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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哪一瞬间你会觉得救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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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很迷茫的时候都想孤身掉到泥潭里,爬不上来,哪一瞬间你会觉得做了一件事救赎了自己?
二十年前,姜若瑶的父母在医院将我和她偷换。
于是,她成了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而我,被催促着高中毕业就打工养弟弟。
养父母去世后,亲生父母找回了我。
可父母偏心养育二十年的姜若瑶,我的亲哥哥也处处护着她。
他们说我嫉妒姜若瑶,所以处处陷害她。
于是,我默默收拾行李,和家中所有人断开联系。
多年后,听说姜家出了个国际知名设计师。
可惜,不是姜家捧在手心那个,是被放弃那个。
1
当我拿去参赛的设计稿,成为姜若瑶前一天发布在社交平台的画作时,我忽然觉得好累。
互联网的舆论发酵得很快,或许暗中有人推波助澜,很多网友都知道,一位名叫姜霁棠的新人服装设计师,抄袭了姜家大小姐的作品。
我点开姜若瑶的社交平台账号,明晃晃看到,就在我即将投稿的前一天晚上,她更新了动态。
配文是:【最近有点小灵感,想创建一个服装品牌,姐妹们看看这几张设计稿可以吗?】
姜若瑶是个很爱分享的富家千金,发在社交账号上不经意的日常引来大量的追捧者,网友纷纷称她为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某种程度上确实没错,姜若瑶锦衣玉食长大。
时间往前回溯,那几张设计稿正好发在我投稿的前一天晚上。
那时候评论区全是一水的夸,催促什么时候可以有成品的。
而现在,纷纷是为姜若瑶打抱不平的。
【笑死了,那个小偷是不是觉得我们瑶瑶是什么不出名的人啊,几十万粉呢,她怎么敢的啊?】
【还都是姓姜的,怎么人比人差这么多】
【少碰瓷了,那叫什么姜霁棠的,她连我们瑶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个小偷有没有号啊?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
官方那边已经将我的稿件打回来,意思很明确,抄袭稿件不予参赛。
若不是我自己亲手画出来的,我也要相信自己是个小偷了。
「姜霁棠,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刚进门的姜韫洲气愤地看着我,「这几年你处处针对瑶瑶,这次还直接偷她的设计稿,我们姜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品行不端的人啊?」
姜韫洲,算是我二哥吧,血缘上的。
他和姜霁棠最亲,从我回来那一日起就坚定站在他那个妹妹那边。
怕我回来会让姜若瑶尴尬,怕她心里有负担。
姜若瑶在旁边象征性拦了一下姜韫洲,语气柔柔道:
「二哥,算了,霁棠大概只是一时想不开,我要是知道她要拿设计稿参赛,就不发网上了,害得她现在被那么多人骂。」
话是这么说,但舆论发酵这些天,她却没删那条动态。
姜若瑶说着眼睛红了起来,随即又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姜韫洲着急地扶着她坐下,又回过头来瞪我:
「瑶瑶到现在都还想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体不好,你是不是故意想气她,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啊你!」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场兄妹情深的戏码。
我怎么会不知道姜若瑶身体差呢?
就因为她出生带了严重的心脏病,所以她占了我的身份这么多年。
2
她的亲生父母二十多年前处心积虑在医院偷换了我们,只因为知道同日分娩的这户人家家境好。
二十多年前的事已经很难追溯了。
我不知姜若瑶的亲生父母,我的养父母是怎么做到在医院调换婴儿的。
但我回到姜家前,确实有个小姑曾经在医院做护士,不过后来她辞职远嫁后,我已经很久不见她了。
我的养母身体很差,我从小便学着照顾她,她时常抱怨:
「要不是为了生你,我也不会落下这些病根,谁知道还是个丫头。」
我那时候不知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愈发尽心去照顾她,去干家务,去努力学习,想考一个好大学。
养父想要个儿子,他老婆的身体生不了,于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催我高中毕业后就打工养弟弟。
就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养父死了,车祸死的,肇事司机赔了一笔钱。
他外面的女人挺着肚子上门来要分钱,养母拖着病体泼辣了一回,那女人后来打掉孩子跑了。
养母自此后精神萎靡,她的病更严重了,我送她去医院,休学照顾她,但半年后她还是走了。
养母走的那天晚上,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守在床边,忽然有一瞬间她嘴唇动了动,眼睛里流下浑浊的泪。
我后来才明白,她那个嘴型说的是「对不起」。
16 岁,我成为了孤儿,拿着继承下来的钱继续完成学业。
17 岁,光鲜亮丽的一对夫妻找到我,称他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亲子鉴定是最直接的证据。
衬托得我那因贫穷和重男轻女而不幸福的十几年像个笑话。
尤其当我走入姜家,发现被两位哥哥护在身后的姜若瑶时。
母亲说:「若瑶的亲生父母已经去世,她与我们生活多年,我们也无法追究,她也是无辜的,以后你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父亲说:「既然回来了,那姓氏就改回来吧,不过这件事不宜宣扬,我们对外称你是养女。」
起初,他们对我确实是愧疚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与从小在他们眼底疼爱长大的女儿,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姜若瑶先天性心脏病,他们习惯了凡事紧着她。
姜祈淮也回来了,他西装革履,一身冷气地走进来。
那是我的大哥,也是血缘上的。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赵知崇,姜若瑶的未婚夫。
赵知崇心疼地走向未婚妻:「瑶瑶,你怎么了?」
「大哥,姜霁棠她不仅不肯道歉,还给瑶瑶气成这样了!」姜韫洲第一时间就告状。
赵知崇本来就在未婚妻的影响下讨厌我,闻言更是冷冰冰看着我:
「你们姜家到底怎么回事,任由一个养女欺负亲生女儿,做善事要做到让外人骑自己脖子上吗?」
姜祈淮看了我一眼,直接道:「姜霁棠,道歉。」
几双眼睛看着我,我对上姜祈淮的目光,神色淡淡:「我没做错什么,不道歉。」
「你还不承认是吧?」姜韫洲猛然站起来道,「你之前就这样,什么都嫉妒瑶瑶,爸妈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什么都想抢她的!不是你偷她的设计稿难不成是瑶瑶偷你的吗?」
这样的辩解似乎很无趣,这六年,我有点受够了。
我轻声道:「如果我有录制的画稿过程呢?」
这句话一出,姜若瑶眸色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便带着哭腔道:「霁棠,你怎么连这个也拷去了,我……」
她似乎很委屈。
于是我的话又不重要了。
姜祈淮说:「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我和爸妈商量过了,送你出国读几年书,在外面好好反省吧。」
这句话言下之意,他们全家人打算放弃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亲生女儿和妹妹。
3
姜祈淮 28 岁,是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他说出的话,自然是经过父母首肯的。
姜家那对父母,之前去国外出差了,现在约莫在回家的路上。
赵知崇作为未婚夫,还想维护一下姜若瑶,他冷眼看我:
「姜霁棠,我不管你什么心思,横竖姜家我只认瑶瑶一个,你干任何事都不可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有点无语。
我喜欢赵知崇的谣言也不知怎么起来的。
大概是三年前这两人还谈恋爱时,有次姜若瑶过生日,赵知崇花了大价钱给她放了一场蓝色烟花,绚烂又浪漫。
当时我盯着他们看久了点,周围都是祝福姜若瑶的人,包括我这两个哥哥。
似乎没谁意识到,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因为回来那天我的生父说了,为了避免外界猜忌,我的生日另过。
但最终我没选时间,也没人在意,我每年依旧一个人看着姜若瑶众星捧月。
那年我只是有点羡慕姜若瑶,羡慕她有不因血缘关系还是对她一如既往好的亲朋好友。
不知为什么后来有人说,我看上了赵知崇。
他确实是相貌家世样样上乘的少爷,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所以这会儿不想说话。
也许这样的沉默像是默认。
父母是第二日回来的,然而这时候我参赛的证件照不知为何传了出去。
网上谩骂声一片,甚至有人给我 p 了遗照。
父亲特别生气,他指着我说:「姜霁棠,你究竟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非要将你姐逼走才心满意足吗?」
姜若瑶几秒前正哭哭啼啼为我「求情」,说自己愿意搬出去,只要家庭和睦。
我的母亲心疼地抱着体弱多病的女儿。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东西,快给你姐姐道歉!」
姜祈淮和姜韫洲就站在身旁,他们都等着我认错。
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我还会因为这样的对待而伤心,可如今,心突然变得格外平静。
他们确实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可以不是。
我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有一段时间了,这两年经常要靠安眠药入睡,可我无法和这些所谓的家人诉说。
因为他们嫌弃我不够落落大方,无法在大场合上给足他们脸面,我性格内向,喜欢安静,被接回来得太晚,不像姜若瑶那样多才多艺。
只有一个绘画的爱好。
回姜家后,他们给我请了个老师,我才慢慢学起来。
老师时常夸我有天赋,要是尽早学,估计会更好。
可画画,姜若瑶也会的,他们不认为那几张设计稿是我的,因为姜若瑶优秀,她不会干这种事。
「我没错。」沉默许久,我还是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于是我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气极起来,他给我一巴掌。
