她面前:“这项目劳烦池特助批了,不会亏的。”
池颜青将项目书翻了翻,手指轻轻敲击:“三百万,陈总,你可真是不挑食又胃口好,什么都敢吃。”
陈总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他脸上横肉抽了抽,语带威胁:“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可是跟着老顾总一起打拼出来的,乖乖签了……”
池颜青打断他:“你挪钱的证据我已经交给有关部门,这钱,你去监狱要吧。”
见她起身就要走,陈总激动起来。
“贱人!你他妈不就是被顾临给睡到这个位置么!也敢说把老子送进去!”
说着,他竟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池颜青砸去!
池颜青一慌,眼见烟灰缸就要砸在她头上,一只胳膊用力将她拖入一具结实的胸膛。
接着,‘嘭’!
陈总被人一脚狠狠踹倒!
“陈德利,你敢动我的人。”
顾临看着陈总,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饶是陈总这样的老狐狸,也被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狠戾惊住。
“不是,啊临,你真要为了这么个玩意对叔叔……”
顾临听也不听,冲门外保安道:“直接送去警局。”
闻言,池颜青心里一个咯噔。
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她平复了一下加快的心跳,从男人怀里退出:“顾总,谢谢您。”
顾临微微俯身,声音低沉:“真要谢的话,今晚好好表现。”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池颜青脸上忍不住一烧。
这时,一个小助理敲了敲门:“顾总,有位自称您未婚妻的女士找您。”
池颜青一愣,便听顾临说:“让她直接上来。”
池颜青不由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一个冷冽的侧脸。
三分钟后,一个女人朝池颜青扬起下巴:“池特助,久仰。”
而池颜青在看见她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
这时,顾临开口:“池特助,怎么不打招呼,闺蜜见面太激动了?”
第2章
林蓓眼神不屑至极:“想想竟和她做过闺蜜,我就恶心!”
池颜青一瞬苍白了脸。
顾临勾唇一笑:“是挺脏的。”
他朝林蓓伸出手:“走吧,我在你常去的私房菜馆定了位置。”
林蓓挽住他手臂,两人相携离去。
池颜青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去继续工作。
晚上九点半,池颜青忙完手头的事,去了洗手间。
就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对话声:“听说顾总为了池小蜜,把陈总都送到了局子里去了呢。”
“啧啧,我听说她妈妈好像也是这种人,可真是‘家学渊源’……”
“吱。”
池颜青推开了隔间的门。
那人没说完的半句话戛然而止。
在背后说人坏话竟被抓个正着,两人说话都结巴起来:“池……池特助,我们……”
“麻烦让让。”
池颜青淡漠扫了两人一眼,洗手之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这种话,从她一进公司就被顾临提拔成特助之后,就在公司里流传开,她早已习惯。
池颜青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是凌晨一点。
躺在床上,她双目无神。
想着白天的事,心里有些发闷:顾临到底是为她出头,还是借刀杀人?
他要拔出顾氏的蛀虫,可自己,却被推出去当个幌子,架在火上烤。
正想着,池颜青的手机响了,是顾临。
“来盛唐会所接我。”
就这么一句,顾临挂了电话。
池颜青一叹,没犹豫,拿起衣服出了门。
半小时后,盛唐会所VIP包厢。
池颜青推门而入。
所有人都看向进门的女人,白衬衫黑套裙遮不住的完美身材,却有一张无比清纯动人的脸蛋。
有人怪笑出声:“顾总这个特助找的好,从工作到私生活都包办齐活了。”
肆意的哄笑霎时在耳边响起,池颜青恍若未闻,带着得体的笑容走到最中心的顾临身边。
“顾总,我来接您了。”
顾临还未说话,他旁边一个男人却突然出声:“你就是顾氏大名鼎鼎的‘池特助’?”
男人的眼神让池颜青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维持着平静道:“您言重了,我只是顾氏一名微不足道小助理罢了。”
男人眼神霎时兴味起来,语气带上一丝认真:“顾总,我刚回国,你这个小助理给我用用如何?”
池颜青眉心一跳,就听顾临道。
“林总想要,尽管拿去。”
话落,池颜青就被顾临拉了一把,她踉跄两步,以一种屈辱的姿势半跪在沙发上。
顾临轻柔抚摸她的脸颊,语气却冷得像冰:“不过得等我玩腻之后。”
池颜青一颗心像是坠入深渊,沉不见底。
她强行镇定下来,扯出一抹笑:“顾总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去了,各位,今晚消费记顾氏的账。”
见她如此冷静,众人有些许惊诧。
这女人,看起来可不是传言中那种金丝雀啊。
池颜青上前扶住顾临,他没拒绝。
刚出门,顾临的手机响了起来,池颜青瞥到屏幕上的名字。
林蓓。
她识趣的走远了一点。
一个声音忽然在池颜青身后响起。
“池特助,顾临每个月给你多少?”
池颜青转头,就见之前那林总站在她身后,金丝镜框给他戴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池颜青挂上面具般的笑:“林总。”
林朝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如跟了我,每个月五十万怎么样?”
那捏住她的手力度极大,像是要捏碎她一般。
池颜青挣脱不开,顺势抬眸,一双眼媚意天成,带着些许讥讽。
“林总,每个月五十万,养不起我的。”
林朝心里某处突然蠢蠢欲动,手也不禁一松。
就在池颜青要乘机推开他时,顾临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池颜青,过来。”
第3章
灯光下,顾临气势冰冷骇人。
林朝松了手,笑笑便转身离开。
池颜青松了口气,走到顾临面前,下一秒,她被狠狠推在墙上!
顾临欺身而上,手掌没入她腰间:“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找下家了?”
池颜青摇头:“不是,我已经拒绝他……啊。”
顾临手掌往上,池颜青浑身一软,顾临托住她。
四目相对,她沉入顾临深沉眼眸。
但顾临随即便移开视线,呼吸中带着酒气,在她唇上轻啄:“你一向很懂事。”
“刚刚林蓓说,结婚的时候,希望你去当伴娘。”
池颜青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顾临将头埋进她锁骨处:“参加闺蜜的婚礼,你肯定很高兴吧。”
池颜青嘴里发苦,脑海中不由闪过林蓓带着恨意的话:“池颜青,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这种绿茶当闺蜜!”
突然胸前一痛,池颜青回神。
顾临不耐:“走神?嗯?”
