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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天地]中年离婚,谁的往后余生会更加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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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离婚,谁的往后余生会更加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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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中年
中年离婚,谁的往后余生会更加悲惨?
我同学,女,37岁,和丈夫离婚。出民政局回家,骑电动车蹭了一个老人,她将老人送去了医院,都检查了,医生说没事。老人也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头晕。还说他儿子不在家,出差了要后天回,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老人翻出儿子的相片给我同学看,浓眉大眼,据说39岁,做工程监理的,单身,也是离了,没孩子。
我同学就陪老人在医院住了两天院,毕竟也怕有什么毛病没检查出来。两天后,老人的儿子出差回来了,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然后,和老人一起,讹了我同学三万块钱。
中年离婚
没钱的最惨
没存款的最惨
没挣钱能力的最惨
没钱没存款没挣钱能力惨上加惨
另外,要了孩子,却又不能跟孩子很好相处的更惨
拿到丈夫确诊书那天,他突然在主卧装了个摄像头。
当晚,我看见他对电话发誓:
「我不会再碰她,账号密码都发给你了,你随时可以登陆查看。」
「我决定,为爱守身。」
看着他激昂、潮红的脸,我默默把确诊书放进了碎纸机。
为爱守身……
嗯,那就守一辈子吧。
1
贺司明诊断书上【ASL】几个字映入眼帘时,我差点没站住。
三个月前,贺司明登山坠落受伤,住院期间,我特意让医生做了全方面检查,本是想求个安心,没想到竟拿到这样的结果。
「渐冻症目前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延缓病程,但最终结果不可逆。」
医生看我的目光露出同情。
贺司明刚三十出头,英俊帅气,年富力强,事业有成。
作为国内知名的离婚律师,他精明果断,冷静理性,是精英中的精英;私下生活简单规律,爱好健身爬山,极其讲究生活品质。
一想到他这样的人,以后将成为无法自理的渐冻患者,我简直不忍想象。
坐在街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良久,缓缓起身。
我想清楚了。
既为夫妻,就该同进同退,无论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会带着儿子和他一起面对。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儿子一轩安静地在自己房间下围棋,他七岁达到围棋五段水平,曾被电视台作为「神童」采访。
「吃饭了吗?」
我调整好情绪温柔问他。
「吃了,阿姨今天做了排骨藕汤。」
他没看我,只专注地看着棋盘。
「爸爸呢?」
「跑步去了。」
一轩性格安静,说话简洁明了。
随我俩。
两个小时后,我正倚靠在床上犹豫要不要告诉贺司明病情时,他回来了。
一身黑色运动服,气宇轩昂,利落干练。
我顿时有些着急,「外面气温才几度,你怎么穿这么少?」
医生今天告知的注意事项中有一条,渐冻症患者肌肉萎缩产热较少,不能受寒,否则会加速病情进展。
贺司明面无表情,淡声说:
「跑步都这样。」
他兀自打开手里的盒子,拿出一个摄像头,摆在对面五体柜上调试。
正正对着床。
我有些疑惑。
「为什么突然装个摄像头?」
「附近有失窃案件,有监控安全一点。」
「不怕泄露隐私吗?」
我迟疑地问,毕竟贺司明是个极度在意个人隐私的人。
他瞥我一眼,轻嗤:
「隐私?谁有兴趣看你的隐私?」
我心中各种情绪交织,不欲与他争辩。
临睡,他躺下背对我,躺得远远的,俨然一副累极不想交流的架势。
我心中轻叹。
他刚完结一宗闹得沸沸扬扬的名人离婚案,压力骤卸,就让他先好好放松一下吧。
半夜,我心绪不定,突然惊醒。
床边空着,贺司明不在。
霎时有些心慌,起床去找他。
阳台上,他穿着单薄睡衣,在夜风中打电话。
我忙拿起外套走过去。
「我不会再碰她……」
细语声传来,我脚步一顿。
「密码和账户都发给你了,你随时可以登陆检查。」
「我决定,为爱守身。」
透过玻璃,我怔怔看着贺司明。
他一贯冷峻淡漠的脸上,竟然涌动着极其浓烈的情绪。
看着他激昂,潮红的脸,脑中慢慢反应着他话里的逻辑。
一时间,我有种忽然不认识他的感觉。
2
贺司明在床事上是个需求很大的人。
白天禁欲自律,晚上索取颇多。
近几年,他压力陡增,说话做事不得不周密严谨,滴水不漏,也因此越来越把自己活成封闭模式。
只有夜晚缱绻的温存时刻,他在耳边喘息着情动时,我才能找回当初那个看见我脸红的少年模样。
我们是硕士大课的同学,他追的我。
清冷倨傲的男生唯独对我目光炙热、嗓音颤抖,我很快沦陷。
后来,我留校当了老师,教心理学。他从授薪律师开始,一路做到合伙人,成了全国知名的离婚律师,年入千万。
性格上,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情绪稳定,理性务实,客观冷静,讲究品质生活,愿意为了理想努力。
我工作稳定体面,能兼顾孩子和家庭;他事业有成,在专业领域一飞冲天。结婚八年,我们相敬如宾,相互成就,住着千万大平层,有个被誉为「神童」的省心儿子。
可以说,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
不过半年前,他突然有了一些变化。
他有夜跑的习惯。
以前一直是八点出门,九点回家,洗澡后是半小时的家庭陪伴时间。
雷打不动。
但半年前,他突然七点就出门,十点才回家,回来后似乎很累,洗完澡就上床,家庭时间自然取消。
我问他为什么夜跑变得这么久。
他抿唇淡声说,「案子没有头绪,在外面多待会头脑清醒点。」
脑力劳动有时比体力劳动更累。
我理解。
后来,他似乎又忽然对床笫之事丧失了兴趣,我以为是他压力大影响到了身体,怕他伤自尊,嘴上不提,但内心很为他担心。
也因此他摔伤住院后,我极力劝他干脆放下工作好好疗养一阵,并让医生给他做了全方位检查。
可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我所想……
我躺回床上,在黑暗中睁大眼,静静看着天花板。
他刚才的话让我陌生,脸上的表情更让我觉得不真实。
以至于在今天连接遭受两个重大打击后,强烈的好奇心竟压住了本该伤心、愤怒的情绪。
我实在好奇。
电话那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让这几年早就练得冷酷理智到极致的贺司明。
变成了那般模样?