我的脸偏了过去,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心上,可我总觉得有些置身事外的飘忽感。
父亲愤怒道:「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4
我真的滚了。
我听见他们要给我安排的那所国外的学校,不是多出名的学校。
大概觉得以我的水平也配不上更好的吧。
在离开姜家后,我买了一张机票,踏上了异国之旅。
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出门时,姜若瑶站在二楼阳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神色中再无那些柔弱。
这个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我和她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在我面前和别人面前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起初我并未将事情联系到她身上,也想过好好相处。
毕竟当年我与她都是襁褓中的婴儿,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
可她在我回来后病得更频繁了,其中真假掺半,有时候我明知她做戏,可父母哥哥们相信她,反而像是我容不得她。
六年来,血缘上的亲人对我的愧疚越来越少,直至消磨殆尽,我成了一个资质平平、性格阴暗歹毒的人。
姜韫洲曾经口不择言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爸妈将你接回来!」
那句话实在太震耳发聩,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生病就是在姜韫洲说了那句话之后。
心理医生让我去交些朋友。
可我没有很好的朋友。
大学四年,同学们各赴前程,曾经交好的朋友正为事业奔波,我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
我想离开这个家。
其实早在去年,我便偷偷为留学做准备,我有个想去的学校,自己摸索着申请的。
他们不知道。
没人认为我能申请上,我之前也不认为。
我学画画时,姜韫洲跑来劝我放弃:「姜霁棠,你同瑶瑶不一样,她从小就学画画了,你再怎么学也没办法跟她同一水平的。」
他不知听谁说的,以为我只是跟风学姜若瑶。
可我喜欢画画,从小便喜欢,养父母以前觉得没用,不让学,我偷偷跟网上的博主学绘画技巧,然后学习之余练习。
后来有次发烧期末考砸,养父以为是我沉迷画画的锅,踹开房门,撕了我所有藏在床底的画作。
他其实没那么关心我的学习,因为他总说女孩读书没用。
只是那天喝了酒,寻了个由头发脾气。
十个小时左右的航班,我落地伦敦,呼吸着异国的空气,身边只有一个 24 寸的行李箱。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处处是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何,我的心却诡异地放松下来,还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兴奋。
5
落地的那一刻,找房子成了第一要务。
我早在网上联系到几位房东,用我那其实并不算太流利的英文进行沟通,好在我的英文足够交流。
最后选定了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
这是我看的房子里最贵的选择,但房东因为急用钱已经降价许多,离我未来的学校也不算太远,我捡漏才碰上的。
可我太喜欢这个房子了,于是难得奢侈租了下来。
被接回姜家后,亲生父母为了补偿我曾一次性给我的账户打了一笔钱,那笔钱这几年我没怎么动。
我知道对比另外三个孩子,我得到的很少很少,可那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姜若瑶曾经私底下炫耀过,那不过是她几个月零花钱而已。
每年花在她身上的医药费更是天文数字。
姜祈淮和姜韫洲工作后,甚至还时不时会私底下给她零花钱,或者买点礼物。
我曾经收过姜祈淮送的礼物,他出差回来送给我的,我很高兴,可是后来才知道,那知我为数不多的奢侈包包,是姜若瑶挑剩下的。
我穷惯了,心穷,哪怕陡然得知父母是富豪,我也小心翼翼不敢乱花钱。
现在,每年的学费、租房费用再加上各种生活成本等,这笔钱再加上我其他积蓄应该是够的。
我还可以在网上接稿件赚钱。
远离了姜家,远离了那种压抑的氛围,我蓦地又觉得生活轻松了起来。
搬进新家后,尽管我什么都没买,各种角落等着我收拾,但我隐隐觉得未来又好起来了。
人生是旷野。
网上看的鸡汤在我脑中浮现。
距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原本计划找个机会和姜家人说一声的,可他们这样迫切希望我离开,我又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搬进来的第一天,我将以前用的手机卡扔了。
那个号码绑定了很多软件,可我还是扔了。
不破不立。
我想和过去告别。
也好在提前来了,我有足够的时间布置新家。
搬进来的第二天,我认识了一位华侨邻居。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染了头时髦的海王红,头发茂盛得让人有点嫉妒,明媚阳光,如果不是后来她提起自己的年龄,我丝毫看不出来她还有几年便到花甲之年了。
我喜欢她的院子。
从栅栏望进去,姹紫嫣红的一片,各种花花草草。
「小姑娘,你是中国人吧?」苏女士主动和我打了招呼。
我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面对她主动的善意,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是留学生吗?」我又点点头。
我确实有点糟糕,和邻居的第一次见面,没有好好和她认识一下。
晚上,苏女士和她的丈夫李先生按响了我院子前的门铃,他们搬来了一盆正盛开得灿烂的绣球花。
「小姑娘,你初来乍到,看你好像很喜欢花,我们送你这盆绣球花作为乔迁礼,希望你笑纳。」
那盆绣球花,大大小小的好多朵花开着,格外漂亮。
我终于能开口,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苏女士大惊小怪地拍着胸脯:「我的天宝贝儿,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
她起初以为我是个哑巴,心中满是对我的怜爱。
不过她很快又道:「没事儿,年轻人内向点很正常。」
那天晚上,我看着绣球花好久,给它拍了几十张照片。
苏女士和李先生在种植方面堪称专家。
6
我和苏女士逐渐熟悉起来,在我布置这个房子的过程中。
她明显是实现了财富自由的人,和丈夫在这里旅居。
苏女士热情洋溢,邀请我去她家做客,给我介绍靠谱的购置家具的地方,也给我介绍伦敦的风土人情,还教我布置院子,种下些花花草草,有些还是直接从他们院子里移植过来的。
李先生则沉默些,但给人的感觉也亲切,他会在厨房里充当大厨,而苏女士给他打下手,他的厨艺很不错。
「棠棠,幸好有你在,我跟你李叔经常会做多饭菜,吃不完又浪费。」
才认识不久,他们夫妻二人都喊我棠棠。
这是从前和姜家相处六年都不曾有过的昵称。
异国他乡,我得到了很珍贵的善意。
我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喊我吃饭不是真的因为饭菜多了,而是出于对一个孤身在外的年轻女孩的委婉的善意。
这对夫妻什么也不缺,精神和经济一样富足,我不知做什么能报答他们。
可是他们像是洞察了我的心思般,苏女士说:
「棠棠,我和你李叔是难得有同胞住在隔壁,你又很讨喜,我们就多管闲事了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的房子布置好后,我的心在某种程度上也随之安定下来。
只是我的睡眠还是很差,依旧需要药物辅佐。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左右,我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我又开始画画了。
想了想,我给自己买了些简单的设备,注册了一个海外的社交平台账号。
开始直播画画。
有时候是在电子绘画板上,有时候又是用木画板。
不过用木画板时,我的手会出镜。
手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医生建议我多交朋友,可除了隔壁的忘年交,我没有其他现实朋友。
留学生的圈子里会有很多群,我加了,可至今只有网友。
我想,网络交友也是可以的。
可我仅有的一技之长,便是画画。
起初我光画,偶尔有两个进来直播间的网友,他们说干巴,所以我配了音乐,继续安静地画画。
每画完一幅作品,我都会录制成品更新在自己的主页。
还真有人看。
我画的东西很杂,素描、国画、水彩,还有服装设计稿,甚至还会画些漫画人物和场景。
有些学得不精,凭着为数不多的悟性摸索而已。
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看我画画。
直播间里涌入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有人惊叹,有人问问题。
可我从来不出声回答。
只有在作品的评论区用机翻英语去回答他们。
原谅我水平有限的英文。
7
我开学了。
苏女士和李先生不知为什么,兴致冲冲地要送我去上学。
他们说自从唯一的儿子毕业后,他们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乐趣了。
不理解,但尊重。
其实开学就是需要我在工作日的时候出门而已,晚上我还是会回家的,偶尔还去他们家蹭饭。
同学们放眼望去也不都是金发碧眼,不过亚裔确实比较少,唯一一位亚裔同学是韩国人。
一张口,我们彼此都比较失望。
留子在外喜欢抱团,没什么原因,跟同胞待在一起就是安心。
但同胞也不全都可靠的,留子群里时常会有人哀嚎遇到了骗子,偶尔也会出现 PDF 的吃瓜大赏。
我没课的时候会在家直播画画,不知道为什么,在线的人数越来越多,后来甚至还有人打赏。
我就将打赏功能关了。
赚接稿的钱就好。
总归,生活平淡又带点小麻烦地过着。
我在伦敦的第一个冬天来临。
有天清晨,我出门准备上课,看到邻居家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对方按了几下门铃,里面无动于衷。
我开门后,那人转过身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李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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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最纯饿的那一年,我给陈劲打工。
抄一天笔记换一顿饭。
每每看着我饥不择食的模样,陈劲总是一脸生无可恋。
「薛烟烟,我不会把你养死吧?」
1
念高中那会儿我妈不给我钱,一分钱都不给。
她说,我有本事犟着去上学,还怕没钱吃饭?
