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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天地]有没有那种真正细水长流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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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那种真正细水长流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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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那种真正细水长流的古言?
嫡姐吵着闹着要嫁小侯爷。
可将军府的聘礼已经收下,爹娘没办法,只得让我代嫁。
嫡姐嘲讽道:「妹妹,那个大树悬椒的粗汉就留给你了。」
她不知道的是,婚后,我夜夜被折腾得睡不了觉。
1
永安侯夫人亲自带着媒婆子来向爹娘提亲。
「你家千金知书达理,嫁与我家知越,正是天作之合。」
我站在母亲身旁,唯诺地低头,强压着嘴角。
天作之合?
她江夫人不过是想借尚书府的名头压住她那个管不住的混儿子。
而她亲自上门,不过是因为——急!
很急。
「江夫人,若初不过是个庶女,哪里高攀得上小侯爷!」
母亲一边因为嫡姐扬言非将军裴叙不嫁而无可奈何,一边又见不得我高嫁,皮笑肉不笑着替我婉拒。
谁知,江夫人却惊讶道:
「不是二小姐,我们要娶的是你家嫡长女,如湘。」

我微皱眉,却见沈如湘上前,亲昵地挽住江夫人的手臂:
「爹,娘,方才我与江夫人偶遇,相谈甚欢,想必江家定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女儿愿意嫁。」
阿爹和母亲高兴坏了。
昨天还闹绝食也要给人做续弦的女儿,今天突然就改主意了,而且还是门顶好的婚事。
母亲佯装生气,点了点沈如湘的额头责怪: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说这些话,快回房去。」
说完这些话,又想到已经收了裴府的聘礼,便睨着眼对我说。
「将军府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若初,你就代你嫡姐嫁过去吧。」
裴叙是个常年打仗的少年将军,他有个五岁的嫡长子,但无人知晓孩子生母是何人。
这就意味着,我一嫁过去,就要给人做后母。
我在心中冷哼,面上却恭敬地福了福身:
「都听母亲的。」
沈如湘昂着头经过我身边时,嫌弃道:
「妹妹,那个大树悬椒的粗汉就留给你了。
「我呀,马上就要和江知越开始一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了!」
原来,她也重生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前世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被他父亲亲手杀害。
又把外室刚生不久的孩子李代桃僵。
直到孩子的眉眼越来越像江知越纳的妾,我才发现自己倾尽一生所爱的孩子,竟是他人之子!
我恨意滔天,想要报仇时,竟被沈如湘先烧死了。
婚事已成定局。
在场所有人都很满意。
我也很满意。
沈如湘一直不孕,她曾隐晦说道,裴将军是个不行的。
我转过身背对她,笑得双肩发抖。
这不就是我小娘口中「夫君不回家、兜里有钱拿还不用生孩子的绝好人生」吗?!
2
沈如湘非要和我同日出嫁。
「前世你明知道裴家是龙潭虎穴,竟不费心阻我,害我孤苦一生,最后反倒被你捡了便宜!
「这一世,我要你亲眼看见我如何幸福,如何被人人称赞!」
我不解:「是姐姐看上裴小将军的皮囊,寻死觅活要嫁,与我何干?」
沈如湘指着我鼻尖:「你!反正,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我懒得理她,偷偷瞄了眼前来迎亲的裴叙。
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玄发红衣骑着宝马,让人一看竟移不开眼。
果然是一副好看的皮囊。
可惜了。
拜完堂,我被春桃扶往新房的路上。
耳边袭来疾风,我推开春桃,掀开红盖,就与来人过起招来。
对方持短剑,剑式虽凌厉却还不成气候。
被我没几招便夺了武器。
他见我手上把玩着他的剑,气得涨红了脸,抱胸道:
「哼!你就是我爹娶来陪我玩的?」
我低头打量这小团子。
圆眼粉唇,肤如玉脂,倒是和裴将军狭长的丹凤眼不甚相像。
我笑说:「并非如此。
「听说小公子有些挑食,功课也马虎,这不,剑都被我抢了?
「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会盯着小公子的。」
裴承瞳孔地震:
「你这个坏女人,我一定要让阿爹赶你出门!」
他跳起来抢了剑,略带狼狈地跑了。
我忍不住盈盈浅笑。
春桃有些担忧:「小姐,您刚见面就得罪继子,这……裴将军别提有多宠他了!」
我摆摆手:「小孩一个,好治,不好治的是……」
「是谁?」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裴将军啊,听说他大树悬椒,是个不行的。」
我一转身,就对上裴叙似笑非笑的深眸。
想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圈住细腰。
紧紧贴合的地方,滚烫而硌人!
3
「夫君,你硌到我了。」
我没想到裴叙如此惊人,根本不是嫡姐口中所说,不禁烫红了脸。
裴叙缓缓松开我。
剑眉微扬,得逞笑道:「你说这个?」
然后从腰间抽出利刃,刺眼的光划过我的脸,我的脖子就在他剑下。
武功之快,令人惊叹!
他收起笑意,一双利眸静若寒潭:
「沈若初,你竟也喜欢玩这种故意激起我兴趣的把戏?收起你那些心思,你只需照顾好阿承便可。」
说完后,裴叙连个眼神也不给我,甩了衣袖大步离开。
留我在风中凌乱。
我嘀咕:「原来真是怕我知道他大树悬椒啊?」
一直到晚上,裴叙都没有来新房。
他摆明是要在新婚洞房夜,让我独守空房。
我还对迷你之物,没什么兴趣呢!
我打了个哈欠。
好困,到时间就寝了。
我让春桃帮我梳洗。
可春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姐,你怎么还如此悠闲,新婚夜不洞房,是会被笑话的。
「特别是还要与大小姐一同回门呢!」
我想缓和缓和她的焦虑,便玩笑道:
「那帮我去寻个绳子,我将夫君绑在床上,逼他完成这洞房?」
我没注意到门外站着两个黑影。
门被推开,裴叙黑沉着脸:
「你果然如此!」
而他身旁的侍卫一副我听了不该听的东西的神情,慌张到流下豆汗。
他掩耳盗铃般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我:「……」
这下,形象全毁了。
裴承特地赶来补刀。
他朝我吐了吐舌头:
「坏女人,你不知道吧!以前想爬上我爹床的女子,都被他扔去喂鱼了!」
4
翌日,王嬷嬷过来喊我们去给祖母请安,据说她是祖母身边最亲信之人。
只见她瞅了瞅屋里,眉头紧紧皱起。
她找人唤来裴叙,福了福身:
「还望将军和新夫人一起前去拜见老夫人,莫要失了裴府的礼数。」
裴叙今日换了身黑红相间的常服,玄发束高,映衬得他神采奕奕。
脊背挺直,双肩宽阔,整个人硬朗非凡。
他大步迈前,我快步跟着。
没多久,却见他步子缓了下来,倒与我步调一致起来。
我忍不住侧目看他,他倒催促起来:
「走这么慢,倒还有工夫看我。」
我气得咬牙,连走十步甩开他。
屋内,王嬷嬷在祖母耳边低语几句,祖母面色沉了下来。
她看着身边绕膝玩耍的裴承须臾,轻叹口气对裴叙道:
「叙儿,阿承大了,你与若初再添个孩子吧。」
我:?
嫡姐不是说裴府只要裴承一个嫡长子,才一直给她灌避子汤,不让她有喜的吗?
听老夫人这话,是巴不得裴叙再生几个。
嫡姐,你还有多少谎言等着我呢!
裴承一听,停下了玩耍,黑琉璃般的眼睛说掉泪就掉泪:
「阿爹不要阿承了吗?」
裴叙面色一紧:「祖母别说了,我不同意。」
肃然的脸对裴承露出几分生硬的柔情,「阿爹永远不会不要阿承。」
祖母急了:「可你总该要一个……」
「祖母!」裴叙声音又沉几分。
他抿着唇,抱起裴承转身就走。
趴在背上的裴承,竟对着我做了个鬼脸!
