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是读着这些残缺的书目,就越是深信那是偶然的结果,并不包含任何信息。但这些不完整的书页却陪伴我度过余生,我视其为神谕,经常查阅。我仿佛觉得,现在我写在纸页上的,就是你,不知情的读者,现在所读的,无非是一些拼凑起来的文集摘录,一首形象的颂歌,一篇无尽的字谜,不过是转述并重复那些残存的纸页上的片断对我的启示。我不知道是我一直在谈论它们,还是它们通过我的嘴说出来。然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越是向我自己叙述它们其中的故事,我越是搞不明白,故事中是否有阴谋设计,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是否超越自然,或是超越与事件有关联的时代。这对于我这个行将就木的年迈僧侣来说,是个艰苦的事情,不知道我所写的是否有某种含义,或者含义不止一种,而是很多,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含义。然而,我这样失去明辩事物的能力,也许意味着巨大的黑暗已经快临近,那正是无穷的黑暗向已经衰老的世界投下的阴影产生的效果。如今巴比伦的荣耀在哪里?昔日皑皑白雪在哪里?大地跳着死亡之舞,我时常觉得多瑙河上满载狂人的船只正驶向一个黑暗之地。我只能沉默。静静地独自坐着跟上帝说话,是一件多么快乐、有益、惬意和温馨的事啊!不久,我将重新开始我的生命,我不再相信那是上帝的荣耀,虽然我所属的教会的修道院院长们总是那样谆谆教导我;也不再相信那是上帝的快乐,虽然当时的方济和修士们都那样相信,甚而不再相信那是虔诚。上帝是唱高调的虚无,“现在”和“这里”都触碰不到它。很快我将进入这片广阔的沙漠之中,它平坦而浩瀚,在那里一颗真正慈悲的心会得到无上的幸福。我将沉入超凡的黑暗,在无声的寂静和难以言喻的和谐之中消融,而在我那样沉溺时,一切不平等都将逐渐消失,而我的灵魂将在那深渊中得以超脱,不再知道平等和不平等或任何别的;所有的差异都将被忘却。我将回到简单的根基之中;回到寂静的沙漠之中,在那里,人民从无任何差别;回到心灵隐秘之处,在那里,没有人处于适合自己的位置。我将沉浸在寂静而渺无人迹的境界,在那里,没有作品也没有形象。缮写室里好冷,我的大拇指都冻疼了。我留下这份手稿,不知道为谁而写,也不知道主题是什么:stat rosa pristina nomine , nominanuda tenemus(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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