可我还是去上学了,揣着偷偷攒下的二百块钱就去了。
二百块钱省吃俭用花了半个月,后来钱花完了,就喝水,那时候班里还没有烧水器。
冰凉的纯净水灌了一肚子,秋天天凉,感觉胃里都结了冰。
一摇晃都能听见胃里的水声,我就那么饿了三天,十四岁的年纪,饿了三天,看见人都想啃两口。
路上的草都得揪住尝尝味。
后来快饿晕的时候,陈劲在我旁边吃饭。
我看着他,他侧头对上我的目光。我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饭。
陈劲被我看得毛骨悚然,小声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我眼睛一瞬间亮了:「可以吗?」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吃吧!我妈给我装得多,反正也吃不完……」
后来陈劲跟我说,我当时的目光看起来不像要吃饭,像是要吃他,把他吓得总觉得把饭给我,才能赎回了他的一条命。
我有很长时间都给陈劲打工,上课帮他抄笔记,下课帮他擦桌子。
换的东西不多,一顿饭,两顿饭。
他每次带饭多带一份给我,一份饭我分成早中晚,还是吃不饱。
陈劲就给我塞他带来的零食:「这个是牛肉干,我妈春节带回来的,应该还能吃。」
我拿过,嚼嚼嚼,嚼不动,嚼嚼嚼
「这个是中秋节的月饼。」
我接过,五仁馅的,嘎巴嘎巴,嚼嚼嚼。
「这个是我妈买的健胃消食片。」
我犹豫了一下,麻溜拆开,嚼嚼嚼……
陈劲东西是上课塞给我的,我也是上课偷吃的,后来下课了他看着我睁大了眼:「两大盒健胃消食片你也给吃完了?」
「嗯……」
他一脸生无可恋:「薛烟烟,我不会把你养死吧?」
他能不能养死我不清楚,反正我快饿死了。
2
我很长时间都靠陈劲带过来的吃的活着。
直到国庆假期,国庆我一开始想回家。
结果刚到家就被我妈拎着脖颈拽出门,我妈不让。
我妈说,我上一天学,她就一天不认我这个女儿,别的女孩这个年纪都去广东打工了,就我娇贵,我不去。我既然这么能耐,不听话,那就别靠家里,以后就自己养自己,干脆别回家了。
我抽抽鼻子,拎着书包局促地站在门口,屋里传出来炖鸡的香味,和大门敞开着。
我妈把鸡肉端出来,弟弟妹妹抢作了一团。
小妹握着鸡肉看了我一眼,被我妈拍了一巴掌:「吃你的,看她干嘛!」
小妹不动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我垂头,房子昏暗的灯光拉长了我的影子,影子垂头丧气的。
后来我妈把门关上了,光线没了,我抱着书包走了,那天我在火车站住了一宿。
第二天,我醒来看见陈劲,他要和他爸妈出去旅游,在检票口一抬头看见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我妈不让我回家住,火车站这边暖和。」
「我草了,是亲妈吗?」
「是。」
「……」
那天陈劲没上火车,他不知道跟他爸妈说了什么,他爸妈送坐火车走了,他自己留下来了。
他送完人回头,看着我叹了口气:「走走走,去我家。」
他走前边,我忙背上书包跟上。
陈劲大我两岁,身高腿长,他走一步,我得走三步。
他走了两步回头,把我书包拿走了,我抬头瞧着他,他对上我的目光乐了。
「薛烟烟,我就是个倒霉蛋,怎么碰见了你,我爸妈本来要带我去海边玩呢!结果我现在在给你背书包。」
「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饿不饿?」
「饿……」
「得嘞,趁哥现在有钱,带你下馆子。」
3
我在陈劲家住了七天,陈劲家跟我家不一样,我家四个孩子,大的哭,小的闹,四个孩子挤在一个房间,总是乱七八糟的。
他家就他一个孩子,整个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
小区里有绿化,上下楼有电梯,家里有客房,阳台有花草,唯一的缺点是没吃的。
我大半夜饿醒了,一口吃的没找到,连消食片都没找到,后来盯上阳台的小橘子树。
盯了橘子半个小时,直到陈劲路过阳台瞧见我一声尖叫:
「!!!他妈的有鬼啊!」
我愣住,回头看向陈劲,陈劲这才看清是我。
「不是,薛烟烟,你蹲阳台干嘛?哦!橘子……你要想吃直接摘吧!」
那天陈劲吓得泪都出来了,我也哭了,抱着橘子感动的,这橘子真好吃啊!甜的。
第二天陈劲带我出门买了菜,买了零食,千叮咛万嘱咐:「薛烟烟,你不许大半夜不开灯不扎头发,阴森森的蹲在阳台了。」
我点头如捣蒜,感动地看着他,他对上我的目光愣了一下,好半天笑了一声。
「走吧!回家。」
那天回去,我做饭,做完饭写作业,写完作业给陈劲讲题。
陈劲不在意,吊儿郎当地瞧着作业本,有一句没一句听着。
后来他忽然想起什么,拿着我的身份证问我,
「薛烟烟,你都高中了,为什么才 14 啊?」
我想了想,才认真解释。
「我小学是跳级上的,我没上幼儿园,六岁直接上了一年级,一年级上完就转学去上了三年级,所以就比你们小了两岁。」
「啧,上那么急干嘛?」
「我爸妈之前说 16 岁就要去打工了。我小时候就想,只要能赶在 16 岁之前考上大学,就不用去打工了。结果高中要学费,我爸妈还是要让我去打工。他们说外边不像家里管得这么严,我只要过去,14 岁也能赚钱的。」
「……」
那天陈劲沉默了很久,后来气极反而笑了:「十四岁……你爸妈也是人才。」
我国庆期间本来是想找兼职的,可是未满 16,哪里都不要,最后只找到一个贴小广告的,贴一天八十块钱。
陈劲没事,他也找了个兼职,抓贴小广告的。
我干了半天,被陈劲抓回去教育了半天,后来收班,我拿了八十块钱,陈劲拿了一百二。
我瞧瞧我的八十,又瞧瞧他的一百二,他挑眉把一百二揣兜里。
我捏着八十犹豫了一会儿,后来还是把八十给他了:「陈劲,我请你吃饭。」
他愣住了,好半天接过八十,陈劲小区门口的沙县,两碗面、一碟子蒸饺、一碟子包子,四十块钱。
其他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吃得很饱。
4
国庆连着周末,我一共兼职了六天,除去那天吃饭,一共拿到了 440 块钱,开学那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的助学金发下来了。
我凑够了两千块,拿着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去借陈劲的手机,陈劲问我干什么。
「我上高中的学费是借的,借我隔壁姐姐的,我得还给她。」
他茫然:「你要还多少?」
「一千五。」
还完钱还剩五百,那五百块钱够我活一个月,这个月周末我还可以去找其他兼职。
我缓过劲了,甚至还给自己换了新的书包,原来的书包破破烂烂地打了三四个结,新书包网上买的,二十块,书包又大,装得又多。
陈劲那天瞧着我叹气,他和我是同桌,后来他还是经常给我带饭,他说他妈做得多,多带一点也不妨碍。
陈劲是个很好的好人,他妈妈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因为国庆开学后,陈劲给我带的每份饭里面都有煎蛋。
那种特地煎好后撒上小葱花的煎蛋。
后来的一个周末,陈劲问我:「你这周回家吗?」
我摇头:「我妈不让。」
「那正好,下午收拾一下,去我家。」
「……」
我们学校是标准的 696 制度,早上六点上课,晚上九点下课,一周六天课。
周六下午上完课才开始过星期天,我五点放学就收拾好书包就跟陈劲走了。
那天到了才知道,陈劲堂姐家要结婚,提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做各种准备。
我晚上跟着陈劲帮忙,忙完了吃大锅饭,晚上跟着他堂妹一起睡。
我半夜起来,才发现陈劲在客厅坐着打游戏。
我凑近,他瞧见我关了手机问了句,
「怎么了?」
「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
「为什么?」
他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我妈最近,让我出国,她说我这成绩在国内混不出什么名堂。」
他说完垂头瞧着手机,我识趣没继续追问,但那天回房间,只瞧着天花板下意识想。
等陈劲走了,之后饿了是不是就找不到人吃饭了?