我:「……」
祖母突然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我和裴叙忙扶起她,但她拉住了要去喊大夫的裴叙。
「祖母就要油尽灯枯,叙儿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不准和若初分房睡。」
5
祖母说:「阿承这孩子只是顽皮些,若初若愿意,帮祖母好好管管。」
我答应了。
无他,我对孩童皆有恻隐之心。
但裴承喜武不喜文,我打算磨练他的心性。
我让他抄诗,他给我画了一只大王八。
气得我拎起小鸡仔,就在他屁股上,用空心掌打得啪啪响。
「再混,就给我抄百遍。」
裴叙回来,看见我正虐待继子。
他剑眉竖起,大步从我手中抢过孩子。
「沈若初!你敢打他!?」
裴承眼泪汪汪拿起王八画:
「母亲辛苦,阿承便画了乌龟赠予母亲,可母亲好像不喜欢。」
「你休要骗人!」
此子顽劣至此。
气得我脑仁疼。
我也顾不上礼数:
「夫君,你当真了解阿承?惯子如杀子,你若信我,我帮你教。你若信他,那我无话可说!」
第一次,我怒目瞪着裴叙,严肃而果敢。
他不禁深深望了我一眼。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要将我看穿。
半晌,他把裴承丢了过来,嘴角轻勾。
轻轻说了句:「倒是没变。」
裴叙离开后,我跳动的心还未恢复平静。
天知道刚才和他顶嘴,用掉我多少勇气。
裴承想趁机溜走,我一把拎住他衣衫:
「你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不多,先写上百遍吧。」
裴承:「……」
我自以为拿捏住了这小孩,实际却更激怒了他的逆反心态,我没想到之后会有那么多恶作剧等着我……
6
折腾完裴承练字后,我揉着发酸的腰,推开房门。
一大盆水倾盆而下,把我灌了个透心凉。
特别是眼睛!
「啊!来人啊!」
薄荷水辣得我无法睁眼,有只手扶上我,我只当是春桃:
「快扶我去沐浴。」
里屋有下人准备好的浴桶,我赶紧跳了进去,将整个人浸在水里清洗。
没一会儿,我感觉水波剧烈晃动了一下。
我伸出脑袋想查探一番。
后背就被一尊坚硬的胸膛抵在桶壁上。
「是你?」
「是你?」
我侧首看见是半裸着上身的裴叙,与他异口同声说道。
他常年习武,身上精练无一丝赘肉。
麦色的皮肤蜿蜒着长长短短深浅不一的疤痕,这是他荣耀的痕迹。
比起肤白俊美的书生,裴叙一身男子气概真令人血脉偾张。
我再次感叹:可惜了。
「沈若初,你为何在此?」
他说话时,湿濡的气息喷洒在我耳后,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尖都烫了。
我撇撇嘴,靠近裴叙想让他闻我身上的薄荷味:「还不是……」
他却以为我图谋不轨,再次压紧我。
「唔,你撞疼我了夫君。」
好像又被硌到了。
想到上次我出糗,这次便学乖了。
「夫君,我帮你取下匕首吧。」
但当我握住匕首时,裴叙涨红了脸:
「你见谁沐浴带匕首的?!
「还不放开!
「沈若初,我就知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7
回门之日。
侯府富庶,嫡姐带来的回门礼家仆抬了几次都没抬完。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父亲把着胡须洋洋得意。
反观我这边,将军府人丁凋零。
我的公婆大哥皆已战死沙场,裴叙又是个常年在外打仗的武将。
所以裴府并无什么副产,只食朝廷俸禄。
日子虽不清贫,却是比不上侯府的。
母亲连看也不看我所带之物,只摆手让人拉进库里去。
脸上之嫌弃,溢于言表。
「妹妹,看你这样子,不会嫁过去三天了,都还没执掌中馈吧?你虽是续弦但也是正妻,裴家也太不拿你当回事了吧?
「不像我,婆母和夫君待我极好,事事以我为先。」
嫡姐不掩讽意,而她满面春光的样子,一看便知被多少春雨滋润过。
我认可地点了点头:
「姐姐一看就幸福,这几日夜夜笙歌,还不够你忙的?管这么多!」
上一世,嫡姐一直想当家,奈何管家权一直被二房的二婶捏在手里,两人明争暗斗很多个年头,才被她夺来。
故而她定也希望我同她一样,要在裴府看二婶的脸色。
嫡姐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开始搞钱。
西部,将会有场蝗灾。
这正是我为自己挣封赏的好时机。
小娘说过,女子并非只能依仗男子。
女子,为何不能是自己的一片天?
我就要做我自己的天。
嫡姐正要发怒,母亲过来将我们拉到一边,说起体己话。
「你们如今已为人妇,最重要的就是为夫家生下子嗣,有了子嗣巩固地位,就算夫家纳几个小妾也威胁不了你们。」
嫡姐娇羞低头:「我与知越琴瑟和鸣,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
我忍不住勾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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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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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被赐婚给了忠勇侯家的小侯爷。
我被当作人情,打包送给了小侯爷那身患腿疾的庶弟。
双喜临门,我与嫡姐一同出嫁。
迎接她的是如意郎君、公婆欢喜。
迎接我的却是冷清房间,冷脸夫君。
夫君操纵轮椅来到我的面前,甚至连我遮面的团扇都不曾取下:
「既然你已经入了府,我便不会再吃穿用度上亏待了你。
「若是他日你想走,找我去领了和离书便是。」
我长舒了口气。
这就够了。
1
我叫陆姝瑶,是陆府不受宠的庶女,
父亲在朝中刚升了三品官,还攀上忠勇侯府,给嫡姐谈了亲事,府中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只有我的院子里不太欢喜。
因为先前侯府来我们府上提的亲事不止一桩,连同小侯爷亓瑾的,还有二公子亓曻的。
小侯爷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一表人才。
可这个二公子不仅是庶子,绝无可能袭爵的可能不说,还身患腿疾,常年依靠轮椅。
他深居浅出,没几个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只是听闻他身体残疾,还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京城的女儿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我知道父亲是将我当作顺水人情,为了嫡姐能够顺利高嫁,就应下了媒人,将我打包许给了他。
可嫡母突然主动找上了我向来清冷的院子,仿若自己真是我母亲一般,拉着我的手一番语重心长。
「我知道外面有些传言真真假假,但你莫要觉得这门亲事叫你受了委屈。
「像咱们陆家这样没有靠山的清流人家,你父亲在朝中官位又不够大,你能攀上这样的高门大户,已然是很值得了。
「况且有你姐姐在,也算有个照应。」
我知道她来宽慰我,仍然是为了她女儿的亲事能够周全,叮嘱我别出了什么岔子。
可我早就想好了欣喜地接受这门亲事,也就顺着她的话答应,顺便提了出嫁之前想去庄子上祭拜我小娘的要求。
在府里孤苦伶仃久了,我比谁都清楚,能够富足安稳地度过一生,比为了情爱嫁给意中人强得多。
毕竟情郎可能会变心,但银子和地契永远不会变。
看的出来,我顺从的反应让主母心情不错,她应允了我祭拜小娘的要求,还直夸我识大体,说将会把我记在她名下,这样说出去叫我也有面子。
出嫁时,我和嫡姐一样身着绿色婚服,凤冠霞披。
侯府并没有因为亓曻是个庶子就对我厚此薄彼。
只是嫡姐的嫁妆远比我的多。
但主母也算是顾全了我的颜面,她知道我小娘并未给我留下太多财物,便叫父亲多添了些首饰予我,虽远不及嫡姐,却已是陆府能为我提供的最高规格。
我的轿子就这样跟着嫡姐的轿子,在锣鼓喧天中浩浩汤汤地被抬入了侯府。
我持着团扇,与端坐在轮椅上的夫君拜天地,却忍不住轻瞥他的脸。
当我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时,突然竟觉得自己娇俏得好笑。
这些年冷暖自知,我总以为自己清醒看得透彻,没想到真到了自己成亲的这一天,心底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些女儿家的娇羞。
亓曻操纵轮椅转换方向行礼,到算是灵活,可他脸上却毫无半点成亲喜悦的神色。
还没能完全偷看清楚他,我便被送入了洞房。
2
我隐约听见前厅仍是一片喜悦热闹,人声鼎沸。
千霜陪着我在亓曻院子的正房里,静候我的夫君。
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打开,我突然有些紧张,慌忙循着规矩用团扇遮住面容。
先前嬷嬷已经教过我男女之事,也特意叮嘱过我如何照拂亓曻的不便之处,可想到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我还是心下一紧。