不等池颜青反应,他直接抱起她走向会所楼上套房。
第二天,池颜青醒来时,身边冰凉一片。
她沉默半响,才收拾好自己,前往公司。
顾氏总裁办公室。
池颜青敲了敲门:“顾总。”
顾临头也没抬,推了推手边的文件:“陈德利那个项目,你亲自跟进。”
陈德利那个项目就是个烂摊子,现在谁碰都得惹一身腥。
池颜青手一顿,还是平淡回应:“好。”
下午,她就去了分公司。
池颜青让人去喊参与项目的员工,自己则是坐在会议室查账。
这一查,池颜青心就一沉。
项目资金,一分不剩。
她思索片刻,拨通顾临的电话,把这个事情汇报了。
顾临声音平淡入耳:“经费已经下发,如今你是项目主理人,现在你是要告诉我,你完成不了?”
池颜青默然一瞬,咬牙道:“顾总放心,我可以完成。”
结束通话后,等了十分钟,人才到齐。
池颜青一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以为然。
她淡淡开口:“两个月了,项目没有丝毫推进,你们没有要交代的?”
为首的副经理嗤笑一声:“账面没有一分钱,你要我们拿什么推进?我们又不像你,只要张开腿就行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
池颜青那颗心就算百炼成钢,也敌不过这样的话。
她合上项目书,一字一顿:“账面的钱去哪了,是你该给公司的交代!”
“你可以推卸责任,但我要是推进了项目,就证明你是废物。”
她声音清冷:“顾氏不收垃圾,到时候你自己滚!”
“就凭你?”
副经理不屑的笑了,带着其他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那种恶意,如同一把刀刺进池颜青身体内。
叫她胸口发闷,冷汗直冒。
池颜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发病了,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久没有强烈症状了。
赶回总公司,池颜青快步走进办公室。
她抖着手拉开抽屉,拿出最里面的药瓶,倒出两粒药囫囵吞了下去。
池颜青撑在桌子上,呼吸慢慢平缓。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拿起她药瓶。
池颜青一转头,心猛地跳到了喉咙口!
“盐酸氟西汀片。”顾临缓缓念着药瓶上的字,眼眸骤深,“你在吃治抑郁症的药?”
第4章
池颜青没想到顾临竟然知道这药的用途!
她睫毛乱颤,还没想到怎么解释。
顾临把药瓶随手一放:“现在做戏倒是越来越逼真了。”
胸口一瞬闷得发疼,池颜青闭了闭眼,径直忽略此事。
“顾总找我有事?”
顾临靠近她,薄唇在她耳畔扫过,带起她身体上的战栗。
“后天中秋,跟我回家。”
池颜青猛然抬头看他。
顾临神色漫不经心:“怎么?你又不是没去过。”
池颜青攥紧手没说话。
顾临又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你在分公司跟人打赌,一个月推进项目?”
池颜青默然点头。
顾临笑了:“倒很有自信。”
池颜青心里微颤,眉眼微垂:“要是这点自信都没有,我怎么敢说跟了您四年。”
她说完这话,感觉顾临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才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周,池颜青不停在外奔波,为项目拉取投资。
这天,池颜青从一家公司出来,脸上神情凝重。
不知为何,曾经合作过的公司,都说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
“池特助。”池颜青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竟见到了林朝。
池颜青收敛神色:“林总。”
林朝笑着靠近:“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现在还不考虑一下吗?”
“只要你答应了我,要什么投资拿不到呢?”
“原来是你。”池颜青一瞬明白过来,这些天是谁在搞鬼。
她懒得多说,抬脚欲走。
林朝却伸手一把挡住她的去路,几乎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顾临要结婚了,你再怎么巴巴的贴着他也就这样了。”
“跟谁不是跟,起码在我这,你不是用完就扔的工具。”
池颜青心中一刺,指甲一下陷进肉里。
她微微昂头,黑眸带着冷意:“林总,不劳费心。”
林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兴味越发浓厚。
又过了几天,池颜青终于拉到投资。
她起身伸出手:“刘老板,相信我,您不会失望的。”
刘老板笑呵呵的:“池特助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就等着赚钱了。”
池颜青勾了勾唇,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她拿着策划书回了公司,刚踏进办公室,就看到顾临坐在她的位置上。
池颜青一愣,随即开口:“顾总,项目投资已就位,这是策划书,您签个字。”
顾临接过策划书,却忽的冷笑:“投资,拿什么换的?”
池颜青心尖像被烙铁一烫,哑声道:“我没有……”
“林朝前脚找上你,后脚你就拉到投资,这叫没有?”
顾临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池颜青,你就这么缺男人?”
“我没有。”
窒息感寸寸蔓延全身,池颜青只重复着这一句。
顾临却半分不信。
手上青筋暴起,他把策划书一掷:“这个项目从现在起,交给那边的副经理。”
“至于你,回去把自己洗干净,明天自己回去。”
飘飞的纸张扬起扫在池颜青身上,不疼,却一张张割在她心上。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顾家大宅。
池颜青提着一个礼盒,还未进门就迎出来一个打扮美艳的女人。
“妈。”池颜青低声喊。
池母嫌弃的看了眼她手上的礼盒:“这种日子,你来做什么?”
池颜青还未回答,耳边传来脚步声。
是顾临。
池母立即扯了扯池颜青,低声道:“快叫人,别让我丢脸!”
池颜青浑身一僵,叫不出口。
顾临似笑非笑地看她。
池颜青嘴唇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哥哥。”
第5章
池母谄媚地朝顾临笑着:“顾临,你爸说你最近拿下了不少项目,让他在老朋友面前好长脸呢。”
顾临没应,直接抬脚往里走。
池颜青低着头,只觉无地自容。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顾父的私生子女。
顾临走进去时,空气一静。
坐在沙发上的顾父抬眼,问:“中秋佳节,怎么不带林蓓一起回来?”
顾临神色淡淡:“晚上我会去林家拜访。”
刚踏进客厅的池颜青脚步一顿,心里蓦然苦涩。
吃饭时,池母将池颜青拉到厨房:“你在这里,等我们吃完了再出去。”
池颜青强忍着情绪没说话。
顾母早逝,顾父没有续娶,但也没少女人。
每逢过节,几个情妇都会带着孩子齐聚一堂。
只有她是池母和前夫生的拖油瓶,池母为了讨好顾父,是从不许她上桌吃饭的。
池母戳着池颜青的额头:“少摆出这副死样子,要不是我,你也配在顾家过中秋?”
说完,池母出了厨房,不一会,池颜青就听到了她刻意的笑声。
池颜青靠在明净的灶台上,身上微微发冷。
一小时后,池颜青才被池母叫出去。
顾临和顾父都不在。
池母指了指饭桌:“那里还有些菜,饿的话自己去吃。”然后便去了客厅。
池颜青扫了一眼桌上的狼藉,只觉得反胃。
这时,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池颜青,你妈陪大顾总,你陪小顾总,还真是两头都不放过。”
池颜青看去,是顾父的私生女顾娇。
池颜青淡淡道:“与其在这里讽刺我,不如想想你自己什么身份。”
顾娇脸色立变,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池颜青脸上!