第二天起了一大早接新娘,我和陈劲堂妹坐一辆车,那是一个偏中式的婚礼,新娘明眸皓齿,凤冠霞帔。
我看愣了,直到新娘的母亲笑眯眯塞给我一个红包,我那一瞬间知道陈劲为什么要我来了。
接新娘的小姑娘有二百块钱红包,还有好吃的饭菜,那天陈劲是伴郎团的一份子,身高腿长,一身西装,连发丝都是精致的。
我嚼着糖瞧着他站在高台之上,后来他下台冲我招手。
我跑过去,就被他塞了一把巧克力。
「走走走,背着你书包,带你去后台拿零食……」
他话音未尽,瞧着我乐了。
「谁给你搞得妆发?这小蓬蓬裙,扎俩丸子头跟 cos 小乔似的。」
「小乔是谁?」
「一个游戏角色,还别说,挺不错。」
听不懂,拆一包巧克力,嚼嚼嚼。
5
陈劲有一段学习很努力,但努力了一段又放弃了,他太懒了。
我依旧每天给他抄笔记,我上课做自己的笔记,下课帮他抄笔记。
偶尔有空闲的时间,就啃着馒头看看书,我抽屉里塞了好几个馒头。
饿了吃一会儿,高中那会不止我饿,班里其他人也容易饿。
早上七点吃饭,中午十二点才有第二顿饭,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很多十点多都开始饿了。
学校馒头蒸得还不多,有时候我吃,陈劲也来要一块,然后前桌也要一块,后桌也要一块。
后来习惯了,我掰一块,剩下的馒头就往前传,传一圈,最后到我手里变成几根辣条,或者是半包干吃面。
高中的生活是忙忙碌碌的,忙着写题,忙着刷试卷各种练习册总是写不完的。
日子过得很快,元旦过了不久,我高一上学期也结束了。
虽然要过年了,但还是回不了家。
我不想跟我妈怄气,可我还是想上学,那时候人小但有点固执,就是觉得,只要上学,人生就不只有打工这一条路。
我过年没回家,后来有个赶工期的厂子实在缺人就留下了我,一天干十二个小时,一百块钱,我干了二十天给我发了两千块。
年三十那天厂子放假,陈劲来接我,他骑着电动车。
小电动车绕过半个城,城边的河流冻上了厚厚的冰层。
有人在滑冰,有人在放烟花,白日里的烟火不够灿烂,却也足够漂亮。
玩了很久,直到天色晚了,所有商铺都关门了。
陈劲带我去他家老宅子过年,陈劲家是一大家子人七八十口一起过年。
年夜饭摆了六桌,我混在人堆里,也没人管,更没人发现,后来到了拜年的时候,小孩跪了一片,陈劲摁着我也跪。
大人们挨个发压岁钱,也给我发。
昏暗的院内,有人看着我有点迟疑,但还是发了。
后来我听见有人问:「我怎么瞅那小姑娘眼生,谁家的小孩啊?」
「那个啊!陈劲带过来的,可能是他妈妈那边的表妹吧!」
我哪里是什么表妹,一时间红透了脸,握着一把红票票跑过去塞给陈劲。
他本来在研究怎么点烟花,被我动作吓了一跳:「薛烟烟,你给我钱干嘛?」
「这个是你们家的压岁钱,我不能拿。」
陈劲把钱塞回我袄兜里:「给你就收着,离远点,我要开始点火了。」
先是鞭炮,后来是绚烂的烟火,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陈劲揪住我的衣领往后站了站:「薛烟烟,许愿吗?新的一年来了。」
「我想成为全校第一名。」
「笨蛋,愿望不能说出来的。」
「这样吗?我重新许一下。」
新的一年,我想……我想像去年一样,开开心心的……陈劲不走。
6
事实上,人新的一年只能许一个愿望。
第二个愿望不灵的,陈劲高一那个暑假就走了。
那年暑假我还在便利店打工,他过来买了一盒烟。
我震惊:「你居然会吸烟?」
他迷茫:「虽然咱班都是好学生,但你不会觉得我也是好学生吧?」
「……」
我们班是校重点班之一,管得非常严。为了班级风气,几乎所有人都是考进来的,而陈劲是我们班唯一一个被安排进来的学生。
陈劲那天在便利店门口抽烟,我问他吃饭了吗?我非常会烤包子,他要不要来一个?
他说行,我给他烤了一个,烟摁灭了,包子烫手,他两只手来回交替地拿。
后来包子凉了些,他就悠闲地坐在我旁边小口地啃。
包子吃完,他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抬头:「薛烟烟,多少钱?」
我摇头:「不用,我请你。」
他笑了起来,后来摸了摸口袋,在桌面放了三百二十五块钱。
「那行,谢谢了,不过这个给你。」
我急了:「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以后就见不到了,薛烟烟,再见啊!」
陈劲说完就骑着电动车走了,我茫然地瞧着那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陈劲是真的要走了。
好久,感觉有一点难过,可能是因为以后没人给我带饭了。
我高二那一年都没什么事,平时上课学习,偶尔有时间就去找点能干的兼职,找不到就找个图书馆刷题。
人只要能吃饱饭,就总能活的。偶尔有时间,我也会抬头,城市里种了很多合欢树,粉色的花朵像流苏一样撒下来。
香香的,陈劲他家的洗衣液也是这个味道,凑近也是淡淡的香甜。
7
我高三那一年,开学就看见了我妈,我妈想把我带回去,她说家里有事,我得回去。
我不想回去,甩开她磕磕绊绊地跑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拦住了她,班主任问她,家里什么事?我现在高三,不适合请假。
我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瞧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久之后,我知道我为什么感觉不对了。
高三寒暑假都补课,我没办法兼职。
班主任也在每年的助学金的基础上给我申请了一笔学校补助,主要是免费吃饭,免学费。
我一学期没出过校门,我妈一直没过来找我,高考那天,校车把我们送往了各个考点。
考完第一门课,我出门看见了我爸。
我爸那会想抓住我,我拼死挣开他,躲去了考点警卫室。
那天中午没吃午饭,我在警卫室我坐了两个小时,一步也不敢出,就坐在那边看书。
直到那天考完,学校校车来接我,我才松了口气。
我考了两天,考完的那天,我像是终于解脱了,就那么瞧着天空,湛蓝的天空,高考门口有好人发西瓜,我饿得吃了六块。
后来我在回学校的路上又看见了我爸,在我记忆里,我很少见我爸,他总是在外面干活,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沉默寡言的一言不发。
但我很怕他,他打人太狠了,如果我妈打我只是因为我不听话,我爸打我让我有一种他就是想弄死我的感觉。
我那天还想跑的,但没跑掉,他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揪住我丢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
我喊了一声,被他打了一巴掌,有路人看过来,他已经把车门关上了。
车门上了锁,我那天缩在车里,怯生生地喊了声:「爸。」
我爸面无表情地瞧了我一眼:「老实点儿。」
车越走越远,穿过层层山路,我挤出来一个笑问:「爸,我们去哪儿啊?」
「不是不想打工吗?送你去嫁人。」
嫁人……
我茫然瞧着车窗外,车驶向深山,窗外是密不透风的林子。
我爸妈很聪明,高三毕业了,学校不会再管我了,即使我失踪,也不会有人因为我消失报警,再折腾找我了。
我那天问了一个我好奇很久的问题:「爸,我是亲生的吗?」
「嗯。」
「那为什么,你和我妈都不爱我啊!」
他呸了一声:「没良心的东西,爸妈养大你不容易,你家里有弟弟妹妹,你是老大,你不嫁人,家里哪来的钱供你弟弟妹妹吃饭上学?」
「我上大学能给你们赚更多钱。」
「别想那事儿,上了大学回不回来都不一定。」
那天车停下,我格外听话,听话的进屋,听话地陪笑,乖巧看着别人对我评头论足,后来有人给了我爸 10 万。
8
我在山里老老实实待了半个月,天天早起做饭,后来有一天我起了一早,四点多,天暗暗的。
我顺着山,走最密的林子,家在北方,我往南走。
追我的人以为我会往家里走,但我没回去,我揣着俩馒头没日没夜往南走了四天,后来有两个来爬山的游客,他们瞧见了我。
这一路上,我想过我会死,但我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那两个人本来想把我送去警局,但路上,我忍不住小声问他们有电脑吗?
他们问我干什么?