千霜却是天真又兴奋的很,亓曻刚进了门,她就识眼色地退出了房间。
夫君操纵轮椅缓缓来到我的面前,却始终没有更靠近我。
他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只是冷冷地开口:
「既然你已经入了府,我便不会再吃穿用度上亏待了你。」
话毕,他便调头,转动轮椅朝外去。
甚至连我的团扇都不曾取下。
快到门口时,他又突然背对着我扔下来句:
「若是他日你想走,找我去领了和离书便是。」
我默默放下了团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说话。
那壶合卺酒仍然和着两个空荡荡的酒杯,静静地立在托盘里。
看来他不怎么喜欢我。
但我倒是不太在意,反而觉得是松了口气。
撤下带了一天的沉重头饰,自己照着铜镜宽衣,我顿时感觉轻松舒适了不少。
然后又打上了那壶酒的主意。
早就想学话本子里的豪杰,尝尝对着酒壶豪饮的滋味,可庭院深深,在陆府我时刻做小伏低,谨言慎行。
如今好容易成亲当了次主角,就由着自己潇洒一回吧。
红烛幽微,我的心情爽朗。
今日一醉方休,以后,便又都醉不得了。
却没想到我的侍女千霜急冲冲在门外轻声唤我。
我有些轻飘飘的,但还是喊她快进来。
心里却只想着这侯府果然是规格高,连酒都更加香醇。
可她看见我独自饮酒的模样,脸色好像更加急切:「奴婢刚才瞧见二公子进了偏房就再没出来。您说这是何意啊?难道是第一天就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我翻过酒壶,朝下倒了倒。
这酒虽好,但分量太少。唯独这点不好。
看着千霜一派焦急的样子,我还是强撑着精神,正了正神色。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千霜似乎没懂,只是仍然皱着眉关切地望着我。
我叮嘱她:「明日清晨,一定要早些叫我起来。」
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3
次日。
千霜早早就将我唤醒。
我换了衣裳,梳了头发,觉得自己竟然有些温婉人妇的模样。
我打算亲自去偏房寻夫君,叫他一起去拜见公婆。
可推开偏房的门,倒是看见他早就梳洗好了,穿戴得整整齐齐。
我知道亓曻的亲生母亲曾是侯府的宠妾,如今却已经过世多年。
原本侯爷除了主母这位正妻,还有三位妾室,可眼下,除了不曾生养过的芸姨娘,另外两位都不在了。
我心下猜测着我这位主母婆母定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恐怕夫君先前的日子并不多么好过。
只是再不好过,也比小户人家的寻常日子好多了。
先前我去庄子上祭拜小娘的时候,私自叫人去打探过夫君。
有关他本人的消息大多是流言,打探不出个虚实,可有关他财产的消息,却十分真切。
侯府本就田产和铺面充盈,夫君的亲生母亲又是商贾家出身,虽然在世的时候身份低微了些,却留下了颇为丰厚的财产。
夫君即便如今禁锢于轮椅之上,手里却也捏着不少资产,即便是日后分了家,各类产业也够他奢华地过好几辈子了。
眼下,我只想坐稳了他院子里的正妻的位置,只盼静水流深。
我想,这不会太难。
毕竟夫君除了财产没有实权,又是众人眼里的废人,不会叫当权者虎视眈眈地惦记;而他又冷淡不近女色,暂时也无人与我争他院子里的位置,他不休我便是了。
夫君不愿意我推着他去拜见公婆,只愿意自己转轮椅走在前面。
我并不恼,只是由着他。
却迎面撞上了也要去拜见公婆的嫡姐和姐夫。
二人眉眼间都是美满的笑意。
明明昨日也是第一次见面,今日就已经是一副恩爱非凡的模样,料想是昨日的周公之礼也是进行得顺畅。
我想他们两个都对彼此很满意,即便在我看来,二人也是一幅郎才女貌、琴瑟和鸣的登对模样。
倒是和一前一后隔开老远的我与夫君,对比得鲜明。
我跟着夫君向两人请安,嫡姐看见我倒很是欣喜。
她往日在陆府就是大方活泼的性子,其实对我还算不错。
我们就这样跟在他们二人之后,进了正厅。
侯府并未分家,侯爷一众兄弟的家室,还要依仗侯府,厅内坐满了长辈。
心直口快的婶子先开了口:「新媳妇来敬茶了!」
我突然在想,或许若干年后,我和嫡姐也会变成婶子和婆母的模样吗?
嫡姐面色潮红,很是娇羞。婆母倒是一副端庄又慈祥的模样。
我和嫡姐的茶,婆母都欣然接下。
只是敬完茶,婆母拉着嫡姐的手语重心长,却只是叮嘱了我几句话。
我和夫君回了院子。
他做他的事,我做我的事,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直到三天后,我们才一同回陆府回门,而我也又见到了嫡姐。
4
这三天在侯府,千霜曾不止一次悄悄规劝我,让我多去向夫君示好。
毕竟在这高门大院里,没有位高权重的娘家帮持的女人,金钱和权利,都来源于夫君的信任或宠爱。
我不语,只是花这三天时间,清算了我带过来的嫁妆。
首饰细软都叫我井井有条地记录并收整进了匣子里,为数不多的田契地契能带来多少收益,也让我默默算在了册子里。
小娘没给我留下太多资产,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介村妇,只是因为饥荒,被自家卖给了陆府,用来给当时做七品小官的父亲做妾,只为了给陆家充盈子嗣。
这几张田契地契,已然是她能从父亲那里为我挣下的最多的利益。
成亲前,我曾到庄子里的祠堂祭拜了我的小娘,却总想起小娘生前常说的那句「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这一句话是她从父亲那里偶然听的,却叫她牢牢记在了心里,也扎实地嵌入了生命里。
小娘向来不懂什么圣贤书,她是到了陆府做妾,才有机会学识字,也学了些大道理。
却尽力为我争取了和几个哥哥姐姐一起读书的机会,还让我能跟着几个姐姐在祖母那里学管家。
那时候,她总叫我学了东西之后回去再细细地教给她。我以为她懂得少才想学,可后来才想明白,她是想检验我是否真的扎实记牢了那些学问,好为我日后铺路。
可惜小娘始终没能生出儿子,又因为当年生我伤及了根本,接连几次有孕都滑了胎,身体越来越差,最终留在了一个寒冷的冬日。
临走前,她说,我就是她的滔滔流水。
我那时不懂,却记下了。
小娘在时,我们住的院子虽然朴实,却不算清冷,自小娘过世后,院子才真正变得萧瑟。
嫡母还算大度,却并不仔细,从来不曾发现府上那些婆子和侍女阴奉阳违的势利。
我的日子,不算好过。
如今回陆府回门,我不求夫君多给我面子,只求他规规矩矩走完了形式便是。
我早就算到夫君出门不算方便,做足了伺候他上马车的准备。
可没想到他的腿比我料想的情况要好得多。
他并非完全不能站立走动,只是个没法走成直线的瘸子。
我有些欣喜。
我扶他上了马车,他在车里看书,我则默默想自己的事。
我想他应该是个要强的人,明明能走,却偏要坐轮椅,大概是因为端正地坐着,总比歪歪扭扭地出丑要体面得多。
陆府门前一派热闹,父亲和嫡母早早地便出来迎着了。
府内外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外探,生怕看漏了侯府的半点光彩。
嫡姐挽着姐夫的手下了马车,笑得一脸明媚。
夫君终于允许我推他的轮椅了。
他还很会演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脸,对我和颜悦色。
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本以为今日的主角又会是嫡姐和姐夫,却没想到夫君也很会八面见光。
他和嫡兄的关系,也比我想象中要好。
我才知道我这位夫君并不像外界谣传的那样心智不健全,反而很懂场面话,叫我那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十分欢喜。
宴毕,父亲非要拉着姐夫和夫君去品鉴他新收藏的字画。
嫡母便拉着嫡姐和我说体己话。
我知道我不是主角,便只是仔细地听着,等嫡母叫我说话时再说。
嫡姐和姐夫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边说话,脸上还时刻荡漾着幸福,叫我也有些动容。
话锋转到我这边,我也只是说夫君待我甚好。
嫡母把我的手和嫡姐的手交叠在一起,叫我们一定要相互照应,在侯府站稳脚跟,也好提携父亲和府中几个兄弟。
嫡姐深明大义地郑重点了点头,我也跟着点头。
心里却清楚明白,此生若能够保全自己一生富足,已然是十分万幸了。
回到侯府,我以为我和夫君的关系有所缓和,便又要伸手帮他推轮椅。
可他再次拒绝了我,只是自己划着轮椅朝前走。
5
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夫君不理我,我便也不理他。
侯府的管家权分不到我们院子里,大小事宜都由婆母顶着,而我们院子里的事本就井井有条,基本没什么要我管的。
夫君果然如他所言,没在吃穿用度上亏了我,只是我向来节俭,总是珠宝和钱财都敛起来,想着日后好充盈自己的田产铺面。
我还看上了我屋前面的一块地。
听说亓曻先前一直不喜欢花草,因此这一大块地总是光秃秃的,不好看。
如今有了我这个女主人,院子里的仆役就一直张罗着问我要种什么花草才好。
许是我小娘对我的影响过于深刻,她在世的时候,总把我们的小院子种得满满当当的。
