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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天地]真正的大女主应该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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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大女主应该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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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大女主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爹是当朝首辅,继母是尊贵的公主。
十岁那年,我就和崔氏的嫡长子崔闵订了亲。
可及笄宴上,他竟然拿着庚帖要退婚。
我和崔闵的婚事,是圣上赐婚。
他如今这么一闹,不仅打了整个公主府的脸,还打了圣上的脸。
我冷笑:
「有骨气,希望你接到抄家的旨意时,也能有这一份硬气。」
1
我五岁那年,我爹高中状元,派人接我和我娘进京,可是我们到京城没几天,我娘就惨死。
后来,我爹娶了公主,带着我一起住进了公主府,我还得了个郡主的头衔。
公主与我娘完全不一样,我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柔细腻,能歌善舞。
而公主很威严,带着压迫感,高贵端庄,往往只要她往人群中一站,就能镇住全场。
我从来不肯改口叫她母亲,每次都是和其他人一样,唤她公主,她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府里的老嬷嬷们让我嘴甜一些,只有把公主哄好了我的日子才能好过。
可是我从来学不会讨好别人,更抵触叫别人母亲,生我的才是我母亲,她已经死了,死在了我面前。
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我和她很是生疏,除了必要的请安,我们基本不会打照面。
我的生活,都是由我爹安排。
他为我请了最好的女先生,教我琴棋书画舞蹈音律,我一个都学不会,也不感兴趣,经常把先生气得直跺脚。
我爹对我也很失望。
我的身份在皇室,很是尴尬,虽然有郡主的名头,但谁都知道我只是个水货。
皇室长大的小孩,打小都是人精,人前懂事有礼,人后尖酸恶毒。
在公主面前,他们都对我笑得天真无邪,只要我爹和公主不在,就露出爪牙,挖苦我是个拖油瓶。
尤其是太子家的小女儿魏樱,与我一般大的年纪,总是用最灿烂的笑脸,对我说出最恶毒的话:
「听说你连琴都不会弹?夫子都被你气跑了?真的有你这么笨的人吗?
「好奇怪额,你都没有我们皇室血脉,是怎么好意思当郡主的?喔,我知道了,是靠你爹卖身得来的。哈哈哈,你说,你爹跟那些小倌妓子有何区别?
「我的公主姑姑啊,最喜欢美男了,别以为你爹得了她的青眼就高枕无忧了,等她玩腻了,你们就要倒霉咯。」
2
宫宴上,别的同龄人都能歌善舞,逗得皇上哈哈大笑,而我只能局促地缩到一边,努力做隐形人,但魏樱并不会放过我。
当圣上问起「孩子们都表演完了吗?」时,魏樱站了出来,脸上堆着甜甜的笑,指着我:
「皇爷爷,槿姐姐还没上台呢?槿姐姐,你今天要大家亮什么绝活啊?」
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她故意点我的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年幼的我,只得咬着嘴唇,将头低到尘埃里,心里难过得要命。
原本我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若不是公主非要嫁我爹,我就不用来皇宫受这份屈辱。
我恨京城的一切,原本我们在江南,那么快乐。
魏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欢快地催促着我上台表演:
「槿姐姐,皇爷爷让你表演呢?
「你说话呀,快说说你会什么?
「别害羞呀,我不信你什么都不会。」
「她就是草包,别叫她了。」有人嗤笑道。
她扬着头,若有所思:「你怎么能什么都不会呢?」
连公主也好奇地打量我问我爹:「阿槿,她真的什么都学不会?」
我爹羞愧地摇摇头:
「除了写字读书,别的才艺都学不进去,这孩子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公主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事,这些东西都没用,不爱学就别学了,又不靠这个吃饭。」
我爹有些急了:「那怎么行呢?别的姑娘都样样出众,就她丢死人。」
「有什么丢人的?本宫也不会,唱歌跳舞?又不是戏子靠这个过活。」
说完,她对着连连发问的魏樱说道:
「阿槿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以后你请她表演时,要经过她本人同意,你没问阿槿会不会愿不愿意,就大声嚷嚷叫她上台,这显得你很没有教养,也浪费大家的时间。」
公主说这话时,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魏樱吐了吐舌头:
「知道了,公主姑姑。」
虽然公主为我解了围,可是我什么都学不会的事,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我也常常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能学会什么。
3
直到有一次我随我爹去校场接公主,我站在门口,她一身劲装骑着马,英姿飒爽地奔驰在校场,挽弓射箭,看着她潇洒的动作,我身体里的血液沸腾了。
我看得目不转睛,她下马后面朝我们走来,见我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弓,笑问:
「阿槿也对射击感兴趣?」
我点了点头,忐忑地望着她:「我可以试一下吗?」
「可以,不过我这把很重,你拿不起。」
她将弓放在桌上,我试着搬起来,却纹丝不动,她笑道:
「还真是个倔的,非要自己试试,你有兴趣的话,我让人给你打把小的。」
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后来她却真的拿回了一把小巧的弓和配套的小号的箭,我欣喜若狂。
她特意请了一个师父教我,见我学得有模有样,就开始每日带着我去校场练习,除了射击,我还学会了骑马、剑术和刀法。
我爹一开始见我要学习这些,很是不情愿,他觉得女子就应该弹琴绣花,可是公主却说:
「你说的这些,本宫都不会。」
虽然我还是人们口中的草包郡主,宫宴上,还是被取笑不学无术,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校场上的师傅们都夸我是难得的天才,连公主见了我的剑术后,也赞不绝口。
公主说得对,我是独一无二的,我会的他们都不会。
4
在宫里,十皇子魏岩嬉笑着问我:
「沈知槿,听说你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敢不敢跟小爷我试试?」
魏樱他们几个,则围在魏岩身边,看好戏似的打量着我。
只比功夫,我肯定不怕他,只是他母妃是刘贵妃,是近些年来最得宠的妃子。
魏岩是圣上最小的孩子,深得圣心,非常跋扈,以往也经常欺负我。
我想征求公主的意见,她此时却不知道去哪了,我正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身影,却没想到十皇子趁我不注意,朝我冲过来一脚飞踹。
他长得又高又胖,一身蛮力。
我被他踢倒在地,我的膝盖磕在石头上,手掌也擦破了皮,疼得我冷汗直流。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大骂我是废物:
「原来笨蛋就是笨蛋,习武这么久,还是这么弱!
「真差劲,以后学你爹,去卖好了!」
看着他们幸灾乐祸的嘴脸,我将牙关咬得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
「起来,打回去!」
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的身后。
我扭头望着她,跟她确认:「真的可以打?」
「往死里打,有本宫兜着,你怕什么?」
得到她的确认,我一个鱼打挺翻身而起冲向魏岩,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他惨叫一声,我用力将他一推,他重重摔趴在地。
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薅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上撞,他被撞得满脸血污,嚎叫连连,断了鼻梁,牙也掉了几颗。
任凭他如何求饶,我都不理。
有公主在,其他人都不敢劝架,魏岩的奴才们也只敢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被打,魏樱他们几个也吓得目瞪口呆。
刘贵妃赶到时,魏岩已被我打得嚎叫不止,她朝我大吼:「住手!放肆!」
公主没喊停,我就不停,在刘贵妃吃人的目光下,我又在魏岩的背上猛踩几脚。
贵妃指挥着身边的奴才:
「快,去把那畜生拉开,小小年纪,就会行凶杀人了,快把她拖出去打死!」
「慢着,我看谁敢?」
公主缓缓抬起头,睥睨一切,现场所有人像是被禁锢住一样,贵妃身边的奴才也都不敢动弹。
「嘉荣,你竟然为这么个小畜生说话?」
嘉荣是公主的封号。
「贵妃慎言,她是本宫的女儿,不是什么小畜生,贵妃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吗?」
刘贵妃面色震惊,指着公主,连声说:「好好好。」
「你只不过是公主而已,好大的架子,竟然纵容外人打我的岩儿,快,快去叫圣上,我就不信,圣上也允许你这么胡作非为!」
没一会,皇上的龙辇就到了跟前。
「皇上!咱们的岩儿,快被人打死了!」
皇上还未走下来,贵妃已双眼含泪,扑了过去。
5
看着架势,贵妃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一个是感情最深的女儿,一个是最受宠的妃子,我也想知道,在皇上心中,到底哪个分量更重一些。
皇上终于从龙辇上下来:「怎么回事?」
「嘉荣她,她纵容沈知槿这个小畜生,将岩儿打得快死过去了,陛下,那小畜生歹毒啊,我的岩儿……」
皇上蹙起眉头,看向公主:
「嘉荣?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轻轻俯了俯身子,轻描淡写:「父皇,不过小孩儿打架而已,贵妃娘娘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像岩儿这般大的时候,已经随父皇上阵杀敌了。」
听公主这么一说,皇上神色柔和了下来。
魏岩已经被人抬了起来,满脸血污,龇牙咧嘴,嘴里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岩儿,感觉怎么样?」
皇上问道。
魏岩被我打掉了几颗牙齿,说话嘴巴漏风,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父……父皇,打……死她。」
边说还边指着我。
公主轻笑道:「中气十足,还会告状,看来没什么大碍。」
「嘉荣!岩儿还是个孩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贵妃急着护犊子。
「我可没见过一百八十斤的孩子,过几年就能当爹了。贵妃娘娘,我看你还是要好好管管他,打又打不过,还爱惹生非,岩儿这种性子,出门在外容易被人打死。」
「你……你是在诅咒我儿子!要知道他还是你弟弟!」
「忠言逆耳,好了,没事的话,我带阿槿回去了。」
公主说完,转身就走,我连忙跟在她身后,在一众神色各异的目光中,昂首朝宫外走去。
原以为这件事会闹大,没想到公主轻飘飘的几句话,皇上就没再过问。
这也让人更加确信,公主在皇上面前,是独一份的受宠,任何人都比不了。
魏岩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痊愈之后鼻梁还是歪的,牙齿也缺了几颗。
这次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他们再也不敢对我叽叽歪歪颐指气使,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魏樱每次遇到我,都会吓得瑟瑟发抖:「那个坏小孩又来了!」
她用这种行为不厌其烦地提醒大家,我就是坏人。
我的恶名也传开了,以前只有个草包的名头,如今「天生恶种」「蛮横无理」也成了我的代名词。
不过我无所谓,继续去校场,除了习武,还开始学习排兵布阵,每日都很快乐充实。
谣言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攻击力。
公主说过,他们无法用实力打败你,只能在嘴巴上占占便宜,我深以为然。
也有人暗戳戳地说,公主这是故意在捧杀,将一个继女养得骄横跋扈又不学无术,对于这类言论,我也是置之不理。
6
尽管臭名昭著,但我十岁那年,还是与崔氏的嫡长子崔闵订了亲。
这也是我爹和公主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爹目前已官至首辅,公主又得陛下盛宠,我虽名声不好,但整个京城权贵圈层,想与公主府结亲的比比皆是。
我及笄那年,两家的婚事也提上议程。
只是没想到,在我的及笄宴上,众目睽睽之下,崔闵自个儿拿着我的庚帖要来退亲。
「郡主,我要退亲。」
崔闵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现场人都听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崔闵身上。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想退亲,因为他最近搭上了魏樱,魏樱的性子,自小到大都没变过,只不过长大后,手段更隐晦而已。
她明明知晓我与崔闵早已定亲,还是故意主动邀请他一起出去游玩,一见到崔闵,就变得格外天真可爱,总是一脸崇拜地吹捧崔闵:
「闵哥哥,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当然崔闵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俩倒也配。
但是他在我的及笄宴上当众退婚,这是故意在打公主府的脸。
「为何?」
崔闵朝魏樱的方向望了一眼,答道:
「闵只想找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子共度一生,而不是你这般粗鲁不堪的女子。」
「那你找到了没有?」
只见魏樱摇摇头,崔闵收回目光:「无。」
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跟我说的样子。
呵,不想当众承认自己与魏樱勾搭的事实?我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退了婚。
「你早不退亲晚不退亲,偏偏挑我及笄宴,你们崔家的家教已沦落至此?」
让他挑今日退亲,肯定是魏樱的意思,她最喜欢看我狼狈的样子。
崔闵拿出我的庚帖,别过脸去,将庚帖递给我。
我并未接:「退亲,我不接受。」
崔闵语气生硬:「郡主还请自重,莫要死缠烂打。」
7
「放肆!本宫的女儿,岂是你想娶就娶想退就退的?」
公主原本在隔壁园子里招待夫人们,不知何时她已回到我们这边。
崔夫人急步走向崔闵,拉着他的袖子:「闵儿,快快向公主道歉。」
崔闵仰着头,语气坚定:「让我与她成亲,除非我死。」
他们母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公主冷笑一声:
「有骨气,希望你接到抄没全家的旨意时,也能有这一份硬气。」
我和崔闵的婚事,当时请的圣上赐婚,他如今这么一闹,不仅打了整个公主府的脸,还打了圣上的脸。
崔夫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头:
「求公主饶命,犬子无状,还求公主放过崔家!」
崔夫人楚楚可怜,一副弱女子形象,仿佛是公主仗势欺人欺辱他们家似的,其他的人窃窃私语。
他们母子的表现,怕是早就串通好的,魏樱是太子之女,以后太子要是登基,她就是嫡公主。
对于崔家来说,娶未来皇帝的女儿当然比娶一个公主的养女划算。
只不过我心里却嘲笑他们的愚蠢,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以后这皇位,谁坐还不一定呢。
这时,太子妃站起来打圆场,她笑盈盈地看向公主:
「阿姐,您这话有点过了,崔闵不愿意娶,您总不能将刀架到他脖子上逼他,如果是这样,阿槿也不会过得幸福。崔闵太莽撞但还是年少气盛,不如网开一面,我给阿槿再寻一门好亲事,您看如何?」
她显然也知道崔闵和魏樱的事,她这话,明显是向着崔家。
太子当了二十年的储君,如今地位并不稳当。
皇上最宠爱的是刘贵妃,贵妃的儿子八皇子和十皇子都已成年,深得皇上的喜爱,八皇子早被封了荣王。
崔家是簪缨世家,底蕴深厚,魏樱嫁给崔闵,也算门当户对,还能拉拢崔氏。
当然她现在还不敢得罪公主府,毕竟公主大权在握还深得圣心,而我爹更是首辅。
「太子妃你倒是挺会道德绑架的,崔闵明明是在打公主府的脸面,虽少年气盛,但要这么轻易放过,皇家的威严何在?」
站出来说话的,正是荣王妃,如今荣王与太子明争暗斗,势同水火,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得饶人处且饶人,崔闵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要不然罚他去羽林军,阿姐也好教育他。」
京城十万羽林军都由公主掌管。
皇上知道,总有一天皇子们会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不顾亲情。
但公主不一样,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他亲自教导,而且带着一起上战场,父女俩感情深厚,他将京城以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公主。
听到太子妃这句话时,我都差点笑出声来,这算盘打得倒好,崔闵还未与魏樱成婚,太子妃就开始借着崔闵染指羽林军了。
「太子妃,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呢?你句句都在为崔家说话,崔闵这么坚定地与阿槿退婚,莫非是和魏樱好上了?」
荣王妃作恍然大悟状:「难怪,这几个月我时常碰到魏樱和崔闵一同出门!」
「这可真有意思,太子妃家真是好教养,教唆自己女儿撬别人的未婚夫!」
8
荣王妃这么一嚷嚷,所有人看魏樱和崔闵的目光变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私德相当看重,饶是魏樱身份尊贵,她还是被烙下了「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烙印。
这个标识可比我这蛮横草包的头衔严重多了。
从此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浪荡货。
大家对着她指指点点,低头窃窃私语。
她站在那里,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着莹莹泪光,不住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荣王妃穷追不舍:「没有?那方才我都见了,你和崔闵还眉来眼去情意绵绵的。」
荣王妃的话半真半假,崔闵跟我说话时,确实一直在用眼神征询魏樱的意见。但要是说情意绵绵,我倒没发现。
这时,下面有人接茬:
「确实,我说崔闵怎么老往魏樱郡主那边瞧呢。」
魏樱恐怕没有想到,她一心想搞砸我的及笄宴给我难堪,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噬到自己身上。
「荣王妃,你少血口喷人!凭空污蔑女子清白,你可真歹毒!」
太子妃见女儿受辱,马上进行反驳。
「污蔑?」荣王妃笑得灿烂,她招了招手。
她身边的侍女捧上一条黄色手帕,她拿起手帕,看了又看,扬起来:
「樱樱,这帕子是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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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了疯病,却在十八岁那年如愿嫁给了小侯爷。
小侯爷天生贵胄,却早有心上人。
小侯爷的心上人骨气奇高,说宁死不做妾。
所以为了满足她,我随手遣了一个瞎子去娶她。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强拉着小侯爷看完这出喜剧,「小侯爷,这很热闹不是吗?」
1
我娘死后,我就得了疯病。
我疯得不寻常,却也合理。
姜家来人接我回去的那天,我差点因为疯病寻了死。
我坐在我娘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一摇一摇。
从这里望去,一抬眼就能看见她亲手种在门口小坡上的菜。绿油油的菜。
她向来细心,无论什么都养的很好。
就连门口那块地,那一片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地,在她的精心伺候下竟也变得油亮松软起来。
「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
每次,她弯腰在她那片土地里耕作时,总会絮絮叨叨地说出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像个圣人,要把其中的大道理讲透。
可是我们家没有经书,只有耕织。
我没见过书,也不识得字。
唯一会写的,也不过是我娘的名字。
「王沅芷。」
她用树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下她的名字,「这是你爹教我的,也是他给我取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总带着欣喜,像在回忆着什么极甜极美的事物。
第一次见她这样,我没忍住出言讽刺,「我没爹,他从来没管过我们的死活,算什么我爹?」
那是我头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那天,她蹲在地上,抬头愣愣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她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睛逐渐暗淡下去。
我突然觉得天上的太阳很刺眼,不自觉避开她的视线,然后极不耐烦地踢乱了那地上的名字。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母亲一直引以为傲的名字。
「进去吧,娘,我给你倒水喝。」
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娘没有他还有我,我会让娘过上好日子,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好的日子。
可我到底没说出来。
我从不擅长做这种情感表达。
直到我娘去世,我也没有说过一次安慰她的话。
我想我真的错了。
而这个错,在未来千千万万个日子里,我再也没有机会去改正。
2
我是在我娘去世后的第三十二天被接回姜家的。
刚好是一月零一天。
那一天秋风飒飒,吹得满世界都荒凉无比。
母亲种下的菜早就没了,有的被我吃了,有的被我卖了。
但总归是没了。
菜吃没了以后,我也没再种,因为我也不想活了。
自从我娘走后,我就得了疯病。
这一个月以来,我每晚躺在床上,总觉得这屋子逼仄,黄泥垒起的墙一下变得很远,一下又逼到我面前,像要坍塌,砸在我身上。
我四处走,却总是撞在墙上,然后没忍住砸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烛火摇晃,一下一下,晃着我的影子,晃出了我娘上吊那天的模样。
这次,她没有踢翻凳子,她从白绫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她说:「元元,娘不走了,娘留下来陪你。」
我朝她爬过去,以为这是真的,却不料我娘那向来和蔼的面容一下变得阴毒可怖起来,她用白绫勒住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才恍然惊醒。
没有母亲。
也没有人勒住我的脖子。
是我自己,恍恍惚惚中爬上了我娘上吊用的这根白绫里。
我放弃了挣扎,我想我该死的。
姜家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们冲进屋子里,手忙脚乱地把我从白绫里救下,然后掰开我的嘴,强行喂了些水进来。
我活了过来。却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床帷,一动不动。
我在想到底是我命不该绝,还是我娘真的不要我了?不然何故我想下去陪她,她却这样让我被人救下?