我说要查分,他们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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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岁那年,男友逼我去吃贫困生许洵碗里的饭。
我从他碗里夹了一块腌萝卜。
然后,将随身携带的巧克力放在他手边。
十年后,许洵患癌去世。
我给他整理书房时,在他的书桌上又看到了那颗巧克力。
它装在精致的玻璃罩里,输入了特殊的气体,永不腐朽。
1
「梦瑜,你大冒险输了,快去吃口他碗里的饭。」
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青梅竹马的男友傅燃正嬉皮笑脸地怂恿我去许洵碗里夹菜。
身边的富豪朋友们纷纷附和叫好。
「对啊对啊,我也迫不及待想看看高冷学神窘迫难堪的样子了。」
「呵,什么高冷学神,低下的穷光蛋罢了,也就现在还能拿点成绩说话,等出了社会,还不是给我们打工哈哈哈。」
我听着这些嘲讽许洵的话,冷笑了一声。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哪怕是最单纯的学生也是有圈子的。
我是官二代,傅燃是富二代。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同一个别墅区,青梅竹马。
因此,跟我们一起玩的,都是非富即贵。
但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圈子。
可我没有办法,父母限制了我的交友。
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和我玩。
十年前的我,受了他们的怂恿,去许洵碗里夹了一块腌萝卜。
然后,我把随身携带的巧克力放在了他的手边。
那是整个青春时期,我和他唯一的交集。
那时的他总是低着头走路。
很低很低,仿佛下一秒就会低到尘埃里。
2
十年后的我,早就忘了这么一个人。
直到在一个红薯摊,我们再次相遇了。
不过,此时的他已是享誉盛名的科技大佬,成了权势倾天的豪门新贵。
而我,因为父亲的入狱,丈夫的抛弃,成了江城最大的笑话。
3
「为什么要绕这么远的路来买这个破红薯啊。」
摊边的女生拎着新款爱马仕,抱怨道。
「哎,这哪是破红薯,这可是梦千金烤出来的金红薯啊。」
「周总,这真是梦大小姐吗?看着像三十多岁的妇人。」
「如假包换,她父亲落马后,傅燃也不要她,所以才落魄成这样了。」
「太惨了吧。」
……
爱马仕女子听他们这么说,踩着小高跟走到了我的面前。
「老板,再来十个红薯。你烤好吃点,我买去分给我家的保姆司机。」
我笑得讨好:「好,小姐你真是又美心又善。」
听到我喊她小姐,她更开心了:「再来十个。」
另一边的男人拉住了她:「你买那么多干嘛,又吃不完。」
她嫌弃地瘪了瘪嘴:「这种下等人的食物,我怎么可能会吃。」
下等人的食物。
曾经的我,总是喜欢去买路边摊的东西喂流浪猫,自己却从不吃一口。
那一刻,年少的回旋镖正中眉心。
我抿紧嘴唇,加快了手上的翻烤动作。
「我帮你吧。」
当西装革履的许洵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带无家可归的我去了他的私人别墅。
没有囚禁,没有强迫,无关情色。
他只是像一个朋友一样,给了我容身之处,又帮我找了份体面的工作。
我很感激他,总想着怎么去报答他。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几个夜晚,我出去倒水喝的时候,会看到许洵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白皙的手指夹着根燃了的烟。
月色凉凉铺了满地,他置身于一片清冷之中,被孤寂吞噬。
很多时候,我都想从背后抱抱他,安慰他。
但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4
一段时间过去了。
他的确对我毫无所图,他也不缺什么。
可能带我回家,就是觉得我可怜吧。
就像以前的我,爱捡路边的猫猫狗狗回家一样。
直到他积劳成疾,患了癌症。
他还记得我的生日,非得在他病床前要我许愿吹蜡烛。
他说,公主的生日,一定要有仪式感。
是的,后来的他,总喜欢喊我公主。
因为疾病的折磨,他已经瘦得眼眶凹陷,没有人形。
就连给我插蜡烛的手也是惨白,腕骨嶙峋突出。
他吃力地对我扯出一个笑:「公主,生……日快乐。」
他声若蚊蚋,我将耳朵努力凑到了他嘴边,才听清了这句话。
我含泪看他,他却一直盯着我笑。
「快……快吹蜡烛。」
他望向我的眼神,仿佛是要将我的脸永远定格在他脑海里。
笑着笑着,他闭上了眼。
牵着我的手也瞬间失了力,悬在了床边。
我感受到了悲伤的味道,像是被大雨浸泡过的树木草叶,潮湿得让我浑身都痛。
我颤抖着吹灭了蜡烛,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上天啊,我二十七岁的生日愿望是,回到十七岁。
5
没想到,我的生日愿望真的实现了。
当我再睁眼的时候,身边的狐朋狗友正推搡着我。
「梦大小姐,愣什么?快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暴怒的样子了。」
他们朝着许洵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
十七岁的许洵正坐在角落里吃饭。
光线昏暗,背影孤寂。
和二十七岁的他一样。
无论是穷困潦倒,还是富甲一方,他永远都是独善其身。
再次看到年轻健康的他,我红了眼眶。
我端着餐盘,大大方方地走向了正吃着食堂免费腌菜的许洵。
他看我想要在他的身边坐下。
本就狭窄的位置,他又往里挪了挪。
偌大的餐盘,除了米饭,就是腌萝卜和腌白菜,还有一碗没有油水的榨菜汤。
那一刻,我只觉得有股钻心的疼痛弥漫四肢百骸。
他患癌后,本来可以通过化疗再努力一下。
可医生说,他体质太差了,因为年少时营养不良,落下了病根。
最终,他连第二轮化疗都没熬过去。
我看着面黄肌瘦的他,如鲠在喉:「那个……你……能不能让我吃……」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法把话说完整。
想必现在的他,一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我调整了下情绪,没再说话。
直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夹走了一块萝卜,放进嘴里。
又咸又涩,味同嚼蜡。
许洵,对不起,我来晚了。
6
当我抬起眼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阴冷的表情。
「同学,腌萝卜那里可以免费取,请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此时的食堂,已有不少学生都停止了吃饭,朝我们这里看了过来,议论声很大。
尤其是我们前面桌,议论得最是大声。
「哈哈,梦大小姐真的厉害,敢去招惹高冷学神。」
「也就你们高中同学喊他学神,他小学初中的外号是灾星。」
「啊,为什么喊他灾星?」
「还不是因为他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还害死了……」
听到「灾星」两个字的时候,他握紧了拳头,白皙的肌肤上青筋突起。
还没等前桌的女同学说完,我就站起了身:「同学,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议论同学吗?」
说完我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你是有爸妈,但我见你也没什么家教啊。」
被我怼了的女生不敢惹我,只敢小声嘟囔:「她吃错药了吧,她不是过去捉弄许洵的吗?」
我更生气了,一只脚都跨了出去,打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了。
手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是许洵拉住了我。
「坐下吃饭吧。」
他的语气平淡,神色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坐下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碗里的糖醋排骨、红烧肉,全部都夹进了他的餐盘里。
我满脸讨好:「这是吃了你萝卜的补偿,希望你不要嫌弃。
「哦,对了,虽然我们同学这么久,但好像都没正式认识过。
「17 岁的许洵你好,我是 17 岁的梦瑜。」
我扬起明媚的笑容,朝他伸出了友好之手。
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
「我吃饱了。」
沉默了一会,他扔下这四个字就走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我。
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已经快被我捏化了的巧克力。
7
前世的我,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好,但我还是听从傅燃的话,去夹了许洵碗里很多的菜。
因为嫌弃,我夹过来后一口没吃。
后来又出于内疚,在离开时,我送了他一颗巧克力。
傅燃还嘲笑道,那将会是许洵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可十年后,我在给许洵整理书房的时候,才在他的书桌上又看到了那颗巧克力。
许洵把它装在了精致的玻璃罩,输入了特殊的气体,才会永不腐朽。
那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万般情绪翻涌。
掌心里的巧克力让我窥见了他隐藏起来的秘密。
可如今悬殊的社会地位与巨大的差距让我把所有想法都压了下去。
况且一颗巧克力而已,真的能说明什么吗?
我也不再是千金小姐了,又有什么资格和他并肩而行呢?
8
「哈哈哈,梦瑜,你也太损了吧,把你吃过的饭菜倒给灾星。要说侮辱人,那还得是你大小姐会啊。」
傅燃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惊讶地望着他。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刚才的行为竟是对许洵的侮辱。
那难道,许洵也是这么想的?
啊,我这个蠢货,满脑子就想着要让他吃好点,可表达的方式却是这么令人难受。
裴沛坐在了另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帮那个灾星啊,那几个女生说得没错,许洵他害死了他的亲生父母,还害死了他的亲妹妹。你要是接近他,早晚也把你克死。」
裴沛也是我们这个圈子的。
他是校长的儿子,在学校里呼风唤雨。
他性格暴戾,时不时就爱霸凌同学,美其名曰和他们玩个小游戏。
后来我家没落之后,傅燃对我的态度一夜之间来了个大转弯。
开始怂恿我主动去接近、讨好裴沛,就为了换个大单子。
可我依旧傻傻地对他们抱有幻想。
毕竟,我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
直到那次两家一起出游,傅燃进了隔壁的房间,而裴沛走进了我房间。
我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早就烂到底了。
9
我白了裴沛一眼,没好气地怼道:「这么迷信?那怎么还总做丧尽天良的浑蛋事,就不怕有一天被雷劈死吗?」
裴沛脸色霎时变青:「梦瑜,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傅燃见我们剑拔弩张的,赶紧拉开我打圆场:「没没没,裴公子,她今天脑子抽了,你别放心上。」
我一把甩开他恶心的脏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烂人。」
他们俩都被我尖锐的辱骂给骂愣住了。
他们似乎不太明白,今天的我,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快速回到了教室。
这个烂透了的圈子,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10
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没办法,我只能下课再去跟许洵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把吃过的菜夹到他碗里的。
这节是我最讨厌的数学课。
上课的时候,虽然我没什么心思学习,但我还是强迫自己认真听讲。
前世,我就是因为偏科,导致没上一个好大学。
混到大学毕业后,我就和傅燃联了姻。
上半辈子靠父亲养,下半辈子靠老公养。
人就是这么废掉的。
所以在脱离那个圈子之后,我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出色的学历,才会落魄到卖红薯。
上天既然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我瞪大眼睛听了半节课。
可惜的是。
朋友会离开你。
老公会背叛你。
只有数学不会。
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我听数学课跟听天书基本差不多。
叹了口气,我环顾了下四周。
我的眼睛定格在了左斜方。
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凝神看着黑板,又不时在白纸上计算下。
他身量清瘦,脸庞瘦削苍白,血气不足,眉宇间藏着挥之不去的浅青色。
相比于十年后拥有强大气场的他,现在的他多了些许青涩和……自卑。
「梦瑜!你又在看什么?给我站起来说说看!」
因为看许洵看得太过出神,不小心被数学老头抓了包。
我坦然自若地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回道:「我在看许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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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开学之前,我妈给了我一份《大学生活费使用细则》。
每天我必须遵守,否则我妈不给我生活费。
再一次吃不起饭后,我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之前你找我,说有一些富豪会包女大学生,以我的条件可以被选上,是真的吗?】
1
「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图书馆打卡一天三次,你今天只打卡两次,所以明天没有生活费。当然,这个月的全勤也没了。」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严肃冷静,不容置疑。
我快速地算了一下账。还欠室友十二块没还,手里没有一分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没有资格较劲,只能努力解释:
「妈,我是和我室友一起去图书馆的。你也看见照片了,我按你要求的,和室友双人自拍,背景是图书馆大门,都发给你了啊。但下午她贫血晕倒了,我送她去医院了,所以就没有晚上的照片……」
她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撒谎?其实就是不想学习,跑出去玩了吧?」
我努力控制情绪:「妈,我室友的挂号单、病历、缴费证明,都在,我拍照给你看……」
「闭嘴吧!」她提高音量,「就算是真的,你就可以不学习,不去图书馆了?」
「你室友晕倒跟你有什么关系?送人家去医院,你就不怕被赖上?怎么就显着你了?