“我姓顾,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只会巴着顾临的吸血虫。”
一直注意这边的人顿时一片哄笑。
池颜青看着从客厅探出头的池母,却只看到满面漠然。
她低下头,心底升起道不明的悲哀。
没多久,顾临下了楼。
他看着池颜青脸上明显的巴掌印,眼神平淡:“走吧。”
两人上了车,池颜青跟他一起坐在后座,低着头。
顾临突然开口:“等下去商场,买点送去林家的礼物。”
池颜青哑声开口:“我想着以防万一,已经准备好了。”
顾临难得怔了一下,随即眼神一冷:“停车。”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顾临神情厌恶:“你很了解我?谁准你擅作主张的,滚下去。”
池颜青一愣,下意识依言照做。
车往前开,看着后视镜里单薄的身影,顾临只觉烦闷。
他拨通一个电话:“今天动手那家伙,以后我不想在顾家见到。”
路边,池颜青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她早就习惯这样阴晴不定的顾临,却次次都觉得难受。
她拦下一辆出租,报出地址:“去城南墓园。”
池颜青走到一座墓碑前,她看着前方的人影,愣在原地。
林蓓听到声音转头,神色一瞬变冷。
一片沉寂后。
池颜青有些局促的问:“今天中秋,你怎么没在家过节?”
林蓓没理她的问题,讥讽开口:“你不是正忙着讨好顾临么,竟然还想得起赵瑜?”
池颜青脸色刷的白了。
大学时,她和林蓓曾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当年林蓓一直喜欢青梅竹马的学生会长,赵瑜。
谁知突然有一天,学校却传起池颜青和赵瑜有一腿的谣言。
池颜青解释过,可林蓓却不信。
后来一次意外中,赵瑜为了救池颜青,丧生在火海之中……
这场误会,就再也没有了解释清楚的机会。
林蓓狠声道:“好人不偿命,你说是吧?不然,当年活下来的怎么是你!”
池颜青倒退一步。
她看着林蓓带着恨意的眼神,心口疼得有些窒息。
“对不起。”
池颜青不敢再多呆一秒,仓皇转身离去。
她知道,现在再多的解释林蓓也不会听了。
因为林蓓既恨她的‘背叛’,更恨她害死了自己爱的人。
回到家后,池颜青整个人几乎虚脱。
她倒出几粒药吞了下去。
药片从喉咙下滑,池颜青这次却只觉得一阵强烈的恶心。
她冲去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了半天,除了那两粒药和酸水,就没别的了。
反胃的感觉迟迟不散,池颜青想到什么,神色一紧。
她拿起包,直接去了医院。
两小时后。
医生将报告放在她面前:“池小姐,恭喜,你怀孕了。”
第6章
如果顾临知道她怀孕,会是什么反应?
池颜青静静坐在医院走廊上,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带着无边苦涩。
半小时后,她走出医院,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陈医生,您给我开的药,怀孕了能吃吗?”
“当然不可以,池颜青,你要清楚,以你的情况,是不允许要孩子的。”
池颜青心里猛地一刺。
良久她开口,声音随风而散:“我知道了。”
几天后,池颜青被顾临叫进办公室。
顾临心情不错地将一份文件丢在桌面上。
“最近一个项目完成的不错,这是人员调动和奖金,你安排发下去。”
池颜青应了下来,当她翻开文件时,指尖却猛然顿住。
是那个项目……
如今大获全胜,副经理也被升为分公司总经理。
池颜青看着,心里好似落了一根刺,生疼。
顾临挑眉:“有问题?”
池颜青啪的一下合上文件,低眉顺眼:“没有。”
她退出办公室,深吸一口气,往财务室走去。
才到门口,池颜青就听到里面的笑声。
“你们听说没,顾总跟林氏千金已经定婚期了。”
“我知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池特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玩腻的东西当然是丢了啊。”
这句话后,里面便传来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池颜青像被什么钉在门口。
半响,她转身进了洗手间。
池颜青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耳边似乎有声音响起:为了孩子断掉自己的药,值得吗?顾临根本就不会要他!
她手下意识的抚上平坦的小腹。
恍惚间却好像听见了一个微弱却有力的心跳。
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将是你唯一的亲人,哪怕这世上所有人厌弃你,他也会爱你。
池颜青嘴角强扯出一个弧度。
她走出洗手间,推开财务室的门,那些人看到她,神色顿时恭敬。
池颜青利落的将事情吩咐下去,便转身离开。
下班后,池颜青走出公司,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池母朝她走来,下一句话就是:“给我拿钱,我要跟几个太太打牌。”
池颜青皱眉:“上个星期不是才转过吗?”
“那点钱够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被那几个女人比下去啊!”
池颜青面无表情:“我没钱,那是我半年工资。”
池母顿时啐骂:“你跟你爸一个德行,一事无成!”
池颜青瞬间冷了脸色:“你没资格说我爸。”
“你还敢跟我顶嘴?!”池母怒了,一巴掌就狠狠甩在池颜青脸上!
“要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我怎么会生不出顾家的种。”
池颜青被打的一个趔趄,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池母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检查单。
她一瞬狂喜:“你怀孕了!是顾临的对不对?!”
那眼中的热切简直让池颜青心惊肉跳。
池颜青有些慌的将单子捡起塞进包里,冷冷道:“不是!钱我会给你,你赶紧走!”
池母看了她的包一眼,竟笑道:“好,好,我这就走。”
池颜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安至极。
晚上,她回到家,却发现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的顾临正等在她家门口。
池颜青眼里划过意外:“您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顾临就上前压在她肩头,一股淡淡的酒气伴着湿热的呼吸袭来。
池颜青哑声一瞬。
她开了门,将顾临扶进屋内。
刚进门,顾临就箍住她的腰肢,滚烫的唇瓣在她耳边轻啄,将她带倒在沙发上。
池颜青一怔酥麻,按住他正要探入的手,低声道:“不行。”
顾临停下动作,垂眼看她。
顶灯在他眼里落下一点光,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池颜青心口一阵酸涩,缓缓开口:“如果,我怀孕了……你会如何?”
“怀孕?”