有人见我这痴愣的模样,没忍住伸手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
「没死,活着。」
我出声,声音沙哑刺耳,像生了锈的铁摩挲在地上。
这是一个月来我说的第一句话。
听到我的声音,她们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二姑娘,家主让奴来接您回家。」
回、家?
我的舌尖上慢慢转着这两个字,心跳突然滞了一下。
回哪个家?
我娘上吊了,我哪里还有家呢?
我征愣着,最后问出了那句话,「去姜家吗?」
「是。」
我彻底清醒过来,心底的恶意猛然滋生,一个疯狂的想法从心底冒出,我打了个冷颤
「我还没去过京城,应该会很好玩吧。」
她们没回我话,只是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是啊,一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还是他们姜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不鄙夷,能怎样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3
我是在晚上离开的清塘村,也是在晚上到的姜家。
姜家很大。
大得装得下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甚至池塘、假山、花园、桥梁,还有百十名奴仆。
不像我娘的那片小菜园,小小一块,只容得下她和我。
她们领着我到了客房。
「家主说今晚二姑娘先在这将就一晚。」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今晚我不用先见见家主主母吗?」
「天色已晚,家主和主母已经休息了,二姑娘明日再请安也不迟。」
我唇边的笑意慢慢凝住。
领我过来的嬷嬷退下了,我转头看着摇晃的烛火,又有了想砸东西的冲动。
你看啊,娘,他甚至连问一问你的话都没有。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丈夫么?
姜家家主是在极为落魄的时候遇见的王沅芷。
那时候的姜仲和只是姜仲和,不是榜上有名的状元郎,更不是冯家出了名的好郎婿。
姜家的落魄全是源自于姜仲和祖父的荒唐。
姜仲和的祖父在屡次科考不第后得了失心疯,他从四书五经一下就转入道家学说,一心求神问道。
姜仲和的父亲又是个极孝顺的。他父亲见他祖父如此痴迷于寻道求仙便挥霍家财替他祖父寻求长生不老药。
自然,药是没寻到的,姜家也因此急转直下。
姜仲和十五岁那年,中了举人。
十五而中举,少之又少。
他是不可否认的天才,是该闪耀在朝堂上的新星。
可他父亲在他中了举之后便不再支持他继续科考。
「你爷爷不过举人,你怎可越过他去?」
这是他父亲的原话。
就这样,姜仲和的父亲亲手帮姜仲和断了科考之路。
他不是没有闹过,可就算以死相逼,他父亲也决不退让。
姜仲和没办法,到最后他只能妥协。
直到遇上了王沅芷。
是王沅芷,一个天真烂漫的农家女,让他重起了继续科考之心。
那时他同族人南下经商,路过清塘村,一眼就被王沅芷看到了。
他生了副好皮囊,风姿秀美,玉树琳琅,在一众少年里显得是那样突出,似松似竹,却并无半分清寒之气。
江南的六月,梅雨成霖。淋得山路泥泞,难以商行。由此姜仲和就在清塘村里耽搁了下来。
那一晚,他敲开王沅芷的门,看着门口这个清俊少年,王沅芷简直不敢相信,她早上一眼就看到的人此时此刻竟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我……我可以在这里借宿几晚吗?」
少年第一次离家,第一次把头从圣贤书中抬起,和人打交道是这样的生疏,甚至耳朵上泛起粉红。
「可…可以。」王沅芷也结巴着,手忙脚乱地把他迎进了家门。
自从姜仲和住进了家里,王沅芷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清塘村的人总是眼尖,他们打趣着,说她想郎婿了。
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和姜仲和也逐渐变得熟稔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王一。」
「哪个一?」
王沅芷摇摇头,「我没读过书,不知道是哪个一,不过我爹说我是家里第一个,应该是一二三的那个一吧。」
姜仲和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在湿润润的土地上画了起来。
「王一。」他写在地上,又抬头看看王沅芷,摇了摇头,「这个不好,你娇俏可爱,不如换元字吧。」
他抹去地上的字。
「元?元宝的意思吗?」
听到她的话,姜仲和愣住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元,始也,也是初始的意思。
看来这个字也不好。
他再度抬头,这一次,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姑娘。
眸含清水,身段苗条,耳朵后挂着两个乌鸦鸦的鬟髻,她是好看的,在阳光下,她那张娇俏俏的脸蛋显得是那样天真可爱。
「沅芷。」最后,他在地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他们开始交换自己过往的人生。王沅芷倒没什么好说的,农家女,能存在记忆里的从来只有快乐。
大部分时间都是姜仲和在说,说他的不如意,说他的愿景,说京城状元郎的风采,说富人们榜下捉婿的笑料。
「那么……那么你,你以后当了状元郎,也会被他们抓去当郎婿吗?」王沅芷笑后,忐忑地问出了这句话。
姜仲和沉默下来,他低低地看着地面,「不,不会,我不会有机会科考。」
看着这样的他,王沅芷的心揪了起来,她下意识去握住他的手,「不,你有机会,我有钱。」
为了让姜仲和能安心科考,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攒了几年的钱,足足有十五两银子。
「这些你拿去,不够和我说,我能赚。」
皎皎明月,映着少女的一片真心。
沉默良久,在少女的祈求声中,姜仲和低头接过了她手中的银钱。
他不敢看她。
那一刻,他想对她许下什么诺言,可踟蹰半晌,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也不必说的,他想,只要他能坚持做到,到那一天,她会懂他的。
可是,那一天没来。
王沅芷一语成谶,姜仲和果然三甲夺首拔得头筹,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也果然成了榜下被追捧的好郎婿人选。
当冯家人找到他门前时,他正在提笔给清塘村的妻子写信。
笔被匆匆搁了下来,因为冯衍冯相公是亲自来的。
那一日,他们坐在屋内聊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冯衍出来,姜仲和作揖,朝他深深一拜。
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但那封匆匆被拿起又匆匆被放下的信却终究没有寄出去。
直到某一日,在清塘村的王沅芷拉开门,发现地上有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百两银子。
没有任何信件,也没有留下一个字。
在问遍了村里人之后,她才恍然大悟,这是姜仲和给她的。
他不要她了。
4
姜府是被大火惊醒的。
丑时三刻,天上明月皎皎。
西边的客房火舌燎燎。
「救火——」
「救火——」
「水——」
「提水来!」
呼救声,泼水声,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无数声音钻进我耳朵。
吵得很。
我冷眼看着这片火海,心里颇为烦躁。
「孽障!你在干什么!」
后面传来一声怒喝。
我知道,我想见的人来了。
我缓缓转身,朝他露出一抹笑,「我原只想点个蜡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火就烧起来了。」
这是真话。
因为我又看见了我娘。
在烛火里,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可突然不知哪刮来了一阵风,把那蜡烛吹灭了,我想再点上时,火不知从哪就燃了起来。
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而且,我想见你,他们说你睡了,不能打搅。」我笑意浅浅,极其平静地望着他。
「所以你就把房子烧了?」
「不,不是,火是它自己烧起来的,我只是没有拦住它。」
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可眼底的寒意却未减半分。
「挺遗憾的,没想到你我父女俩相见是在这种情况下。」
5
姜仲和的怒火到底没能发出来。
就在他高高扬起手的时候,姜府老太太传了话过来,「把二姑娘带来我瞧瞧。」
老太太是姜仲和的亲生母亲。
当年姜仲和高中,他父亲得知生生气倒在床,老太太怕还未入仕便回家守孝耽误儿的前程,便每日给他父亲蒸一碗人参水,吊着他的命,直到姜仲和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看,多么和谐的一家人,一把大火,不仅烧出了儿子,连带着母亲都一起出来了。
我被带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鬓发如银,镶了玉的紫色额带衬得是雍容华贵。我站在底下,她高坐于堂上,小侍女给她奉上茶,她轻轻抿着,从头至尾没看我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冯氏坐在她身侧,目光偶尔从我身上略过,但并未多做停留。我知道,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不屑。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放下茶盅,开口道:「几时到的?」
「大概是酉时。」
「嗯——」她发出闷闷的一声,又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再次开口,「听说你寻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我的脖子上,那里留下了我上吊的痕迹。
我觉得好笑,不知道我几时来的,却知道我寻了死。
「我知道你想你母亲,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也,到底年纪小,意气了些。」
她终于以正眼看我,慈眉目善的,像一尊普度众生的菩萨。
以前,当得知姜仲和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慈祥恺恻,只不过偶尔叹息,「沅娘虽好……然这身世……」
在她的一声声嗟叹里,我娘逐渐沉默下去。
姜家虽破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到底,她是看不上我娘的,若非姜仲和无法科考,一个农家女怎能配上她十五就中举的儿子。
我笑了笑,没反驳。
6
熙和九年,我在清塘村的一个悬崖下救了一个人。
那年天旱,种下的粮食颗粒无收。
就连向来耐旱的谷子经手一搓也成了灰色粉末。
这是一场异常的年馑。
大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这场干旱会足足持续三年。
毕竟八伏天不落雨庄稼人向来是习以为常的。
直到炸红的天气一月接着一月。
清塘村的村长开始组织村民拜老爷,拜龙王。
那个时候娘也跟着去了。
「龙王爷,菩萨心,舍下水,救万民。」
她早也念,晚也念,絮絮叨叨,扰得我心烦。
为了安抚她,我常常一个下午都不回家,只为能在外头多挖些野菜。
随着干旱的持续,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快见底了,村里挖野菜的人多了起来。
为了不与人发生争执,我转向偏僻的悬崖下。
就是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姑娘。
一个满身尘土却身着华裳的姑娘。
那一处的悬崖本来是有条小溪的,但连着几个月的暴晒,溪水早已干涸。
我躲开所有人,把她背回家中。用我们家里极其稀缺的一点水弄醒了她。
出现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她醒来的第一个反应竟不是害怕,反而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
「你救了我?」
我转头盯了她好一会,没忍住吓她,「你也看到了,我们村最近干旱,野菜都要挖没了,没食物,只能人相食。」
我阴恻恻地笑着,想看她花容失色的模样。
但是很可惜,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来了兴致,「是吗?我还没吃过人肉,你拿一点来我尝尝。」
这下轮到我语塞了。
她慵懒地倚在床榻上,几缕阳光从木窗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她脸上,像猫咪的胡须。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那个即将下锅的两脚羊?」
听到我的话,她没忍住大笑出声。
「你比那些人要有趣多了。」最后,她总结。
在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她动身上路,我没拦,家中粮食本就不多,多一个人便多一个累赘。
我没问她去哪,也没问她是谁,或者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未想过要和她有什么牵连,我只想在清塘村安安分分地,和我娘过一辈子。
临行前,她将身上带着的一块玉塞到我手上。
「如今旱年,金银珠宝都没用,你给我再多银子也换不来粮食。」
我推开她的手,没打算接。
她轻轻地啧了一声,说我目光短浅,「这玉不是让你拿去卖的,这是信物,我欠你一条命。」
那时我不知这块玉最后竟能在荒年救下我和我的母亲,我也不知,这块玉的主人,竟是当朝长公主。
7
在姜府的第二日,我见到了姜家嫡长女。
我的嫡亲姐姐。
说是姐姐,其实不尽然。
是我母亲先认识的姜仲和,当年姜仲和离开后,我母亲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算起来,其实我应比她大一岁才对。
可姜府仍将我认做二姑娘,是为何?其中缘故不言而喻,无非就是那么一个,有人不愿做小。
这种事,我向来淡漠。毕竟实在无聊。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我的嫡亲姐姐不该惹到我头上来。
「你就是乡下来的那个丫头?」
姜锦安站在我面前,趾高气昂,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
我没说话,将手上的鱼食一股脑全倒进池塘里,然后转身要走。
我这人恩怨分明,向来以为祸不及子女,可似乎她不这么认为,总要撞到我面前来。
「听说她是吊死在你面前的?」
这个她是谁,我们心知肚明。
姜锦安笑着打量我,眸色清明,里面尽是天真,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恶毒,「世间怎会有如此母亲,吊死在自己女儿面前,真残忍。」
「我若是她,也该走远点,就算投河,也比死在家中吓到自己女儿强些。」
说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轻轻捂着嘴,「你瞧瞧我,都说了什么,我哪会是她呢?我可是姜家嫡长女,哪会是一个被休弃的农妇?」
我转头看她。
她的笑声太尖,太刺耳,让我听不见其他声音。
只有一句,「就算投河,也比死在家中强」,盘旋在我脑中,引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
怎么会有人把别人的死说得这么轻松?
我看着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母亲上吊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眼前。
她向来乐观,陪我过了这么十多年,怎么会突然寻死?
我意识越来越模糊。
熟悉的黑影又出现了,在我面前晃动。
我不知那是什么,只发觉这大块大块的黑遮住了旁的东西,只留下姜锦安的那张脸在我面前。
她脸上的笑在我眼前放大。
我听见她的声音,「投河呀,你娘怎么不投河?死得还轻松些。」
她的声音好吵,吵得我耳朵疼。
看着她那张脸,我没忍住,恍恍惚惚朝她走去,然后一把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按入池塘里。
「那么喜欢投河,你怎么不去?」
我的声音嘶哑,像来自地狱。
周围的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数十只手过来拉我,烦得很。
「谁再碰我,我今天就让她死在这里!」
我捏着她的脖子,就像捏着一只蚂蚁,只要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能被我拧断。
无数的恶意从心底滋长,蔓延,爬上我的眸中,是黑漆漆的杀意。
可我没来得及用力,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把我敲晕。
8
我一睁开眼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抓到了姜家的祠堂。
这回冯氏不再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她泣声泪下,哭得断气绝肠,「锦儿她还在床上躺着没醒,发着高烧,姜仲和,你给我一个交代啊。」
「为什么要接她回来?她差点要杀了你的锦儿啊……我的锦儿……」
姜家老太太坐在一旁,杵着拐杖,沉默无语。
看到我进来,姜仲和大喝一声,「孽障!你给我跪下!」
冯氏冲过来就想打我,可被人拉住了。
「放开,你放开我……」她哭着挣扎。
我的膝盖窝被人踢了一下,跪在地上,姜仲和站定在我面前,大声吩咐道:「来人!赐家法!」
有人持着一根两寸宽的棍子走了进来。
我被按倒在地。
「孽女!你说你错了没有!」
我冷笑一声,「什么是错什么对?抛妻弃子是对,忘恩负义是对,逼死人命也是对,这就是父亲读的书学的道理?」
「好好好!」
「好好好!」
听到我的诘问,姜仲和怒极反笑,「你娘当真是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他挥挥手,那根极粗的棍子便落了下来,落在我背上。
一瞬间,我冷汗直出,可仍笑着,「冯衍冯相公不也培养出了冯夫人这样好的世家女吗?我娘养出这样的我,父亲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你叫她什么?她是你母亲!」
「我没母亲!我母亲死了!吊死的!爹,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娘为什么死吗?」
我的嘴角开始渗出血开,那棍子一下下落在我背上,是下了狠手。
「我娘向来开朗,就算当年你抛弃她,她也能顶着村里人的异样眼光把我生下来,带我长大,我们好端端地过了十多年,她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上吊自杀?」
「爹,难道你没想过吗?」
「清塘村离京城上百里远,这么多年,我娘从未想过要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可为什么你们还是不愿放过她?」
我嘴角拉开一个大大的笑,一边呕着鲜血,一边望向冯颜恩。
「冯夫人,你说,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逼死她?」
冯颜恩止住了眼泪,愣愣地看着我。
她没想到,没想到我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她做得那么隐秘,不露一点痕迹,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知道?
姜仲和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冯颜恩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来,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9
我被姜家人丢进柴房,自生自灭。
听说冯氏母女一个气病在床,一个高烧不退。
但我也好不到哪去,我趴在潮湿的稻草上,奄奄一息。
长公主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她带人撞开柴房的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出息了,被打成这样。」
姜家人诚惶诚恐,他们立在长公主身后,唯唯诺诺。
她转过身,冷眼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吗?我瞧着,倒是有意思得很。」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染满了寒霜。
天家威严,这是我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来吧,本宫今日正好也没事做,就帮你们断断家案吧。」
她笑着,明媚张扬。
姜家人却纷纷白了脸。
什断家案,她那个样子明明是来给姜家这个私生女撑腰的。
京都向来知道,长公主孟懿安是个疯子。
离经叛道,不拘礼法,不守规矩。
可偏偏,没人管得住她。
姜仲和扭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咧开嘴,冲他笑了笑。
是了,谁能想到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竟能结识当朝长公主,结识便罢了,竟还能让长公主亲自出面,为她撑腰。
其实我与孟懿安的交情原没这么深。
熙和九年,在她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清塘村下了场大雪。
前所未有的大雪。
这场雪下得轰轰烈烈,一共持续了十天。
原是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带来的却是粮食的全部断绝。
它冻死了清塘村所有能吃的东西。
清塘村的村民开始惊慌起来,没了野菜,还能吃树皮,可现在树都冻死了,人还能指望什么?
这个时候,我娘还是乐观的。
她说还好我机灵,提前挖好了那么多野菜回家。
她问我,「我们能撑到来年春田播种的时候,对吧?」
我没理她,因为下的雪过了十多天都没化。
雪逐渐被风干,在光秃秃的田野上显得是那样地绝望。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孟懿安。
我拿出她给的玉,和一块被咬过的的树皮一起寄给她。
那个时候,她是我和我娘唯一的希望。
果不其然,五天后她的人来了。
不只她的人,还有朝廷的人。
朝廷来的人开始布粥施饭,顺便彻查,如此大的饥馑,怎么不见县令上报。
我和我娘的粮食是长公主一手布置的。
满缸满缸的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米。
一粒一粒,晶莹剔透。
他们朝我解释,「这是长公主自己吃的,是皇家贡米。」
母亲看着,很开心,问我怎么会认识长公主?
我不想说那次我救了她一回的事,只随口扯谎道:「我不认识,说不定是爹,爹在京都知道我们的难处,所以去求了长公主来帮帮我们。」
这个谎言,简直漏洞百出。
可我那天真的母亲竟然相信了。且深信不疑。
10
孟懿安高坐在堂上,她撑着脑袋,额间的珍珠搭着云鬓上的步摇,是倾城绝色。
我与姜家人同在底下,只不过姜家人站在左侧,我茕茕孑立,独在右侧。
长公主仔细看了会,突然摇摇头,「这样不好。」
众人还未明白她是何意之时,便见五六个带刀侍卫站在我身后,「她一个人显得单薄,像你们在欺负人,这样,人数相当,本宫才能公正不阿不是?」
她娇笑着,不等有人反对,便又开口,「说说你们的冤屈吧。」
姜仲和踟蹰着,他愣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当官十几年,他如何见过如此荒唐的场面?