「再说了,耽误的时间,少学的知识,谁可以补给你?我没问她要赔偿就不错了!你说说你……」
我在她开始长篇大论教育我之前打断:「好了妈,我知道了,明天没有生活费,这个月没有全勤,OK,我知道了,我要背单词去了,再见。」
电话挂断,她发了条消息来:
【背单词必须严格按我规定的学习方法背,在空白的纸上写中文翻译,然后对着中文默写单词,录视频打卡证明你没有照抄,至少背三十个。不打卡你后天的生活费也没有。】
生活费生活费生活费。
我已经到了看见这三个字就生理不适的程度了。
她又发来一条:【我记得你之前背到什么位置。你就顺着单词表给我往下背,敢用以前背过的单词糊弄我的话,你这个月都没有生活费。】
我输入了很久。
据理力争的话、破口大骂的话、各种语言的脏话,什么都有。
但最后我统统删掉了,变成了一句:
【知道了。】
打完电话,从走廊回到寝室,我很想躺下。在图书馆坐了大半天,又奔波了一下午,我真的很累。
但是不背单词的话,我会饿死。
站了许久,最终我还是认命地开始背单词。
我是被鞭子抽打着的驴,除了向前别无选择。我妈用「生活费」三个字捏住了我的脖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不知道在背后抽打我的鞭子,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2
大学开学之前,我妈给了我一张 A4 纸。上面打印着一份名为《大学生活费使用细则》的玩意儿,以下简称《细则》。
和很多大学生不同,我的生活费是按天给的。每天晚上,如果我没有违反《细则》,她就会给我第二天的生活费。
但如果违反了,下场就是像今天一样,扣钱。
我今天违反的是第一条:
【每天没课的时候都要去图书馆自习,并打卡三次证明没有偷懒。】
【打卡方式:去的时候拍摄以图书馆大门为背景的自拍照;学习途中拍摄桌面、以桌面为背景的自拍照,并详细报告学习内容;离开时从图书馆内部拍摄图书馆大门,并在拍照后录屏,录屏内容为:拍摄的照片,打开浏览器,搜索世界时钟,以此证明你没有在时间上耍花样偷懒。】
【没课的日子在图书馆需要每一小时打卡一次,打卡方式为我说口令,你写在纸上并举起拍照。】
【如果一个月都没有遗漏一次打卡,则可以拿到当月全勤。】
类似这样的奇葩规定,《细则》里还有很多。
这么苛刻的条件,没个万儿八千的生活费说不过去吧。
然而,我一天的生活费是二十块。
这是她精密计算得出的结果。
按她的规划,早饭吃一个馒头、一个鸡蛋、一杯豆浆,三块钱,顶饱又有营养。
午饭晚饭都吃贫困窗口,四块钱可以吃三菜一汤。
构想很美好。
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存在很大问题。
我不爱吃馒头,我不想天天早上吃馒头,可是除了馒头,真的没有一元钱的主食了。  
贫困窗口的荤菜永远只有五花肉,七肥三瘦的那种。我吃不了肥肉,吃一口就吐,只能吃素菜。
但素菜永远只有大白菜和菠菜,寡淡无味,是真的一点油星都不见。
至于免费汤,和白水也没什么区别。
「我是仔细研究过的,我的规划很完美,这样一天只需要十一块就能吃饱吃好,剩下的九块你喝水、洗澡、买水果,绰绰有余,还能攒下买资料、买书的钱,够你过得很滋润了!」
她原话。
我们学校在郊区,日常买水果只能依靠校内超市,这里的苹果按个卖,一个八块钱你爱买不买。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用一个月六百块的生活费过得「很滋润」。
这还是在我不违反规定、不被扣钱的情况下。
而如果我勤勤恳恳打了一个月的图书馆卡,能拿到的全勤是多少呢?
一天三块,我能拿到九十块。
真是一笔巨款。
我每天都吃不饱、吃不好。
要么吃三顿难吃的饱饭,要么吃一顿好吃的饭然后饿两顿,水果、零食和我根本无缘。
开学两个多月,我饿得一米六五的个子只有八十三斤。
我不是没试过抗争。
我跟她讲道理,告诉她学校的物价,给她看贫困窗口卖的「泔水」,给她看我的体重。
但千言万语在她那都化成了一句:
「我没钱给你享乐,但也绝对饿不着你!怎么别人都行就你不行?你严格执行我的规划是不可能吃苦的。」
别人都行?到底谁行?谁能站出来让我看看,让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在忍饥挨饿。
我实在是太饿了。我想,就算兼职,一个月也不止六百块吧。
我去兼职了,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
帮人跑腿取快递,多重的快递我都能搬,四十斤猫砂扛上五楼,顺便撸了撸单主的猫。
周末去市区的商场穿人偶服跳舞,三十度高温我一跳就是一下午。
傍晚在食堂的米粉窗口煮米粉,还有一份免费米粉吃,妈的,真好吃!
真的比六百块多。
我喝到了从没喝过的杨枝甘露,我最喜欢四块钱一杯的柠檬水,便宜大杯好喝。
我第一次吃麦当劳的早餐,麦满分比馒头好吃太多了。
甜品店我还是不敢去,动辄二三十一份的甜点对我来说依然是天价,但街边十块钱买一斤送半斤的丝绒蛋糕我总敢买来尝尝了。
什么打卡,去他妈的吧!
我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只想着赚钱。
那个月我过得好累,但是我吃得好饱。
现在回想起来,是一段好温暖的时光,充满了食物的香气,肚子吃圆了,脑子里一点都不难过。
不过,好景总是不长。
我持续拒绝打卡,我妈突然到访学校,没有通知我,直接找到了导员。
她哭诉我学坏了,问导员我是不是和男人跑了,是不是私自退学了。
她闹了很久,问了很多奇葩问题,说了很多有的没的,还去了我的寝室,找我的室友神经兮兮地打听,甚至对她们谩骂侮辱。
导员让我赶紧回学校一趟。
那时我正穿着人偶服在手机卖场门口发传单,接到电话赶紧回去,一身的臭汗。
妈妈一见到我,上来就是一巴掌。
我不想回忆那天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总之,这天之后,我又变成了被鞭打的驴,脖子被勒上了名为生活费的缰绳,为了二十块钱人不人鬼不鬼。
我,只是想吃口饱饭而已。
3
第二天早上我是疼醒的。
小腹剧痛,头昏脑胀,伸手一摸,满手血。
我来月经了。
我强撑着爬下去翻卫生巾,没翻到,问室友小杨借了一片,换上,踉跄着去洗裤子洗床单。
我给我妈发消息:【妈,我来月经了,但是没有卫生巾了,能不能给我生活费?哪怕是预支明天的也可以,我这样没法出门。】
她回复:【你的经期明明还有四天,你还学会撒谎了,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骗钱。】
我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明明也是女人,她不知道月经会提前会延后?她的月经数年如一日按 APP 的预测走?
我想不通啊,我真的想不通,我家明明不穷,我却沦落到要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求她给我钱买卫生巾,到底为什么?
我把沾血的床单、内裤都拍给她看,以此证明我没有撒谎。
她很快回复:「谁知道是不是你室友的东西,你拍来骗钱的?」
我真的绝望了。
身无分文,吃不起饭,买不起卫生巾。三个室友,一个在住院,一个已经走了,仅剩的小杨正要离开。我赶紧叫住她:「借我一包卫生巾可以吗,谢谢,我明天就还给你。」
她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也没找到整包,只剩一片超薄日用。
「就剩这一片了,不用还,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我妈在催促我出门去图书馆打卡。今天我没课,按《细则》,需要一小时打一次卡。
我经期第一天量超大,一片超薄日用根本就不够,在图书馆坐一天裤子绝对会染血,连图书馆的凳子都会遭殃。
而且我真的很疼。
我说明情况,她这样回复我:
【骗不到钱又想拖着不学习,你真是不听话。】
我无力地放下手机。
随她怎么说吧。
到底我也没有去图书馆。
怕漏,我不敢躺也不敢坐,只能站着。
可我真的很疼,吃了止疼药还是疼,头昏脑胀,只想睡觉。
站了两个小时之后,小杨回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两包超长夜用卫生巾和一包安睡裤,扔到我桌子上:「拿去用吧,不用还了,我知道你也还不起。」
我知道我妈来闹的时候,对她恶语相向,说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坏孩子的样,肯定是她把我带坏了,无缘无故把她大骂了一顿。
从那之后她跟我就不对付了。
但此刻她拯救了我的窘迫。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谢谢,她已经戴上耳机看剧了。但我还是大声说了「谢谢」。
她抬了抬眼皮,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
换上安睡裤,我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睡到了下午两点。
醒来拿起手机,我妈给我打了无数个视频电话,但手机静音了,我一个也没听见。
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今天没有打卡,所以你明天也没有生活费。】
4
我一天没吃饭,并且得知我第二天依然没饭吃。
哈。
我已经麻木得没有余力抗辩了。
饿死了没准儿就解脱了。
可是饿真的太难受了。
感觉肚子是空的,胃是空的,整个人都是空的,空得让我心慌,连大脑都空了,空得没办法思考,满脑子除了吃的,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去图书馆自习?我怎么背单词?