我做事向来直接。
转天晚上,我在他牛奶中下了安眠药。
3
他睡得昏沉,我捏着他手指开了手机。
找到昨天半夜的电话号码,看了半天,某根神经元搭上了通路。
这个号码我见过。
三个月前,贺司明爬山摔伤入院后,我找警察要了第一个发现他报警的人的联系方式,想表示感谢。
警察给我的就是这个号码。
我记忆力极好,对于数字尤为敏感。
不会记错。
当着警察的面拨通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声音温柔和气,但听着有点岁数。
她柔声表示不想见面,感谢更不必,说这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举动。
挂掉电话后,警察笑着给我说,别人或许会要感谢费,她肯定不要。
我问为什么。
警察说做询问时认出了她,女人曾作为「最美坚强女性」上过新闻。
「她也算是个苦命人,婚礼上丈夫突发脑溢血全身瘫痪,留下一个前妻生的七岁儿子。她不离不弃,端屎端尿一伺候就是十三年,还独自把那个孩子抚养成人。去年男人去世,她终于熬出了头,现在在郊野公园门口摆了个小摊子,卖羊杂汤。」
「像她这种道德情操的人,怎么会接受你的感谢费呢。」
我当时感慨点头,「我丈夫真是幸运遇见了她。」
此时,夜深人静,我拿着手机凝然许久,又点开了相册。
不知道是贺司明是对自己自信,还是对我放心,他几乎没有做任何隐藏。
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的女人照片。
同一个女人。
夜幕繁星下,一个亮着暖灯的,热气腾腾的小摊子。
女人眉眼温柔,笑容灿烂,或在切东西,或在盛汤,或是和客人说话。
每一个画面都透着温馨、洋溢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几百张照片中,女人从短袖连衣裙变成了厚重棉服。
时间跨度半年。
第三天,我去了郊野公园,坐在了那个写着「林晚羊肉汤」的小摊前。
我看着不远处叫林晚的女人。
她正蹲在花坛前,温声细语的和一只流浪小猫说话。
摊子前站着两个男人,开玩笑说:
「林姐眼里只有这些小猫小狗,连钱都不赚了。」
林晚忙起身,面前歉意地柔声解释: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着它们可怜,一时太投入了,没看见你们。」
另一个男人摆手,「你这是行善,这些流浪动物把你这儿当家了,知道你心软,都逮着你蹭食物哪,这么温情美好的画面,我们看了也赏心悦目。」
两个男人离开后,我走过去。
「来碗羊杂汤。」
林晚「哎」了一声,笑吟吟帮我盛。
隔着翻涌的白气,我静静打量她。
三十五六的年纪,眼角延伸出零碎细纹,虽不似年轻女孩青春娇媚,但五官柔和恬静,随意扎了个低马尾,碎发垂下来,有一种女人特有的柔美。
「妹妹,你第一次来,我给你多来几块羊肺尝尝。」
我坐在小桌旁,慢慢品尝着味道。
脑中不停纠结一个问题。
林晚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品性……
会做出插足别人家庭的事吗?
会吗?
4
视线一晃,林晚在我面前坐下。
我微怔。
她温和一笑,眼眸明亮地看着我:
「你是贺律师的妻子吧?」
我把勺子放下,静静与她对视。
「原来你认识我啊。」
她笑了笑,「我记性好,以前在贺律师手机上见过一次,就认出来了。」
我蹙眉,想起来。
贺司明以前的手机屏保是我和儿子,半年前他才突然换成风景照。
她垂眸,沉默几秒,和声开口。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你大概以为我和贺律师有什么私情吧?」
我没做声。
她缓缓抬眸,神情温暖又诚恳。
「妹妹,如果你信姐姐,没有。我和贺律师清清白白,唯一的接触,就是他跑完步后,会在我这儿喝碗汤。」
说到这儿,她眉宇现出一抹烦忧之色。
「后来,我见他喝汤的时候情绪低落,也不和人说话,看上去压力很大的样子,就好心宽慰过他几回,没想到,唉,他大概是误会了。」
「他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却听着好笑,且不说他是有家庭的人,就算是单身,他那种层次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呢?」
「我跟他说了这是一时冲动,他却听不进去,反倒越来越过分,有时候还不顾我意愿,打电话说些匪夷所思的事。」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是想找你的谈谈的,贺律师一定是压力太大,才会做出这些疯狂不理智的行为,你作为妻子,或许能多帮帮他。」
我觑着碗沿慢慢凝固的一层白油。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事都是贺司明一厢情愿,你其实一直在劝他拒绝他?」
林晚幽幽叹了一声,缓缓点头。
我抬头注视她,慢慢问:
「在我家主卧装摄像头供你查看,也是他不顾你意愿的冲动之举?」
林晚僵了一秒,旋即说:「这件事我已经批评过他了,简直太胡闹了!」
我继续问:
「那你们一起爬山那次呢?他因为你说脚疼背你导致摔下山那次,也是他不顾你意愿把你绑去的么?」
林晚瞳孔微张,骤然起身。
「爬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冷冷看着她。
「不是说记性好?那次我还给你打电话表示感谢呢,这么快就忘了?」
此时,有客人喊,「大份带走。」
林晚抿唇,急走到摊子前,动作僵硬地拿起大勺盛汤。
「Duang——」
一声巨响,盛满羊杂汤的热锅翻落,冒着热气的汤和羊杂,洒了一地。
热汤贱在她身上,林晚「啊」地叫出声,眼眶顿时泛红。
客人「cao」了一声躲开,连喊倒霉,骂骂咧咧走了。
我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不想沾上半点腥味,拿起包准备离开。
她红着眼,忽然喊出声。
「对不起!」
我停下,皱眉看她。
她狼狈站着,轻声啜泣。
「对不起,这件事的确瞒了你,我那天因为继子打架的事难过,他正好来了,说爬山心情会好点,我就去了。他摔下山后,我很害怕,打了 110 ,没敢见你,就是怕你多想。」
她眼眶通红,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手掌又因为刚才的热汤溅到,起了几个大水泡,看上去可怜之极。
「唐嘉,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厉喊。
转头看去,贺司明满脸怒意地从不远处飞奔过来。