我觉得眼前这地单种花太浪费,就叫人买了油菜种子,亲自翻地播种,还叫千霜给我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
夫君有时从回廊经过,总是偷偷地停驻片刻。
但他却每次都只在暗中观察,然后再无奈般摇摇头,就划着轮椅走了。
我其实每次都看见他了。
但他既不搭话,又没制止我,我就当他默认,继续干自己的事,假装没注意到他。
地很快种完了,我筹谋着等明年春天再播种一轮,便又闲下来了。
这样的清闲舒坦日子过久了,我竟有些不适应。
我重拾了几样自己感兴趣的事,还请了师傅叫我作画,总得叫自己有些事做。
千霜本来一直担心我们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想到日子这么好,便也信服了我,跟着我每日吃喝玩乐。
我本以为这样的快活日子能多过些时候。
却不承想,向来不曾踏进夫君院子的嫡姐,竟主动找上门来。
我看她焦急,便叫她进屋说话,并遣散了侍从。
她竟是「扑哧」一声哭了出来,呜咽着对我说话。
「亓瑾有个外室,怀孕了,要接进府里。」
亓瑾是高门大户的继承人,他有个外室,倒叫我并不震惊。
可嫡姐接着哽咽着说:
「他不止有一个外室,有一个甚至已经生了孩子……是个男孩,两岁了……
「还有那些个秦楼楚馆里的莺莺燕燕,不知其数。」
这一时之间让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接着向我哭诉,原先她觉着侯府千好万好,她的夫君如何令人满意,今遭总算觉得是错付了。
嫡姐自打出生起,就是府上的天之骄女,爹疼娘爱,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却也心思单纯。
我知道,她是想寻求我的帮助,就像是嫡母曾经对我们说的那样。
可我也知道,若要侯府这种几世同堂的大家族安稳,夫君这院子里像我这样本就无权势的人,便不该淌小侯爷院子里的浑水。
可嫡母的确待我有恩,也确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我踟蹰思考了片刻。
还是用手抚上她的背,一边轻拍安抚她,一边开口:「姐姐莫要着急,我来帮你。」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竟然露出了些感激之色。
「这偌大的侯府,到底也就只有妹妹你才是真心待我。」
我搭上她的手,对上她分明还在滴泪的眸子,不紧不慢地问嫡姐:
「就是不知道,阿姐真正想要的,是日后能坐稳了这侯府主母的位子,还是拢住小侯爷的心?」
嫡姐听了这话,却是迟疑了。
她止住了眼泪,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追问我到底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阿姐不妨趁此机会将这问题好好考虑一番。」我顿了顿,「只不过我以为『万变不离其宗』,无论阿姐想要的是权势还是真心,都要先大度地接了那两个生养了的外室进门才是。至于其余的,给些银两遣散了倒也算是体面。」
嫡姐却仍然是愁容满面。
「可今日那两个外室都闹到侯府了,亓瑾也没给半点惩罚,只是叫人好生把她们送了回去。他日即便我同意那两个进门,想要遣散了其余的,怕是亓瑾也不会同意。」
「那自然便要请能做的了主的人做主。」
我会心一笑。
嫡姐到底是个一点就通的,她立刻领悟了我的意思,眉羽间的忧愁终于有所消融。
她又在我房里饮了茶,还用了些糕点,才说要离开。
临走前,我拉住她:「只是在外人面前,阿姐千万不要提起今日来见我的事,一定只当是自己拿了主意。毕竟眼下正是嫡姐在侯府立威的时候。」
我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巩固了嫡姐的位子,也算是保全了自己。
嫡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踏出了院子。
6
两日之后,我便听千霜说侯府里上演了一出好戏。
嫡姐不负所望,去了婆母院子里请安。
我料想婆母早就知道她那好大儿惹出的一摊烂事。
原本侯府求官家御赐了陆家来做亲家,就是想着陆家这样的清流会教养女儿。
且陆家官阶与侯府相去甚远,必然能受得下亓瑾惹出来的祸事,只要侯府粉饰太平到新媳妇进了门,嫡姐的这口气便是咽不下去也得硬咽下去。
然而嫡姐若是想坐稳了小侯爷院子里的位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婆母借力,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婆母煞费苦心讨进门做儿媳的。
嫡姐按我说的对婆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是自己能容得下亓瑾那两个外室,但是求婆母做主,必须遣散了别些个莺莺燕燕,因为如今正是亓瑾立业的时候,不能因为女人分了心。
我想婆母应当是因此更加赏识嫡姐了,那日她留嫡姐一同用了饭。
至于那两个外室,婆母全然没给什么颜面。
愣是深更半夜的,寒风里随意叫人把她两个连带孩子从后门接了进来,并没行任何纳妾的礼,算是把对两人的鄙夷拿到了明面上。
可那两人应当是自知先前直接闹上门讨身份,算是失了规矩在先,也根本没底气讨价还价。
「笑煞旁人了!听说那两个妾室灰头土脸地从后门进来,还比不上个家仆呢。」
千霜边说边笑,令我也忍俊不禁。
毕竟谁都知道,能从正门进来的,才是主人,可就连仆役都能从边门进来,反而要她们从只用来倒垃圾的后门走,贬损之意当真是溢于言表。
只怪那两个女人好端端地要与男人私通做外室,是自轻自贱;做了外室又沉不住气私自来讨身份,是伤风败俗。
但我还是叫千霜给我备了薄礼,打算第二日到嫡姐院子里去瞧瞧。
千霜轻快爽朗地推门而出去备礼,夫君的轮椅却不知何时已经停在我房门前。
千霜看见夫君顿时收敛了笑意,识相地慌忙退下去了。
我起身,打算迎夫君进来,他却往后撤了撤。
「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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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不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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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死了,我被夫人贱卖给城中的傻子。
他从来只会哭闹。
可在我做工的铺子着火时,他却头也不回地冲进去救我。
我这一生命比纸薄,从未想过有人愿意为我拼命。
而他不过是个傻子。
1
娘亲生到第五个孩子时,我家终于有了男孩。
爹爹四两银子把十三岁的我卖给城里富户江家。
要给五弟扯两身绸缎小衣。
他说是城里小少爷都这么穿。
我记得我走时那日大雪,娘在坐月子没办法出来。
爹爹跟人牙子喝酒,感谢他给我寻这么个好出路。
我坐在牛车上。
飞舞的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三个妹妹追出来送我。
二妹穿着我穿小了的棉袄,裤腿接了三截不同颜色。
她眼中含泪:「大姐,你到了托人捎个信回家。」
三妹身上单衣裹了七八层,像是个不倒翁。
她牙齿打着颤:「姐,能不走吗?」
四妹妹拖着鼻涕泡,咬着手指,两坨高原红衬得小脸白皙。
她噘着嘴:「爹说了,去那有饭吃有衣穿,我还想去呢。」
傻妹妹呀,被卖哪里是享福,能活着就不错了。
「都回屋里去,冻病了没钱买药。」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挥挥手。
……
后来我在江府一待就是两年。
在江府两年,我从伙房的烧火丫头混成了江家小姐的贴身丫头。
这全靠父亲是江府管家的仲恒给我打点。
他虽是个家生子,但身长八尺,模样俊秀。
年纪轻轻便做了江家核心产业银铺的大掌柜,他是府里适龄丫鬟们的理想婚配对象。
也是我压在心底在托付终身的良人。
他常常会托小厮给我带两句话,又或者送些东西让我递回家。
绿竹时常酸溜溜地带头孤立我。
「还没成掌柜娘子,就摆起谱来了。」
我从来都是笑笑不说话不曾反驳。
因为有仲恒的照顾,我对苦难的日子有了盼头。
可后来绿竹嫉妒我过得比她好,穿针引线让年近古稀的江老爷看上我,要收我做第七房小妾。
我惊慌不已,去求仲恒。
他却满眼悲哀:「霜花,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左右主子的想法?」
这是我第一次对仲恒失望,我原本以为他和我爹是不一样的。
我坐在窗前哭了一晚,还是嫁给了老爷。
当晚磕了药的老爷一时激动,裤子脱了一半,便死在了我肚皮上。
之后府里丫鬟们肆意嘲讽我。
「平日里就一副风骚的样子,勾搭爷们给她送这送那,现在呢,老爷都毁在她手上。」
「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心眼。」几个姨太太满是不屑。
江家太太恨急了,叫来人牙子,要把我贱卖给城中那傻子家。
「看你还风骚给谁看!」江太太狰狞着脸拧着我的耳朵骂道。