顾临抬起眼皮,似笑非笑:“你的孩子,我嫌脏。”
第7章
池颜青心里一空,身子微微发颤。
顾临堵住那张苍白得让他不顺眼的唇:“以后不要说这种扫兴的话。”
池颜青什么都来不及再说,被拉进一片黑色的漩涡沉沦。
缠绵至死方休。
事了,顾临起身穿好衣服,随口道。
“明天林蓓会来和我商量婚礼的事,你把婚庆公司的主题整理好传给我。”
说完,他没再理会池颜青,径直开门离开。
池颜青蜷缩在沙发上,浑身的酥麻转为一种冰冷的痛感。
“好的,顾总。”
半响,冷寂的屋里响起她沙哑的回答。
这一晚,池颜青睡的并不安慰,她零零散散地梦到了自己的大学时期。
一会儿是林蓓拉着她去看顾临打篮球,给她打气:“喜欢他就说啊,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答应。”
一会儿是池母强行把她带到顾家,谄媚的朝顾父和顾临说:“等她毕业,还要麻烦顾临多多照顾照顾……”
在顾临逐渐变冷的视线里,她感觉自己一点点在坠落。
再是那场意外的大火后,林蓓声嘶力竭的哭声:“池颜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池颜青猛然惊醒!
大口的喘息后,她才注意到手机在床头柜上嗡鸣。
池颜青接起,是秘书:“池特助,顾总让你把他落下的领带带来公司。”
她听出秘书语气中潜藏的不屑。
顾临从来便是这样,不吝告诉所有人,她和他的畸形关系。
“……好。”池颜青哑声答。
上午,顾氏总裁办公室。
一个留着挑染长发的男子,靠在办公桌边。
“真有你的啊顾临,最后居然要娶林蓓,你这家伙是真心的吗?”
顾临瞥了唐北禅一眼:“当然。”
唐北禅啧啧两声:“那池颜青你还要吗?”
顾临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别打我,林朝找我好几次,他是真看上了池颜青,我想着你们的关系,就答应帮他来问问……”
唐北禅声音越来越虚。
空气一瞬冷寂。
顾临眼中猩红一闪而过:“他打算拿什么来换?”
办公室门口,池颜青攥紧了手中领带,脸色惨白的后退了几步。
耳朵满是嗡鸣,她翻找着药瓶,却想不起来自己前些天就把药拿回家锁了起来。
那些嗡鸣越来越清晰——
母亲吵架时对父亲的怒吼:“我跟着你享过福吗?你一辈子能挣几个钱?”
谣言发生时学校里的议论:“池颜青她妈竟然是小三啊?那她抢闺蜜对象也很正常。”
赵瑜死后同学的指责:“池颜青真的狠,竟然将赵瑜推进火海自己跑了!”
池颜青猛然蹲下抱住头,崩溃大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这时,身前传来林蓓的声音:“池颜青,你在发什么疯?”
池颜青猛地回神,怔然的看着她。
林蓓突然眼神一凝,大步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腕。
白皙的肌肤上,‘LB’两个字母纹身清晰可见。
大学有段时间,曾流行恋人互相在身上纹上彼此名字的缩写。
那时池颜青和林蓓好得几乎像一个人,自然也把彼此的名字纹在了身上。
林蓓动作一顿,脸色大变。
如触电般甩开了池颜青的手:“你还留着这个做什么?嫌我觉得不够恶心吗?”
池颜青抖着手想将纹身藏起来:“林蓓,我……”
她只是不舍得失去这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林蓓却不愿意听,她眼神憎恶至极:“去洗掉,还有,我不想让我未来丈夫身边有你这种贱人!”
“识相点,自己滚。”
说完,她大步离开。
池颜青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将头深深埋进了双臂间。
深夜。
黑暗的公寓中,只有电脑幽幽的光照在池颜青苍白的脸上。
她看了面前的每个字许久许久,终于,僵着手按下了邮件发送按钮。
三秒后,邮箱提示音响起。
——您的‘辞职申请书’已发送至顾临。
第8章
第二天,顾临踏进顶楼,却没在办公室外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心情莫名的烦闷。
看了眼时间,他吩咐秘书:“告诉池颜青,10分钟内不赶到公司,这个月的奖金都扣完。”
“是。”秘书笑着打开工作平板,下一秒,笑却僵在了脸上。
“顾总……”她看着邮件,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开口。
“怎么?”顾临冷冷抬眼。
秘书递出平板:“池特助她……辞职了。”
顾临眸子一瞬黑沉得吓人。
另一边,咖啡馆。
池颜青紧张地看着坐在眼前的人。
顾父神情泰然,甚至不忘给池颜青点上一杯对孕妇好的热牛奶。
“我听你妈说了,你很想留下这个孩子,也自愿做顾临的情人。”
“顾家不会亏待任何有功的人,但我不希望有任何事影响到两家的联姻。”
随着顾父的每一句话落下,池颜青只觉自己像被人塞进了一个箱子。
她想反驳,想解释,可顾父漠然的眼神,却将她喉咙间的声音死死压抑。
顾父也不在乎她在想什么,将一张支票放在桌上后便起身,一锤定音:“出国吧,五年后再回来。”
顾父说完,便径直离开。
过了一会儿,池母从外走进。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支票,眼睛都亮了:“一千万!果然是母凭子贵!”
池颜青看着她贪婪丑陋的笑,眼眶一点点红透。3
“我早就告诉过你,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池母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支票塞进自己的包里。
下一秒,池颜青却猛地伸手从她手里将那张薄纸夺过,在池母惊骇的目光中撕成两半!
池母差点疯了:“你这个贱皮子,你疯了是不是!”
“我不卖。”
池颜青说着,把支票撕得更碎。
池母阻拦不及,眼都气红了,反手就给了池颜青两个巴掌。
纸屑纷纷扬扬,池母脸色扭曲。
“你有什么好清高的!看不起我,谁又看得起你?我至少不像你,白给人睡!”
池母拿起包往外走:“真是看不清自己是什么玩意儿,晦气!”
池母的话比巴掌还真实的抽在池颜青心上。
随着池母离开,咖啡厅的人也对着池颜青指指点点。
“真不要脸啊,这种人活着简直浪费空气。”
“我要是她,一头撞死得了,丢女人的脸……”
池颜青耳边又开始嗡鸣,她攥紧手一步步离开。
回到公寓,她却楼下遇见个出乎意料的人。
林朝换了个无框眼镜,显得斯文儒雅。
说的话却和儒雅没有半分关系:“池特助,顾临把你给我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池颜青心口一绞,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我是我自己的,和顾临无关。”
林朝心中一喜,嘴角不觉一翘:“那我现在追求你,你答不答应?”