一刹那,我有些怔住。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浓烈的情绪了。
他身上是那套只有正式谈判时才会穿的蓝色西装,也就是说,他是在重要工作场合,临时赶来的。
而曾经,就连我出了车祸给他打电话,他都坚持把谈判完成,才赶到医院。
贺司明目眦欲裂地看了眼地上,又看了看正低声啜泣的林晚,随后紧抿双唇,一步步走到林晚身边。
他垂头,静静看着眼前狼狈又无助的女人,猛地一把扯过她,拥入怀中。
「你没事吧?」
「她有没有伤到你?」
林晚的脸闷在他怀中,忽然放声大哭,哭声委屈至极。
贺司明疼惜地闭了闭眼,柔声说:
「别哭!林晚,别哭!记得你最爱说的话吗?轻舟已过万重山,你的苦难已经过去了,完完全全的过去了,再也没什么事,值得林晚掉一滴眼泪!」
自始至终。
贺司明没有看我一眼。
5
我拿出手机,对着他们,连拍几张照。
「咔嚓咔嚓」声清脆入耳。
林晚倏地离开贺司明的怀抱,退开几步,一脸懊恼和无措,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惶然地朝我看来,胡乱解释:
「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你一个字都不用说,我来。」
贺司明沉声打断了她,转头看向我,刹那间恢复了一贯沉着冷静,目光凌然的大律师模样。
「唐嘉,有什么事回去说。这里离你大学很近,公园里进进出出很多学生,在这里撒泼丢人对你也不好。况且……」他扫了一眼狼藉的地面,「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有意思吗?」
我冷然看他,声音平稳。
「你也知道这里进出有很多我的学生啊,那你身为我的丈夫,和一个寡妇在这里抱得干柴烈火似的,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贺司明眸光微凝,愤激中透着些震惊。
毕竟我在他面前一直是温和的,优雅的,从容的。
他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一面。
就连我自己也没见过。
「虽然我现在一人扇你们一巴掌都不为过,但别人的屎盆子不能扣我头上。」
我转头,问正在默默收拾的林晚。
「林女士,所以你不说话,该不会是真有这个打算吧?」
她瑟瑟抖了一下,几秒后,慢慢扬起下巴,大声说:
「算了,你们别吵了,不是她是我自己打翻的,可以了吗?」
她红着眼,委屈地看向贺司明:
「贺律师,现在请你带着你的妻子离开,不要影响我做生意,以后我也不会再做你的生意,请你们别再来了!」
旁边有客人陆陆续续过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林姐,有人欺负你吗?是谁呀?」
「谁敢欺负林姐!我第一个不答应!」
各种不善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贺司明目光一沉,拽住我的手往停车场走。
我挣脱不掉,只能跟着他的脚步。
迎面有熟识的学生手里拿着球,笑嘻嘻跟我打招呼。
「唐老师好!」
我面带笑意点头。
「你好。」
6
到了停车场,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平静的走向自己的车。
两边树木飞速后移,我行驶在大道上,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
我给了自己半个小时。
愤怒、痛苦、接受、平静……
随后方向盘一转,去了银行。
我和贺司明有个家庭账户,双方各自挣的工资、分红、收益都汇在里面。
当初开户时,他笑着跟我说:
「你不是一向嫌我不爱表达吗?这个账户以后交由你保管,我只负责往里打钱,权当是你和儿子以后的保障,这种表达你满意吗?」
这几年,账户累计已经超过 1800 万。
工作人员疑惑地告诉我。
「这个账户因为担保违约被冻结,你不知道吗?」
我手脚骤凉,慢慢问:
「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那时他刚康复出院,我因为照顾他累倒连续一周高烧,所以我正烧得昏天暗地时,他却在着手为离婚争夺财产抢得先机。
我觉得讽刺又好笑。
来的路上我还一度懊悔自己太冲动,没提前步好退路就打了明牌。
可原来人家早就开始了对我的算计。
男人一旦变心,可真狠哪!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
贺司明穿着家居睡衣,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看了我一眼。
「一轩我送去我妈那儿了,我们把事情一次性谈清楚。」
我坐下,沉默地注视着他。
他抿了口茶,缓缓开口:
「原本打算过段时间谈的,毕竟,我总归有些不忍心,想让你们母子俩,尽量多享受幸福生活久一些。不过,既然你今天选择了主动去闹,那我也就只能顺你的意。」
「唐嘉,我爱上了别人,离婚吧!」
我平静极了,甚至微微对他展露了一个笑容。
「贺司明,能告诉我,你究竟爱上她什么,让你选择背叛 10 年的感情,选择抛妻弃子?」
他微微蹙眉,「如果你非要问个清楚……」
沉默片刻,他用一种温和又感性的语调徐徐开口:
「这几年因为工作,我见识了太多婚姻中的尔虞我诈,早对感情和婚姻失去正常的认知和判断。可遇到她后我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的女人,仅仅因为爱和责任,就能义无反顾地搭上她最好十几年青春。她给我沉重,死水般无法呼吸的生活,带来了生机。」
「你问我爱她什么?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因为她温柔、善良、坚强。因为生活给予她苦难,她却倔强地在淤泥中开出花。因为每个寒冷晚上,她递给我的一碗热汤。」
他说完这一大段话,脸上情绪涌动,似乎把自己都感动了。
屋子陷入沉默。
良久,我轻「啧」了一声。
「所以阿姨做的汤不热?非要去外面尝那一口腥?」
贺司明一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唐嘉,你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样的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点头,「既然如此,你净身出户,我同意离婚。」
他脸上露出明显的讽意。
「且不说法律上没有净身出户一说?退一万步讲,我和林晚没有任何实质性行为,我甚至连过错方都不是。」
我凝望着他,半晌没出声。
一个人,真的变得如此彻底吗?