她那狠毒的手劲儿像是要把我的耳朵硬生生拧烂。
我不敢喊疼满怀希冀地看向仲恒。
可他飞快地别过脸,避开我的眼睛。
这是我第二次对仲恒失望。
算了吧,我认命了。
眼泪低坠已然流尽,我的眼眶干涸得像是一条再也行不了船的河床。
我出府的时候,绿竹扭腰站在门内。
她满脸恶意道:「听说那傻子不懂人事,姐姐夜里也可以歇歇了。」
我抿着唇不吱声,跟着人牙子走了。
2
就这样我又被转手卖给了傻子。
傻子姓赵,名序,年仅十八,比我还大三岁。
家里一贫如洗。
唯一的家产便是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
他娘说是留给他补身体用的。
我看那比我高快两个头的傻大个,和他那个瘦弱矮小的娘。
感觉他也不用补了,还不如给他娘补身子。
当晚赵序听说夜里我要跟他一张床睡。
他把我推了一个趔趄,大声哭号:「娘,我不要她!」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伤心的情绪,身子差点受了罪。
揉着肩,我立在一旁不敢惹怒赵序。
「阿序,霜花是你娘子,娘子要用来疼的。」
婆母哎哟一声,心疼地想帮我擦药酒。
我忙说不用。
「我不要娘子,我只要娘。」
赵序白皙清秀的脸上,流露出幼稚撒娇的神情。
好说歹说半个时辰,婆母才把赵序安抚好。
「霜花,进了家门,咱就是一家人了。」
做晚饭时婆母与我闲话。
「我知道你这样的相貌嫁给阿序委屈了。但他不是天生就这样,是八岁那年发了高烧,留下这毛病。不然……他其实也是个顶好的孩子。」
「娘,阿序很好,我不委屈。」
我看了一眼院子里跟母鸡玩的赵序,一边和面一边回答。
不委屈才是骗人的,我是前世杀了人吗?要被这世道糟蹋成这样。
先嫁古稀老叟,再嫁十八痴儿。
进一步刀山火海,退一步万丈悬崖。
夜里赵序呼呼大睡,身高腿长地占了整张床,完全没有给我留地方。
我气得将枕头被子铺在地上准备将就一晚,思来想去都气不过。
踹了他一脚,他迷蒙地睁开眼,似乎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要睡这。」我指了指床铺。
「那我睡哪?」
「你睡那角落,你忘了你娘说『娘子是用来疼的』吗,你得让着我。」
赵序缩手缩脚委屈地睡在角落。
我一夜好眠。
第二日吃早饭,我瞧见赵序鬼鬼祟祟地在和婆母说小话。
他娘笑了一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
赵序瞧见我看他,就像是老鼠见到猫,又不敢继续讲下去了。
趁婆母不备,我向他露出獠牙:「不准跟娘告状!」
他咬住手指,露出心虚又吃惊的表情。
我一猜就中,这傻子果然是告状了。
清晨的雾气中。
赵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单纯得像是一汪湖水,眸子中的我表情娇蛮。
我竟然对傻子露出这种表情,刹那间我的面色宛如锅底灰。
早上那颗温热的鸡蛋被送到我手里。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婆母对赵序解释:「她以后是你的当家娘子,得给她补一补身子。」
赵序那表情,似乎是鸡蛋第一次被别人夺走,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娘。
我让给婆母吃,她却执意让我补补身子。
一颗鸡蛋而已,啧。
这样穷的家有什么可当家的?
算了,大不了以后对这傻子好点。
3
和赵序相处了一段时间。
我带着赵序去卖婆母绣的绣品。
上街的赵序比平时更兴奋,四处张望,恨不得前后有四只眼。
我拽着他的衣袖深怕走丢。
「呦,这不是霜花姐姐吗?」绿竹与其他丫鬟站在绣坊门口。
「看来与我这傻子姐夫夫妻恩爱得很嘛!」
众人哄笑中,我沉着脸放开赵序,他立刻蹲在卖草编蜻蜓的小摊前看入迷了。
看见他像个六岁稚童的模样,绿竹笑得更是欢快。
「姐姐也真是知足常乐,什么样的男人都能应付得过来。洞房花烛夜,是不是还要你教他?」
她露骨的眼神在我和高大的赵序身上来回逡巡。
那目光简直像是烈火,灼烧着我。
她们衣着锦绣,我却荆钗布裙。
旁边还跟着一个宛如顽童一般的傻大个,我恨不能原地消失。
旧日里与我相处好的小厮听这混不吝的话也跟着笑。
触及我冰冷的眸子他尴尬地将笑容收起,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和绿竹解释。
「姐姐,夫人还等着要那批新来的货呢。」
一群香风浩然离去。
她们一走,我忍着的泪便砸了下来。
「莫哭了。」一条手帕递到跟前,还是以前我绣的那只,「都是我不好。」
仲恒长身玉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不接那帕子,别过头去。
「我怎会……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等我,等我救你出来。」
看见仲恒,我已经是怒火中烧。
见他用几文钱把赵序打发得远远的,更是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我既然已经嫁了,跟你又能有什么心意?
「第一次,你说我们是下人违背不了主子的心意。我认了。第二次,你连劝一句都不敢,无非是怕出面驳了你大掌柜的脸面。你对我情谊浅薄至此,还敢妄言要我等你?
「不过是欺他傻不懂事,要我为你守着,仲大掌柜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盘。」
仲恒被我的激愤之言激得拂袖离去。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
那回忆一道道地扎进我的心,隐隐作痛,痛得眼泪不止。
初见时我还是粗使丫鬟。
他是账房学徒。
我挨了骂,他学艺不精,两个倒霉鬼凑在一块互相安慰。
他递了羊脂膏给我抹冻裂了的手,我给拨算珠的手按摩手腕子。
那时那么多的苦,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
总觉得只要将来有对方,就有许多的动力。
可如今……君向潇湘我向秦。
赵序笑眯眯举着糖人回来。
见我满眼的泪他惊慌失措:「怎么……怎么哭了?
「大人了,还哭,羞羞。」
一听这话就是他娘教给他的。
我转过脸不理他。
他又着急转到我面前,将糖人递给我:「甜的,你吃。」
「要吃你自己吃去,别烦我。」
我对他没个好脾气,其实也不过欺他是个傻的。
「我不吃,你是我娘子,我疼你。」
赵序为人执拗,糖人已然抵到了我嘴边。
我顺势接过舔了一口糖人,这糖确实很甜,甜得发苦。
如今,怜惜我的只有这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发憨大傻子了。
明明那几文钱可以买他喜欢的竹蜻蜓。
可他却买了糖人给我,自己都没买。
我的心又酸又涩,无比地怅然。
其实傻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懂得听话疼人。
想到这里,我擦了眼泪,将手里的糖人给分给赵序。
是夜,我钻进赵序的被窝,将正要入睡的那人闹醒。
「阿序,白日的时候你疼我了,现在换我疼疼你了……」
4
我时常在想。
拥有一个漂亮皮囊的赵序要是那年发热没烧坏脑子会如何。
应该怎么着也不会轮到我罢?
反正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东西都轮不上我。
看着院子里赵序一会劈柴一会挑水,干劲十足的痴傻模样。
我收回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婆母也觉得奇怪,怕他又犯了什么傻劲。
「阿序,累了就歇一歇吧。」
「我不累!」赵序看着我一脸窃喜,「娘子说白天干得多,晚上就疼疼我呢。」
我惊得手上的柴火都扔掉了,羞得不敢看婆母的眼睛。
这呆瓜!也不嫌害臊!什么都敢往外说。
因而这夜当他喜滋滋地钻进被窝里面来时,我便制止了他。
他委屈得像头小猪在被窝拱来拱去,伸出手来。
「娘子,我今天干了许多活,手都疼了。」
我故意视而不见,背对着他假装睡着。
他面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束手无策,遵循本能地贴上来,又被我推开。
他气咻咻地宛如怨妇:「你骗我!」
然后又求饶道:「我再也不在娘面前乱说了,我以后什么都不说。」
我满意地睡去。
夜里被弄醒时,我看到月亮已经低沉下去。
寂静的屋子,汗津津的身子和迷离声让人感受更深刻。
我嗫嚅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吻住,像之前我教他的那般。
在天边有一丝光亮,恍惚听见满足的喟叹。
我终于又困顿地睡过去。
心里迷蒙地想:其实这傻子,也不是太傻,至少学这种东西倒是真的快。
我病了。
可能是昨天白日情绪大起大落,夜里又过分操劳的缘故。
我的嗓子说不出话来,发出的声音像是砂砾磨在了砖瓦上。
我喝了那苦兮兮的药,赵序又端来鸡汤面,黄澄澄的鸡油飘在上面,我拼命摇头。
家里仅有的母鸡,那是家里的希望。
却又是穷苦人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心意。
我怎么值得?