池颜青皱起眉:“林总,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行不行。”
林朝被她的神色逗笑:“池颜青,我喜欢的就是你拒绝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刹车声。
池颜青回头一看,心口便是重重一跳。
是顾临的车。
突然,池颜青感觉手腕一紧,接着便被林朝拉着上了车。
然后,林朝的车子飞快的开出了小区。
顾临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刹,猛地将油门踩到底。
直到车上了马路,池颜青才回过神:“林总,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私奔。”林朝说着打了下方向盘。
“林总,这个玩笑不好笑。”
池颜青看着后视镜里顾临的车飞快逼近,心越跳越快。
林朝正要接话,瞳孔中却映出路口逆行而出的大货车。
“小心!”
在池颜青的惊叫声中,他猛打方向盘。
但已来不及。
“嘭——!”
猛烈的撞击声响彻公路。
第9章
池颜青呆呆的站在急救手术室门口。
她好几处绑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这是因为,两车相撞时,林朝刻意避开了她那一边。
身后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嘟嘟’声,池颜青转头,一瞬间,却愣在原地。
来人竟是林蓓!
林蓓看见池颜青,眼神赤红,下一秒,她扬起手狠狠就是一巴掌!
“先是赵瑜,再是我哥,池颜青你这个害人精!你要把我重要的人都害死是不是!”
林朝竟是林蓓的哥哥!
池颜青捂着脸,看向跟在林蓓身后的顾临。
这么久了,他从未告诉过自己林朝是林蓓的哥哥。
林蓓见她不说话,情绪更加激动。
“滚!你给我滚!”她挥着手中的包砸向池颜青:“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池颜青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一把刀狠狠扎进心里。
生生将她最后一点强留下的美好搅碎!
“好了,这是医院。”顾临将情绪激动的林蓓揽在怀里,看向池颜青冷声呵斥,“你还不走。”
池颜青撑住墙壁站起来,低着头慢慢离开了这里。
顾临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不由皱了下眉。
晚上,顾临回到家,却发现顾父还在客厅。
顾父问他:“林朝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顾父放下报纸:“那就好,你那个特助让她早点出国,别让林家知道你这个私生子的事。”
顾临浑身一僵,忽的想起那次池颜青问他怀孕的事。
原来如此!6
顾临齿间森寒:“知道了。”
第二天,池颜青出门,准备去医院探视一下林朝。
但她才走出小区,就被几个黑衣人带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惊慌中,她竟看见了顾临。
没等她想明白,便听顾临冷笑道:“以为有了孩子就能绑着我一辈子?”
池颜青心口一颤,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
“我只是……”她想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头。
一个护士迎上来:“顾总,引产手术已经准备好了。”
池颜青浑身一震,抓住顾临的手臂:“顾临,不要!”
她什么都顾不得,拉着顾临的衣角惊慌失措的哀求:“求你了,这是你的孩子,我会带他走的远远的,不会打扰你结婚……”
话未说完,顾临一把钳住池颜青的下巴:“看看你这幅为了一千万连尊严都不要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他厌恶的一甩手:“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池颜青猛地跪倒在地!
孩子……不会想要她这个母亲吗?
这句话,让池颜青浑身如被雷击!
这时,护士将手术告知书拿了过来:“池小姐,请签字。”
池颜青看向顾临。
那冰冷嫌恶的视线在这一瞬似乎变成了腹中孩子的目光。
痛得池颜青无法呼吸。
见池颜青依旧不肯动,一旁的秘书上前拉住她的手,强行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看着被拉进手术室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顾临突然觉得烦闷至极。
都怪那个女人,实在太会作戏……
手术台上。
头顶的无影灯亮的刺眼,池颜青睁着眼睛望着。
麻药好像生效了,又好像没有。
她竟能感觉到冰冷的器械停留在她腹部。
这一刻,池颜青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从老人那听来的一个传说:被打掉的孩子是没有归处的,也不能转世投胎,最终沉入海底。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一下抓住离得最近的护士。
所有人都惊的停下了动作看她。
明明打了足量的麻醉,这女子怎么还有意识?
池颜青拼了命从喉间挤出声音:“医生,求你取出孩子后把她还给我……”
医生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工具,朝池颜青点头。
麻醉的劲终于上来,池颜青的手一点点垂下。
一片麻木中,她感觉有什么从身体里剥离。
有个细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喊着:“妈妈……我好痛……”
池颜青眨了下眼,一行清泪突然流下。
……
我与姐姐是双生子。
天生一强一弱。
自从姐姐出生起,便有体弱之症。
世人眼中,姐姐温柔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顽劣野蛮总是闯祸。
爹娘请来大师,大师说我是祸精转世,不如炼成丹药,保全姐姐性命。
于是我真被练成了丹药。
再睁眼,我回到了姐姐生病最严重的那年。
这次,姐姐咳嗽我咳血,姐姐心慌我昏迷。
主打一个穿她的鞋,走她的路。
1
“别怪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不怪她在府中跑来跑去,咳咳咳。”
姐姐被丫鬟扶着,惨白着脸,虚弱的向脸色铁青的爹解释。
我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完整的手脚。
我居然回到了从前!
明明我都被烧成碳了,上天居然重新给了一次机会。
我就说嘛,明明我没作恶多端,怎么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你别再为她说话了,一天天的没个正经样,出去看看,谁家小姐像她这样顽劣。”
我爹一挥袖子,不耐的说道。
我见状,连忙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不过摔的时候,我换了个方向,免得磕到自己的脑门。
这个时候说任何话,不如直接行动。
也许是我太突然。
耳边响起姐姐的惊呼。
期间我还被人踹了两脚。
“别装了,你身体强壮的跟牛一样,你犯错了说你两下,你还装晕是不是!”
哦,是我爹在说话,我就知道他不信。
但是我也不会起来,起来不就知道我是假装的了吗?
我紧闭双眼就是不动。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晓得我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屋内的贴身丫鬟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
见我醒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
“小姐,呜呜呜,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三个时辰了。”
丫鬟一把泪的朝我倾诉。
我有些小尴尬,那会儿躺在地上,不知怎的,居然睡着了。
我只好询问丫鬟我“昏倒”之后的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丫鬟的口中得知。
一开始我爹还不相信,踢了我好几脚后,发现我都没动静。
这下子直接慌了神。
然后手忙脚乱将我送回房中。
从丫头的叙述中来看,应该是没有露馅。
我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屋外丫鬟传来,“大小姐来了,小姐还在休息呢。”
“我来看我妹妹,还需要通报吗?”
是姐姐的声音。
听起来也没有很柔弱嘛。
我赶紧重新一副虚弱的模样靠在床头,看着就像刚醒的样子。
见到姐姐,我虚弱的开口:
“姐姐,你来了,可惜我这会儿有点头晕,不能够亲自招待姐姐了。”
姐姐脸色有些古怪:“妹妹,你一定是在怪姐姐身体不好,抢走了爹娘的宠爱吧?”