可长公主见怪不怪,不过是断个家案,比起她所做的其他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冯氏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她面色苍白,未施粉黛,只穿了件中衣,流着泪便进来了。
「长公主明鉴,我儿今早好心去见见她的新妹妹,却不想遭人算计,被她按入池塘,现在还发着高烧。」
她哭着,说得情真意切,叫人动容。
孟懿安偏头看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出来了,她想笑。
我朝她点点头,略显无辜。
「哟,了不得,长本事了。」
她拿过一把团扇,掩着嘴,开始大笑。
姜家人愣在原地,想怒不敢怒。
「本宫现已了解,冯氏一面之词,不可信,虎毒尚且不食子,姜大人对您亲生女儿都下如此狠手,实在有失文人风范。」
良久,孟懿安止住笑声,开始随心所欲地下着定调。
冯颜恩哭着,跪倒在地,「长公主明鉴,臣妇如何只是一面之词,刚刚您也听见她亲口承认她害了锦儿,怎么就成了臣妇的一面之词?」
姜仲和被这段突如其来的插曲扰得心烦,加上长公主的那番言论,他觉得头疼,眉头突突直跳,正欲开口让冯氏闭嘴,便又听得长公主的声音。
「姜锦安当真是好心去见见自己妹妹的吗?」
就这一句,让冯氏彻底闭上了嘴。
「姜大人,好好养着二姑娘,半月后的冬猎本宫还想带上她呢。」
长公主走下堂来,一身红衣,绣着牡丹缀着金丝,端的是雍容华贵,她低头看我,笑意盈盈,「你放心,有我在,你便是杀了她,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啧,比我还疯。
余光里冯颜恩又倒了下去。
可长公主没看,她打着哈欠,走出了门。
11
自从孟懿安来过后,姜家人再也没来找过我的不快。
他们将我安置在东阁里,药膏补品流水一般地送进来。
听说姜锦安彻底好了,只是听不得我的名字。一听见二姑娘,元等字眼便要发疯砸东西。
瞧瞧,她砸东西便行,我砸便连夜将我传唤去羞辱,左右,不过是比她多烧了一栋房子罢了。
距离冬猎还有三日时,姜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姜景泰是姜锦安一母同胞的哥哥。
双生子,向来被认为是吉祥的象征。
二公子姜景竹为姜仲和一房小妾所生。姜仲和只有一房小妾,那小妾我曾远远看过一眼,弱柳扶风,低眉顺眼。
听说姜仲和原是不纳妾的,但是那日醉酒,一夜荒唐后不得不纳。
可除了那一夜,姜仲和再没踏入过她房中,否则冯颜恩如何容得下她?
听说哥哥回来,姜锦安从房中跑出,一路去迎。
她扑进姜景泰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缓缓走出,倚在门上,皮肉伤是好了,可内里却总觉得不爽利,容易累,在外头待久了,总要靠着。
看到我来,姜景泰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消息真灵通,这就知道了。
我对上他的视线,报以一个大方的笑。
姜锦安还是有些怕我,扯着哥哥的袖子,不愿撒开。
姜景竹垂手站在他们后面,抿着嘴,像一块显眼的屏风。
在千万般安抚后,姜景泰拿出一条雪狐毛领才哄住自己妹妹。
他们一家人又和和美美地进去了。
我还是有些累,打算再休息一下,却没想姜景竹走到我面前,低声说了句,「二姐姐身体未愈,外头风大,早些进去坐着的好。」
只一句,便立马往前离开了。
我略显吃惊,眼神不自主跟着他。
只见姜景竹的母亲从小道上走来,远远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同时,他也停下,隔着枯瘦光秃的枝丫,他们母子二人遥遥对视,尔后姜景竹抬腿离开,独留他母亲望眼欲穿。
姜景竹在他母亲身边长到七岁,在第七年的某一天,冯氏派人来到他们的小阁里,硬生生把姜景竹抢走,放在自己身边,如此过了九年。
我突然觉得悲伤。
一个生离,一个死别,到底哪个更让人难过?
我说不清。
可我想我宁愿让我娘活着,至少人活着,那就有希望。
12
冬猎那日如期而至。
姜家给我独一人安排了辆马车,同姜锦安三人分开。
自从姜景泰回来后,姜锦安的精神好了很多,也不吵了,也不砸东西了。
我也安分了很久,自那次被家法伺候后,我的仅剩的力气似乎被用没了。
挺没意思的,我想。
大底世间的事都该速战速决的好,拖太久,总叫人觉得疲乏。
长公主孟懿安仍旧坐在高处,她派人将我领到她面前。
仍旧是火红的衣裳,眉间这次没贴珍珠,而是画了朵天竺葵,金灿灿的天竺葵。
风华绝代,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
「阿元,你欠我两条命。」
她手上把玩着一个酒杯,有些漫不经心。
当年她派人送粮食给我和我母亲时,就说过,她救了我们两个人,我倒欠她一条命,加上那次她又闯入姜家,救下奄奄一息的我,这便欠了她两条命。
「长公主大恩大德,阿元没齿难忘。」
「嘁。」她随手抛了酒杯,「你怎么也学他们那套?」
长公主的心思真难猜。
「阿元,他们想让本宫去和亲。」
「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写信给那个太子,说他想娶本宫的话就执大周礼,入我长公主府,不是我和亲,是他和亲。」
说到这,她笑得更欢了。
「荒唐吧?可更荒唐的是,他竟然答应了。」
孟懿安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得花枝乱颤「你看,他不娶我,有的是人想娶我。」
她笑着,眼角突然落了两滴泪。
我知道她说他是谁,当年长公主的画像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首辅大人沈明渊在其中可没少发挥作用。
那年,小皇帝刚登基,孟懿安站在权力的巅峰,无数人想巴结讨好,于是有人献上了一画师给孟懿安画了幅画。
画的是衣衫半褪,露出大半个肩膀的香艳图。
此画一出,朝堂沸然,天下沸然。
可偏偏不知谁放出一句,「千金易得,美人难见」,使得大周能排得上名号的富商开始出价竞购此画。
简直荒唐,可更荒唐的是,这副画最终竟被首辅大人收了去,足足一千两黄金。
也就是从这以后,长公主和沈明渊的故事传遍整个大周,风头无两。
我沉默着,没说话。
「到底怪我没一个亲弟弟,我若有一个弟弟,怎用扶他人上位?又怎会被人过河拆桥,见局势定了,便想方设法舍掉我这个大功臣。」
我跪在她面前,低着头,仍旧无言。
「喂,你是木头啊,不说话。」
「木头不好么?无论听了什么,都像没听到,能把长公主的秘密烂在肚子里,长公主该欣喜才是。」
孟懿安朝我呸了一声,「烂木头,没意思,玩你的去。」
我被长公主驱走了。
熟人总是容易相见。我一出来便碰上姜景泰三人。
他们真的是形成了固定模式。
姜锦安与姜景泰总是吵吵闹闹,哥哥长妹妹短,而姜景竹也总是跟在他们身后,比我还像木头。
不,他是屏风,好看的屏风。
我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打算搭理,当然,他们似乎也不太想搭理我。
双向奔赴,如此甚好。
13
这一年的冬猎,是我第一次见到卫小侯爷。
在围猎场,他被簇拥着走进来。
众星捧月,被囿于其中的少年郎绝色出众,一身雪色长衣,端的是玉人之姿,瑶阶玉树,他立于那,便似天地间独得精华的琼树一枝,光芒万丈。
京中贵女掩嘴笑着,一面羞涩地朝他望去,一面又故作矜持移开视线。
我心下叹然,这副皮囊果然好看,难怪担得起「神仙哥哥」这样的的称呼。
我远远地望着他,有些出神。
卫小候爷卫长虞的身世我是听过的。
倒也不是特意打听,毕竟他这样的相貌实在不用特意寻了人来问。
「你们听说了吗?卫小候爷在闹退婚。」
我身旁的两三贵女一边偷看着他,一边窃窃私语着。
「你是说和周家长女的退婚?」
「对的,那日我母亲被卫小候爷母亲请去一叙,恰好听见他父亲的怒吼声,说,他若敢退婚他就打死这个儿子。」
那贵女学着小侯爷父亲的语气,强装威严,我有些想笑。
卫长虞是有婚约的。
生在那样一个显贵之家,父亲是荫封的王爷,母亲又是先帝亲封的郡主,那婚约自然是要配这世间顶顶好的女子。
千挑万选,最终他的母亲为他定下了周氏女。
周氏女才情出众,精于音律又工于歌舞,是京城世家女的典范。
一年前周氏女画了幅画,画的是金戈铁马,铮铮铁骑,那是踏平北夷的景象。此画一出,叫无数兵将热血沸腾,恨不得即日征程。
从这以后,大周第一才女的称号再有没人有异议。
「配长虞者,惟和宁也。」
那时人人皆说周家女与小侯爷天造地设,良缘天成。
可谁也没想到,听多了这样的话,卫小候爷却滋生出叛逆心理,转头爱上了个青楼卖艺女。
他父亲震怒,母亲啼哭不止。
这件事实在有损卫家颜面,不仅卫家,更有周家。他们封锁消息封锁得很快,甚至把卫长虞拘在家里,不许他外出。
可是少年人的爱情怎会如此容易掐灭?
他们越想叫卫长虞断了,卫长虞便越加不愿放手。
我想着,没忍住笑出了声。
却没想这一声惊动了小侯爷。
他挑起长长的眼睫,朝我看来,猝不及防,我对上他的视线。
眸色清明,看着怪蠢。
实在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我漠然地移开视线,以上种种,皆是孟懿安告诉我的。「挺蠢的。」这是她对他的评价。
当然,现在也成了我对他的评价。
周氏女周和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一身秀美华裳,配着大气端庄的白玉压鬓簪,她一路走来,像自带了一束光。
她没看卫长虞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路过,走到她哥哥身侧。
周和宁的哥哥低头对她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卫长虞却也无所谓,他的神情比我还淡漠,他的视线轻轻扫过眼前的荒芜,这是种轻慢,是对此间风物的轻慢。
14
变故是在西域小王子入场的时候发生的。
他是被大周使臣带进来的,步伐轻盈,戴着蓝青色的天珠,是英气勃勃。
他总笑着,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世家贵女开始惊叹,「你看那是谁?笑得真好看。」
果然,便是绝世容颜有时也抵不过一张喜笑颜开的脸。何况,这小王子五官精致,仿若造物主精雕细琢,再加上生得一对不若中原人的琥珀色瞳仁,一下就吸引了大半世家女的注意。
姜锦安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我身侧,「京中男子总是出挑,你以前生在乡野中,所见不过乡野村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看的人吧?」
「是啊,姐姐——」我转头笑着看她,「要不然你帮我引荐一下,光看有什么意思?」
许是我的笑太过熟悉,让她想起那天的池塘,她突然怔住了,说了句有病便转身走开。
西域小王子骑着马,背上挎着弓,「听闻你们大周有个小侯爷,十分擅骑射,不如让他过来,我们比试比试。」
这本是十分无礼的话,可配着他那张可爱的脸,却叫人实在厌恶不起来。
被小王子亲口点名,卫长虞只能敛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跨身上马。
「承让。」他眉宇舒朗,朝小王子拱手。
小王子也朝他颔首一笑。
他们比试规则很简单,一个时辰之内,谁带回来的猎物多便算谁赢。
皇帝听闻此事后,忙为他们添上彩头。
「无论谁赢,朕都满足他一个愿望。」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望向卫长虞。
这当然不是简单的男子之间的比试那么简单,这更关系到大周的颜面。
输给西域,让地大物博的大周日后如何维持大国威严?
铜锣敲响,他们比试开始,我转身离开。
我又累了,还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会。
15
为我带来比赛输赢消息的是孟懿安。
结局我是猜到了的,天之骄子卫长虞,在过往的二十多年里还没输过,这次又怎会例外?
「你知道卫长虞向陛下讨的彩头是什么吗?」
「与周氏女退婚。」我莞尔一笑,在孟懿安震惊的眼神中说出这句话。
「你会算命啊?」她戏谑地打量我,像一只慵懒地老虎猫。
「长公主难道不是也猜到了吗?」
「本宫是猜到了,可是本宫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也猜到了。」我接上她的话,「长公主真霸道,就许自己未卜先知,别人就不行。」
「阿元,你再这样和本宫讲话,本宫宰了你哦。」她懒洋洋地靠坐在长栏上,阳光落了她一身,打了个光晕。
「阿元静候佳音。」
听到我这话,她一下弹起来,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好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想嫁给卫长虞。」
「……」沉默半晌后,她开口,「你想嫁给谁?」
「卫、长、虞。」我一字一顿,极其郑重。
「真看上他了?」
「嗯,他好看,没办法。」
「那好,那我给你想办法。」
16
世人皆说长公主孟懿安权倾朝野,可在我看来,不尽然。
她太受限制了。
她有兵,可比起首辅大人沈明渊手上的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她有人,可朝堂之上对她的口诛笔伐从未停歇。
冯衍冯相公便是其中反对得最厉害的人之一。
「女子当权,犹如牝鸡司晨。」
他们写下的每一句话,每一篇文章,都成了天下人对孟懿安的嘲讽。
可她本就没错啊。
是她把皇帝一步步扶上去的,也是她的步步谋划才有了今日的大周。
怎么一个大功臣就成了牝鸡?怎么就该退回闺阁,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就连沈明渊,这个和她纠缠过的男人,也曾当着众官员的面反对孟懿安。
「朝堂之事,怎容一个女子说了算?」
这些人,真是可笑。
反正我也有病,不如和他们试试看,谁更疯。
17
孟懿安的速度我是没想到的。
距离冬猎不过才过了半月,圣上的旨意就颁下来了。
「姜家二姑娘贤良淑德,德才兼备,现特赐婚与卫长虞。」
我和卫长虞订婚的消息传得很快。
第一个找到我面前来的是姜仲和。
「谁教你这样做的?」
这回见到我,他再也不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了。
他看着我,有些疲惫。
我立在书案旁,朝他浅浅一拜,「父亲,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我与他长久对视着,沉默无言。
我知道姜仲和为什么接我回来,其实他没那么多算计,他真的只是看我娘死了,看我一人无依无靠才接我过来的。
可是,太晚了,来不及了。
人总是这样,又好又坏,坏得让人咬牙切齿,可又总不是完全地坏,总是留有让人原谅的余地。
「你的冤屈,父亲都知道。」
他垂下眼帘,阳光从外面落进来,落在他脸上,竟生出几分枯瘦的意味,「我对不起你娘。」
「既然知道这样做不对,父亲当年又为何要抛弃她?」我嘴角没忍住旋出一个寒凉的笑,「说到底,您自私自利,您爱的只有自己。」
十多年的时间,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亲口对我娘说出这句话,说他对不起她,好歹一个道歉,可他没有。
他在门口丢下那一百两银子,便转身娶了冯颜恩。
他没有想过没了他,我娘会怎样,会不会寻死?
他也没有想过清塘村的人会怎么看我娘,一个妄想攀高枝却被丢弃的农妇?
人言可畏,可他从来没想过。
他抬眼看我,眼里写满了悲伤,我不理解,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他虽心知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可若比起冯氏这么些年的陪伴,我娘曾给他的一点点恩情,又算得上什么?
在他心里,其实天平早已失衡。
完完全全偏向了冯颜恩及冯颜恩给他生的一对儿女。
他半张着嘴,颤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说出来。
他转身出了我的住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我,「你我父女之间真的只能这样吗?」
我立在门边,没回答,只报以深深一拜。
这一拜,是出于我与他之间的血缘。
娘,你在黄泉路上慢慢走,我会要他下来亲口给你道歉。
18
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快。
有人笑我趁虚而入,有人替周和宁打抱不平,也有人说卫长虞的再订婚气晕了那青楼卖艺女。
卫长虞是在晚上找到我的。
对的,他没递请帖,翻墙来的。
「你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姜家从乡下接来的,你想要地位,想要钱财,我都能给你。」
「小侯爷,无帖而见,是私会。」
我拉上门,不想与他纠缠,却不料他大手一拽,将我拉了出来。
月光皎皎,落在他的一头墨发上,似玉人。
「姜元元,我今天来就是来问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我抬头,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笑着开口,「因为你好看。」
「就因为这个?京中好看的男子……」
「可他们都不是小侯爷。」我打断他的话,是的,都不是小侯爷。
除了他,京城中还有哪个男子有他这样显赫的地位?
听到我的话,卫长虞愣住了,他握着我手腕的手,有了些松泛。
我乘胜追击,「小侯爷独一无二,小女子一见沉沦,无法自拔。」
他的耳朵慢慢染上粉红。
果然天真得和我那母亲一样,有点蠢。
「可你该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小侯爷天生贵胄,以那姑娘的出身你母亲是不会让她当你妻子的,不如先娶我,等我过门,再迎她进府,先做贵妾,徐徐图之。」
我抬眼看他,眼里尽是真诚。
「你愿意让她过门?」
「如何不愿,我对小侯爷,爱屋及乌。」
我轻声哄他,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小侯爷娶我,我不会让您负她的。」
卫长虞走了。
翻墙而去。
他走的有些急促,甚至没给我留下什么肯定的答案。
不过我知道他动摇了,毕竟就算他再荒唐,也绝对不能娶一个青楼女为妻。
实在是,有点蠢。
19
当卫家把流水一样的聘礼送进来的时候,姜锦安正以一种愤恨的眼神看着我。
「真想不到你竟有这本事,这就让你勾搭上卫小候爷了。」
「姐姐若是胆子大些,也能勾搭上。」我随口回应,实在没心力去注意她口中那些弯弯绕绕。
冯氏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看着憔悴了很多。可我还没动手呢,她就这样,往后会没意思的。
我是在嫁入卫府的前一月遇见的周和宁。
她看见我,神色很冷。
「我不要的,你捡回去,好不知羞。」她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果然和孟懿安是一路人。」
「巴巴地给人家送上门去,也不知私底下是不是答应了别人什么肮脏龌龊的事。」
周和宁的小姐妹走到她身旁,拉住她,「和宁,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若她知道羞耻,当初她母亲就不会和人无媒苟合了。」
我来京城不过两月,我母亲的事迹竟然传这么开,姜锦安,你真是好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向周和宁身旁的少女,压住眼底的寒意,言笑晏晏。
「我姓冯。」她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我。
我心下了然,原是冯衍的亲孙女。怪不得叫人讨厌。
「冯相公身体近来好么?」我扶了扶头上的簪子,「也是,年近花甲,仍能纳妾,如此风流。身体能不好么?」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祖君正人君子,如何会做那样下作的事!」
我轻笑一声,没理她,「二八芳华春衫薄,画船听雨,奈何面老翁。」
这词是孟懿安写的,初听她念,我笑了半晌。
我实在难以想象,十六岁的少女面对六十岁的老头是如何做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
「你竟敢羞辱我祖君!」
少女美目一瞪,扬手就要朝我打来,却不料我身后伸出一只手于半空将她握住。
我好奇地扭头看——是卫长虞。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冯家就是这样培养女儿的吗?」他的声音有些冷,「当街就敢动手,冯相公果然是娇纵你了!」
看到卫长虞,周和宁的脸色有些僵住。
他们订婚那么多年,他还没在外面这样维护过她。
冯毓贞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但仍开口狡辩,「是她辱我祖君在先!」
实在是没意思得很。
真想拔了她舌头。
卫长虞将我护在身后,欲待开口,却被我拉了一把,「算了,我很累。」
我这人,向来动手不动口。
当街拔舌,对我影响不好。
20
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近来总觉得身子疲乏得很。
稍微站站,吹点风,就要喘气,就要倚着东西歇歇。
我想我大概是活不长了。
我有病,不只是疯病,身子上也有病。
我娘还没上吊的时候,我就总感觉胸闷,胸口疼。那时我白日上山砍柴,砍到一半忽觉腹胀难忍,然后哗啦啦,将中午吃的饭吐了一地。
回家后,我没和我娘说,一来家里没钱,二来我娘虽乐观开朗,到底也一颗心全牵在我身上。
我实在怕她担心。
那时候我总祈祷,希望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希望我别走在我娘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悲苦?