5
赵序似乎以为是半夜缠我导致的此次生病,他无人倾诉,只得憋着。
愧疚的心理让他对我鞍前马后。
当他再一次在婆母面前将我的事都揽去,我不好意思了,将抹布夺回来:「我哪里有这么脆弱,我自己来。」
「我们阿序长大了。」
婆母倒是很欣慰。
家里光景不宽裕,全靠婆母那点绣活维持生计。
为了买我做媳妇她已经花了许多积蓄。
我这生了一场病,药钱不少。
我又吃了家里的一只鸡,心下不安,去街上想要找点活计赚钱再买一只回来。
我瞧见一家馄饨铺子在招伙计,我一个伙房丫鬟出身的包个馄饨不在话下。
对方却欺我年纪轻使劲压价。
我作势要去对门那家店看看,那老板娘立刻便涨了三十文。
得知我去镇上找了活计做,月钱还不算低。
婆母欣喜不已:「我们阿序是找到宝了。」
赵序也跟着骄傲,用力点头。
只是馄饨铺很多都是作为早点,需要三更起去店里包。
于是每日鸡鸣声一起,他便收拾起包袱送我。
婆母让我俩将热了的灶饼就着温水吃了,我们俩便消失在这迷雾漫天的黑夜之中。
有时候遇见雨天,小道泥泞,他会背着我一深一浅地走在泥地里。
我在他背上,拎着他的布鞋,怕底儿被泥粘掉。
他的脚,时常被泥中石子割得满是伤痕。
我很是心疼。
「阿序,我发月钱了你想要什么?」
「要娘子。」
「我是说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们隔壁店的黄酒猪头肉生意特别好,带点回来给你和娘吃好不好。」
「好!」
「再给你买双水鞋,再给家里买一只鸡。」
「好!」
我趴在赵序的背上想,这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6
时间流淌。
我的几个妹妹来家看我。
她们看到天真如稚的赵序才真的相信赵序是傻子的传言。
「姐姐,你问问他们多少钱能放你走呢?我让我家那口子凑点。」
二妹杏花已经嫁人了,有了个孩子。
她男人是个木匠,靠手艺吃饭,日子过得不错。
三妹桃花更是为我不值。
「之前那个姐夫呢,经常送我们布匹和咸肉的那个姐夫,他不要你了吗?」
杏花一瞪眼,制止了桃花的口无遮拦。
婆母端出茶碗,给每人都倒上热茶,又热情地留她们来吃饭。
我向来是大姐。
从来都是我帮衬着家里,哪里能让她们凑钱来赎我?
我只觉得面皮被那炉火烤得焦干,臊得慌。
更何况赵序待我也极好,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的。
家里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赵序傻坐在角落那边,害羞得不说话。
只有最小的四妹妹梅花对他没什么偏见。
她把板凳当作木马骑真挚地夸赞道:「你家真暖和。」
赵序偷偷地瞧了我一眼,依然没敢和梅花玩。
「茶都是甜的。」梅花珍惜地舔了一口茶沿。
我知道那是家里没什么茶叶招待,婆母在白水里撒了糖待客。
眼睛有些湿润,我低头抹了抹眼角。
不管是婆母还是赵序都对我极好,生怕我的娘家人被怠慢。
……
「霜花。」见赵序一直没有回应,梅花故意叫我名字。
他忽然像是清醒了过来,漂亮的眸子望着梅花。
「霜花是我娘子。」
梅花问道:「霜花在你家都喝糖水吗?」
「喝糖水,我疼她。」赵序认真点头,像是许下承诺。
梅花羡慕地瞪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吃过饭后,我送姐妹仨走。
梅花往地下一坐,抱着我的腿大喊:「你们走吧,我就在我姐家住了。」
「赶紧起来,别发癔症。」
桃花嫌她丢人,就要来扯她。
「大姐家里又宽敞又暖和,还有糖水喝,姐夫长得也好看,我也要嫁给姐夫!」
梅花童言无忌。
我一愣,想起来家里那摇摇欲坠的草房子,最宽敞的地方留给了弟弟,姐妹们睡觉总是小腿叠大腿。
还有暴躁的老爹和软弱的娘。
干不完的农活和做不完的家务,日子比现在苦多了。
那种抬不起头的感觉好些了。
我拎起梅花递给二妹,杏花扭着她耳朵走远了。
只是后来赵序总是端糖水给我喝,弄得我哭笑不得。
只不过当时是想在姐妹面前不想落下面子才给她们糖水。
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喝糖水,更何况糖比盐还贵,我怎么舍得天天喝。
7
变故发生在冬至那一日,我娘病倒了。
上次姐妹仨来我家,其实是想告诉我娘身体不好,没钱看大夫。
但看我过得也不易,便没说出口。
当了之前的一些首饰给娘家递过去,没过多久就花完了。
我没办法,想尽了办法最后才想到仲恒。
仲恒一见到我就开口解释:「主家想给把绿竹配给我,我拒绝了。」
一年不见仲恒又成熟了一些,他已经是几家铺子的掌柜。
「怎么我的事情就不敢违背主家。遇上自己的事情就敢了?」我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道。
如若当年仲恒在我被逼嫁给老爷时出手,我定还对他有情。
时至今日,我已经对仲恒没有任何的心思。
我直截了当地和他提出借钱,他即刻就让账房支了银票给我。
「霜花,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的懦弱。」
仲恒瞧见我脖子上的痕迹,眼神一暗。
「我可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仲恒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来。
婆母日渐孱弱的身体,如果有一笔银子,便不用日夜劳作辛苦度日。
「不行,他们日子虽苦,却是在我最无助时收留了我,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我摇头拒绝。
仲恒一愣,不过一瞬,又转而继续劝说。
「我不是要你把他们丢下,我知道孤儿寡母生存不易。等到时候我重新租赁一房小院,把他们都接过来。我们成亲后,你也时常可以看他们。」
不愧是做大掌柜的,谈生意的手段随手拈来。
我有些动摇了。
日子太苦了,有钱有权会让日子过得好一些。
其实对于我和他们来说,有个强有力的依靠是多么重要。
「我跟爹娘都说过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不管你什么样我都要娶你。」
听到这句话我重新打量了仲恒一番。
如今我对他的情谊,早就在一次一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
我生活中的欢喜与忧愁,早已与他无关。
但是不得不说,他确实是我这样的贫苦人最好的依靠。
权衡利弊,他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没有立即答应仲恒,和他说了考虑一下。
等我回去才知道馄饨铺走水了,远远望去浓烟滚滚,直插云霄。
头发被燎了一半的老板娘满眼都是泪。
她瞧见我,诧异得牙齿都在打架:「你没在铺子里吗?」
我刚想解释。
便又听她说:「我们都以为你在铺子里,你家那犟种就这样冲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你说阿序在里面?你怎么能让他进去?」我急声喝道。
「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那熊熊大火吞没了招牌,里面木质房梁塌陷,整个房子摇摇欲坠。
我想要冲进去,就像他要救我一样义无反顾。
可那火势燎在我身上,烫得我眼泪都是热的。
「别进去,火太大了,会死的。」老板娘死死地拉住我。
「阿序——阿序——」我跪在外面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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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莹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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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王残暴,前两任王妃都被他亲手杀了。
他还笑嘻嘻地把尸体送回了前王妃的娘家。
而我,是第三任。
拜完天地,揭了盖头后,我战战兢兢地为王爷宽衣。
却反被他按在床上。
他一边给我洗脚,一边嗓音缱绻暗哑:
「乖乖,有多爱本王一点吗?」
我闭眼赴死。
小娘,女儿不孝,不能在您面前尽孝了。
1
宫里又在给炎王选王妃,嫡姐本来应该去参选的。
但她装病,府里就我和她年龄相仿,嫡母连夜把我记在她名下,派我去参选。
我娘一直咳嗽,库房里终于送来了药。
嫡母说要是我不听话,别怪她对我和我娘不客气。
我们都仰仗嫡母的鼻息活着。
要是被炎王选中,可能会像他的前两任王妃那样,被他杀了。
但要是得罪了嫡母,我们就会立刻死的很惨。
进宫前三天,我一直跪在佛堂求保佑,希望别被选中。
2
出了宫后,我骂了佛祖整整三个月。
然后披着嫁衣战战兢兢的嫁进王府。
炎王名叫萧墨,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残暴,亲手杀了自己两任王妃,还笑嘻嘻的把王妃的尸体送回了人娘家。
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出来。
全京城都传遍了他的血腥残暴。
我要时刻保持警惕,要是势头不对,我看看我能不能跑掉。
拜了天地,揭了红盖头,喝了交杯酒,都没人敢踹个大气,生怕触了这煞星的霉头。
我一直垂着眼,连看都不敢看炎王。
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封他叫做炎王,那不就是和阎王同音吗?