“我也不想的,只是我这身体……”
话还没说完,她又开始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在我房中。
“姐姐,你不要发病,我来扶你。”
说是迟那时快。
我在姐姐和丫鬟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前猛的一扑。
整个上半身就趴在了地上,但是我的下半身还在床榻上面。
这举动可能过于震撼。
以至于姐姐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故作双腿使不上力气的模样,用手撑着地,朝姐姐的方向爬过去。
期间,还不小心推倒了凳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晕倒在二小姐的房间里了,快来人啊!”
2
姐姐神色慌张。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一定想给自己安排好的人解释,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这样。
她刚要转身出我的房间。
我再次朝前一拱,直接抓住了姐姐的脚腕。
“姐,你快坐下,别摔倒了。
“你放心,我马上就爬到你身边了,到时候你摔我身上就好。”
姐姐脸色一变。
“我的好妹妹,你快放开我,我要站不稳了。”
她还是想维持好人设,轻轻推了我几下。
但是我抓的紧,她那点力气,怎么推的动我?
我身边的丫鬟见状,也想扶我起来。
边哭边喊:“小姐,你怎么了,快起来,你身子还没好,不能下床啊。”
……
总之房间就是一片哭喊声。
院子外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姐姐更加慌张了,眼前的局势肯定对她十分不利,毕竟我在地上,她好端端的站着。
“妹妹,快,快放开我。”
这一次,我明显感觉到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但是还是对我没用。
只好用力甩着脚,想以此将我的手弄掉。
“玉儿,玉儿,你怎么了!”
脚步声跟近了,还伴随着我爹急切的声音。
姐姐脸色发白,脚上力气更大了。
我趁着姐姐不注意,拉了一下她的脚腕。
猝不及防。
姐姐直接朝我摔了过来。
等我爹带着人进来时,只看到我姐姐一副狼狈的模样,坐在我的胸口处。
而我,已经翻着白眼,浑身颤抖着。
好似抽搐了一般。
“玉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坐在月儿身上呢。”
我爹瞪大了眼睛,示意丫鬟快点将我姐姐扶起来。
姐姐一脸委屈:“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好像是妹妹拉我脚腕,我才没站稳的。”
姐姐拼命解释。
但是现场的样子,明明就是我的模样更加“惨重”一些,所以在场的丫鬟们都露出怀疑的目光。
而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却一脸气愤:“大小姐怎么可以乱说呢,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
“还坐到了我家小姐身上,总不能,是我家小姐故意让你坐在身上的吧!”
好家伙,你真是无意间真相了。
“可怜我家小姐,才刚醒过来,拖着虚弱的身体,怕你晕倒,还来扶你,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对我家小姐的!”
我身边的丫鬟瞪着眼睛,为我打抱不平。
我爹面色不善,看着姐姐:“你身子不好,老是到处走动做什么。”
“你还不快起来,就算你妹妹身子骨强,也经不起这样糟蹋。”
姐姐被说了一顿,只得手忙脚乱想从我身上起来。
我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再次用手拉了一下姐姐的脚踝。
毫无疑问。
姐姐又重新摔回了我的身上。
我装作被重物压醒,然后睁大眼,对我爹发出尖叫声:“爹啊,恕女儿不孝,先行一步了。”
接着我就晕了过去。
呃好吧,是装晕了过去。
3
我爹这次给我请了大夫查看。
大夫说很奇怪,从身体上看没什么问题,就是虚弱,只好说要好好休息,多调养调养。
我当然没啥问题,我都是装的。
要不是为了保住我的命,我肯定不当这病秧子。
这件事发生后,姐姐被变相禁了足。
我爹嘴上说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希望她不要乱跑。
实际上是怕她跑来祸害我。
平日里很少关心我的娘,也来到我的房中。
一脸心疼的模样抚摸着我带有冰凉的脸颊。
“我苦命的女儿们哦。”
“本以为,月儿的身体好,我就可以放下心,怎么都成年了,反而变得虚弱了。”
我的内心翻着大大的白眼。
上辈子的时候,明明我也是爹娘亲生的孩子,却爹不疼娘不爱。
所有人都关心我姐姐。
甚至要了我命的大师,也是我爹娘亲自请来的。
说要把我做成丹药时,我爹娘也没有为我争取一线生机。
他们似乎早已将我抛弃。
也是,明明从小定了亲的竹马,也因为姐姐一句喜欢,就让我让给了她。
偏心这件事,早已在我爹娘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对于姐姐想要的所有,我都不在乎,也没想过和她抢,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娘,没事的,怪我命不好,其实小时候我就有些不太好。”
“我以为我可以坚持的,以为可以假装的活泼,这样你和爹就可以放心的照顾姐姐。”
“都怪我,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去。”
我挤出两滴眼泪,声音虚弱,隔着被子捶打自己的身体。
我娘见状,拉过我的手。
声音哽咽:“不,月儿,都是娘的错,都怪娘忽视了你。”
“你不用假装,你不要故作坚强,好不好。”
我摇头:“不,娘,都是月儿的错,是月儿不好。”
我和我娘就这样互相认错。
直到我娘眼神透露着疲惫。
我才示意丫鬟快扶着娘离开。
临走时,我娘还走一步,就要回头好几下。
其实装柔弱这件事,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毕竟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被困在这里简直是要我老命。
算了,不困在这里,是真的会丢命。
4
次日,世子来了府上。
姐姐拖着病重的身子也要见世子一面。
哦,对了。
世子就是我从小的竹马。
不过我对他也就当做哥哥一样,到后来他的目光都是我姐姐的时候,我也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人人都说,是我性格顽劣,世子看不上我。
我走到后院,却撞上了不想见到的人。
我一脸尴尬,立刻就往回走。
“月儿,怎么见到本世子都不打招呼了?”
那人却喊住我,快步走到我跟前。
我抿了抿嘴唇:“世子,你已经和姐姐有了婚约,我理应避嫌。”
世子挑着眉头。
“确实应该避嫌,但是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想偷偷见我一面吗?”
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世子脑子不好,如此自恋。
这后院都是我家的,我想去哪就去哪,难道还要给他报备一下吗?
我刚要解释,却听到姐姐的惊呼声:“月儿,世子!”
“你们俩怎么在这,难道你们……”
世子见状,立刻向风一样冲到姐姐跟前,扶着她。
声音无比温柔:“怎么会,玉儿,你要知道,本世子的心,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没关系,如果月儿想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哪能不让给她。”
姐姐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
“毕竟我这身子,估计活不了多久了,玉儿都懂。”
世子紧紧地握住我姐姐的手,一脸认真:“不,我要玉儿永远陪着我,我会治好你的!”