翻脸无情到,仿佛突然换了灵魂!
贺司明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敛了敛眉:
「你不用这个样子,感情没了就离婚,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在山上摔下来等着救援时,我想清楚了,人生苦短,我不想畏畏缩缩不敢爱,就算背负骂名和谴责,我也要豁出去真正活一次。」
「唐嘉,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的方法太多了,只是我想不想用在你身上而已。」
我低低笑了起来。
「不用到我身上?你不早用了吗?玩那种龌龊的冻结账户的手段,不嫌亵渎了你们崇高纯洁的爱!」
贺司明看了我一眼,淡淡说:
「看来你去查账户了。这没什么,常规操作而已,只是为了离婚不横生波折而已。」
「我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钱和孩子归我,房子归你,当然,剩下的贷款你得自己解决。」
「从家庭经济贡献上来说,这个方案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咚!」
我操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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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孙时。
六十五岁的丈夫张书田突然在朋友圈晒了一张晚餐照片。
照片里,是一碗煮的泡面、和一碟焯过水的蔬菜,一份精致摆盘的煎牛排。
配文:「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我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女儿看。
她讪笑道:「爸还挺时髦,这句话都知道。」
我随口一句:「他不是那么精细的人,泡面从来不煮,就算煮,这些东西也是一锅端。」
女儿却一反常态的突然指责我道:「妈你是要做老年福尔摩斯吗?整天疑心那么多干嘛,爸爸用退休金养着你,你太闲了,没事干是吧。」
我忽然有些累了,觉得也许一个人生活也不错。
1、
我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有些震到。
她反应过来后,赶紧尴尬的挤出一丝笑道:「妈,我们平时真的很累,你不能帮我,就不要给我添麻烦了,爸事业第二春,又有退休金,自然要好好享受生活呀。」
知女莫若母。
她的反常的态度,只不过加深我的猜测。
我面上没做出什么表情,只是借口有点晚了,我得先回去。
前段时间他爸爸出了车祸,才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家里不能没有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孙也一直高烧不退,这段时间两边跑,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很吃力。
女儿张秋盯着手机,头也没抬的给我说了一句「那妈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在走廊缓慢的走着,她突然追了出来。
我心里一喜,却见她拎着几个已经放干巴的橘子递给我道:「妈,乐乐嘴挑,又不吃了,你拿回家吃吧。」
我习惯性的接过橘子,她转身离开。
出了医院大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连绵的大雨。
地上的积水几乎要将人的脚踝淹没,张秋来的时候应该已经下了。
她是开车来的,连面上敷衍一句送我去地铁站都没有提过。
母女一场,突然感觉有点没有意思。
依稀记得,她爸爸去参加某个网络红人颁奖礼的时候,她那天单独请假开车送他去的。
还有一次张书田钓鱼回家晚了,那天下着细细的春雨,路上的行人连打伞的都比较少,但是张秋还是一下班就急冲冲的去接他了。
她现在说我什么都帮不了她。
那我的钱,我的精力,我的时间,我的心血都是给了谁啊?
我看着塑料袋里那几个皱巴巴的橘子,突然想起张书田随口给她说了一句喜欢吃车厘子,她给他几乎每周送一次,送到他吃腻为止,全部是 4JSP 的,我听都没有听过这什么等级。
当时有一部分放久了,颜色没有那么好看了,她来看他,顺手就扔了垃圾桶。
故作埋怨道:「爸,难道我连你吃点车厘子都买不起吗?不新鲜了就扔了啊!这才几个钱啊!」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在混着这些年我给她带孩子的时候,家里的剩菜、放久了表皮发皱的苹果、发黑的香蕉、她换下的不要的衣服鞋子裤子,都是属于我的。
我不是要计较那些,只是为什么这样区别对待我呢?
想到这些,我第一次将那袋橘子扔到了垃圾桶。
2、
回到家里,张书田已经躺下了。
深夜的雨夜他从未想过来小区门口接接我,也未曾给我留过一口热饭。
我打开手机翻动朋友圈,突然发现那条动态已经不见了。
他的朋友圈只剩下两条线,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删了我。
发了一个问号过去,消息还可以发过去。
看来他只是屏蔽我了。
手机提示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楚,他从床头柜伸手拿过手机。
看见我的那个问号,极其不耐烦的掀开被子,蹭的站起来道:「程宜,你到底想干嘛?大半夜的。」
回来的路上我是打车回来的,要是以前我肯定为了省钱,自己淋雨坐地铁或者公交了,可是当那些风雨迎面吹打在我脸上时,我突然觉得,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这样苛待自己,就第一次花了一笔巨款打车回家。
72.6 元,是我两三天的买菜钱,却也还不够张书田在外随意的一顿饭钱。
下车的时候,还是难以避免在小区里淋到了一丝雨,我是回房间拿换洗衣物的,对上的就是张书田怒气冲冲的眼神。
那么碰巧,我刚和张秋说了,张书田就把我屏蔽了。
这么大年纪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
我有些累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累了。
只凭着一股信念撑到现在,因为我想,我是人家的妈妈,当妈妈就要先摘了自己,把孩子揣在心窝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孩子早就不在那里了,那里空空落落的,只有四面八方的风灌进来,让我一夜一夜的疼。
张书田看我的眼神不像是一个丈夫,倒像是一个老爷看家里的仆人一般。
老爷愤怒,这个仆人竟敢冒犯他。
什么时候,我把自己弄到了这个位置呢?
我没有惧怕他的眼神,只是带着讽刺道:
「我以为你微信把我删了。」
「你能不要每天想东想西吗?你是不是太闲了,我养着你?」
养着我?
刚刚在医院,张秋也说了这一句话,她说她爸爸养着我。
给口饭吃就算养着了吗?