可命数总是这样,自那一日后,我的身子日渐一日坏了起来。
不过还好,我瞒住了我娘。
在我娘走后,我也时常庆幸,庆幸到底没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直到那日,姜仲和把我拉进祠堂打了一顿,我的身体似乎彻底坏了。
我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我怕我哪一日突然就死了,连我娘的仇都还没报就死了。
能下床之后,我时常走到冯府门前,就愣愣地看着那道大门。
尝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而匹夫之怒,不过血溅五步耳。
我不是天子,可是我却总忍不住想,反正要死,不如就让冯衍尝尝这匹夫之怒。
为什么我会这么恨冯衍?因为我娘的死和冯氏他们一家人都脱不开关系。
是我撒的谎害了我娘。
那日我对我娘说孟懿安给我们送米是因为爹的面子,这话不知是怎么传回了京都,传到了冯颜恩的耳朵里。
在旱灾过后,清塘村搬来了一户人家。
一家四口,男的勤劳,女的贤惠,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十分可爱。
只不过时间一久,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就开始碎嘴起来。
她说他们一家从京师来。
一听说京师,母亲便忍不住巴巴打听,打听那个抛弃她很久的丈夫。
「您是说姜大人吗?」
「姜大人他如今官拜五品,还有个当宰相的老丈人,不说仕途平步青云,却也顺畅得很。」
「且不说官场,他那妻子才好哩。」
「十几年前,冯小姐也被冠有小才女的称号,你不知道,他们郎才女貌,京中大小官员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句,说他们是神仙眷侣。」
那时候我娘不知道神仙眷侣是什么意思。
她回来问我,我也不知道。
于是她到处问,终于有个老先生给她解答了。
得到答案那天,她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我想安慰她,可沉默半晌,只给她倒了杯水。
第二日,我娘去河边洗衣服,又碰见那户人家的女主人。
打过招呼,她又向我娘絮絮叨叨地说起姜仲和。
「冯小姐是真的心善,之前她见京郊有难民,吃不上饭,她便亲自前往那里施粥,那一次是真惊险啊,她那么好的一个人竟被贼人惦记上了,若不是有姜老爷,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你说这姜老爷也真是痴情,为了救她,被贼人在胸口刺了一剑,足足昏迷了半个月呢!」
母亲揉搓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受伤了?」
「姜老爷啊。」
我娘痴痴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可那女主人却仍讲个不停。
「这姜老爷不仅媳妇保护得好,他们那一对儿女啊,更是人中龙凤,听说当年冯小姐快生产的时候,姜老爷怕出什么意外,一口气请来了十数个产婆大夫,他熬了一夜没合眼,在听到房里传来婴儿啼哭声后,竟然喜极而泣,你说,他有多爱冯小姐啊。」
那时我不知我娘听到他们的这段往事作何心情。
我不知她心中的悲痛,不知她的绝望,更不知她赖以活着靠的是她想象中姜仲和对她的爱。
我只是见她一日一日地沉默下去。
「也许他从未记挂着我。」最终她得出结论。
在床边坐了一宿后,她照常起来农作。
她总是这样,总是以乐观的一面给我看。
所以看到她还能出去干活,还能伺候那片小菜园,我理所应当地觉得她没事,觉得她就该没事。
时到今日我才恍恍惚惚想到,在每一次离开家,听到这些的时候,她会想些什么。
想自己的丈夫给她的聘礼只有一只簪子,想冯氏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想她的出身,她孩子的出身,再想她的那十五两银子和门前的包裹。
「今天要犁地了。」
每次出门,她总要自言自语地讲着每日的计划。
那时我不知缘由,只以为这样能督促她早点完成田间的事。
可我娘向来勤快,对于劳作她从不拖拉。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恍然大悟,她说的那些话,是对她自己的暗示,是对自己要努力坚持活下去的祷告。
她就这样活着。
一直到熙和十四年的八月。
那一日那农妇跑来她面前,对她说出了最恶毒的话。
她把我娘逼上了绝路。
「你知道吗,姜老爷原是有妻子的,冯小姐也知道这事,那时候他们新婚燕尔,正浓情蜜意,冯小姐把姜老爷拦在门外,天寒地冻的,姜老爷也不生气,还轻声哄她,哄了大半天,冯小姐才娇娇地问一句,我和她你爱谁?」
「哎哟,你说,他们富贵人就是会玩,这样难为情的话也说的出口,不过郎有情妾有意听起来也让人怪羡慕的。」
「姜老爷听她这么问,回答当然是说爱冯小姐啊,他说他和乡下那女子,无媒苟合,只不过是见了他的母亲,既没媒人也没问名,更别说八抬大轿什么的,他们的婚姻,做不得数。」
我娘就是听了她这段话变得恍惚的。
那天晚上,她回来,呆呆地望了我很久,她说她对不起我,说没能让我当个有爹的孩子。
我说我有娘就行。
其实我应该听出来的,她说的不只是爹,还有她那段刻意被她忽略的,被人说为不贞的往事。
那天,她让我出门为她打桶水来。
我应了,可没想到,这一去竟和我娘生离死别。
她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打回来的水洒了一地。
21
我娘死后,那户新搬来的人家匆匆又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就像一缕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一开始没往他们身上想,可我娘死的实在蹊跷。在神志尚为清明的前几日,我托老先生为我写了一封信寄给孟懿安。
我想让她帮我查查这中间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害我娘。
她办事的速度总是很快,一路顺藤摸瓜两三下就查到了冯氏的身上。
「这计谋太狠,冯氏一个世家女想不出来,有人在背后给她支招。」
这是她给我的回复。
她没说是谁。但我们都知道,是冯衍。
只有在官场上游走的老狐狸,手段才能这样歹毒,处理得也才能这样干净。
孟懿安本是想派人来接我去京城的。
她不知我得了疯病,她只是说:「仇人还是要亲自手刃才好。」
可是我没能等来她的人,姜家人比她来早了一步。
而那个晚上我恰巧疯病发作,差点吊死家中。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从我娘出事到我来姜家发生的所有事情。
好一个冯衍,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自诩君子之风,实则草菅人命,以权压人。
冯家人,当真做个为民为国的好官!
卫长虞跟在我身后,随我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今日有约,去吧。」
我头也没回,对他道。
卫小侯爷从来不是在街上瞎逛的人,今日能被他遇上,想来我是托了他心上人的福。
他停在我身后,神色晦暗不明。
「你想骑马吗?」突然他问我。
我回头,一脸狐疑。
「这两日落了雪,郿坞的花开了。」
“郿坞”也作“梅坞”,是位于京郊的一个梅园。传闻六十年前,有一文士三十丧妻,便辞官居于京郊,买下一大块地,亲手植下百株梅花。
每年雪一落,那里的梅花便如炸开似的,惊艳于天地。
只是有了那文士的典故,此郿坞从此便做男女山盟海誓之地,非有情人不去。
「小侯爷与她约在那,倒也不必拉上我掩人耳目,我会帮您处理好外头的言论的。」
我双手拢在袖子里,以目视他,极其平静。
卫长虞今日披了件雪色大氅,漆鬓朱唇,端的是冠盖满京华。
「我没约她,我想和你去。」
22
卫长虞的邀约让我措手不及。
我实在不懂他。初见他,他满眼轻慢,轻慢于世间风月;第二次见他,他打破礼教,翻墙而来,似邻家少年;第三次,他救我于人前,面色清冷,端的是侯爵世家的庄肃与威严。
而现在,在郿坞,他郎艳独绝,立于雪色之中,对我笑意浅浅。
「听说那文士的妻子名字中带有一个梅字,且平生极爱梅花。」
我们并肩而行,他突然开口谈起了那段传闻。
「手植百株梅,他的哀思太重。」
我双手握着暖炉,藏于大氅底下,没接他的话。
我不信这世间会有如此真情,不信有男子真的会一生痴情于一人。
他们的爱,太浅,太薄,实在信不得。
「你母亲的事,我都听说了。」
「小侯爷消息灵通。」我随口敷衍。
「当年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可他似乎没发觉我的敷衍,继续开口,「你父亲当年高中,冯衍亲自登门道喜,他们在屋内坐了一个时辰,这期间没说别的,只谈了你的母亲。」
我双瞳猛地一缩。
当年的事,孟懿安全查了出来,只一件,就这段谈话,无论她怎样找线索都查不出一星半点。
「冯衍为官那么多年,新科状元郎的底细怎会不清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父亲有个妻子在清塘村,登门那天他是做足了准备的,他以你母亲的性命为威胁,威胁你父亲娶冯颜恩。」
原是……这样。
至此,所有的事都了然了。
冯衍,原来你那么早就盯上了我娘。
我眼底杀意骤浓,「难为他们一个个,都那么惦记我娘。」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每一下似乎都在诉说着我那按耐不住的疯病。
似乎是发觉我的不对劲,卫长虞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肩,「姜元元,你冷静。」
他以手轻抚我背,试图唤回我的理智。
可好巧不巧,水清浅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们相拥的场景被她撞上了。
隔着重重叠叠的梅枝,她一身青色衣衫,端弱柳扶风之姿,遥遥与卫长虞对视。
水清浅,就是那个让卫长虞不惜与家族对立的青楼卖艺女。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的名字是卫长虞亲自取的。
据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卫长虞就忍不住吟出了这句诗。
月色在她身上落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拢着袖子转身就走,卫长虞立马放开我朝她追去。
我僵着身子,立于郿坞里。
又落雪了,落在我的肩头,仿若千斤重担。
恍恍惚惚中,我又朝冯府走去。
月上柳梢头,冯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张牙舞爪。
我踏着雪一步步走上台阶,就在要敲开那道大门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往回拉了一把。
我扭头,又是卫长虞。
「姜元元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找她去了吗?」我歪头看他,神色极其木然,只带着寒意。
「你就想这样进去杀冯衍?」他冷笑,没接我的话,「你太不自量力了。」
不自量力么?
我略略清醒过来,甩开他的手。
确实,太不自量力了。
我强按下心底的躁动,转身要走。
月色朗朗,映着雪色,天地茫茫一片,叫我看不清前方的路。
卫长虞大跨步过来,又拉过我,把我抵在石狮子上,「刚刚在郿坞,我没和你说清楚。」
「冯衍,你动不得他。」
我嘴角弯起一抹柔和的笑,「小侯爷这是来敲打我了?难为你,抛下美人就为我这点小事。」
「你知道你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吗?」他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今朝堂各方权势,若没冯衍,会失衡。」
「你与长公主走那么近,不会不知道。」
23
我自然知道。
如今大周明面上有三方权势,太后与皇帝为一方,长公主为一方,剩下一方便是首辅大人沈明渊。
可是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朋党之争,从未停歇。而朝堂上最大的朋党的领头人,便是冯衍。
他不依附于任何人,只遵从一个道理,「女子当权,灭绝纲常,败坏国运。」
如今想要权的女子不只孟懿安,更有皇帝背后的太后。
所以冯衍反对的不只长公主,也有蠢蠢欲动的太后。
他所遵从的只有皇帝,那是他唯一认可的正统。就连沈明渊,他见了也不过冷笑一声,骂句权臣。
所以我若杀了他,只有两个后果。一是长公主和太后两败俱伤,沈明渊得势,从此皇帝只是个傀儡,二是沈明渊败落,长公主或太后得权,从此女子执政。
这两个后果,在天下人看来都不算正统。
不是正统,必有天祸。
我极平静地对卫长虞笑笑,「不知卫小候爷如何看待女子执政呢?」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冷,「我倒是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竟有这胆魄。」
他听出来了,我是不打算放过冯衍。
「小侯爷谬赞,小女子可没胆魄,我只有胆。」
匹夫之怒的胆。
孟懿安有恩于我,在死前,好歹送她一份大礼。
「我与小侯爷这也算政见不和了。」我朝卫长虞笑着,带着戏谑,「不过在外人看来,我们可更像一条绳上的蚂蚱。」
卫长虞瞳孔一缩,冷然盯着我,「你利用我?」
「没,小侯爷,我心悦您。」
卫小侯爷一家在朝堂上从来是中立的。
从前太平盛世是这样,如今鱼龙混杂也是这样。
卫家,从不参与朝堂纷争,只在乱世时,大周岌岌可危时才会出手。
就比如大周建国,比如三十年前的仁嘉之难,再比如五年前长公主发动的政变。
「五年前,您帮过长公主一次,为何不愿再帮她一次呢?」
「小侯爷,京师要乱了,卫家不可能再保持中立了。」
如今太后、长公主、沈明渊三人势同水火,卫家想独善其身,简直痴人说梦。
今日就算不是我先提出这件事,日后,沈明渊与太后也迟早找上卫家,那时,卫家要么被迫站队,要么,被抄家。
权势斗争,总是血腥的。
生在勋爵人家,我想小侯爷比我要懂得多。
「可我不该扶持一个女子。」
良久,他冷笑着,把这句话抛给我。
他说得太决绝,我笑笑,没说话。
24
卫长虞把我送回姜府,然后转身回家。
他倒是个君子,便是与我闹僵了,竟也说得出天色已晚不安全,他送我回去这种话。
其实我原就没打算他能答应我,扶持长公主。
毕竟女子掌权,还是有些难叫人接受。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一家独大,接受不了的那些人杀了就好。
我原以为卫长虞回去后会想方设法地同我退婚。
可没想到我左等右等没等来退婚的消息,反而离那吉日只剩三天了。
这一天,也是我第一次与水清浅正面对上。
「长虞不爱你。」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略略点头,等她下文。
「在郿坞那日,他说是个误会。」
「他说的没错。」
「所以你应该自觉一点,主动退婚。」她身子站的很直,似乎带着不甘居于人下的倔强,「你知道周和宁吧,身为大周的第一才女,他都毫不犹豫与她退了婚,你以为他不会再为了我同你退婚?」
我笑了笑,「他没和你说他日后的打算么?」
「说了,他说让我为妾。」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愤恨起来,「可我宁死不做妾!」
若是以前,我听见有女子说宁死不为妾,我会惊叹,我会觉得其有骨气,心志坚定。
可现在看着水清浅,我突然就没这种想法了。
「你若真的宁死不做妾,就该在他说出不会娶你为妻的时候,立马转身,另觅良人。」
「但是你没有,你以不做妾的借口逼他,一面在他面前树立品行高洁的形象,一面又看他二次订婚也不愿离开他。」
到底是为卫家这泼天富贵,还是真心喜欢卫长虞,我看不懂,也不想懂,他们的情爱太烦太蠢,实在不该让我来想。
「他不爱你,你自然不知道我们的情谊有多深,你以为离开很容易吗?你轻轻松松抛出这两个字,是因为离开的人不是你!」
我轻轻笑着,很累,可仍开口,「所以我没有拆散你们,我同意迎你过门,只要能和他恩爱两不疑,你为什么不愿先委屈委屈,做个贵妾呢?」
「做妾,你太羞辱人了!」她绞着手中的帕子,「他本来都答应我娶我为妻,他好不容易与周家女退了婚,偏偏你跳了出来,你为何要出来?拆散我们?」
我不愿再说下去,欲待转身,却不料她嘴角露出一个极深的笑,「二姑娘,那你瞧好了,我不会输的。」
25
我原没想水清浅话里的深意,直到我与卫长虞大婚那日,我才明白,她说的不会输是什么意思。
我坐在大红色的婚房里,红烛高照,颤颤巍巍。
原是极平静的夜,可外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是窃窃私语声。
「什么?小侯爷出去了?」
「听说青楼那女子今晚寻了死,小侯爷喜服都没换就跑出去了。」
原是找水清浅去了。
我心下了然,当即掀了盖头,独自坐到铜镜前,这凤冠太重,压得我头疼。
只是这金闪闪的凤冠刚取下,长公主就推门进来了。
「阿元,卫长虞跑了。」
这是她进来的第一句话。
这时候我刚好取下头上的最后一根钗子,「我听到了,他找水清浅去了。」
「走不走,我们看看去。」她嘴角挂着笑,一肚子坏水,「你换这套衣服。」
她随手朝我抛来一个包裹,我接住打开一看,是一套文人服。
文人服,只有我朝男子,且是举人以上才能穿。
我抬头,朝她看去,这才发现她今日来时也穿了一身文人服饰。
「长公主等我片刻。」
「阿元,你真是离经叛道。」
隔着屏风,孟懿安批评我道。
「……」
我顿时沉默住了,这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26
孟懿安给了我一匹马,我们拉着缰绳一路奔向凤鸣楼。
凤鸣楼,天下第一楼,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天下许多文士最爱来的地方。
「阿元,你会难过吗?」在进去的前一刻,孟懿安问我。
「难过我还会这样与你胡闹吗?」
我和她相视一笑。
进入阁中,长公主举起一锭金子,「尝闻水清浅水姑娘箜篌一绝,能否请她出来,让在下一饱耳福?」
凤鸣楼的老鸨瞧见长公主手中的金锭,两眼放光,一下就迎到面前来。
「清浅姑娘今晚有客了,我们这的相思姑娘箜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懿安打断,「不必,我就要清浅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又往桌上放下一锭金子。
老鸨咽了咽唾沫。
她不是没见过金子,只是这样大方的客人很久没碰到了。
她眼睛一转,转头唤了个龟奴过来,低声耳语几句后,立马朝孟懿安赔笑着,「这位相公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去催。」
我转头看孟懿安,这老鸨明显是在玩出价高者得的那套手段。
孟懿安轻拍我手背,以示我她心下有思量。
不一会,那龟奴回来,朝那老鸨摇了摇头,并伸出三根指头。
长公主看了,随手又在桌上放下两锭金子。
龟奴去了又来,这次伸手比了个六。
孟懿安垂眸,没再掏金锭,稍做思考后给我抛了个眼色。
我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卫家有钱,我可能拼不过卫长虞。」
我没忍住笑出声,长公主缺钱,我第一次听说。
「你懂什么,近些年水灾旱灾太多,本宫把赋税降了一半,怎么可能会有钱。」
我止了笑,问:「那我们还有乐子看吗?」
「有。」
我以为她的有是有什么好办法,结果我万万没想到,她的办法是翻墙。
「本宫打听过了,翻过这面墙,就是水清浅的住所。」
长公主府的小厮搬来梯子,长公主先上了,她坐在墙头,示意我跟上。
废了好一番功夫后,我俩终于平安落地。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那么惊心动魄。」
我看着孟懿安,由衷开口。
只是令我更为大惊失色的是,等我们站稳,猛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
「阿九,你又闯祸了。」
那人立于月光下,朗朗君子,端的是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他声音沉沉,看着孟懿安,我认出来了,这是首辅大人沈明渊。
看到他,孟懿安一下就蔫下去了。
「你怎么在这?」她声音充满警觉。
「因为有人说你来这了。」他的声音轻轻润润,却充满不容置疑,「你总是喜欢参与别人的家事,与我回去。」
长公主被抓走了。
首辅大人亲自来抓的。
拎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拽了出去。
独留我一人在凤鸣楼徘徊不定。
说好的看乐子,她不在我如何认得着路。
就在我思索该何去何从时,外面突然传来那小厮的声音,「二姑娘,长公主说这个梯子留给你用。」
她人还怪好。
还记得给我留梯子。
27
我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第二日天还没亮,卫长虞就回来了。
欲盖弥彰,他静悄悄地走进屋子里来,却不想一进门便对上我那乌青的眼圈。
他看着燃尽的红烛,又看看我,眼底突然多了一抹愧色。
「回来了。」我打着哈欠,随口敷衍。
「嗯。」他点点头,「你……你昨夜没睡?」
「嗯。」
「因为我吗?」
我又想起昨日的事。那沈明渊似乎是在报复我,待我翻墙出去后才发现马被他骑走了。
凤鸣楼离卫府还是有距离的。
我又初来乍到实在记不得路,如此磨蹭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这里来。
「大概是吧。」
若不是为了看他和水清浅,我怎么会半夜出去?