看着他俩的郎情妾意,我只觉得无语。
能不能上一边儿去演啊!
看得我都要尴尬死了,我都不知道是该走,还是继续看。
但是接下来的事。
让我后悔怎么不早点走开。
5
因为我的姐姐,突然猛的浑身抽搐,然后晕倒在世子怀中。
世子抱着我姐姐四处喊着,爹娘也急坏了。
等大夫来把了脉,他说,我姐姐大限将至,准备好棺材。
爹娘霎时间相拥而泣。
我却隐隐不安,是要来了吗?
果然,没多久,我听见姐姐身边的丫鬟兴奋的喊着,大小姐有救了。
我探出头一看,爹娘从外面带回一个秃头大师。
熟悉的装束,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被天子赐死时,当朝太子和权势滔天的晋王以性命做筹码保我。
京城里人们都在传柳娘子与东宫太子旖旎数月。
转眼间就与晋王爷在太傅府上一夜春光。
人人都夸我好手段,好算计。
可只有我知道,我是太子与晋王府之间的一枚棋子。
一枚随时可以被毁掉和遗弃的棋子。
1
戏班子要进京开园了,达官贵人们早早就做好准备。
所有人翘首以盼,只为睹我一眼真容。
都怪这几年造势造得有些过了。
说什么柳娘子所到之处,皆是荒山发出绿意,枯木生出海棠。
三人为虎,传的人多了久了,原本是假的也成真了。
戏班子去过很多地方。
富庶的齐鲁、姑苏,安逸的川渝、两广,偏远的滇西等等。
可唯独没来过京城。
于是,戏班子刚进京的第一天,各大世家便纷纷发来邀贴。
开出的价码也是一个比一个高。
2
姜班长看着帖子上的礼金,不由得咂舌。
「这些京城的显贵们,当真是豪气啊。原以为咱们一路上见过的商贾巨富已是阔绰,若与京城这些公子哥们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肤如凝脂却不停地往脸上拍打些粉末。
美是美,但失了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路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金银财宝,还有流民成灾,荒田千里。对了,东宫和晋王府发来帖子了吗?」
「没。」
谋划三年,只为今朝。
3
「可听说太子会去太傅府里听学,而太傅府上大公子,刚派人来送了封邀贴。」
姜班长把帖子放到面前,若有所指,敲了敲上面的名字,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面前这份朱砂色的请柬,如火如血,像极了当年焚村的那一夜。
爹爹已身首异处,血迹在黄土地中绕过一条条沟壑,浸染颗颗石子,蜿蜒的像百川成河。
而这条「河」尽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山」。
燃烧着的,是母亲。
我永远也忘不了尚且年幼的晋王,眼中稚气化为戾气的一瞬间,宛如修罗现身人间。
那时姜班长远远把我抱着,然后遁入林间,从此世上便多了一位柳娘子。
「小柳,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京城里一片市井嘈杂声不绝于耳,但那晚村子里凄厉的喊叫,却更胜于此。
4
太傅府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而是有种读书人偏爱的清静淡雅。
戏刚唱到一半,就能察觉到这座无虚席的大厅内气氛有点儿不对劲了。
原本还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公子哥们,统统哑然失笑。
各个正襟危坐,像初出茅庐的学子。
我手中琵琶声也不由得在肃穆场景下低了几分。
顺着众人偷瞟的眼神,只见大厅尽头一老一少两人站立当中。
一个是当朝太傅裴度,一个是太子李昱珩。
「成何体统!?」
裴度很生气自己府上成了勾栏瓦舍的样子,站在大厅中,不仅对着自家子侄一顿训斥,连受邀而来的官宦子弟们也没放过。
他是大儒,桃李满天下。
别说这些晚辈,就是他们的父亲在此处,也只有低头挨训的份儿。
当裴度将矛头转移到我身上时,先看似谦卑的自我介绍一番。
「老夫裴度,柳娘子能来府上,也算是蓬荜生辉了,只是......」
我知道他要下逐客令了,于是抢先开口。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即其所守之度。老先生不必多言,今日确实多有叨扰,改日再登门致歉。」
一句话,点名裴度老先生名字的深意,惹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太子李昱珩一袭黑衫,胸口与袖口两处皆有金色暗纹涌动,如若两条游龙在夜空中腾起。
他的目光穿透厅内酒气和喧闹,又透过我面前薄如蝉翼的屏风。
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心脏都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很顺利,我的目的,就要实现了。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这或许是羞涩。
李昱珩也不例外,所以在宴席散场后,他命人召见了我。
5
春山居算是京城闹市中不可多得的净地。
阁楼外有一条护城河的分流环绕,潺潺水声与古琴和奏,古朴的檀香生出一缕青烟,飘散于天际之间。
李昱珩咽下一口淡茶,望向窗外的景色,思绪却不知被扯去哪里。
自我站在这里,他便一句话没说,气氛僵硬之下显得有些尴尬。
垫脚走至他身边,拂袖再倒一壶热茶,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尺。
果然,李昱珩像是闻到了什么。
鼻尖耸动两下,然后怔怔出神的望着我,低如夏蚊般的呼唤。
「娘亲。」
我佯装吓了一跳,直接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言语一声。
片刻后,李昱珩调整好储君的姿态,上位者的温和再次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柳姑娘不必惊慌,我只是想到了些陈年往事。你我之间无须多礼,此间没有什么太子艺伎,权当是故友叙旧。」
我们在春山居交谈了约有半个时辰,相谈甚欢。
告别前,我看着窗外绿枝不断长出新芽,无意间吟出一首。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李昱珩手中那盏清茶打翻在地,再看他时,双眼已是雾气氤氲。
于是他做了此生最鲁莽的一个决定。
「柳姑娘此后若想来找我,东宫的门,随时敞开。」
6
作别太子,回到戏园子落脚的客栈时,我一下子瘫软在床铺上。
仿佛一只提线木偶,失去了操控它的那双大手。
有个坚硬的物体硌着我腹部生疼,掏出藏在长袖里的香牌。
那阵像是糜烂在土壤里的桂花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有种熟醉之感。
7
三年前,在青州游历时。
姜班长偶然间在山匪手中救下一位从宫中隐退的老太监。
临死之际,老太监不愿将这天大的秘密带入到棺材板里,竟然将当朝太子的身世全盘托出。
原来真正的太子早年夭折在后宫内。
可当时朝廷不稳,各大宗族世家都在觊觎储君之位。
权宜之计便是让人在民间寻了个年纪相仿,样貌大致相同的孩子,演出「狸猫换太子」。
这招瞒天过海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已经六七岁年纪的孩子,有些事记住就忘不掉了。
这小孩儿每日里吵着闹着要见母亲,可此等大事,哪能容得半分差池?