张书田和我算很清的,除了给点买菜钱,其余一毛钱都没有给过我。
甚至买牛肉、海鲜这些贵的食物,他都是亲自去买,怕我做假账占他便宜。
而我为了这口饭,为了这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我要给他打扫卫生、做一日三餐、他连个碗都不会洗,他说我总不能一点都不为这个家付出。
他总有很多说辞,我还有一点点的存款,于是生病了和他一起出去,几十块的药钱,他都要我自己掏。
我其实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我年纪大了,出去找活都不方便。
张书田还养了一只狗,他爱干净,有洁癖,我每天都要给那只大金毛洗澡,一只大狗,连洗带吹,一整套下来,我只感觉我的腰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起初也抗议过无数次,这只狗的问题,我年纪大了,体力不够用,哪怕是遛它都很吃力,当时买狗的时候我就提议说,要不买只小狗。
他们两父女说,不会让我一个人管它,结果买回家后,他们又说,家里只有你闲着没事,这点事你都不愿意为我们做吗?
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不要给狗洗那么频繁,这次张书田还没说话,张秋却先恼了,她振振有词的说,外孙乐乐经常抱狗,不洗干净,孩子染上病菌怎么办?
就这样每天洗,每天洗,洗到狗最后都放弃了抵抗,摊在水盆里,任我摆弄。
我最初也想过去小区里做保洁,哪怕一月只有两三千,但也算能攒一点是一点。
可一方面,张书田嫌我丢人,一方面他说我早出晚归的出去,那饭谁来做,他说他总不能白养着我。
女儿张秋也劝我,要惜福,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不要瞎折腾。
好日子?
这是什么好日子?
给他们过,他们愿意过吗?
3、
这样的日子比上班还累,我也是上过班的。
张书田画画还没出名的时候,只是顶了家里的父亲的班,在国营糖果厂做一名工人,那个时候工人很吃香的,大家都说这是铁饭碗,我父母也这么认为。
于是他们把我嫁给了他。
可后来厂里的收益一年不如一年,时常发不出工资,发出了也低得难以为继。
而且张书田因为觉得他顶了哥哥的班,那一点点工资也大半补贴了他哥哥家。
张秋时常喊吃不饱,我带着她回乡下种地,一个女人累死累活,交完公粮,一家三口也不过勉强糊口。
渐渐的张秋大了,日子一直这样过,自然是不行的,她要读书,不能像我这样做个勉强认识几个字,只能靠苦力活着。
可是钱从哪里来啊?
好在村里有人去南省打工回来,我和那家人原本是不熟的,为了求他们带我一起去厂里打工。
我养的鸡,连着送了三只,对方终于松口了。
临行的时候,张书田抱怨,说我为什么就非要折腾,又说孩子还那么小,我怎么这么狠心。
张秋哭肿了双眼,紧紧的攥着我的衣角。
我不舍的给她擦了擦眼泪,我的女儿,妈妈现在狠心,以后你长大了就不用狠心了。
我一坐车就晕车,晕到后面整个人都浮肿得吓人,尤其大腿,肿得跟个象腿一样大。
可我手里只有两三百,怎么敢去看医生,同行的姑娘从包袱里给我拿了一根红线,她说可能是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让我绑红线试试。
我将那截红线缠在大腿上,一直默念,求求你了,别缠我了,我也是个穷鬼,我真的不能现在出事,我的女儿还那么小......
不知道是哪一个方法起了作用,肿起来的大腿真的慢慢恢复了正常。
我进了那个厂里,从早到晚的忙活,最开始员工宿舍不够。
我就和一个同行的上白班的女人,合租一间房,白天她上班,我睡,晚上我上班她睡。
一个月下来,我们竟然面都没有碰到过几次。
想钱啊!
夜班要比白班多整整两三块一个小时呢。
没过几个月,我在这附近就摸熟了,身体也不敢一直熬,就白班夜班混着上,有空还可以去捡捡废品,钱被我大多攒了下来,寄回去给张秋读书,或是攒下来给她买新衣,给她上补课班。
那时候虽然累,可是心里是满怀盼头和希望的,我想我少吃一口,我多省一点,我的小姑娘就可以多用一点,就可以好过一点。
打工半辈子,中间网络不发达的时候,我还开了七八年的服装店。
这些年零零散散的刨去给她养她长大的,我一共存了七十五万。
四十万给她出了房子的首付。
最后三十五万,在她又哭又闹下,又借了二十万给她开火锅店。
最后还剩十来万,我每天都很焦虑很担心很不安。
她那时说我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一定会管我养老。
刚借钱出去的时候,她每个月会给我打两千块钱,让我想买什么买什么。
后来外孙渐渐大了,要上各种补课班,要学各种兴趣,她说不能让她的孩子像她一样输在起跑线上。
她说压力实在太大了,每天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她还说真羡慕那些有退休金的父母,不说可以帮衬孩子,至少不拖后腿。
我听懂了她说什么,说那钱就留着给外孙念补课班吧,但日渐少去的存款让我心里有种难以抑制的恐慌,我只得开口让她帮我找个包吃包做的工作也行。
她刚生孩子的时候,我给她带外孙,一点点把小人带大,就像当年带大她一样。
只是孩子渐渐大了,不喜欢我,因为我占据了家里的一个房间,那里原本是准备给他做游戏房的,又或是,我实在是太老了,他总嫌弃我,说我这不干净,那不干净。
张秋的生活费不是按时给的,我只有那点点存款,我下意识的慌张不敢乱花,小区里的年轻人嫌丢垃圾麻烦,好多加了我的微信,我给他们扔,他们把纸壳给我,我能赚一点是一点。
可外孙渐渐长大看不惯这个,他嫌我脏,嫌我丢脸。
没有办法我只好不捡了,好在张秋的火锅店逐渐有了起色,生活费按月给了,只是外孙大了,不再那么需要我了。
为难两个字贴在女儿张秋的脸上,我知道我这个年纪在外面不太好找工作。
一时间我竟有些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她却马上善解人意的劝我说,她爸爸有退休工资让我和他爸一起生活呢。
毕竟我们也没有离婚,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这些年为了生活,聚少离多。
张书田也适时的出现,拥着我的肩膀道:「程宜,都快累了一辈子了,非要到死那天才休息吗?」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熨帖的话。
我跟在他的身后,从女儿家里搬到了他家。
可相处了两三年,我才明白。
休息?