但是好像卫长虞理解错了,他沉默地看着我,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昨日,突发了些情况,我……」
他笨拙地解释着。
「没事,我知道的。」
我敷衍地摆摆手,忙了一夜,我真的很累,此刻我只想尽快见了公婆,然后回来睡下。
似乎是看出我的疲惫,卫长虞也没再说什么。
待礼仪都完毕后,我终于舒舒服服瘫倒在了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我的愧疚,卫长虞在这之后的一连几天都没再出门。
他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
还不停遣人上街,寻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玩意儿送到我面前。
「这家的桂花糕好吃。」
他对我说,「还有这个,这是我命人新制的玉簪。」
我轻轻瞥了一眼,没多想,拈起了一块糕点,随口问道:「这是水清浅喜欢吃的?」
听到这句话,他拿东西的手略略一顿。
没正面回答,「你不喜欢这个吗?我现在就让人重新买别的回来。」
我放下被我咬了一口的桂花糕,「不用,我还是不爱吃甜食。」
可似乎卫长虞没听出我的拒绝,在后面几日仍不断给我送上各种吃食玩意儿。
酸的辣的应有尽有,甚至西域的葡萄,岭南的荔枝,全部摆到我面前。
他反常得很。
「你怎么回事?」
终于,在第七日的早上,我没忍住问他。
「嗯?」他面露疑惑。
「这些东西你不是应该给她送去吗?」
「你希望我给她送这些东西?」
我一时哑然,他给她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问的真是奇怪。
卫长虞没理我,他放下碗,转身出了门。
28
我是在当天下午见到的水清浅。
她瘦了很多,拢在雪色的大氅里,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
「你们大婚那日,小侯爷没来你屋里吧?」
她看着我,努力挺直身子,摆出一副怜悯的神色。
「你知道吗,他来找我了。」
「二姑娘,新婚之夜不见丈夫的感觉如何?」
「我不过是假意寻了个死,他便巴巴地跑来了。」说到这,她忽然掩嘴笑了笑,脸上浮起一抹粉红,「你说小侯爷也怪痴情的,我说我不想看他和别人洞房花烛夜,让他留下,他便真的留了一晚上。」
「这些事,你不该放到台面上来讲的。」我突然插话,打断她。
我虽出身于乡下,却也知富贵人家,特别是卫家这种世家大族,有多么在意礼义廉耻四字。
我以为我这话不错,却不料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该讲?那你说什么该讲?」
「是他和我一夜的抵死缠绵?」
「还是他抱着我,口口声声叫着我的名字,说那晚是我们的洞房?」
怪不得,原来他们做了那事,所以卫长虞这几日才呆在府里,处处守着我,讨好我。
原是做贼心虚。
我朝她笑了笑,突然耐下性子来,「清浅姑娘,小侯爷抬你进府做贵妾只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水清浅不屑地笑了一声,「无所谓了,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抢回长虞。」
她望向我,目光坚定,志在必得。
我没开口。
没什么好说的,我嫁给卫长虞又不是真的为了情爱。
好笑。
其实我还真是在利用卫长虞。
卫家中立久了,又是那样救大周于水火,明里暗里支持卫家的人可不在少数。
就这么说吧,若有人要反,只要打出旗号说是卫家人,定然一呼百应。
这就是卫家,一个百年氏族。
而如今,我嫁给了卫长虞,自然也算半个卫家人,以后长公主若真的想反了,也可以借我的名字,说是卫家的授意。
虽不知能鼓动多少人,可有总比没有的好。
这是我能为孟懿安做的唯一一点事了。
毕竟我到底没有这京中其他人那样好的家世。
可令我吃惊的是,当水清浅的消息再传来的时候,竟是她被绑架了。
29
劫匪的信送到卫府来,却不是送给卫长虞,而是我。
那日我与卫长虞正吃着早饭,一个小侍女走到我身旁,欲言又止。
卫长虞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只拿眼神看我。
在僵持良久后,小侍女终于开口,「有夫人的信件。」
我眼里浮起一抹疑惑,我几乎能算是无亲无故,谁会给我写信?
「取来给夫人。」卫长虞发话。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没想到听到这话那小侍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朝卫长虞磕头,哭道:「侯爷饶命,夫人定不是故意的,她从来心善,不会害人!」
她哭着,一张纸忽然从她怀中掉落。
卫长虞下意识弯腰去捡,可展开纸一看,发现只有几个字:人已在寨中,杀或不杀。
小小一张纸,竟让卫长虞看了足足一刻钟,一刻钟后,他抬头,挥袖扫落了桌子上所有的饭菜。
粥落了一地。
我举着筷子,实在不懂他又发什么疯。
「我没吃饱,你让厨房再做点。」我转头吩咐。
「新婚之夜是我做的不对,我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了,为什么要找人绑她?」
卫长虞将那张纸用力地拍在桌上,声音太响,震得一众奴仆纷纷跪了下去。
我取过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前日有人和我说水清浅不见了,我以为这又是她让我去找她的手段,没搭理,昨日我去寻她,发现她真的不在,我翻遍了京城都没找到她,今天就有人给你送信过来,姜元元,你怎么那么恶毒呢?」
「呵呵。」我没忍住冷笑出声,「小侯爷,这明显是诬陷,您看不出来吗?」
卫长虞没理我,轰走了所有的丫鬟婆子,下死令不让我出这个门,然后走了。
我被软禁了。
30
往后的几日我都没见到卫长虞,也没能出那个屋子。
饭食照样是有人送的,也没克扣。
从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能猜到这几日卫长虞去干嘛了。
无非就是英雄救美那一套。
长公主又来了,这回她翻窗户进来的。
「来了。」我随口说了句,当做招呼。
「你怎么三天两头出事啊?」她问我。
「今年犯冲。」
「卫长虞的事你想听吗?」
「说说看。」
「你家长虞真是勇猛,竟然单枪匹马闯进土匪窝,把那水清浅救了出来。」
「他还挺有血性。」我认真评价。
「阿元你不觉得奇怪吗?」
「长公主是说水清浅被劫一事?」我突然觉得好笑,「卫长虞真是个蠢的,这么明显的诬陷都看不出来,还说我歹毒,你是知道的,我要杀人当场就杀了,从来不弄这么多花样。」
听到我的话,孟懿安也笑了,「阿元,你真的挺疯的。」
笑了一会后,她又道:「这件事还是沈明渊查到的,水清浅投靠了冯衍,她的被劫,也是冯衍的一手策划。」
「冯衍?」我有些吃惊,「怎么哪哪都有他?」
「他想拉拢卫家,效忠皇帝,他要的是皇帝真正掌权,而不是我们几个……嗯……逆贼把持朝政。」
逆贼,是冯衍对太后、沈明渊以及长公主共同的称呼。每次他呈上的奏折里,都会提及——此三个逆贼。
「之前卫长虞警告过我,说我不能动冯衍。」我想起那天晚上,问孟懿安道:「若冯衍,你与他们斗,胜算是多少?」
「三层。」孟懿安苦笑一声,「沈明渊好像和太后搅在一起了。」
我目光沉了又沉,「那如果加上卫家呢?」
「那也只有六层。」
31
在卫长虞回来的前一晚,长公主带人包围了冯府。
没错,卫家反了。
我趁卫长虞还没到京师,便替卫家决定反了。
「与其一直拖下去,让沈明渊和太后继续壮大,不如我们趁早下手,赌一次。」
这是我和孟懿安沉默许久后商量出的结果。
她把刀交到我手中,「阿元,你今日终于可以手刃仇人了。」
冯衍坐在大堂里,须发皆白,不知是不是这突然变故的原因,他一瞬间像老了十岁,枯瘦无比。
「你是姜仲和的女儿。」
他看着我,声音有些疲乏。
「我是王沅芷的女儿。」我纠正他,「冯相公,您逼死我母亲那日就该想到有今天。」
「您外孙女说我母亲上吊不好,不如投河,我觉得她说的不错,您去投河吧。」
冯衍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转身吩咐,「记得给冯相公身上多绑些石头,叫他老人家走的不至于太痛苦。」
他被人拉了出去,在路过我时,我朝他笑了笑,「冯相公,您看,女子总是仁慈的。」
冯衍死的很快,两三下就被浸死在池塘。
我命人砍下他的脑袋,提着回了姜家。
姜家人总是睡的这样早,叫我不得不又放了把火,这回烧的是冯颜恩的屋子。
她和姜仲和从里面跑出来,正要骂人,却见姜锦安与姜景泰两人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地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兵,包围了姜府。
我把冯衍的脑袋丢到冯颜恩脚下,「我怕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特意给你带来的。」
她尖叫着,跳起来,抓着姜仲和的衣袖。
「父亲,从前发生的种种,我全部都知道了。」
「我知道您觉得您是无辜的,所以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好不好,你杀了他们。」
我伸手点了点冯颜恩以及地上跪着的那两人。
「你要干什么!你真的要造反吗!」
姜仲和算是其中最为平静的,可他的身子在抖,抖?抖什么呢?
「本来不想的,可卫家反了。」
听到我这话,他一下僵住了,可立马反应过来,「卫家不可能反,是你,你在撒谎!」
我看着他,神情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我原没这个机会撒谎的,若不是冯衍用水清浅支走了卫长虞,我还真没机会。」
若卫长虞在,我不会这么容易控制住卫父卫母,更不能让所有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父亲,不要挣扎了,你若想活,杀了他们就好了。」
冯氏和她的一对儿子开始求饶起来。
月色凄清,映着恐怖。
「我不会动手的,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真可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以为我会遵孝道,不弑父。
我突然觉得没意思地很,随手挥了挥,将姜府一众人斩于刀下。
他们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温热的,像融化了我心头的重担。
我终于为我娘报仇了。
32
天蒙蒙亮的时候,卫长虞回来了。
他一下就奔进卫府,可卫府没人,凄清得很。
我坐在堂上等他。
他果然看到了我。
隔着宽宽的庭院,我和他长久对视。
「姜元元,你可真有本事。」
「小侯爷神武,既能单枪匹马闯进土匪窝,也敢独自一人回这卫府。」
卫长虞知道了,知道卫家反了的事。
「我父母呢?」
「他们好着,毕竟他们没为难过我,我也好吃好喝养着他们。」
「为什么要这样?」
「没为什么,小侯爷,我需要您。」
我需要他的势,需要他的名,只有用他们卫家的名号,长公主才有胜算。
我从来都很疯,只是卫长虞困于情爱,没发现。
有人从暗处走出,一下就按倒了卫长虞。
「小侯爷最近受累,都没力气反抗了。」我像以往那样对他笑,「至于水清浅,她不是宁死不做妾吗,来,你去娶她。」
我随手点了点旁边的一个瞎子。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不会给她落下的。」
「姜元元她没害你!」
「小侯爷你知道什么是疯子吗?」
「疯子就是我想谁死就杀谁,没有道理的。」
「小侯爷,她大婚那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33
我站在城墙上,遥遥看着孟懿安,她立于城门下,依旧是风华绝代。
门外是沈明渊的军队,足足五万人,是孟懿安的三倍。
她回头看我,对我笑。
我也对她笑。
一如我们的初见。
可是我骗了她。
我当初卫家反了的消息,用的不是孟懿安的名号,而是沈明渊的。
她仍只有三层胜算。
其实我知道,就算加上卫家,她的胜算也达不到六层,甚至只有堪堪五层。
那不如让我赌把大的。
把这名号加在沈明渊头上。
毕竟中立了这么久的家族说突然反了谁都不信,只要有人来查,只要,我稍微走漏点风声,就会有人发现卫家没反,而是被软禁了。
然后顺势查到我的头上。
再根据消息,他们就会以为与我勾结的不是孟懿安,而是沈明渊。
如此,引起众怒,而真正要反的孟懿安在这一刻就会成为负隅顽抗的忠贞之士。
城门缓缓打开,从外面射进来第一只箭,直中我的眉心。
我从城墙上缓缓倒下去。
长公主,愿您安好,愿您成功。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不——」
番外
姜元元死的那天,长公主还是没赢过沈明渊。
她一身血污站在无数尸体中,她以为她也要死了,可没想到南梁太子来了。
南梁太子,就是那个她写信让他过来和亲的那个太子。
他带着四万人遥遥从南梁赶来。
他把孟懿安从沈明渊的剑下救下。
他说他来晚了。
有了南梁太子的相助,这一仗孟懿安赢得很快。
熙和十五年,大周易主,长公主正式登上帝位,改年号为元安。
元安元安。
有人说元指的是长公主从前的一个故人,叫姜元元,对,就是史书里的那个奇女子。安指的是她自己,元安元安,说的是这天下是她们一块打下来的。
也有人说姜元元死了,长公主这是希望她下辈子能安好。
太多太多的猜测了。
在京郊处,有一座孤坟,立于青山绿水间。
这一天下了朝政,孟懿安骑着马来到那孤坟前,她往地上倒了一杯酒,「阿元,这天下本该有你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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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视角是长公主的,打算再写一篇长公主的视角的文,补全这篇没说明白的内容
在改,最近考试太多了,不好意思宝宝们
(已完结)自爆之后,我变成了末日地球。
回到了揭发柳依依之前的自己身体里。
男友安佑救了治愈系异能者柳依依,为她动了真情,要求与我分手。
可我却发现了她虚情假意背后的真相,揭穿了她做人体实验的秘密。
她被驱逐后惨死,安佑却恨我入骨。
“你是因为嫉妒才陷害柳依依,我会让你以后生不如死。”
后来安佑成为所有基地的首领,我真的犹如置身地狱。
这次,我告诉自己,不要多说一个字。
1
醒转过来,全身哪哪都疼,如散架一般却不能移动。
意识广阔无比,一个动念,就可以出现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可以是一块土地,一个岩石,一棵地里扎根的植物。
可以是变质的海水,流动的岩浆。
可以是整个废土一样的地球。
酷!
可,糟糕,有哪里不对?
灰扑扑焦黄一片,连海水都几近黑色的星球,确实是末世里的地球。
却,是我的身体!
此时我的每个呼吸都伴随疼痛。
这是不是说明,人类已经死绝?
我才会投生成地球,病入膏肓,快要嗝屁?
想到前世种种,我更加害怕。
不行,必须转移注意力,不然自己吓死自己。
意识锁定,亚洲,大公鸡。
目光所及,是站在角落处泾渭分明的两群人。
好消息,人类还在。
坏消息,那两群人里,安佑和柳依依也还在。
再定睛一看,不止他们还在,我也还在,只是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刘璇,算我对不起你,这事跟依依没关系,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安佑首先开口。
接着,柳依依瑟缩在安佑身后,哽噎着连连道歉。
“不关安哥的事,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将这份爱意藏在心里的。”
我注意到了那楚楚可怜,噙着泪珠的双眸中的得意与算计。
此时的场景,化成灰我也记得。
这是安佑要与我分手的时候。
也是我刚得知,柳依依在秘密进行人体试验的时候。
上一世的我在这时非常害怕,因为我看到了被试验者的惨状。
那个叫闫勇的男人,浑身没有一处好肉,半丧尸化的躺在床上,没有了生息。
我害怕柳依依会对安佑不利,疯狂的到处找人。
引的一众伙伴也跟着我一起奔波。
结果在这偏僻角落,看到了拥吻的难舍难分的两人。
那激情的,水乳交融的模样,是我和安佑从来没有过的。
上一世我是怎么做的?
先是给了柳依依一巴掌,骂她蛇蝎心肠,小三狐狸精。
后又挺身站在安佑身前,像护小鸡的母鸡一样,揭发了柳依依做人体试验的事。
事情曝光,再加上身边伙伴的支持,安佑只能被迫把柳依依驱逐。
据说后来,柳依依在逃亡的过程中,不幸被丧尸感染,惨死。
我以为,自己解除了基地的一次重大危机。
却不知,基地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安佑把柳依依的死,完全归咎到了我身上。
不止如此,当初和我关系好的,为我说过话的,逼迫过柳依依的,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一边壮大自己的势力,一边悄无声息的对付我们。
我的战友,一个个的在执行任务时死去。
直到安佑成为所有基地的首领,他才明目张胆的把我囚禁起来折磨。
当时他说什么?