没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阎王了,随便就要杀人。
「怎么不说话?」
万籁俱静的时候,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了。
3
我膝盖一软,立马想给他跪下。
身边的人跪的比我还快。
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立马握住了我的手臂。
那只手——不像是长在一个青面獠牙的杀人狂魔的身上。
我慌乱的抬头看他。
面前这男子身量很高,面如玉冠,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妥妥的美男子。
只是他神情不耐烦的上下打量我,蹙眉道:「你跪什么?」
我嗫嚅着不敢说话。
忘了他的外号还有个叫玉面阎王了。
「本王成婚,喜婆居然不唱祝词,是不是活够了?」
喜婆忙战战兢兢祝福我们,什么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什么的。
其他派来暖房的大小媳妇还有孩子们,都声若蚊蝇的说些吉利话。
炎王冷哼了一声,然后出去喝酒了。
大家才松了口气。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4
晚上我洗了脸,换了衣服,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等着炎王回来。
这王府跟鬼屋一样,下人安静的很。
我默默吃了颗我娘给我的药……
我娘早年是我爹最宠爱的妾室,不然也不能有我出生。
虽然我娘现在年老色衰,不受宠爱,但还是有些本事的。
所以,她给我这个药,让我少吃点新婚夜的苦头。
我默默又把要诀都背了一遍。
然后炎王就回来了。
他喝的有点多,脸上都染了红晕,眼睛也微微眯着,看样子是醉了。
幸好我检查了一遍房间里没有刀或者剑之类的东西,避免了他醉酒杀我的可能。
5
小厮把他扶床上躺着。
我和丫鬟忙给他拖鞋、擦脸、擦手。
忙完了一切,下人告退,我关了门,轻手轻脚的准备把蜡烛全部吹了。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不准吹!」
我吓了一跳,回头惊恐的看着他。
他又不耐烦的蹙眉:「过来。」
我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过去,一把就被他拉近了红色的喜床内……
我娘给我药挺有用的,还真没受太大的罪。
只是炎王一身蛮力,真是可怜了我这朵娇花。
不过我也不抱怨,只要别杀我就行。
6
第二天我是被推醒的。
经过一晚的夫妻洞房,我现在看他,居然没觉得太害怕……
真不知道他前两任王妃是哪里触了他的霉头。
我忙起身,恭恭敬敬道:「王爷,您起来了?妾身给您穿衣服?」
说着,我就要下床,他啧了一声:「你没长眼睛?还是本王没长手?赶紧起来。」
我一看,才发现他衣服穿好了。
我赶紧忍痛起床,丫鬟们开始伺候我穿衣服。
因为起晚了,又要进宫里请安,没时间在府里吃早饭了。
我洗脸的时候小声问秋红:「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我可不想因为小事惹到他。
秋红欲言又止。
等急忙出了府,炎王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7
马车很宽大,上面还有一个榻,他修长的手指正拿着一块糕点准备吃。
见我看过来,一把塞我嘴里,道:「你在丞相府没吃饭啊?这么瘦。」
我忙捂住嘴,摇摇头,把糕点咽了下去。
说实话,从昨天到今天,我能感觉到他脾气不太好,比较容易不耐烦,但还没感觉到他想杀我。
难道,他是间歇性想杀人?
他拿了本书瞧,我像个木头一样笔直的坐在旁边。
昨天太累了,我一直在坚持自己清醒,但马车摇摇晃晃,我还是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正靠在炎王的肩膀上,他正在戳我的脸:「你是属猪的?这么能睡?」
我脸色通红,忙解释道:「昨天太累了,我、妾身发誓,妾身平日里睡的不多。」
他啧了一声:「你爱睡就睡,今天特殊,要去请安,真烦。」
8
一路进了宫,我们先去皇后宫里请安。
皇后赏了些东西,和颜悦色的说了些话,我们就准备走。
只是刚出门时,就碰到进来的一个男子。
身边跟着的嬷嬷小声提醒我:「是秦王。」
炎王萧墨是贵妃所出。
秦王萧晨是皇后所出。
两位王爷早几年还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如今炎王的名声坏透了,百姓都希望秦王能做太子,大家可不想有个残暴的君王。
秦王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亲和,看到我们,笑着道:「三弟,新婚大喜啊。」
萧墨面无表情道:「谢二哥。」
我赶紧冲秦王服了服,行了个礼。
秦王的目光转到我身上,笑容加深,「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弟妹,这个收着吧,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身后的太监就送上来一个盒子。
里面装着一只一看就成色极好、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
9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炎王。
不是说秦王和炎王关系不好?
怎么还给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就算关系好,也不至于吧?
炎王依旧面无表情,还看着我。
似乎在等我做选择。
我对秦王道:「多谢秦王殿下,妾身不敢再让殿下破费了。」
秦王叹气,道:「这么美的镯子,就该配弟妹这样天仙一样的人儿啊。不过既然弟妹不要,那便算了吧。」
等离开了一段距离,炎王才冷冰冰的对我道:「不准和他有什么联系。」
果然有仇啊。
我赶紧点头。
10
皇上在贵妃那里。
我们跪在地上请安,贵妃忙拉我起来。
贵妃这里的氛围比较轻松。
贵妃长得很美,既雍容华贵,又万般风情,炎王的长相比较像贵妃。
秦王的长相比较像皇上。
顿时又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太稳了,要是将来秦王做了皇帝,那我估计也是没命的。
哎。
贵妃嘱咐我们要夫妻恩爱,早点给她生个孙子出来。
皇帝则带着点斥责的意味警告炎王,叫他不要再为非作歹,目中无人。
又得了好些东西,又打起精神陪着三个掌握着我生杀大权的大人物吃饭,等我从宫里出来时,腿肚子都在打颤了,背后一身冷汗。
11
炎王去办差事,骑马带着人就走了。
我终于觉得放松,一上马车,赶紧闭着眼睡觉。
谁知我迷迷糊糊事,马车被人拦住,然后一个太监躬身对我道:「炎王妃,这是我家秦王说您落下的东西。」
那太监把盒子交到秋红手里,然后便走了。
秋红把盒子给我,一看到那盒子,我感觉脖子一紧——果然是那个镯子……
晚上,我一个人吃的饭。
下午睡了一下午,精神好了很多。
炎王回来的时候,我赶忙迎了上去,帮着他脱了外衣。
我战战兢兢道:「王爷,今日您走了以后,秦王派人把那手镯扔给了丫鬟,便走了。」
他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一双眼睛凌厉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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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暴君后我每天都在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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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我发现太子好像被夺舍了。
端正持礼的太子把我囚在暗室,眼尾猩红。
“母妃,怜惜怜惜儿臣吧?”
看着眼前的疯批太子,我咂舌。
亲手养了八年的乖乖太子,怎么就养歪了?
玩起强取豪夺这一套了?
1
双手双脚被丝带缠绕。
烛火摇曳,我跪坐在床上,浑身脱力。
太子裴玄亭挑起我耳侧的碎发,轻声哄道。
“母妃,你可知儿臣有多渴望得到你?”
裴玄亭容貌迭丽,俊美五官近在咫尺,他眼尾欲望翻涌。
我看清眼前形势,后背浸湿。
他呼吸温热,眼尾泛着流光,“母妃,你也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震惊,羞愤,难堪等情绪排山倒海袭来。
我出宫为国祈福,不明白一向温厚知礼的裴玄亭,会变的如此大逆不道?
我羞愤咬牙,面红耳赤,“裴玄亭!快放了我,我可是你……”
裴玄亭神情轻蔑,骤然俯身压下,手指在我的唇上仔细碾磨。
“哼,母妃吗?姜雪岁,你只比我大六岁,你从来不是。”
先皇后早逝,裴玄亭养在云贵妃名下,舒妃有一子,自然待裴玄亭不会太好。
半年不到,裴玄亭先后出了三次意外,皇帝便把他交给我养。
我无权无势,又无子嗣,不会生旁的心思。
我养了裴玄亭八年,他乖巧知礼,温厚寬和,待我是极为敬重的。
总之,绝不是现在张扬勾人的样子。
裴玄亭束发微散,衣襟半敞露出白皙皮肤,眼尾勾魂摄魄。
一副被下了药的浪荡模样。
我惶恐的移开目光,“我养你一日,便一日是你的母妃。”
伏我膝下的端正少年,恍如昨日。
“母妃,乖,我渴望了那么久,你想要的,亭儿都可以给你。”
他语气漫不经心,我的心里骤然劈开一道痕迹。
裴玄亭埋在我的脖颈,气息不稳,“亭儿会让你愉悦,让你舒服,母妃莫要担忧。”
他清冽的气息逼近,勾起邪笑。
我欲哭无泪。
我亲手养大的乖乖太子,怎变得如此离经叛道?