哪里有休息的?
不过是雇一个保姆太贵了,我刚好合适。
家里要一尘不染,他吃饭要三菜一汤,喜欢吃的复杂又麻烦,仅仅是做饭就费时又费力,加上那只狗,比上班累多了。
可我连说点什么都不行,一说,他们父女就口径一致。
做两个人的饭能有多累?
妈,人总得做一些事的,你不要太自我了。
我在卫生间里,洗着澡,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这些场景,像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一般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洗漱完后,房间里已经响起了张书田的呼噜声,他一向睡眠很好,毕竟有人伺候,心情不好想发泄就发泄,女儿也各种哄着他。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衣柜,这些都是我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
是的,他让我和他回家生活这些都没有准备。
因为他们觉得我还有那十多万的存款,凭什么给我花。
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
对着镜子看了看,眼睛也哭肿了。
这么大年纪了,不知道哭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日子像是熬灯油,油已经快熬干了,就剩一根灯芯在那里苟延残喘。
今天我没有做早饭,早上六点就起来,反正也睡不着。
我出了小区,沿着河边不停的走,不停的走。
早上很多出来锻炼的人,遛狗虽然费力,但那也是我少有透气的时候。
只是今天我没有带狗,就一个人独自的走,不停的走,太阳渐渐升起。
我站在桥边,沉默良久,突然惊醒,我的人生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个太阳了。
这样的日子,真的必须要一直这样过下去吗?
我算着张秋起来的时间,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想要学着看看家里的监控,让她把账号和密码给我。这样出门的时候就可以看狗有没有捣乱了。
这个理由是我想了好久给她的。
她没有马上答应我,而是问我为什么这么突然,又试探的问我是不是还在对那条朋友圈多想。
我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一直这样试探我。
最后她打圆场说就是随口一问,又说等她空了教我,密码她有点记不清了,晚上回家翻翻给我。
挂了电话,我去一家一直很想吃的面馆,点了一份兔子面。
这家店,只开早上,从前牵狗遛狗一直没有时间的。
面很好吃,就是可惜直到现在才吃到。
而后我直接去了物业,借口我昨天忘了关门,家里好像少了点现金,要求看门口的监控。
不出意外的,我看到了那个时间点,张书田开门迎接了一个女人进屋。
心有些麻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他出轨也正常,又好像为什么一个当妻子的会觉得丈夫出轨乱搞正常呢?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们是和奇怪的夫妻,其实早算得上名存实亡,说不清怎么就拖了半辈子。
最开始,是家里人劝我,说他不赌不嫖不打老婆,让我多包容包容他,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后面是一直忙着,张秋的学费生活费基本都是我在掏,但是日常有什么事还是他在跑。
他至少还能给孩子做个饭,生病了,我不在的时候能送去医院。
张秋也不希望我离婚再嫁,我一直觉得愧对她,没有给她好的生活。
就想着,不离婚也不影响什么,就凑合过。
可现在突然感觉,好难凑合,我的人生也快要凑合完了。
我仔细的看了好几遍视频,才认出那个女人。
是以前镇上的乔老师,她生得漂亮,人也文质彬彬的,但是对她的印象也仅限于此,后来我出去打工了,只听说她调到县里去教书了。
她和张书田?
我没有做声,只是让物业先把视频传我,我再去家里问问,确认是不是只有她来过。
刚一回家,就见张书田坐在沙发上。
他的脸色难看得下人,我刚一开门,他就发难道:「你还知道回来啊?现在懒得连饭都不做了,狗也不遛,你知道它尿得客厅到处都是吗?」
我没说话,只是背靠在墙上,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他趾高气扬的指责着我,各种难听的话从那张已经布满了皱纹的嘴里喷射出来。
我只感觉荒诞得很。
真是让他们习惯了,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收拾。」
一股气从心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好像是这些年,嫁给这个男人,他从未给我遮挡过半点风雨,又像是临到了老了,我竟还要受他的磋磨。
狗不止尿了,还拉了一堆屎。
我拿扫把扫着,他嫌弃的捂着鼻子催促我。
又烦躁的将旁边的凳子踢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他妈的,我他妈的都不知道娶你回来干嘛,吃我的住我的,现在遛个狗你都能忘了,饭也不做,你能干点什么?要你有什么用......」
我拿来一个捡屎袋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更不满意了,声音再次拔高:「你还能怎么磨蹭?要不要交给我来干,你去当少奶奶好吗?你有那个命吗?小姐的身子丫鬟命,你一天还喘上了.....」。
我将袋子套在手上,突然抓起那堆狗屎,直接糊了他满脸。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而后是他暴怒的吼叫声。
他冲到洗手间,疯狂的呕吐着。
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自顾的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狗粮喂狗。
他不知吐了多久,我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看着电视。
他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捏紧了拳头朝我冲了过来,那双厂里做文员,平时画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此时也可以青筋暴起的想要挥打在我身上。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朝他冲了过去。
他猝不及防,被我划伤了手臂,刀劈在了旁边的桌上,是他费了很多心血,很多钱买来的红木家具。
他平时还要特意的给这张桌子打蜡保养,这张桌子只能用来画画和喝茶,饭菜是绝不能摆在上面的。
他要有文人的雅趣和风致。
结婚三十多年,我其实连这张桌子都比不上的。
桌子还需要保养,电器也会坏,只有我这个老妻,性价比最高,不会坏,随便嗟磨,不仅不会坏,还会像老黄牛一样在外面卖苦力挣钱养家。
病了痛了,还会自己挣钱攒钱来医,我是多么的实惠经济好用啊!
我为什么要这样?