孩子的父母早就被解决掉了,甚至连去办事的厂司太监、侍卫都处理干净了。
那老太监是皇帝身边从小长大的玩伴,难得他有恻隐之心,才放了一条生路。
8
当时为了吊着濒死老太监最后的一口气,我拿出了一切能续命的灵丹妙药,只求他能将假太子生母一颦一笑,诸多细节尽可能的描述给我。
于是这些年我易容换面,研学诗词,反复推敲。
那些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香气、随口诵读的诗词只为了能与李昱珩心中最挂念的人多像几分。
最巧的是,这人与我亡母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效仿之时,难免会有伤感。
正当我谋划要如何一步步敲开太子心中最后那条防线时,姜班长突然敲了敲门。
「晋王派人来了。」
晋王?
比预想中要早啊。
9
当今天下呈大争之世。
而在这庙堂之上,无非是以建邺李氏和江夏徐氏两大氏族为竞争。
太子李昱珩代表建邺李氏,晋王李恒青则代表江夏徐氏的利益。
这是皇帝的权衡之术,也是我破局的关键。
杀我父母,屠我全村的人就在眼前。
我还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要流露出一点儿讨好的神色。
多年不见,他白皙的皮肤已经染上了些许古铜色。
久经沙场在眉宇间养成了一团杀伐气难以掩藏,不怒自威之意溢于言表。
李恒青用青铜觞斟满了酒,那浓烈的酒香味儿倒是与太子在春山居里的茶香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柳姑娘不喜这酒肆之气?」
他轻挑眉头,有些意外我这出身烟花柳巷的女子,怎么还会受不了酒味。
「没有,只是第一次见晋王这般的人物,有些羞涩拘谨罢了。」
「第一次?难道太子不比本王身份尊贵吗?」
语气戏谑,显然他在太子身边已经安插了眼线。
想必我现在在晋王府的消息,也传到了太子耳中。
这偌大的京城,还真是没半点秘密可言。
10
突然,他那只长满老茧的大手掐住我纤弱的脖子,像是会折断一根葱那么简单。
「你的过去很不干净啊,有三年的时间,连我都没有查到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还能干嘛,当然是学本领杀你。
我被盯得发慌,只觉得稍有破绽,就会粉身碎骨。
「我,我只是想攀上太子这节高枝儿罢了,并无其他想法。」
他的手不松反紧,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已经具象化为黑暗中的一束天光。
终于,他松手了。
我倒在大厅内,用力地喘着粗气,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对空气有着贪婪的索求。
他越走越远,只留下浑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彻。
「本王只是替我那侄子瞧瞧,免得还未登基,就成了牡丹花下鬼。」
本以为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能不胆怯。
却发现李恒青已经成为我此生难以摆脱的梦魇。
或许,只有他死,一切才可以结束。
11
太子在春山居与我私会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
人们都说太子一生饱读诗书,终究是难过美人关。
此时李昱珩脸色愠怒,抑制不住心中的一团火气。
「定是晋王叔叫人四下造谣的,无耻!」
最近这段时日,我常常被邀入东宫。
空闲时就会吟诗作对,偶有兴致来了,也会小酌两杯。
这是我第一次见李昱珩动怒。
杯中酒溅落在桌面上,像几朵浪花被拍打在岸边,片刻后只留下几滴干涸的痕迹。
「殿下不必动怒,我想这事儿也未必是晋王所为,兴许是什么下人碰巧看见,便传扬了出去。」
「整个京城,除了他晋王,谁还有这个胆子?」
有啊,我。
起初我确实以为晋王会主动泄露消息,然后在京城里造势,借机令人弹劾太子。
没想到晋王如此能沉得住气,那就只好由我代劳。
12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我又将杯中茶水续了半杯,却未曾听见下文。
看来此时探明还有些过界,正打算转移话题,缓解尴尬的时候,李昱珩突然紧扣住我的右手。「我与柳姑娘很合得来,只求能在这里寻得一份净土,朝堂上的事,你莫要再多问。」
叔侄俩,一个掐脖子,一个扣手腕,还真是一脉相承。
我故作害怕的点点头,他眼中戒备之意稍缓。
两人都是人精,很快就笑颜如初,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后来各式各样的谣言传得面目皆非。
最离谱的是有人说我已为了李昱珩诞下一子,是准定的太子妃。
听说李昱珩一个人在东宫里气急败坏,勒令京兆尹全程搜捕传谣之人。
结果可想而知,象征性的逮捕几人后,反而有些坐实谣言的真实性。
因此,我去东宫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13
再见到李昱珩时,还是在太傅府上。
太傅的讲学会,李昱珩一直都有旁听出席。
而我今天女扮男装,悄悄坐在厅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他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只比他人多一息的时间,但能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然认出了我。
果然前厅学子散作一团后,我专门挑了个生僻的地方路过,李昱珩一把将我拽进隔壁的厢房里。
他的嘴唇贴着我的额头,呼吸急促,还带着一丝哭腔。
「最近怎么没来东宫?」
「城里对殿下不利的言论甚嚣尘上,我若再为一己私欲,岂不是拖累殿下。」
短短几个字,我却说的泫然欲泣,李昱珩听了也难得动容。
沉默许久后,才不得已抚摸着我的头,喃喃自语。
「是我不好,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你应有的名分。」
这句话分量太重,给了别家姑娘怕是不敢接,可于我而言,是没必要接。
我趴在他怀里小声啜泣,他抱得我越紧,就说明我的谋划越成功。
李昱珩对我哪怕不是喜欢,也是极强的依赖,而这就方便我操控这位当朝太子。
李恒青,你的死期快到了!
14
太傅府成了我和李昱珩幽会的地方。
每每讲学结束后,他总会与我在僻静的厢房处温存一番。
从起初的发乎情止乎礼,到现在的耳鬓厮磨,李昱珩愈发的沉沦在欲海之中。
太傅裴度对这一切可谓是痛心疾首。
若非顾忌李昱珩,恐怕我连太傅府的门也踏不出半步。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京城、太傅府暗流涌动,来来往往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起初我怀疑是晋王的人,还试图婉转的告知李昱珩,谁料对方胸有成竹的摆摆手。
「晋王叔还不敢狂妄到将触手伸到太傅这里,柳姑娘尽管放心。」
确实,太傅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拉拢,也不要推到对立面。
尽管李昱珩再三宽慰,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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