“呵,因为嫉妒就这么陷害依依,放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也确实做到了,当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时,我真的犹如身处地狱。
最后我引爆自己,试图与安佑同归于尽。
而此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我自己再一次揭发柳依依。
那样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我的亲人朋友。
我立刻尝试着,把部分意识附着到自己的身体里。
再睁开眼,我的视角改变,面前就是那对恶心的男女。
与此同时,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也更加清晰起来。
我和安佑是大学同班同学。
他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在他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我这个班长,在帮助他支持他。
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是我,给了他新生命。
后来自然而然的,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虽然没有轰轰烈烈,但也细水长流。
末日开始时,他幸运的觉醒了双系异能。
也是他把我和同学们解救出来。
因此大家都很感激他,以他马首是瞻。
正是因为有着过命的交情,他救下柳依依后的一些举动,都被我们大家忽略了。
谁也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女人要跟我分手。
毕竟自从我觉醒了空间异能,多少次生死与共,我们这群人才能真正在末世站稳脚跟。
而柳依依,除了一张清纯中带着妩媚的脸外,被安佑救回只有短短一周的时间。
因此除了安佑的几个铁杆,此时其他人都站在我这边。
用看狐狸精的眼神看着柳依依。
“抱歉,刘璇,以前的我错把恩情和亲情当做了爱情。”
“是她的出现,才让我明白什么是真爱。”
“只要你能成全我们,我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
见我迟迟不说话,安佑有些急了,承诺到。
听见这话,我眼睛一亮,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出。
也是,上一世,我只顾着揭穿柳依依的真面目,根本没有给安佑说这话的机会。
“安佑你这混账,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话的是我的闺蜜曲靖,也是我最愧对的人之一。
上一世,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救我被安佑电成焦炭。
此时的我,甚至不敢看她,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安佑。”
我连忙接话。
“要我成全你,也不是不行。”
“凭什么啊,柳依依这狐狸精不是在做人体……。”
曲靖是在我调查人体试验时为我放风的人。
此时着急要揭发柳依依,被我一个眼神加手势制止了未完的话。
接着,我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
“第一,我要离开,想跟我一起走的,你不能阻拦。”
“第二,所有资源,我要带走一半。”
“第三先欠着,以后想到再找你兑现。”
安佑只思考了几秒就回话。
“行,我答应你。”
这场纷争,没有多久就传遍了我们这个小基地。
我也放出消息,愿意跟我走的,一天后出发。
至于安佑和柳依依,我只希望他们永远锁死。
2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要跟着我走的人,就聚集在我家门口。
这个人数,远远比我想象的多。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安佑以后的死对头闫耀。
毕竟才被解救出来,他身上的血腥气仍然很重。
他整个人沉默不语的站在一边,很难相信,以后竟是雄霸一方的大佬。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就挪开了视线。
此时人再多,我也不怕担责任。
因为我不只是刘璇,还是地球本身。
现在在这个星球,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哪里最适合建立基地,供人类居住。
哪里丧尸最少,哪里适合种植,哪里气候适宜。
更重要的是,这地球上的一草一木,甚至昆虫动物,都能被我所用。
罩着这几十号人,完全不成问题。
更何况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是异能者。
说走就走。
可就在我们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柳依依和安佑带着几十号人又出现了。
“你们可以走,但闫耀要留下来。”
“噢,你后悔了?”
不知是我丝毫没有眷恋的态度,还是充满讥嘲的语气刺激到了安佑。
他一下子暴躁起来。
“我安佑字典里,从来没有后悔这个词!”
柳依依缓步上前,柔柔的开口。
“璇儿姐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拦你的意思,只是闫耀,原本就是我的伙伴。”
柳依依咬着唇,似乎非常为难的揭发。
“而且他很危险,我怀疑他有杀害另一同伴的嫌疑。”
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其中内情,我也许就信了。
这个被杀害的另一个同伴,就是被柳依依做实验的对象,也是她的前男友。
而闫耀,是那人的弟弟。
这些都是我昨晚,解救了闫耀之后才了解到的。
不愿意跟这些人多说,更不愿意跟之前还是同伴的人开火,我直接怼。
“我不怕他危险,既然没有拦阻的意思,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况且这是答应我的第一个条件,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柳依依被我怼的哑口无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安佑从后面抱住她,怒视着我吼道:“依依也是好意,要带他走,你以后可别后悔。”
我用嗤笑回敬他,径直走了出去。
闫耀是第一个跟着的人,之后所有人都陆续跟着我一起走出了大门。
3
其实最适宜居住的地方,离之前的基地并不算远。
不止四面环山,都是峭壁,绝对的易守难攻。
还几乎没有丧尸,土地肥沃,溪流清澈。
最关键的,地底下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防御工事。
当我带着所有人一一介绍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纷纷问我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淡笑不语,总不能说作为地球,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吧?
我把空间里需要的物资全部掏出来。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属于我们自己的基地和屏障慢慢建立起来。
在这期间,闫耀几乎是不眠不休的锻炼身体。
我知道他是想变得强大,好早日回去报仇。
上前拍了拍他。
“不用这么逼自己,你以后还会觉醒其他异能,会很厉害。”
“他们两个早晚反目,等着瞧吧。”
听我这么说,闫耀重重的点头,双眸也更亮了几分。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却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自强和自救。
因为上一世,丧尸会进化,环境会极端,人类却还只知道内斗。
直到我死之前,人类都没有研究出丧尸解药,更不知道环境恶化的根源在哪。
人类可以说,就是在一步一步迈向灭亡。
我不知道柳依依为何会做人体实验,但她的野心和欲望是藏不住的。
而安佑也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正直勇敢有担当。
他是三观跟着五官走,道德跟着利益走的人。
就是不知道,当柳依依露出獠牙时,谁能笑到最后了。
结果,还没过多久,闫耀才觉醒了第二异能,我们就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本来我们小队准备开车到县里,寻找种子和家禽,顺带收集物资。
却在半路遇到了浑身浴血,在和丧尸搏斗的一群人。
原本打算绕道,却被叫住了名字。
“刘璇!闫耀!曲靖!”
那声音,是从学校一起出来的,留在安佑队伍里的几个同学的。
“我来。”
曲靖和闫耀跳下车,经过一番厮杀,总算把丧尸肃清。
还没喘口气,我就感应到有大部队向这边驶来。
除了安佑,不做他想。
才获救的几人也是脸色大变。
“他们竟然追上来了!”
不等多说,为首的改装越野车停下,上面下来两个人,正是安佑和柳依依。
比起之前的不修边幅,精力都放在基地建设上。
安佑现在的装扮有了几分帅气时尚。
柳依依更是化着淡妆,一身白裙,弱柳扶风的样子与四周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
反观我们这边,所有人都运动套装,刚杀完丧尸,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再加上有了地球的意识,经常要忍受疼痛,我的气色反而比之前更差了些。
“刘璇,你们要是混不下去了,想回来也不是不行,看看你这脸色,差成这个样子。”
安佑一副大度的口吻。
还不等我回话,柳依依眼珠一转,唇角上挑。
“是啊璇儿姐姐,人多力量大,你们还是回来吧?还有,多谢你们救了大家。”
边道谢边呵斥旁边的人:“没看伙伴们伤的严重,还不过去把人扶过来?”
这是当我们都是死的?
懒得跟傻叉和绿茶掰扯,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亮出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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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了巡盐御史家的庶长女。
本以为是高能宅斗文,可仔细一看女主——竟是林黛玉!
原来是大女主救赎文。
1
穿书后,姨娘日日教导我:「太太是天下最坏的女人。」
太太送来金手镯,她咬了一口,确认是纯金后,骂太太「居心叵测,侮辱她出身奴婢」;
太太送来锦缎,她裁成衣服,死劲地往我身上套,骂太太「挑剩下的下等货,惯会买人情」;
太太送来各种点心,她一口一个满嘴甜味,望着眼巴巴的我,骂太太「怕有毒,为娘给你试试」……
我气笑了,谁会害一个庶女呢?
况且太太还是荣国府的大小姐贾敏。
对,我胎穿成了《红楼梦》里不存在的林家庶长姐——林黛柔。
2
说起姨娘,可是个可怜人。
当年太太贾敏进府多年没有生养,林老太太着急上火,问询家中丫鬟谁叫兄弟多。
我姨娘刚刚进府,是个傻丫头,说自己有七个兄弟,没钱娶亲,卖了她换钱。
她本以为老太太会可怜她,给几两碎银子。
没想到林老太太可怜过头了!当场送了她一只金镯子,将她抬成了姨娘,囚在这府里了。
姨娘她说,她从小想当个侠女,仗剑走天涯。
本想着老爷与太太天造地设,是小说里的佳偶。
她当这个姨娘不受宠,找个机会,偷偷地卷钱跑路。
偏生逃走那日,林老爷来了这个院子,一夜有了我。
后来她才知道,是太太哭求老爷来的,希望他能有个自己的子嗣。
姨娘心里憋屈极了,按现代话说成了他们 play 的一环。
有了孩子,这下彻底地逃不掉了。
从此,关起门在府上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每天工作三件事:摸鱼、打牌、骂太太,乐得自在。
而我每天:看戏、玩乐、长高个,混吃等死。
我虽然知道《红楼梦》中的结局,刚来时还惴惴不安,可毕竟是胎穿,不可能提心吊胆一辈子。
直到那日,贾府派人来了。
3
太太病了,这本是常事,开始只是风寒,谁知道愈演愈烈。
「往正房露个头就回来,省得外人觉得你没安好心。」
姨娘一边儿念叨,往我带的饭盒里盛满了她亲手做的一碟碟药膳。
就在此刻,太太房中的丫鬟在屋外扯着脖子喊:
「大姑娘,换身鲜亮衣服,京城舅舅家知道太太病了,派来人了。」
京城舅舅家?也就是贾府。
姨娘有些不满:「怎么?京城来几个小厮,我们大姑娘就要盛装巴巴地去见……」
「不是小厮,大舅母亲自来了。」
大舅母?邢夫人!
现在派人来,难不成红楼梦剧情正式开始了,太太要死了?
我心下一惊,快走两步,正巧与林黛玉奶团子一起进入正厅。
「长姐……」
许是因为我姨娘的凶悍,奶团子对我们院中的人一直敬而远之。
我随手捏了把她的脸蛋,拉过林黛玉的手。
明明才秋日,她的小手凉得吓人,怪可怜的。
太太恹恹地斜躺着,下首端坐着两个身着华服的年长妇人。
「柔儿、玉儿,来。见过你们大舅母。」
大舅母——邢夫人看起来年纪比太太都小,样貌普通,见我的眼神十分不善。
「大舅母。」
我行过礼,邢夫人将一个掉色的银手镯往我手里塞。
「柔儿在我面前,跟我亲女儿一样。」
邢夫人的手尴尬地一抖,银手镯换成了一枚足金发簪。
4
邢夫人来林府后,太太对她们始终不冷不热,自己的病非但没好,反而越发重了。
姨娘看贾府来人了,天天鬼鬼祟祟地在正房外探头探脑,动不动地就泡在小厨房做药膳。
我问她,她还嘴硬道:「关心她?我怎么会关心她,就等着她没了,我成了太太。」
老爷帮太太找遍姑苏名医,太太的病依旧没有起色。
我也有些急了。
胎穿这些年,太太虽然不喜欢我们母女,但对我一贯大方,极尽嫡母本分。
可惜我现在年纪小,所做的事情有限,只能去小佛堂求神仙保佑太太。
姨娘知道我的心思,不阻止我,嘴上依旧刻薄:「去了有什么用,白费心机。」
5
我刚进佛堂,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我母女的存在就是林老太太用来给添堵的,我怎么能被人发现暗地里对太太好。
慌忙地躲在供桌下,然后……撞上了同样躲在供桌下的姨娘。
屋外传来两人的争执声。
仔细地分辨,竟是太太跟邢夫人。
邢夫人客套话说了一箩筐,总结就是诉说贾府内里各种艰难与自己的各种难处,希望接黛玉去京城住几天。
太太语气不善:「我身子不好,玉儿应当尽孝。」
「大妹妹,我也不瞒你。贾府目前实在开支紧张。若直接张口请林姑爷出手相助,难免失了国公府体面,大妹妹面子上也不好看。」
邢夫人顿了顿,开始各种哭穷。
说之前元春进宫,上下打点,花了山一般的银子。太太冷笑,说那是押宝,自然要花本钱;
说贾琏娶亲,各种布置,花了水一般的银子。太太冷哼,说内有蛀虫,娶亲后娘家管家换了新宅子;
最后说到贾珠的身后事,如何铺张……
太太彻底地怒了:
「好好一个有出息的孩子,被你们逼着挑起一个家族的担子,年纪轻轻生生地搓磨死了。连他的身后事,你们还要计较!」
「也是,你们怎么不计较!这次说是想念黛玉,说是府上艰难,借接玉儿的事借银子。实则是得知我生病,眼巴巴地来,盼着我死了,拿我的女儿挟制林家,你们做梦!」
太太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带着哭腔:
「当初,我才失子。母亲见妾室怀孕,怕生下林家长子,将来分走林家大半家业,着急送来一副『仙丹』。谁知那时我有了身孕,害了我家玉儿从小体弱多病,林老太太更怪我体弱,以至于婆媳不睦。你们究竟还怎样!」
「大妹妹,小点声音。」
邢夫人讪笑道:「别说这样的话,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算计。」
邢夫人心中暗暗叫苦,她早就知道此趟会被林家刁难,想推给贾琏刚娶的王家贵女。
可那小丫头年纪虽小,心眼儿却多,哄得老太太心里疼,眼里爱。
王夫人更是个面慈心狠的,将自己推个干净,说大房当家,自己不好做主。
什么大房当家!
明明是老太太偏心小儿子,将管家权从她这个大媳妇儿的手中放到孙媳妇儿的手中。
可怜自己只是个落魄户出身的继室,如今在这里对小姑子贾敏做小伏低。
6
她们两人聊到深夜,太太哭到深夜,邢夫人也劝到深夜。
我跟我姨娘则瑟瑟发抖,跪到深夜……
我心中暗暗地吃惊,原来贾府开篇接黛玉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与姨娘从开始的愤怒、震惊,到之后的疲劳、饥饿,到最后,我几乎失去知觉,被姨娘抱回房中。
我还是个小孩子,跪久了,当晚就烧起来。
迷迷糊糊中,听屋内丫鬟婆子都急匆匆地。
清醒后才知道,是太太得知我病了,不顾自己病体,四处帮我求医问药。
「柔姐,你跪下,姨娘求你件事。」

「从今天开始,你护着二妹妹,我护着太太,咱们成为一对侠女。」
「姨娘不怕老太太了?」
姨娘顿了顿,脱下手腕上的金镯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盒子金银首饰:
「老太太就给了个镯子,太太给了一箱子金子。抱大腿,自然要抱最大的!」
是呀!大腿自然要抱最大的。
况且我还有知道剧情的金手指呢!
7
想要救太太,平常大夫不可能奏效,当务之急是去找到癞头和尚。
我去求父亲找人,他连日都在为太太的病焦心,因为我年纪小,只觉得我瞎捣乱,强压脾气叫我回屋子。
癞头和尚对黛玉的度化对父亲来说太过不祥,他对这事一贯不相信。
无奈,我只能偷偷地钻狗洞。
「长姐,你想要偷跑?」
我挖着土,没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奶团子林黛玉。
父亲,太太对黛玉十分宠爱,并未叫她知道自己母亲的病,因此她依旧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嘘!」
我着急忙慌地上前捂黛玉的嘴,直接糊了她一脸泥。
「好姐姐,带着我可好?」
我望着满眼期待的奶团子,心软的同时,自我安慰,带着女主估计会有女主光环吧:
「你乖乖地听话,跟紧我。」
奶团子死劲儿地点头,满口答应,然后……
「长姐!这个!吃这个!
「长姐,看,芙蓉糕!
「长姐,我想要这个蛐蛐!」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不该带这个小混世魔王出来!
林黛玉小时候可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发现能出府门,像是脱缰的野马,四处乱转。
看着她胡闹的样子,我的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这样灵动的女孩在贾府会日日以泪洗面,被生生地搓磨致死……
我只能跟在她身后边买东西,边拿着油饼给乞丐分发,去附近乞丐堆里找人。
「长姐……乞丐有什么好看的?」
黛玉有些害怕,但她本就不是势利的人,对那些乞丐和和气气。
在街上不知道溜了多久,一个身穿道袍的老乞丐突然叫住我:
「小姐,你出身大家,施舍只用油饼,实在小气。」
我大惊,敢这样说话,按话本子里情节,绝对是高人。
急忙拿自己所有银两换成烧鸡、肥鸭、卤猪蹄,还有两坛子桂花酒。
那老乞丐吃了我足足三只鸡、两只鸭子,喝酒喝到双眼迷离后,心满意足地松松腰带,准备离开。
「请大师救救林太太!」
我急了,这些东西用了我两个月例钱。
老乞丐舔舔手指:「命里有时终须有,外来人,千万莫强求。」
……
果然是大师……个屁呀,分明是被骗,被白嫖了。
我与林黛玉找了一天,最后我是一无所获,黛玉收获了无数好玩的,还有各种所谓「古玩奇珍」「名家字画」——小小年纪就落入了销售骗局,宝贵人生第一课。
我们刚准备回家,就被面黑如炭的奶嬷嬷一把抱住:「柔姐、玉姐!你们把老爷太太吓疯了!」
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父亲他双手颤抖地将黛玉死死地抱在怀里,接着狠狠地瞪我一眼。
一行人急匆匆地回家,太太与姨娘倚着二道门框,太太满眼泪意,姨娘却只神色不明。
父亲关上门,转身就给我重重的一记耳光:
「没心肝的家伙,若你妹妹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说罢,就还要伸手去打,却被太太一把拦住:「老爷,柔姐只是个孩子。」
父亲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向我打来。
小小的黛玉护在我身前,一个踉跄跌破了额头,口中还不停地嚷着:
「是我要出去的,别打姐姐,是我的错!别打我长姐!」
那奶团子分明是个小傻子!
8
太太最终还是死了,挨了一年多,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白日里。
邢夫人在林府住了许久,苦劝太太未果,见太太病越来越重,非但没有作为娘家人陪着太太,反而借口贾府有事匆忙告辞。
太太去世前,父亲不眠不休,帮她求医问药,三番五次地去外地求神医。
可太太竟学起了李夫人,发现自己要死后,不肯再见他,将他一次次地拒之门外。
林黛玉只是小又不傻,从下人的只言片语中读懂了自己母亲要去世这一事实。
我担心她,日日陪她玩笑,她却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在太太面前从不露出半分悲伤,像没事人一样,静静地陪着母亲。
当十几个大夫都摇着头从正屋出来后,太太突然想吃东城的甜糕,老爷听说立马去买。
太太又想看黛玉新写的字,黛玉明明意识到什么,依旧乖乖地听话,去了书房。
正屋里只剩下我与姨娘两人。
太太转头望向姨娘:「我已将柔姐挂在我的名下,算是嫡女。」
而后她转头望向我:「柔姐是个好孩子,聪明利害,姨娘是个有福气的。」
她形如枯槁的手伸向我,招手叫我过去。
我趴在她枕边,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话:「看顾黛玉,保住贾府。」
她呼吸越发急促,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9
太太走后第二天,京城贾府来了信。
信足足有十来页,意思却只有三层:
其一,诉说贾母与两位舅舅的悲痛;
其二,在信中强调无主母教养的女子婚嫁艰难,隐约地透露出叫林黛玉上京的意思;
其三,若准备叫黛玉入京,贾家的小舟已经在水面上停着了。
父亲又急又气,暗恨贾府绝情,不派人来送太太最后一程,但依旧动了送黛玉入京的心思。
仔细地想想,他也是无奈。
林家人丁稀少,没有亲叔伯兄弟,没有嫂嫂弟妹可以做林家主母。
余下林家的亲人都是远亲,根本过得不好,只盼着有一天父亲自己出事,好来吃绝户。
两番对比下,还是外祖家,守着国公府的头衔,讲究些体面。
怪不得邢夫人看太太病重,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原来早就算计到,一旦太太过世,老爷与其伉俪情深,不可能续娶。家中没有主母,只能将黛玉送京。
若是邢夫人在,就是贾府派人来接黛玉。
若是邢夫人不在,就是林家上京求贾府教养女儿。
贾府真是好算计!