要这样让人这么对待我。
张书田惊恐的看着我,大喊道:「程宜,你疯了吗?」
我将卡在木头里的菜刀拔出,不知在对他说,还是对我自己说道:「我早疯了!我早就疯了。」
我拎着菜刀又追着他砍,他很快跑出家门。
我将门反锁。
刀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蹲在地上,有些头晕眼花。
我没有想过要砍死他,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拿狗屎糊他,他肯定会动手的。
我一时有些想烦了,下意识的想说镇住他再说,如果镇不住的话。
那就一了百了吧。
我已经六十了,如果以后的人生一直是这样毫无盼头的重复,那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金毛豆豆从笼子里冲出来,不停的舔着我,我有些失神的看着屋子里的一起,起身想去躺一会儿。
又怕张书田折返,我只好将菜刀捡起来带回了房间。
缩在被子里,狗趴在床下。
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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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高考后的庆祝宴上,四十多岁的我宣布离婚。
老公一脸不可思议:「你抽什么疯?」
公婆也不装了:「你这娘们儿吃我儿子的、喝我儿子的,忘恩负义。」
我叹了口气,冷漠道: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我这是在通知你们。」
1
我在考场门口等女儿。
很久没穿过旗袍和高跟鞋了,我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另一只手还撑着一把遮阳伞。
早上出门时,陈清韫斜着眼瞥了我一下,嗤笑道:「形式主义。」
我已经习惯他这副模样了。
他认为生活中的仪式感是形式主义,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浪费时间,不如一顿饭、一碗汤来得实在。
他只会说:「就是你天天在家待着才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仪式感能当饭吃吗?光浪漫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又懒散地补充一句:「我可不会早起送你去考场。」
我们永远不在一个频道,我早上六点起床去公园里跑步,在电饭煲里闷上他爱吃的杂粮粥,回来时温度正好。
有时候也打豆浆,他说吵到他睡觉,我就不打了,绕到三条街外的巷子尾给他带现磨豆浆回来。
等我到家他才睡眼惺忪地起床。
刷着手机上厕所,在洗手池弯腰洗个头,抱怨我为什么不换个抽拉式的水龙头,每次都磕到他的脑袋。
他洗漱完,打开手机外放着新闻吃早饭,出门上班。
我们在同一个家里生活,却很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很少同一个时间睡觉,同一个时间起床。
我永远跟在他身后,吃他剩下的饭,收拾他用过的卫生间,清理一片狼藉的厨房。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往伞下的阴影里缩了缩。
女儿欢呼雀跃着从考场出来,见到我就飞奔着扑过来。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我的眼泪倏地一下落下来。
女儿眼角也泛红:「妈,你辛苦了,我们都熬出来了。」
陈清韫发来信息,他订了包间要给女儿庆祝。
到了饭店,陈清韫给女儿送上了一束玫瑰。
「女孩偏爱玫瑰,我的笙笙长大了,在今天特殊的日子,我要送给你第一束玫瑰花。」
仿佛他也并不是不懂浪漫,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双方老人都在,一派其乐融融。
他们围着女儿谈论今年的考题,而后又互相恭维。
爸妈说清韫能赚钱,我在家享了清福,能嫁给他是上辈子修下的福气!
公婆接过话说我会过日子,精打细算,打理得家里井井有条,不像外边那些妖精,嘴唇涂得像是吃了死鸡子。
陈清韫很是得意,他命令一般催我去看看菜怎么还不来,我坐着没动,突然平静地宣布,我要离婚!
2
那顿饭最终吃得乱七八糟。
先是女儿掉了泪:「妈,你干什么啊?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
公婆也不装了,指着我的鼻子开始骂:「你这个娘们儿不是好人,你吃我儿子的、喝我儿子的,现在孩子大了要离婚,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爸妈扯着我的手,小声地说:「你别糊涂,你都四十多了,离了婚上哪找清韫那么好的男人?再说笙笙都这么大了,赶紧给他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陈清韫一脸不可思议:「你抽什么疯?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不就是今天去考场我没送你,早上你给我搭配的衣服我没有穿?你不要这么多事,好不好?」
我这时候反倒是镇定下来了,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陈清韫,我今天不是跟你商量的,是来通知你的。」
「房子市值一百二十万,我不要房子,你折给我一半现金,你可以不同意,但是房子每个月的贷款我都有转给你一半的钱,我这里有转账记录。」
「你的车你开走,我的我开走,家里共同存款有时间我们估一下,对半平分,如果这些你不愿意费心,我可以找个律师全权代理。」
「笙笙已经长大了,她可以自由选择监护人,无论她选择谁,以后她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由另一半共同承担。」
陈清韫半眯着眼睛在思索,后来暴躁地抚掉了桌上的杯子。
「我不同意。」
「你以为这样分配很公平?」
前半句我还留有念想,以为他在舍不得这段婚姻,后半句让我彻底死心,他只是在权衡利弊,言外之意,家里的钱都是他赚的,我不配得到这么多。
「你算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早找好下家了?」
他这句话算是扯开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遮羞布。
「只有干了这种苟且之事的人才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你那点破事说出来,我怕女儿将来都不认你。」
3
回到家,陈清韫一言不发地冲了澡就躲到次卧里清净。
卫生间里他换下来的袜子、内裤依旧扔了一地,马桶圈上沾满了尿渍。
这些场景我十几年如一日地面对,每天排在他后边洗澡,并包括卫生间的善后工作,再把他第二日要穿的衣服搭配好放在床头。
我伸出两根手指把他那些脏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随后收拾了洗漱用品,关上了臭烘烘的卫生间的门。
我独自一人占了主卧。
夜里,女儿抱着被子凑了过来。
「妈,我爸他真的背叛了你吗?」
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女儿读初三时,他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最长的一段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月。
直到我从他裤兜里翻出来万达的购物小票——大牌口红的最新套装。
当然不是给我的。
面对我的质问,他振振有词:「这是给部门买的团建礼物,部门女同事人手一个,不信你去查人数。」
我反问他为什么不知道给我带一份。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我一遍:「你又不工作用得着什么口红?天天不出门涂给谁看?」
「再说了,我不是给你钱了吗?想要自己买就好了,非要从我手里过一遍才算仪式感吗?」
女儿是早产,生下来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整个幼儿时期有点风吹草动就感冒发烧,基本上常住在医院。
陈清韫那时候刚刚在大厂站稳,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公婆以身体不好为由没给我带过一天孩子,其实他们内心深处无非是嫌弃我生的女儿不值钱。