我放软语气,试图说服,“乖亭儿,你只是太依赖母妃了,误以为这是男女间的情感。”
裴玄亭挑眉勾唇,捏着我的手腕放到他的胸膛,眼神炙热。
“母妃,我对你日思夜想,渴望得到你,这里骗不得人。”
“明明母妃先与我亲近,勾起我的欲望,怎么出尔反尔?”
他的眼漆黑明亮,藏着波涛。
脑中惊雷乍起,一片空白。
绝无可能有这种事。
虽然裴玄亭出落的俊美无双,尤其一双丹凤眼看人时含情脉脉。
少年身形清瘦挺拔,胸膛硬邦邦的。
但我真的把他当儿子养,没有任何邪念啊。
冬日他咳疾发作,我用小火给他熬冰糖雪梨水,他发高烧全身打颤,我不眠不休照顾他,他害怕打雷,我就唱歌哄着他睡,他发红疹,我为他擦洗涂抹。
所有能给裴玄亭的,我都给他了,终于把瘦弱体虚的少年养的清俊挺拔。
裴玄亭勾起抹笑,呼吸错乱,“十七岁生辰,母妃同我亲密得紧,我帮母妃重温下?”
炙热的吻落在脖颈,他掐着我的后腰,微微抬起。
双腿被膝盖顶开。
脑袋一团乱麻,轰地炸开。
我离宫半年,算来裴玄亭该十五岁才是。
这两年究竟发生何事?裴玄亭为何性情大变?
我当真与他亲近,勾引他了?
铃铛脆响,裴玄亭神色微变,温柔的嘱咐了一句,起身离开暗室。
2
裴玄亭再次归来,脸色凝重。
他捏着我下颌,四目相对,眼底有化不开的浓稠。
“被幽禁还有人为你求情,母妃当真惹人怜爱。”
一番话,他说的阴阳怪气。
心惊肉跳下,裴玄亭解开我的束缚,面色不甘。
他紧紧抱着我,捏着后颈,似要融进骨血。
“母妃,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有我能护住你周全。”
皇帝病重,我们这些做妃子的尽奉榻前。
裴玄亭穿玄色华服,端正自持喊我一声母妃。
可我眼前浮现的是那日艳丽景色。
心脏突突的跳。
怕被发现,灭九族,可想想九族就剩我一个了。
慌乱下,药汁洒落在手上。
裴玄亭以手抵唇,似在憋笑。
一股浓重的梨花香味飘来。
徐云舒一身素锦,清丽中难掩贵气,她轻蔑的暼了我一眼。
“纵容太子纵情淫乐,若不是江肃清求情,你能侍奉陛下?”
听见江肃清,我按下情绪,不动声色。
徐贵妃性子傲慢,父亲两朝元老,儿子裴玄璟得皇帝宠爱。
徐云舒无需顾及我,她忌惮的是太子裴玄亭。
郁闷需要发泄,一双冷眸瞪着她,“陛下旨意解除禁闭,贵妃有意见?”
“我们家玄亭侍奉御前,贵妃有空奚落人,不如多教导三皇子尽孝道。”
徐云舒吃瘪,脸白了又白,绞着帕子愤忿离开。
裴玄亭目光炙热落在背上,直勾勾盯的人胆战心惊。
隔着屏风,皇帝躺在榻上,双眼紧闭。
裴玄亭钳制住我的手腕,眉目清明,含着揶揄,“我们家,玄亭…”
“母后护短,玄亭心喜。”
后背抵住屏风,挣脱不得,我急促的四下打量,见没人才松了口气。
我先发制人,气愤的推搡他,“纵情淫乐,裴玄亭,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裴玄亭的话轻飘飘的,却搅的人波澜起伏。
他哑然失笑,“同我纵情的,是母后你啊。”
失去记忆的两年,我到底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我红着脸,落荒而逃,没有留意到裴玄亭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
柔软的床榻催眠了神经,眼皮渐渐合拢。
芙蓉帐暖,裴玄亭穿玉白衣衫,少年容貌俊美,长身玉立。
他恭敬端正,手里举着一个漆红木盒。
“这是儿臣给母妃的生辰礼。”
芙蓉帐打开,女人五官精致明艳,手指勾起少年玄色腰带。
嗓音慵懒,透着蛊惑。
“母妃想要的,亭儿可都愿给?”
裴玄亭眸子漆黑,冷白的脸悄悄沾上绯红。
嗓音暗哑,低唤了一声:“母妃”。
芙蓉帐又缓缓落下。
喘着粗气睁开眼睛,心跳得飞快。
天呐,我真的对裴玄亭……下手了。
江肃清出现的猝不及防。
他眼底清冷疏离,目光淡淡掠过我。
裴玄亭放下筷子,不紧不慢行礼,“皇叔来的可真及时。”他目光犀利看向我。
江肃清径直坐下,不时询问裴玄亭的功课。
裴玄亭抿了口茶,似在炫耀,“皇叔放心,母妃彻夜督察我的功课,衣不解带,很是尽责。”
江肃清微眯着黑眸,笑容不达眼底,“纯妃如此尽心照顾小辈,甚好。”
“乱花渐欲迷人眼,纯妃能秉持本心,极好。”
一番话听出咬牙切齿的味。
心脏揪紧,我暗暗盘算江肃清的话。
八年前,江肃清培养我入宫,笼络裴玄亭,为的是名正言顺,挟太子以令诸侯。
皇帝病重,诸位藩王合占一方,江肃清置身皇权漩涡中心,怎可能置身事外?
我是他精心挑选的一颗棋子,时机一到,便为他斩杀宿敌。
可是如今我对裴玄亭,真的下得去手吗?
手背覆上温暖,裴玄亭面色焦急,“母妃手好凉,可是身子不适?”
江肃清眸光暗淡,视线紧盯着交叠的两双手,“纯妃与亭儿果真母慈子孝。”
“皇叔该尊称一声皇嫂。”
裴玄亭不遑多让,两人视线交锋。
我慌乱抽出手,摇了摇头,“本宫无事,亭儿与…润王莫要担忧。”
江肃清的目光暗了暗。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
裴玄亭去明紫殿处理奏折。
我沿着莲花池散心,江肃清一身青色衣袍闪进视线。
他把我拉到树下,骤然逼近。
褪去清冷,他视线氤氲寒霜,阴凉刺骨,硬生生要将人看穿。
“姜雪岁,你当真有本事,勾的裴玄亭对你百依百顺。”
3
犀利的眼神满是压迫。
“你的命是本王救的,你这辈子都不能背叛本王。”
目光暼见他腰间的璎珞。
心脏密密麻麻的酸楚。
那是苏宛绣的,江肃清随身佩戴,视如珍宝。
入宫前,我曾送过他一枚双鱼腰坠,可是第二天便出现在苏宛的腰间。
我以为他不喜这些,其实他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我自请出宫祈福,原也是为了躲避现实。
眼眶泛红,我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润王可是忘记了,让我亲近裴玄亭的是你。”
江肃清眸光缩紧,压抑怒火,“本王没让你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他骤然逼近,气势压迫,眼神挑衅,“姜雪岁,你说要与我断了,可是你对裴玄亭动了旁的心思?”
江肃清捏着我的脖子,指节泛白。
“想断,除非你死,你只是一枚棋子,别妄想逃脱掌控。”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包裹,我咳的满脸通红。
江肃清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指。
我顿时瘫软在地。
我绝不可能主动与江肃清断了,他知我的软肋。
所以不是失忆那样简单。
狂风粗暴的拍打窗棂,海棠花落了满地,惊雷乍响,暴雨如注。
一如我的心境。
裴玄亭突兀的,闯进了我的宫殿。
墨发披肩,单薄的中衣湿透,他用眸子湿漉漉看我。
“母妃,亭儿怕。”
裴玄亭眼尾泛红,脆弱无助的样子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母妃,可怜可怜我吧。”
心跳的极快,我压下翻涌的情绪,义正言辞推开他,“亭儿,我是陛下的妃子,你的母妃,不可造次。”
裴玄亭轻柔抚摸我的脸,玉扳指接触皮肤一片冰凉。
他眼神贪恋,似在渴求一件心爱之物。
“姜雪岁…岁岁,父皇从未碰过你,我也从未把你当母妃。”
裴玄亭喃喃,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湿气喷洒在脖颈,尾椎一阵酥麻,火烧一样。
裴玄亭坚硬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身体。
“岁岁再怜惜我一次好不好,像从前一样抱着亭儿,亭儿就不怕了。”
“亭儿不想被丢弃,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宫殿。”
他眼尾更红了,眼巴巴的望着我,脆弱的像要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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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3-07 22:28:39  更:2024-03-07 22: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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