我每天都努力学习,但成绩一落千丈,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自己知道啊,我吃不饱,脑子里只能想着吃,根本想不了学习了,我的脑子转不动。
打什么卡啊,饿死了就能投胎了,下辈子我要做学校里的猫,谁路过都会喂我,不愁吃不饱饭。
我感觉我进入了一种轻飘飘的幻觉状态,没清醒多久,就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三点半。
醒来时,饥饿的感觉又袭击了我。
孔子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可惜我不是君子,吃饱吃好就是我最朴素的愿望。
我开始魂飞天外地想搞钱的法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到了借网贷。
我甚至填完了资料,手指都悬浮在确认借款的按钮上方了。
只要按下去,只要动动手指,我就有钱吃饭了。
但在点下去之前,我想到一位 up 主讲的诸多借网贷最后以贷养贷,最终滚到几十万,毁掉整个人生的例子。
这位 up 主暂时挤开了食物,在我头脑里挤占了部分空间,我开始满脑子回荡着他的声音:「不要借网贷,不要借网贷,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借网贷。」
借网贷会毁掉我的人生。
那有什么能让我短暂摆脱现状,又不毁掉我日后的人生的手段吗?
我卸载了网贷 APP,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之前你找我,说有一些富豪会包女大学生,以我的条件可以被选上,是真的吗?】
5
发出消息的那一瞬间,我的想法很简单。
网贷可能会利滚利还不完,但是去给富豪当情人,等我以后有能力自己给自己买很多饭吃的时候,我至少还能分手。
我也不知道借网贷和做金丝雀哪个更高贵哪个更可恨,或许都一样吧,反正我现在的人生已经是一摊烂泥了,完全可以再烂一点,只要有饭吃,那就算是烂泥,也是散发香气的烂泥。
我在脑子里算起账来。
被包也是仰人鼻息,在我妈那里讨饭吃也是仰人鼻息。
同样是仰人鼻息,富豪至少不会一个月只给我六百块吧?
跟富豪要钱也是没尊严,跟我妈要钱也是没尊严。
同样是没尊严,富豪一个月陪几次应该就够了吧?我只用没尊严几天。
但是我妈会让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毫无尊严可言。
我竟然在用我妈和糖爹比烂,想想觉得简直有点好笑。
号码的主人是大我两届的学姐。
在我打工的那一个月里,我给她取了二十六次快递,每次都取很多个件。四十斤猫砂就是她的。
我本来最多感叹一句真有钱啊,直到她问我有没有兴趣找个糖爹。
按她的说法,很多富豪都喜欢女大学生,他们文化贫瘠又生活糜烂,就喜欢大学生,有文化,又纯洁,正好和他们互补。
她说我长得挺好看,而且不怎么打扮,长头发不做造型,就这么梳中分,别耳朵后边,有种土土的清纯,煤老板就喜欢这款,肯定有销路。
我拒绝了她的建议,那时候我觉得我靠兼职也能吃饱。
此一时彼一时。
她迅速联系了我,来宿舍接我,还带我去吃了个饭。
她请我吃了火锅,我从来没在外面吃过火锅,这一度是我梦里才敢吃的东西。
吃完饭,她给我化妆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让我回去等消息。
因为这些事,所以我今天还是没打卡。
晚上,我妈说,我明天还是没有生活费,但是明天可以预支,前提是明天必须按时打卡。
她还说,她知道我应该是真来月经了,但是,她想给我个教训。
「我告诉你,你也不小了,你今天就得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你不多管闲事送同学去医院,你就不会耽误打卡,就不会第二天没钱花,就不会因为没有卫生巾用又耽误一天打卡,导致你今天依旧没钱花没饭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明白了吗?以后要学会谨言慎行,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只要一件事做错了,就会引发你控制不了的后果,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但为了避免她再杀到学校,我恢复了每天打卡的生活,一边拿二十块钱吃着贫困窗口的泔水,一边想着学姐什么时候联系我,我真不想吃泔水了。
一周后,学姐终于联系我了。
她给了我一个酒店房号,让我打扮好看点儿直接去敲门,说是已经和那边说好了。
我有些忐忑,问她:「我不会被扫黄的抓起来吧?」
她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什么呀,谈恋爱呀,你情我愿的,怎么会被抓?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虽说她让我好好打扮打扮,但我实在是没什么可打扮的,我连一件化妆品也没有。
我妈说不正经的女人才化妆,我不认同她的话,但我买不起。
我也没有漂亮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她选的,以及她穿剩下的,样式要多土有多土。
最终我就这么去了。
要是被「退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能我就没这个躺着挣钱的命吧。
离酒店越近,我就越紧张,控制不住地出了好多手汗。
等到我真的站到房间门口时,我才发现,我真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豁得出去。
我好想拔腿就跑。
我真的吃不了这碗饭。
就在我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我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我真的,真的好饿。
这一瞬间袭来的饥饿感促使我按下了门铃。
我知道我是在透支未来填补现在,竭泽而渔,饮鸩止渴。也许今天踏出这一步,我的未来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偏移,以后的人生会怎么样,我无法预测,也无法掌控。
但是,就算今天以后的人生都沉在沼泽里,我也想做个饱死鬼。
我不奢求能天天喝柠檬水,至少让我能买得起卫生巾,让我在我的求学生涯中有点尊严,让我能吃饱之后专心学习。
门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个学者,不是我以为的金链子土大款。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找谁?是不是走错了?」
我抬头看看房间号,又确认了一下学姐的消息。
「没错,就是这里,1603,你不是陈先生吗?」
他微微皱眉:「我是姓陈,但我不认识你。你最好再跟你朋友确认一下。」
两句质疑就足以让我刚刚升起的勇气退却,我可能还没做好准备,眼下是个落荒而逃的好机会。
我正要转身离开,他的手机响了。
像大多数中年人一样,他的音量也开得很大,足够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头有个男人问他:「人到了吧?我给你安排的,看你一直这么孤单,这个是你喜欢的款吧?女大学生,好好享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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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我爸出轨了。
连私生子都三岁了。
我妈像上一世一样有骨气,毅然选择带我离开。
可我却毫不犹豫的松开了她的手。
这次我选择跟我爸。
卑微穷苦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
1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妈发现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连私生子都三岁了。
她是个高傲硬气的人,气愤之下,和我爸离了婚。
我爸心中有愧,把房子和存款留给了我妈和我。
他好几次想找我谈谈,可我根本不想理他。
那时我只有满腹怨气,恨不得锤死我爸和那个比他小十二岁的小三。
可我却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怎样悲惨的命运。
和我爸离婚后,我妈心情压抑,无心工作,整天对着我咒骂我爸。
我也连带着越发恨我爸爸,恨他破坏了家庭。
我爸知道自己对不起我,所以总想讨好我。
他给我买各种东西,还给我他新家的钥匙,想让我加入他的新家庭。
我嗤之以鼻,暗暗骂他“不要脸”。
对那个怯生生喊我姐姐的小孩,更是一脸的不屑!
“你就是个私生子,你知不知道!”
趁着没人的时候,我一把把他推开。
后来我妈心中不忿,让我舅舅去打我爸爸一顿给她出气。
我自告奋勇,带着他们用钥匙打开门,去我爸的新家一通打砸抢,吓得那个小孩哇哇大哭。
至此,我爸终于对我失望了。
他报了警,赶走了我舅舅,还冷酷的收回了我的钥匙。
“以后你就跟着你妈过吧,我没本事管你了。”
2
在我爸说出这些话后,我心里也很难受。
我知道他以后不会再管我了,可我并没有服软,只恨恨道:“我没错!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接下来,我爸彻底在我的生活中消失。
我妈却再也没有振作起来。
她离婚后,每天都往娘家跑,好像想告诉别人自己还有归宿。
可我姥姥姥爷还有那个一事无成的舅舅一点儿也不可靠。
从前我爸在,我妈贴补娘家的行为还不明显。
现在没人管了,我妈就像个散财童子一般,完全没想过她还要养活自己和女儿。
姥姥捎来两块钱的白菜,可以换走我妈的金项链。
姥爷的几声问候,我妈给他装了新空调。
我舅舅更是吹了几句牛,就把我家的存款全拿去做投资。
不管我怎么劝,她也不听,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最后,那个“投资”必然都失败了,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除了我妈,我舅舅还骗了很多人去“投资”,所以钱都被挥霍一空后,事情暴雷,所有债主打上门来,要求我舅舅还债,不然就报警。
我姥姥姥爷也跟着一起哭求,逼着我妈卖了房子给舅舅还债,千万不能让舅舅坐牢。
我妈竟然再次同意了。
她不顾我的阻止,一意孤行的卖了房子,带我出去租房住。
她说:“你爸爸对不起我,但你舅舅和我是一个娘的肠子爬出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我眼睁睁看她越陷越深,却无能为力。
直到我们一无所有之后,我妈都没明白过来。
似乎在她离婚之后,理智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我大三的时候,家里已经没钱供我上学。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去求助我爸。
我爸不愿见我,只把剩下的学费直接打到了我手机上。
可半年后,我妈查出了肺癌。
我只好用学费给她治病,钱不够了,我去求我姥姥姥爷和舅舅,让他们出点钱给我妈救命。
但这些吸她血的娘家人却始终哭穷,一分钱也没掏。
也是,我妈已经被他们榨干了,谁会给一个血包花钱?