磕磕绊绊到女儿上小学,我换了几份工作都做得不长久。
陈清韫事业有些起色,他见不得女儿放在晚托班受罪,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老婆,你安心在家带笙笙吧,赚钱的事有我在,不会让你娘俩受苦。」
彼时情比金坚,不觉得这是在画大饼,只觉得这份承诺比任何情话都有责任感,所以我一头扎进了家庭里。
4
知道他出轨后我曾心灰意冷,坚定地想要找他对峙。
可是女儿当时的班主任被曝出问题,不仅私生活混乱,还经常打孩子们。
家长们都以为严师出高徒,马上要中考了,老师着急也是难免的,所以平时测验分数不达标被打手心是常有的事。
直到后来,女儿说什么都不去学校了,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班里一个女生因为上课跟同桌说了几句话,被老师打得肋骨骨折了。
老师在教室外边打那个孩子时,她正好在课堂上请假去了厕所。
她躲在走廊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老师打完泄了气,她才敢偷偷溜回教室。
班里家长联名找到了教育局要求更换班主任,还有一个学期就中考,孩子们的心理多少都受了影响。
我又马不停蹄地给女儿找了课外补习和心理疏导,感觉无助还曾求助过陈清韫。
「你有没有认识的好一点的心理医生?我感觉笙笙这个状态很不好。」
我听见电话里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清韫,饼干烤好了,你要加炼乳吗?」
陈清韫心虚地大声责备:「我又没有医生朋友,你花点钱网上看看,不行就让笙笙休学。」
他说的话好像没过脑子,轻飘飘的每个字都重重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没有再追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夜里咬住被角偷偷落泪,告诉自己,再忍忍。
再忍忍就好了,等到女儿羽翼丰满,必定是我将你彻底击败的那一天。
这些细节我没有向女儿和盘托出,只是告诉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是的,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的爸爸,他有外边有人就去追求他的幸福吧,爸爸和妈妈只是不合适,缘分尽了。」
女儿听完泪眼涟涟:「那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家了?」
「不会啊,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你愿意回哪个家就回哪个家。」
「我不会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矛盾去蛊惑你不让和他亲近,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他老了,你也要为他养老送终,是法律效力,也是血缘亲情。」
女儿将头往我身边蹭了蹭:「妈妈,我只是心疼你,我不阻止你。」
离婚是场拉锯战,我料想陈清韫不会那么快同意,但是我做好了准备。
5
早上,陈清韫起床后去喝水,他发现热水壶里空空如也,不得已灌了一瓶矿泉水。
去卫生间我听到他「咦」了一声,接着就是刷马桶冲水的声音。
随后他又去厨房转了一圈,看见干净的灶台才意识到我如今并不会像从前那样给他准备好早餐。
干净的鞋袜、晒过的被套、热水壶里充足的热水、用心搭配过的餐点小食、永远都亮堂堂的马桶和洗手池,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总要有人去做,但是那个人再也不会是我。
「我们谈谈吧。」
我洗好吃过煎蛋的盘子,擦了擦手上的水被陈清韫叫住。
「我不同意离婚,笙笙长大了,我不想让她觉得以后流离失所没有自己的家。」
「你困在家里太久了,不行找个班上吧,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现在大环境不好,我压力也很大,你体谅体谅我。」
「什么财产平分的这话不要再说了,我们的一切以后都是笙笙的。」
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怄气。
「你不要避重就轻。」
我提醒他道。
「既然我能说出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你以为我手里没有证据吗?」
我疑惑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陈清韫如此流连,所以我悄悄地跟踪了他们。
那个女人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怎么也会是职场精英,能和陈清韫一起挥斥方遒,有共同语言。
可是她矮矮小小的,普普通通,眼角还有几丝鱼尾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
陈清韫从蛋糕房取了一个蛋糕放在车上,两个人又一起去菜市场,看样子好像要庆祝什么。
我趴在车窗看,蛋糕上的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百天纪念日快乐。
他们认识一百天的日子,都如此大张旗鼓地庆祝。
那我们的每一个纪念日、生日、情人节,又是怎么过的呢?
是他在加班、出差,又或是我忙活一下午准备好一桌饭菜,他回来一屁股坐下就吃,还不断指指点点哪个咸了、哪个淡了?
我也经常来这个市场,但都是我一个人,他从来没有陪我逛过。
他爱吃黄骨鱼,市场这边的鱼要比超市便宜三毛,但是不给杀。
有一次买鱼的袋子没系紧,丝滑的黏液从袋子里流到他的车上,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省省省,就知道省,去超市买处理好的不行吗?你知不知道精洗内饰够你买多少条鱼了?丢了西瓜捡芝麻!」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我看你现在脑子是坏掉了,这么几毛钱也要算计,真是头大。」
回去的路上,他指着路口的大屏幕兴奋地说:「看,那是我们公司的创意。」
我正埋头处理渗到地垫里的黏液,满脑子想的是去哪家洗车店处理一下。
等我抬起头,大屏一闪而过,我说什么创意。
他说,「算了你又不懂,你只懂杀鱼」。
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他每句话里都充斥着对我的嫌弃,在处处提醒着我,我是没有什么价值的附属品。
我看着他们买了大蒜,买了牛肉,买了西红柿,最后也绕到水产买了黄骨鱼。
他们和摊贩说说笑笑,讨价还价。
相同的场景,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人间烟火气。
若是我站在那里,就是斤斤计较的黄脸婆。
6
如我料想一般,陈清韫动怒了。
「你威胁我?」
「你有证据又怎么样?」
他控制不住地扬起手。
我正脸迎上去:「我不介意再加一条家暴的罪行,打吧,一巴掌下来我多分十万。」
他丧了气,呆坐在沙发上:「非要闹到这一步吗?」
我看着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内变了又变,眼神晦暗不明,也疑惑为什么我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
仿佛和我知道他出轨的消息时一样无助。
他进退两难,我不介意再添把火。
「如果你不同意离婚也可以,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女人家的孩子马上要中考了。」
「我会把这些消息发给她的老公,反正我的笙笙已经考完了。」
陈清韫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回家,或许是和情人在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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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01-06 22:55:23  更:2025-01-06 22:5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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