按他们的计划,林家这偌大的家产必然会落入他们的口袋。
只可惜他们算漏了一点,太太如今可不止黛玉这一个女儿。
太太丧礼结束后,整个林府忙慌忙准备为我与黛玉送行,父亲本想叫黛玉的老师贾雨村送行。
他是黛玉的老师又不是我的老师,被我以一番男女大防而拒绝。
贾雨村这样的小人,青云路怕是彻底地断了。
月初二日,姨娘帮我整理好行囊,一贯小气的她红着眼,塞给我五十两银子:「拿去,机灵点,别叫贾府人欺负了。」
父亲林如海站在码头,瞪着眼叮嘱我:「好好地照顾你妹妹。」
接着慈爱地摸摸黛玉的发髻:「珍重。」
一番惜别后,我们的船缓缓地离开,与我两人同行的还有林家足足五万两银子的谢礼。
10
连日舟车劳顿,黛玉本就体弱,加上丧母之痛,晕船极为厉害。
我跟在她身边,日日小心,她依旧吐得小脸蜡黄,毫无生气。
她身体本就弱,从小父亲与太太精心养护,方才无事。
现在却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叫人看着心疼。
「船靠岸,准备马车。」
「大姐姐,我……」
黛玉向来懂事,本想劝我,却被贾府来接的婆子抢话道:「林大小姐,水路比旱路快一半。老太太想念小姐们,您这是……」
我并不理她,边为黛玉喂药,边吩咐林家的小厮:「快,准备马车。」
「大小姐,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您不是贾府血脉。我们贾府请的是二小姐,您一个陪衬,何必挑三拣四的……」
黛玉头昏眼花,听到这话咳得更厉害了,怕我吃亏,强撑起来刚要骂,却被我拦下。
我没有与她废话,只站起身,对外面送我们的管家道:「拖出去,掌嘴。」
「你敢!我是贾府的人……」
贾府婆子不停地叫嚷着,可又有什么用,船上全是林家的人。
她一个下人不懂规矩,我一个小姐怎会跟她亲自对嘴。
这次出行,父亲本想只带几个奶娘与小丫鬟,以表达对贾府的信任。
可我偏偏要带上不少丫鬟婆子,我要清清楚楚地告诉贾府:我们是去做客,不是去投奔!
马车走走停停,黛玉身体好,就多走几个时辰。
身体不好,直接包下最好的酒楼来休息。
贾府婆子多嘴来问,问就说为了小姐们的名节。
贾府婆子脸越来越黑,黛玉年纪小,被她们说动,劝我要节俭,我深以为然,然后当场叫贾家的仆人全挪去下房住。
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笑话!我花我林家的银子,真以为林家的钱全是你贾府的了!
明明是千金小姐,何必自己委屈自己。
况且,贾母这么疼这个外孙女,总不会费点路费都要心疼吧!不会吧!
就这样细心地养着,从扬州到京城,黛玉的身体反而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脸色越发红润,还胖了两斤。
我对此深表满意。
作为闺中女子,出门的机会这么少。
自然要带黛玉了解人间百态,见识祖国河山,只要有好看的景色,我们就会在当地停留、鉴赏。
明明只要一个月的路程,被我生生地走出小半年。
待到马车进京,贾府众人都听说我的厉害,接黛玉那日,不仅派了管事婆子,甚至将贾琏派到城门口亲自去接:「两位妹妹来了,老祖宗日夜念着两位妹妹。」
他边说边往我们身后的车厢处看,见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纳闷。
「表哥,我与玉儿远道而来,劳烦贾府照应……这一箱土仪以表谢意。」
丫鬟将一个锦盒交给贾琏,贾琏估算重量,估计是满满一箱黄金,当场喜不自胜,连连客套道:「林姑夫客气,妹妹们客气了。」
等回到贾府拆开一看,瞬间傻眼——竟是一盒子扬州酱菜。
11
入了京城,进了贾府,七八个大丫鬟赔着笑,将我与黛玉隔开,为首鹅蛋脸的大丫鬟笑道:「老太太想跟林二小姐单独地叙天伦之乐,大小姐能否体谅?」
体谅!自然体谅!实在是人之常情。
「姐姐叫什么名?」
「奴婢鸳鸯。」
鸳鸯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和气,有些吃惊,眼底也有些心虚,将我往里面领:「林大小姐别见怪,准备匆忙,实在没有客房,请小姐将就一二。」
我看着眼前一等丫鬟都不住的简陋房间,险些笑出声来。
准备匆忙?
从贾府写信到我们上京,用了足足半年时间,现砍树盖房子都够,怎会匆忙?
「那玉儿住哪里?」
鸳鸯吞吞吐吐道:「老太太疼爱外孙女,请二小姐住在碧纱橱中。」
嚯,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身后的林家嬷嬷气愤无比,我却云淡风轻,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给鸳鸯发了赏银,何必为难打工人。
她没想到我非但不生气,反而依旧这样以礼相待,暗自吃惊林家家风之正。
「既然如此,我饭后向老太太请安。」
「林大小姐要是累,也可以改日……」
改日,那怎么行呢!要是改日,怎么能见证贾宝玉与黛玉第一次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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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第一年,
生日那天,他为了工作彻夜未回,只给她转了二百五十万。
结婚第二年,
结婚纪念日,他为了签合同临时出差,又给她转了五百万。
结婚第三年,
母亲的生日,约好一起回家庆祝,但他为了扩展公司业务飞往国外,给她转了一千万让她自己回去。
三年的时间,他对她的态度,让她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
帝都江湾别墅。
墙上的挂钟慢慢滑过十二点。
突然,静默的客厅里响起道急促的铃声。
沙发上,秦璎珞抱着薄毯拿过茶几上的手机,银行卡信息映入眼帘:“您尾号为0888的银行卡转入汇款5200000元。”
与此同时,屏幕上弹出条傅南域的微信消息:“结婚纪念日快乐,在开会回不去,早点休息。”
两条信息的时间卡的刚好——零点零零。
要不是知道傅南域从不做这种没用的事,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错过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看了好久,秦璎珞将这笔钱转到了另一张卡里,接着将手机扔在一旁,起身走向了一楼角落的放映室。
屋里没有灯,一片黑暗。
秦璎珞摸索着打开放映器,才借着微弱的光走进去。
这里是她的小天地,傅南域从不进来。
打开已经放置好的放映带,看着幕布上一帧一帧闪过的画面。
其中,傅南域从白衬衫到西装,从清俊少年到如今凛然尊贵……
这是她亲手剪出来的短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本打算当纪念日礼物送给他的。
可惜没机会了。
无声自嘲着,秦璎珞静静看着画面变换,最终定格在结婚当日男人一身西装单膝跪地的场景。
傅南域是傅家直系最小的儿子,家里排行第七,是现任傅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人称七爷。
而他们两人相识却是在大学。
那时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女孩爱慕。
她自己仗着导演系系花的称号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年。
这期间借着各种节日,纪念日的名头制造偶遇,给傅南域送礼物,最终抱得帅哥归。
可到现在结婚三年,傅南域却没陪她过过任何一个节日,也没送过任何礼物,只有转账。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垂下眼睫,秦璎珞将放映带退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旁的保护盒中,走出了放映室。
冬天的帝都连空气都带着冷。
秦璎珞怕冷,所以傅南域让人在别墅的地上铺满了毛毯,赤脚踩上去也不会凉。
这也是他们两人婚后生活中,她为数不多能感觉到傅南域爱意的时刻。
午夜的别墅寂静无声。
没多久,外面响起道轰鸣的马达声。
紧接着,开门声响起,随着股寒意,傅南域走了进来。
瞧见站在地毯上的秦璎珞,他有些惊讶:“怎么没睡?不是告诉你不用等我。”
秦璎珞目光落到他肩头的雪花,好久才回:“不困。外面下雪了?”
“嗯。”傅南域应了声,越过她朝楼上走去,只扔下句:“别熬太晚。”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二楼楼梯口。
秦璎珞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晃的她有些晕。
恍惚间,她竟在想其实傅南域也送了她花的,一场头晕眼花。
回到卧室时,屋里只有一盏灯散着光。
黑暗中,只有洗漱室的水声连绵不绝。
秦璎珞也懒得开灯,抹黑往前走着,却不小心膝盖磕到了床角,一阵剧痛。
她没站稳,栽倒在旁,幸而摸到了床,不至于摔得更惨。
撑着使不上力的腿坐在床边,秦璎珞刚要开口喊傅南域帮她拿药。
突然一道音乐声响起。
紧接着就见一旁柜子上,傅南域的手机屏幕亮起。
上面是一条短信:“阿洲,我回来了。”
而傅南域给那人的备注只有亲密的两个叠字:诗诗!
第二章一模一样
灯的橙光落在柜面上,晕出到暖色的光圈。
墙上制暖的空调不堪重负发出“嗬”然声响。
秦璎珞缓缓的吐出口浊气,很明显,诗诗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和傅南域结婚三年,她清楚的记得傅家每一个亲戚,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名字里有“诗”这个字。
这时,洗漱间的水声停下,傅南域围着条浴巾走出来。
看着黑暗中的人影,他抬手按开灯:“怎么不开灯?”
秦璎珞抬头看他,好久才开口:“磕到腿了,帮我去取下药吧。”
傅南域眉头一皱:“又磕到了?等我去拿药。”
目送他往外走的背影,秦璎珞听话的没动,视线渐渐落到泛红的膝盖上。
跟在傅南域身边这几年,她看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平静。
工作上,人际上,家庭上……
她曾经很羡慕这种淡然,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还是在面对两人的爱情上。
出神之际,傅南域去而复返,手里拎着医药箱。
他跪在地上,任由秦璎珞的脚踩在自己膝盖上,专心致志涂药。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帅。
秦璎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傅南域时,他刚从演讲台上下来,肩上还带着“优秀大学生”的绶带,从容内敛。
也一下子扎进她心里,转眼就是六年。
看着眼前男人还未来得及吹干的发,秦璎珞压下情绪:“你先去吹头发吧,免得明天头疼。”
傅南域动作没停:“明早叫家庭医生来看看,等结束我再走。”
“不用,已经不疼了。”
秦璎珞收回腿,目光落在柜子暗下的手机上:“傅南域,你有事瞒着我吗?”
正收拾药箱的傅南域没有回,而是说:“想问什么直接问。”
秦璎珞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说:“没什么,你手机刚刚响了。”
傅南域顺着她目光看向手机,拿起后看到上面的短信,眼里起了丝波澜。
秦璎珞看在眼里,手不断收紧。
她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问:“是谁来的信息?”
傅南域回头看向她:“公司的事,我去回个电话。”然后走出了房间。
屋门半敞,零星传来男人冷沉的应声。
像是被蛊惑般,秦璎珞拖着还犯疼的腿一步步挪到门口。
脚步声惊动了傅南域,他看过来,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句:“我现在过去。”
就挂断了电话。
秦璎珞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要出去吗?”
傅南域“嗯”了声,走上前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明早我会回来陪你。”
说完,越过秦璎珞走进房间,换了衣服后快步离去。
油门的轰鸣声在黑夜里极为震耳。
看着那辆熟悉的保时捷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秦璎珞转身去了车库,开了辆不太常用的车跟了上去。
夜色凄凄,前方红色的车尾灯刺眼。
可秦璎珞却一眼不错的盯着。
四十分钟后,保时捷停在了一栋小区门口。
秦璎珞也跟着停下,而后就见傅南域下了车,径直走向亮着灯的保卫室。
但还不等进去,一道娇小的人影从中跑出来,撞进了他怀中。
秦璎珞看着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
她就是那个“诗诗”吗?
可惜这个问题注定没人给她答案。
她摇下车窗,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
可离得太远,只能依稀听见那女人唤着“阿洲”。
没过多久,傅南域转身往保时捷走回,那女人跟在他身后。
秦璎珞刚要启动车子跟上。
可下一瞬,直接僵在了原地。
车灯照耀下,那女人的脸几乎和秦璎珞一模一样!
第三章替身
天不知是何时下起雪的。
一片一片遮住了秦璎珞的眼。
她甚至不知道傅南域和那女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秦璎珞坐在驾驶位上,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心里叫嚣着,让她如坠冰窖。
雪下了整整一夜,她也这样在车里呆了整夜。
直到第二天朝阳升起,暖光照在身上,秦璎珞才徐徐回神。
缓缓吐出的一口气在冰天雪地中化作团白雾,然后消散。
她动着麻木僵硬的手脚启动车子,朝江湾别墅驶回。
秦璎珞还记得傅南域离开时说的那句“明早我会回来陪你。”
早晨的街道上车辆稀少。
半个小时后,秦璎珞走进别墅,家里佣人已经开始忙碌。
瞧见她从外走进,管家忙躬身:“夫人早上好。”
秦璎珞应了声,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声音沙哑:“傅南域呢?”
管家摇了摇头:“没见过七爷。”
秦璎珞沉默了会儿,刚想说什么,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老公”两个字刺痛着她的眼,让她不断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女人的脸!
深吸口气,秦璎珞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傅南域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家庭医生大概八点到别墅,我这里有些事没处理完,不能回去陪你了。”
秦璎珞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这么忙吗?”
“嗯。”
听着傅南域坦然的说谎,秦璎珞心里有些发涩。
随之而来的是心里涌起的怒:“傅南域,以后不能做到的事就别承诺。”
话落,她挂断了电话。
一旁管家见状不敢出声。
这时,短促的铃声再次响起。
秦璎珞看去,就见屏幕上多了条银行卡信息:“您尾号为0888的银行卡收到转账5000000元。”
紧接着,傅南域的微信对话框弹了出来:“这次是我不对,别生气。”
秦璎珞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呼吸不能。
手指滑动翻看着这些年和傅南域在一起的对话,她后知后觉的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生气,傅南域就会给她转账,好像这样她就会原谅他!
荒唐也可笑。
还有那个叫诗诗的女人……
秦璎珞想了很久,拿起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
江湾别墅的门被敲响,紧接着,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满身少年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蒋慕言,蒋家唯一的儿子,和傅南域一起长大,关系甚笃。
瞧见沙发上坐着的秦璎珞,他笑着凑上前:“嫂子,你找我什么事儿啊?域哥不在?”
她看着眼前的蒋慕言,面色淡漠:“诗诗是谁?”
蒋慕言笑容一僵,忙装傻:“什么诗诗?”
秦璎珞垂下眼睫:“昨天她给傅南域发了短信,说她回来了。慕言,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来问你就是不想破坏和南域的感情。”
蒋慕言知道这事不能瞒,但也不能实话实说,就挑了些无足轻重的。
“嫂子,她和域哥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只是域哥家里不同意两人就分开了,那时候你和域哥还不认识呢。”
他的话像石头重重砸在了秦璎珞心上,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傅南域会答应和她在一起,甚至结婚,是因为她和诗诗长相相近。
所以她珍重的六年爱情,根本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秦璎珞在傅南域的心里,就是一个替身!
第四章离婚纪念日
屋外雪不停的落,积压在窗台上,如压在心里的石。
门口。
秦璎珞目送着蒋慕言离开,回身环顾着这个自己住了三年的江湾别墅。
垂眸,脚下柔软的地毯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坚硬,如根根刺扎在心间。
傅南域爱她吗?还是在借着她在爱另一个女人?
想到这儿,秦璎珞再忍不下去,直接唤来了管家:“将地毯全部撤掉。”
管家一惊,但还是顺从吩咐了下去。
随着地毯一点点撤掉,秦璎珞也试着将傅南域从心里一点点拔出去。
很痛,但必须如此。
是以,当晚上傅南域回到别墅时,看到的就是满地光洁的瓷砖。
天花板上的吊灯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冷光。
而每天都会在客厅等他回家的秦璎珞也不知去向。
傅南域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璎珞呢?”
迎上来的管家接过他的大衣:“今天早上蒋少来过,和夫人说了两句话,之后夫人就让人将地毯撤了,现在正在餐厅用饭。”
听到蒋慕言的名字,傅南域愣了下,脚步却没停顿的朝餐厅走去。
餐厅里。
秦璎珞正垂眸吃着盘中的牛排,一旁醒好的红酒喝了小半。
傅南域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缓:“慕言惹你生气了?”
秦璎珞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一身白衬衫,脖颈的纽扣解开了两颗,显得闲适许多。
坐在那里宽肩直背,拿起刀叉的手骨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
男人三十一枝花,如今的傅南域正是散发魅力的时刻。
可秦璎珞却心如死水:“没有。”
傅南域看着不同往日温柔有些尖锐的女人:“那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了,家庭医生怎么说?”
秦璎珞不想说话。
傅南域见状看向一旁守着的管家。
管家会意开口:“医生没来,夫人取消了预约。”
傅南域眼露不悦,吩咐道:“去给医生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话音刚落,秦璎珞突然开口:“不用了,傅南域,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闻言,管家忙退下。
顿时,餐厅就只剩秦璎珞和傅南域两人。
他放下手中刀叉:“你说。”
秦璎珞却看了他很久,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
傅南域一梗,想回答,却想不起。
秦璎珞不意外,再开口问:“那你记得我们是哪天正式交往的吗?”
傅南域依旧答不出。
他看着秦璎珞没有笑意的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知道我很忙,这些事都是助理替我打理,但每年我都没有忘。”
确实,他没有忘过,因为每年的每个节日,秦璎珞都会收到一笔巨额转账。
六年,到现在为止那张单独的卡里差不多有上亿的存款。
可惜那都不是秦璎珞想要的。
对于傅南域,她一退再退,从没礼物没关系,到不回来没关系,生生活成了一场丧偶式婚姻。
想到这儿,秦璎珞轻嘲了声,拿过手边酒杯一饮而尽。
她站起身:“傅南域,那些你记不住没关系,但我希望你记住今天。”
傅南域坐直身子:“什么意思?”
秦璎珞举起左手,在他愈渐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将钻戒取了下来。
“因为往后每年的今天,是我和你的离婚纪念日。”
“傅南域,我不要你了。”
第五章配不上
无声的安静,如同死寂。
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傅南域脸色微沉:“离婚不是儿戏,别说气话。”
秦璎珞当做没听见,将戒指推到他面前:“明早八点领证,今晚你睡客房。”
说完,她转身朝二楼卧室走去。
背后,傅南域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想好了?”
“是。”秦璎珞脚步未停。
而傅南域也再没说话。
夜,无声的寂静。
主卧里。
秦璎珞坐在床上,身前被子上摆着两本结婚证。
她和傅南域的名字并排写在上面,其上照片上的两人郎才女貌,般配万分。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结婚时,也是自己向傅南域先开的口。
而他也像今天只问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想好了吗?”
第二句:“确定要结?”
那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于是她被傅南域带回了傅家。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认定她了,谁也不能改变。”
现在想起来,当年因为这一句话掏心掏肺甘愿洗手作羹汤的她,真是单纯的可笑。
还有当时傅家人见到自己时的态度,现在也都有了解释。
将结婚证扔在一旁,秦璎珞躺倒在床,侧目望着窗外渐落的雪,缓缓闭上了眼。
而此时,客卧内。
傅南域看着手机通话页面上的“蒋慕言”三个字上。
他想知道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气到想要离婚!