最后我妈还是死了,幽怨凄凉的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临死前,她狠狠咒骂我爸:“都怪他,都是他出轨,我的一辈子都被他毁了!”
而我,父不慈,母已死,学业已经半途而废,俨然失去了一切。
绝望伤心之下,我选择跳楼自杀。
3
我再次睁开眼睛,只听到我妈在和我爸的争吵!
“你对得起我和桐桐吗?她现在正是高二,关键时刻!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爸不说话,低头闷闷的抽烟。
他越这样,我妈越气:“告诉你,我跟你离定了,桐桐归我!你净身出户,自己滚蛋!”
过了好一会儿,我爸才道:“……行。”
听到这里,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一时间,父母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妈满眼的怒火,而我爸的眼中全是愧疚。
还有愧疚,那就还好。
我走近我爸,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说:“爸爸,我想跟着你。”
我爸诧异的望着我,眼中泛起喜悦感动的泪花。
“行,行!好闺女!”
我妈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吴桐!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重来一世我还跟着我妈,被我舅舅骗光所有钱?
弄得上不起学,看不起病?
落魄的自杀身亡!
我再次坚定的说:“妈,我想跟着我爸。”
4
我妈被我和我爸双重背叛,伤透了心。
趁着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对我妈说:“妈,我是心疼你才不跟着你,我就要跟着我爸,花他的钱,给他和那个小三捣乱,你等着,有我在,他们过不好!”
我妈半信半疑:“真的?”
我说:“当然,妈,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去找你,孝敬你,咱们好好的过日子,行吗?”
重活一世,我阻止不了我妈补贴我舅舅,可我要坚强起来,努力变得有能力,才能及时挽救我妈的命运。
我妈想了很久,终于同意了。
因为我这个变数,财产分配就不能和之前一样。
于是,我爸妈卖了房子,连同存款一人一半。
我爸拿这些钱当首付,买了个三室的大房子,供一大家人居住。
我妈在我的劝说下,买了个两室的房子,写的我的名字,剩下的钱存了起来。
我知道,这些钱过不了过久就会跑到我舅舅的口袋里。
可想让我妈看清他的真面目,怎么也要交些“学费”。
现在,我至少让损失减到了最低。
5
接下来,我并没有搬去我爸的新家,而是独自跑去我奶奶家住。
上一世,我也一直生我奶奶的气。
我恨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爸的小三和私生子。
现在想想,小时候我奶奶照顾了我很长时间,我不该把所有恩怨一概而论。
对我奶奶来说,她希望有个孙子,就算是小三生的也行。
这只能说她眼界浅,见识少,并不代表她是个坏人。
我经历过那段饥寒交迫的日子,深深明白了亲人的重要性。
外人再好,他不会给你一分钱,不会管你吃没吃饱。
我死后,我看到我爸哭的很伤心,他后悔没有多关心我,让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奶奶也难过的泣不成声。
连那个我欺负过的小弟弟,都虔诚的给我上了一炷香。
这辈子我不打算和他们深交,可我也不会浪费感情去憎恨。
我要利用现有的感情基础,为自己谋划最大的利益。
6
等我爸的新房子装修好,他要带我回去,说特意给我准备了房间。
我不仅拒绝了,还贴心的说:“爸,我就住在奶奶家就好。”
我爸的新妻子任爽才二十八岁,弟弟三岁,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和我爸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不想生活在摩擦和争吵中,把亲情一点点磨光。
距离产生美,在成年前,我需要我爸的经济支持,再往后,他就会只顾儿子了。
为了让他更加坦然,我还给他找了理由,说:“爸,奶奶岁数大了,她一个人生活不方便,我和她一起住可以帮忙做家务,还能照顾她。”
这一世,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学习,完成上一世没完成的学业!
我爸看我这么懂事,高兴之余,对我的愧疚之情越来越深。
他给了我丰厚的零花钱,还答应每周都来和我、我奶奶一起吃饭。
我笑着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奶奶也很高兴,爷爷去世后,她一直希望有个人作伴,所以对我很好,还经常给我零花钱。
就这样,我能收到三份零花钱,分别是我爸的、我奶奶的和我妈给的。
我把这些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可不能怪我财迷,在上一世最难的时候,我连一块钱的馒头都买不起。
我再也不想过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
等一切都安顿好,我去看望我妈。
她和上一世一样,神情萎靡,无心工作,整天泡在娘家。
为了让她开心,我说:“妈,你不知道,我爸和那个女人过得一点儿也不好,天天吵架,还动手呢,我看我爸是后悔了。”
我妈眼睛一亮:“真的?”
我说:“可不是,前几天把她的脸都打红了,还说她不懂事,哎呦,家里鸡飞狗跳的!”
这些当然是瞎编的,我爸和任爽过得特别滋润。
可说这些,只会让我妈不痛快。
我妈相信了我的话,得意的笑了笑说:“我就说,他们两个人差这么多岁,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你爸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说:“就是!”
其实我总结了一下,我妈之所以对娘家这么予取予求,一方面是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另一方面是和我爸离婚后,精神受到了打击,格外需要娘家的支持,就像饮鸩止渴。
所以我想改变她,应该由内而外。
7
我编了一些我爸和任爽的坏话,哄得我妈非常高兴。
这时,我看到我妈脖子上还带着那条金项链。
这条项链足有二十多克,手艺也很精致,是我爸送给我妈四十岁的生日礼物。
我妈有不少金饰,就属这个最值钱。
可再过不久,我姥姥提着两块钱的小白菜,来我家把这项链要走了。
最后,在我妈的葬礼上,我清楚地看到项链正戴在舅妈的脖子上。
想到这里,我对我妈噘了个嘴,说:“妈,最近我好朋友带了个金项链,特好看!你能把你那个给我戴戴吗?我不要,就是和她显摆显摆。”
我妈眉头微皱:“你现在还是学生,高中这么紧张的时候,怎么还攀比起来了?”
我说:“我朋友说,爸妈离婚后就没人管我了,所以我想给她看看,我才不是没人管呢!金项链算什么,我也有!”
离婚是我妈的死穴。
见我这么说,我妈无语的把项链摘了下来,递给我:“别弄丢了,这个可贵了!”
我用力抱住我妈,狠狠亲了她一口:“还是我妈最好了!我爸就不行!”
我妈脸上掩饰不住的笑道:“你啊,知道我疼你就行!”
后来听我妈说,转天我姥姥来看她,还问起金项链去哪儿了。
我妈说给我了,我姥姥才没说什么。
我冷笑,我妈就是这样,面活手松,存不住钱。
既然谁都能从她手里扣钱,不如我先拿走,还能替她攒起来。
8
我带着我妈的项链回家后,被我奶奶看到了。
“这不是你妈的吗?”她问。
我说:“是啊,我妈说她上岁数了,带着不好看,所以送给我了。”
这话我自认还是比较有水平的,既点出我妈被人辜负心情不好,又体现了她对我的宠爱。
我奶奶心虚了片刻,说:“你妈妈岁数也不大,再找一个也行啊。”
哼,再找一个,他们就没有愧疚感了。
当然,如果我妈能想开点,找到第二春,我是最为乐见其成的。
上一世她得了胃癌,其实就是抑郁成疾。
如果想开了,说不定连病都没有。
我扯出一个笑容,低声说:“奶奶,我也这么想,不过要是我爸我妈都成家了,我就更没人管了……”
我奶奶见我红了眼圈,瞬间破防了,走过来抱着我说:“桐桐,别担心,还有奶奶呢!奶奶肯定会管你的!”
我趴在我奶奶怀里,带着哭音说:“奶奶,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啊!”
我奶奶激动高兴之余,把她的金项链也送给了我。
OK,今日目标达成。
9
接下来,我的生活十分规律。
我每天都抓紧一切时间好好学习,比任何时候都用功。
学习和其他事都不一样,工作努力,不一定有回报,可学习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肯付出,就会有提升。
老师本来还担心我父母离婚,成绩会下滑,没想到我逆行而上。
没办法,我现在的头脑无比清楚,爸妈都是靠不住的,将来我只能靠自己。
除了学习,我有时间就帮我奶奶干活。
我会力所能及的洗衣服、擦地、帮我奶奶做饭,把我奶奶哄得喜笑颜开,晕头转向。
上一世,我是个很没有眼力见的人,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根本不用做家务,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可事实比人强,我需要我奶奶的庇护,也需要她的财产,所以我一定要讨好她,以后才有更多保障。
我爸见我这么懂事,对我格外大方。
这几年他还是挺能挣钱的, 不然也不会有年轻女孩给他生孩子。
所以我会好好保持我们的“父女之情”,等我将来毕业,我要磨出我爸一套房子来!
看我在家里被人交口称赞,我爸的新老婆没有说什么,她年纪虽轻,心眼不少。
一开始,我爸和她应该只是“玩玩”。
后来任爽怀孕了,用肚子里的儿子逼宫,我爸也没答应。
直到那孩子都三岁了,任爽忍不下去了,才使了个小计谋,让我妈发现孩子的存在。
我妈是个炮仗,知道自己被背叛,果断的离了婚,才让她上位。
现在任爽已经心满意足,就算我跟着他们生活,她也不好拒绝,可我这么“识相”,她自然对我没有敌意,甚至经常给我买衣服、买吃的,特意做给我爸看。
(完结啦,宝子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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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5-01-06 23:01:22  更:2025-01-07 10: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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