可耳边“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机械女音环绕着,却始终没有人接电话。
傅南域脸色越来越冷,最后直接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和秦璎珞在一起六年,她向来懂事,很少发脾气,以至于现在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哄。
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顺着她来。
大不了等她反悔,再复婚也一样!
有了决定,傅南域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睡觉。
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秦璎珞和傅南域就开车前往民政局。
昨夜雪下了整夜,街道上的积雪很深。
两人一路开着车,用了一个小时才到民政局。
相比起结婚处的喜意,离婚处显得有些冷清。
傅南域蹙眉看着几步外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夫妻,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秦璎珞。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闻言,秦璎珞看向他:“傅南域,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傅南域一怔:“好看。”
这是实话,秦璎珞肤色白皙,柳叶弯眉,一双杏眼勾人魂魄,却又带着几分清冷,如山巅清雪。
可孰料,听了这话她却说:“我也觉得好看,可惜你配不上了。”
傅南域不明白怎么夸她也是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广播叫到两人的号码。
秦璎珞起身过走,无法,傅南域也只能跟上去。
流程很快,不到十分钟钢戳落下。
红本换红本,两人拿着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大门。
局外和煦暖阳。
秦璎珞看着树挂上的白雪,将离婚证塞进包里:“别墅里的东西我会在今天内搬完,结束我会通知你,在此之前别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傅南域有些不愿,但想到她正在气头只好顺着:“好。”
秦璎珞气到想笑,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对所有前任都这么言听计从!
但现在两人已经离婚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傅南域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很久,才上车去了公司。
这一忙,就到了中午。
看着助理送进来的工作餐,他拿起手机下意识想给秦璎珞打电话。
拨通的前一秒,才想起两人离婚了。
傅南域悬在拨号键的手指停顿了瞬,然后翻出了秦璎珞的微信发出了一句话:“等你消气了我再去接你,钱不够和我说。”
不想刚要放下手机,屏幕上就弹出道提醒:“您的特别关注“烟烟”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点进去,就看到一句话:“去他妈的婚姻,渣男退散,单身来约!”
第六章世间好前妻
空气好像一瞬间变的稀薄。
傅南域按了按眉心,和以往一样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后,退回到对话框:“别说脏话。”
接着将手机声音调到最大,放在了桌子上。
他起身走到窗边,拿出根烟想点燃。
可转念想到结婚前三令五申让自己戒掉烟的秦璎珞,又认命的将它塞回了烟盒。
而此时,帝都CBD中心的一家火锅店里。
秦璎珞从闺蜜韩甜甜手里抽回手机,看着上面她刚发出去的朋友圈内容和傅南域的点赞。
以及微信界面上那条来自傅南域的未读消息,平静的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到一旁。
“我说了,他不会有什么反应。”
韩甜甜撇了撇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当初就告诉你别为了一颗歪脖树放弃大片森林,不听老人言,现在吃亏了吧!”
秦璎珞自知理亏。
当初和傅南域结婚时,韩甜甜劝了她好久,说:“傅南域那是什么人,傅家七爷,带着傅家在商场拼杀登顶的男人,冷酷无情,怎么可能会有真心?”
“要只是和他谈恋爱我不拦你,但结婚,你真的再考虑考虑。”
奈何那时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拎不清,然后走到了现在这步。
秦璎珞拿过手边啤酒倒满杯子:“是我识人不清,不听甜甜可爱的话,我的错,现在迷途知返,你大人有大量,别骂我了!”
韩甜甜看着眼前眨着双眼卖乖的女人,接过她手里的酒,一口喝掉,又将空杯塞回了她手里。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
韩甜甜看着红油锅里翻腾的辣椒,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和傅南域离婚财产怎么分的?”
“一分没要。”
秦璎珞淡定的说着,全然不顾她瞪大的眼。
时间静默划过,韩甜甜颓在椅子上:“姐姐,您可真是高风亮节,世间好前妻!”
秦璎珞抽出张纸擦了擦唇:“有始有终,不拿就不欠,我心安。”
韩甜甜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从两人大学认识开始,秦璎珞就是这么个性子,看着乖巧听话,实际很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轻易为别人更改。
这之后,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结账离开。
时间匆匆划过,转眼天黑了下来。
不到晚上六点,街道旁的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
橙黄光芒照耀下,六瓣轻雪闪着微光。
此时,傅氏集团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傅南域听着助理的汇报,目光却落在桌上一直没有响过的手机上。
一下午了,秦璎珞还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微微皱眉,想要回别墅看看。
但又想到秦璎珞在民政局门口说的话,怕自己真回去后她还没搬完,看到他之后更加生气。
想了想,傅南域还是决定给她发条微信:“东西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回去帮忙?”
可不想,就在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对话框内弹出一句提醒:“对方已开启验证,您并非对方好友,请重新添加。”
傅南域握着手机的手倏然收紧,秦璎珞竟然把他删了!
第七章你爱过我吗
寂静无声蔓延。
助理看着脸色难看的傅南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问:“七爷,这个合作案还要继续吗?”
傅南域回过神,看着手机上的提醒:“暂停。”
扔下这两个字,他起身拿过一旁大衣就往外走。
助理看着他消失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个合作案写的还可以,就是运势不太好,赶上七爷发火。
自从和夫人结婚后,七爷已经很少生气了,也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
另一边,等傅南域回到江湾别墅,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管家见他回来,迎上前:“七爷。”
傅南域扫了眼有些空旷的客厅:“她东西都搬走了?”
管家也跟着环顾了下客厅:“是,不过夫人……秦小姐还给您留了东西。”
闻言,傅南域皱了皱眉:“谁让你改称呼的?还叫夫人!”
管家一凛:“是,七爷。”
傅南域压了压心内的烦躁:“留了什么东西?”
管家摇了摇头:“不知道,夫人说放在了主卧的床头柜上。”
听到这话,傅南域脚尖一转,径直朝二楼主卧走去。
相比客厅的亮,没开灯的卧室内一片漆黑。
傅南域抬手开灯,亮起的瞬间,他眯了眯眼。
但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床头柜上那张银行卡和其下压着的白纸。
他走上前拿起,瞧着银行卡号的尾数0609,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
但也没深想,伸手拿过那张白纸,就看到其上秦璎珞的字迹:“六年间你给我转的钱我都存在这张卡里了,你核对一下,如果有误我补给你,密码是900609。”
傅南域有些惊讶,这些年他零零总总给秦璎珞转了不知道多少钱。
但对于自己来说,为了哄她开心,钱不算什么。
可他没想到,秦璎珞竟然一分没动,竟然还在离婚后尽数还给了她!
不知为何,傅南域有些不舒服,拿出手机就要给她打电话。
这时,蒋慕言的来电却先一步响起。
傅南域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先弄清秦璎珞生气的原因,于是接起了电话:“喂。”
那头蒋慕言的声音带着些慌张:“域哥,我听说你和嫂子离婚了?!”
傅南域声音冷凝:“她闹脾气,过后就好了,那天你和她说了什么?”
“嫂子问我许诗诗的事,我就说你们是过去式了。”
说到这儿,蒋慕言停顿了瞬,“域哥,嫂子说那天许诗诗给你发信息,你不会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被她发现了吧?!”
闻言,傅南域愣了下,不由想起那晚秦璎珞的异样:“我知道了,挂了。”
说完不停蒋慕言那头的乱叫,挂断了电话就拨通了秦璎珞的号码。
嘟声响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秦璎珞声音清冷:“什么事?银行卡里的钱不对吗?”
傅南域听到这话一噎:“你是因为许诗诗才要离婚吗?”
听到这个名字,电话那头秦璎珞沉默了很久。
傅南域知道自己猜对了,按了按眉心松了口气,知道为什么生气就好哄了。
他将自己和许诗诗的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给秦璎珞听:“……六年前她出国,我们就断了联系,你该信任我,乖,别闹了,回来吧。”
孰料,电话里只传来秦璎珞一句轻问:“傅南域,你爱过我吗?”
傅南域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最后给出的回答只有沉默。
第八章再见
寂静在深夜无边蔓延着。
傅南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冰冷挂机声,缓缓将手机放下。
屏幕上,秦璎珞的名字排在通讯记录首位。
他看着,脑海里却只有她那句问话:“傅南域,你爱过我吗?”
他当然是爱的,要不然为什么会娶她为妻,结婚三年他从未碰过其他女人,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到江湾别墅。
可现在,秦璎珞却问他爱她吗?
傅南域抬手捏了捏眉心,将手机扔到一旁,走去了阳台。
冷风裹挟着雪打在身上,片片冰凉,却吹的人清醒。
他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想:再等等吧,等秦璎珞气消了,他再去说爱她这句话。
而此时,一座洋房里。
秦璎珞看着手机,缓缓将傅南域拖进了黑名单。
一旁韩甜甜将刚刚两人的通话听在耳里,看着自家闺蜜黯然的眼,心里暗骂傅南域。
她走上前抱住秦璎珞:“离都离了,别想那么多,是他配不上你。”
秦璎珞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想要扯出抹笑容安慰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提出离开后她就没哭过一次,甚至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没那么爱傅南域。
可直到此刻才明白,有些伤会梗在心里慢慢折磨,让人放不下也忘不掉。
秦璎珞深吸了口气,将压抑的情绪敛起:“放心,我没事。”
韩甜甜知道她在强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转了话题问:“那你今晚去我那儿睡,你这刚买下来的房子哪能住啊,再说东西又这么多,也收拾不完。”
顺着她的话,秦璎珞扫过客厅内摞在一起的纸箱。
在江湾别墅住了三年,东西不算多,可现在真收拾出来也足足装了六个纸箱。
看着眼前还未拆封的箱子,她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闻言,韩甜甜有些担心,但最后还是顺从离去:“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秦璎珞伸手拿过她的包,送人出了门。
随着“砰”的关门声响起,洋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秦璎珞站在门口,回望着灯亮如昼的客厅,缓缓垂下了眼睫。
夜色冷寂。
阳台上。
秦璎珞窝在刚收拾出来的吊椅上,望着窗外刺眼的霓虹,很久,拨出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起:“烟烟呀,怎么这么晚来电话呀?”
听到熟悉的女声,秦璎珞鼻间有些发酸,但还是忍下:“妈,我离婚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那你要不要回来,妈和爸都想你了。”
秦璎珞有些愧疚。
自从和傅南域结婚之后,自己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只有逢年过节给他们打通电话,问问近况。
但要现在回去吗?
秦璎珞想了想还是说:“再过一阵儿吧,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然后再回去。”
她不想把丧气的情绪带回家,让爸妈跟着自己一起难过。
秦母也没多说:“那你钱够不够,妈给你转些过去吧,你等一下啊。”
“不用,我身上还有……”
秦璎珞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手机进来条短信:“您尾号为0888的银行卡收到转账5000000元。”
紧接着,电话那头秦母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点零花钱你先用着,今天太晚了,我要去睡美容觉了,玩的开心,妈妈爱你。”
秦璎珞习惯了她妈这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说了句:“我也爱您。”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窗外响起了声钟声长鸣。
秦璎珞看向手机,才发现已经零点了,而外面原本如昼的霓虹灯尽数熄灭。
帝都迎来了它真正的夜晚。
她指腹摩挲着手机机身,然后买了张早上6点半飞往斯里兰卡的机票后,给韩甜甜发了条定时短信:“我出去旅游,手机关机,别担心。”
做完这些,秦璎珞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带好要用的证件,便出门前往机场。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就到了飞机起飞的时刻。
秦璎珞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初升的朝阳,心中默声说:再见了,傅南域。
而此时,傅氏集团大楼总裁办公室。
傅南域看着一旁的依旧没有消息的手机,眉头紧皱。
一周了。
从那晚打完电话之后,他就再没能联系上秦璎珞。
让人去查,最后却只查到她出国去了斯里兰卡,再没别的消息。
傅南域有些烦躁。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助理走了进来:“七爷,有夫人的消息了。”
傅南域声音低沉:“她回来了?”
“没有,我们雇的私家侦探找到了夫人,不过……”
助理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将一张照片推到傅南域面前:“您还是自己看吧。”
傅南域拿起一看,脸色倏然沉下。
照片上,身着比基尼泳装的秦璎珞正和一个陌生男人面对面坐着,笑的开心!
第九章他是谁
办公室内的气氛变的安静而压抑。
助理看着傅南域冷沉的能滴出水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
沉默无边蔓延着。
傅南域一手捏着照片,另一只手摸过一旁的手机,给秦璎珞打去了电话。
可里面只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缓缓将手机拿下来,挂断电话。
好久才开口:“叫飞行员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我要飞斯里兰卡。”
助理一愣,反应过来忙应声退下:“是。”
他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心里不禁在想,能让七爷情绪波动这么大,不惜动用私人飞机的估计就只有夫人了吧!
傅南域不知他心中所想,他看着手中照片,缓缓将起撕成了两半。
只有秦璎珞的那半张塞进了钱夹,而剩下的则被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些,傅南域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正午的太阳刺眼,一片冰雪消融。
而此时相隔5000多公里的斯里兰卡,狮子岩的空中宫殿上人来人往。
秦璎珞顺着阶梯向上走着,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只觉得连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烦闷都慢慢消散纾解。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站到一旁刚拿出手机要接电话,突然身边一个小孩子脚下打滑,朝阶梯下滚去。
秦璎珞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救,可奈何力气不够,整个人被拽着朝下栽去——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随之而来的是喊都喊不出的剧痛。
耳边充斥着男人女人小孩的惊叫声,嘶喊声,哭泣声……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远,她眼前也坠入了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鼻间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秦璎珞缓缓睁开眼,就听见耳边传来到熟悉女声:“烟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儿疼?!”
她眨了眨眼,张嘴有些困难:“妈,您怎么来了?”
秦母看了她一眼,拿过一旁的棉签,蘸着水给她润唇:“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我要不来,你还打算瞒下去?”
秦璎珞自知理亏,讨好笑了笑:“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等有事就晚了!”
秦母声音有些发颤,将水杯重重放在一旁桌子上,“现在你心也散的差不多了吧,后天跟我回国,为了个男人差点把命丢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还想继续说教,却被秦璎珞打断:“什么男人?妈你说什么呢?”
她满眼茫然:“我不就是出来找找灵感,打算拍个电影吗?”
秦母愣了下:“拍电影?”
秦璎珞更惊讶:“您这么惊讶干嘛?我没跟您和爸说吗?我打算认认真真拍个好电影出来。”
母女两个四目相对,没有人再说话。
好久,秦母才再次开口:“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
“2020年啊,您忘了,我都毕业三年了!”
秦母听着,神色有点奇异:“其他的呢?”
秦璎珞不解:“什么其他?”
“傅南域。”
闻言,秦璎珞一怔,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外冲,但最后只有一片空白。
“他是谁?”
第十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病房内静默了一瞬。
秦母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按下了一旁的呼叫器。
一分钟后,大夫护士鱼贯而入,给秦璎珞做检查。
半个小时后,病房外。
秦母听着医生的话,眉心紧皱:“您的意思是说,我女儿可能是心理原因导致的选择性失忆?”
医生点了点头:“没错。”
秦母继续问:“那她会再想起来吗?”
医生摇头:“不确定,这要看患者自己愿不愿意想起来。”
秦母转头看着病房内闭目休息的秦璎珞。
当年她那么喜欢傅南域,嫁他为妻,现在离婚了,又一场意外将有关他的记忆都忘了,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无声叹了口气,她看向医生:“我知道了,不过还要麻烦您一件事,不要把失忆这件事告诉我女儿。”
医生自然遵从家属的意见,又嘱咐了两句骨裂的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去。
秦母目送他远走,推门进了病房。
听到声音,秦璎珞睁开眼:“妈,医生怎么说?”
“骨裂,回去休养就可以。”
秦母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拿出手机将秦璎珞忘了傅南域这件事发给了秦家其他人:“忘了就算了,等烟烟回去,谁也不准再提傅南域。”
然后按灭手机,看向秦璎珞:“明天我带你回国。”
秦璎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国内飞机坪上,发动机声轰鸣不绝。
傅南域刚要上飞机,手机却突然响起。
接起,就听见助理的声音:“七爷,您不用去了,我刚才查到夫人定了明天上午10点回国的机票。”
傅南域脚步一顿,所以她这是消气了?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气:“嗯,我知道了。”
话落,刚要挂电话,傅南域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件事。”
助理一愣:“七爷您说。”
“除了转钱,还有什么方法能哄人开心?”
听到这话,助理反应了下忙回:“这要看夫人喜欢什么。”
傅南域皱了下眉,秦璎珞喜欢什么?
在一起六年,她好像对什么都平平淡淡的,至于喜欢的……
傅南域想了很久,只得出了一个答案:他自己!
想到这儿,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而后开口吩咐:“把明天下午的工作后延,再替我约一下民政局的时间。”
听到助理应下,傅南域才挂断了电话。
等明天秦璎珞下了飞机,他就带她去复婚。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自己送给了她!
可没想到,第二天,傅南域在帝都机场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钟声敲过十二点,也没等到秦璎珞!
而从这天开始,她就像消失在傅南域的生活中。
即使他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却始终没有消息。
时间飞快,转眼就是一年。
临近元旦的帝都,雪色满城。
某电影发布会后晚宴上。
傅南域靠在阳台上摆弄着手机,心不在焉。
一年了,秦璎珞还是没有消息,而手机上她的号码也再没打通过,短信也没有人回。
他压下心里的烦躁喝了口酒。
这时,一合作公司的老总瞧见傅南域,走了过来:“七爷,在这儿躲清闲呢?”
傅南域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也不尴尬:“您来参加这晚宴,是傅氏要进军电影市场吗?”
傅南域皱了皱眉,刚要说些什么。
只见宴会厅内高台上,主持人高声宣布:“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该电影的导演秦璎珞小姐上场!”
听到这个名字,傅南域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收紧,抬头看去。
紧接着,就见他找了一年,记挂了一年的人缓步走上前!
一旁那人见傅南域一直落在秦璎珞身上的目光,以为他有兴趣:“您不知道吧,这秦璎珞是南部秦家的小女儿,一直藏着掖着,没想到刚出来,就翻出这么大的水花!”
南部秦家,旗下产业涉及各个领域,可谓是南部的龙头老大。
就算是和帝都傅家相比,也不遑多让。
傅南域早知秦家有一个小女儿,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秦璎珞!
这一刻他说不出此刻的感觉,有被隐瞒的愤怒,也有见她无事的安心。
这时,那人再度开口:“对了,听说这小公主正在追楚家大少爷楚易寒呢,整个圈子都传遍了。”
傅南域脸色一沉,重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大步朝宴会厅内走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把秦璎珞带回自己身边。
不想刚走到近处,秦璎珞的话就传进了耳朵。
“楚易寒,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听到这儿,傅南域脚步一顿,心里霎时涌上来股火气:“秦璎珞!”
秦璎珞一抖,转头就看到一身西装,面色冷峻,气势逼人的男人。
她有点颜控,不禁想,要是这人再年轻些,她估计就要动心了。
可惜……
而傅南域见她出神,也缓和了声线:“一年也该闹够了,现在和我回家。”
说着伸手握住她手腕。
肌肤相触的那一秒,秦璎珞一把抽回手,眼中难掩嫌弃:“叔叔,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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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1-09 13:23:40  更:2024-01-09 14: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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