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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我自己精翻的《资治通鉴》三国史部分[第8页]

作者:wowo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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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喜论曰:夫托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管万机,能胜之者鲜矣。〔胜,音升。鲜,息浅翻。〕吕侯,国之元耆,〔元耆,犹言元老也。〕志度经远,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见拒;此元逊之疏,机神不俱者也!〔诸葛恪,字元逊。疏,读曰捤。机者,逢事会而发;神者,人之灵明;逢事会而灵明无以应之,则为一俱矣。〕若因十思之义,广谘当世之务,闻善速于雷动,从谏急于风,岂得陨身殿堂,死于凶竖之刃!〔谓恪后为孙峻所杀也。〕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造,七到翻。〕而哂吕侯无对为陋,〔晒,矢忍翻。〕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乐,音洛。〕忘秋实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而费祎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敏以为必能办贼,〔事见上卷正始五年。〕言其明略内定,貌无忧色也。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论语记孔子言,而所谓长宁者,未知其为谁也。〕蜀为蕞尔之国,〔蕞,祖外翻。〕而方向大敌,所规所图,唯守与战,何可矜己有余,晏然无戚!斯乃祎性之宽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循【章:甲十六行本作「循」;乙十一行本同;下均同。】所害,〔「循」,当作「修」,注见后。卒,子恤翻。〕岂非兆见于彼而祸成于此哉!〔见,贤遍翻。〕往闻长宁之甄文伟,〔甄,别也。〕今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皆足以为世鉴也。
虞喜(字仲,晋朝时的天文学家)评论道:(臣子)被帝王托付以国家,是(天下间)最重大的责任;以一个臣子而行使君主的权威,是(天下间)最难做的事;能够胜任上述这两点并处理好朝廷要务的人,少之又少。吕岱是吴国的元老,考虑深远,所以才用十思(思考十次)劝告诸葛恪 ,但是诸葛恪却以说他能力低劣为由而不接受吕岱的劝告,这就是诸葛恪的缺点,他虽然做事机敏但思想境界不高。假如诸葛恪用十思的大义来要求自己,广泛地征求众人的意见,并迅速地接受他人善意地劝谏,怎会导致自己(后来)在宫中死于凶恶小人(指孙峻,诸葛恪后来被孙峻所杀)的刀下!当时的人都赞叹(诸葛恪)能立即做出机智的应答,而嘲笑吕岱的无言以对,却没有考虑到国家的安危和存亡;这就像人们喜爱春天美丽的景色,却忘记了在秋天成熟的可口的果实。当初魏国讨伐蜀国,蜀国人出兵抵挡,军队整装待发的时候,费祎却和来敏下围棋,而且并没有厌倦的神色。来敏认为费祎一定能对抗敌人,他认为费祎已经成竹在胸,所以脸上才没有担忧的神情。况且孔子认为君子临事而惧(临:遭遇,碰到;惧:戒惧。遇事谨慎戒惧,和后面一句话出自:《论语·述而》),好谋而成(指积极谋划、争取胜利)。蜀国是弹丸小国,而面对的是(魏国这样)强大的敌人,他们所能采取的策略,无非就是迎战和防守,(费祎)怎么会过分地高估自己,安然并毫无惧意呢!这就是费祎性格(中的弱点),他(对人太过)宽大,对一些小事不加防范,因此才会导致他最终被投降者郭循所加害。这些都是在灾祸发生之前就已呈现了凶兆啊!以往听说孔子如何甄别(鉴别)季文子是否伟大,如今目睹诸葛恪顶撞吕岱,这两件事的本质是相同的,都足以作为后世的借鉴。
  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孙弘领少傅;诏有司诸事一统于恪,惟杀生大事,然后以闻。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仪,各有品序。〔诸葛恪本盛气者也;吴主既任之,又为制百司拜揖之仪品,是其气愈盛矣。使无东关之捷、合肥之败恪亦不能济吴之国事也。为,于伪翻。〕又以会稽太守北海滕胤为太常。胤吴主婿也。〔为恪、胤皆败张本。会,古外翻。〕
诸葛恪抵达建业后,进入内室进见孙权,并在(孙权的)床边接受了诏命。(孙权)任命诸葛恪以大将军一职,兼任太子太傅,任命孙弘为少傅,并下诏将朝中的事务一并交给诸葛恪处理,只有(关系他人)生死的大事,才禀报给(孙权)。(孙权)还为(诸葛恪)制定了百官拜揖(打躬作揖)的礼仪,每个官位都有各自的(拜揖)等级和次序。(孙权)又任命会稽郡太守北海郡人滕胤为太常。滕胤(滕胤娶了孙权从弟孙奂的女儿为妻)是吴主的女婿。
  十二月,以光禄勋荥阳郑冲为司空。
十二月间,(曹芳)任命光禄勋荥阳郡人郑冲为司空。
  汉费祎还成都,〔费,父沸翻。〕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及复北屯汉寿。〔以祎之才识,乃复信望气者之说邪!葭萌县,汉属广汉郡,蜀先主改曰汉寿县,属梓潼郡。〕
蜀国的费祎回到成都,有看风水的人(对费祎)说道:“京城之中没有宰相的(风水)位。”于是(费祎)又往北驻扎到汉寿县(属益州梓潼郡,刘备入蜀之后,改葭萌县为汉寿县,今四川广元市元坝区一带)。
  是岁,汉尚书令吕乂卒,以侍中陈祗守尚书令,〔祗为尚书令,黄皓自此俞用事矣。〕
同年,蜀国的尚书令吕乂去世,(刘禅)任命侍中陈祗担任尚书令。
 
第七十五卷完
 
东汉杨赐和刘宽分别谥文烈和昭烈,你觉得该怎么解释?
 
丹阳太守聂友素与恪善,以书谏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东关之计,〔吴主之丧未逾年,故称之为大行皇帝。聂,尼辄翻。〕计未施行;【章:甲十一行本「行」下有「今公辅赞大业成先帝之志」十一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孔本同,「成」字作「承」。】寇远自送,〔谓魏兵远来而自送死也。〕将士凭赖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岂非宗庙神灵社稷之福邪!〔聂友此言,所以抑恪之盛气者,婉而当,有古朋友切偲之义焉。〕宜且按兵养锐,〔按,抑也。〕观衅而动。今乘此势欲复大出,〔复,扶又翻。〕天时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为不安。」恪题论后,为书答友曰:〔即前所着以喻众之论也。〕「足下虽有自然之理,然未见数,〔谓胜负存亡之大数也。〕熟省此论,可以开悟矣。」〔恪之所以待旧友者,骄倨如此;吴主权嫌其刚狠自用,盖已见之矣。省,悉景翻。〕
丹阳郡太守聂友向来和诸葛恪关系不错,他写信劝谏诸葛恪道:“大行皇帝(孙权)本来就有在东关遏制敌人进军的计划,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敌人就自动送上门来,(我们的)将士凭借(先帝孙权的)声威和德行,为国家献身效命,才使得(您)一下子取得了不同寻常的战功,这难道靠的不是宗庙、神灵和社稷所赐予的福分么!(我们)应该暂且按兵不动,让精锐士兵得以休养,等到合适的时机后再行出兵。如今(您)打算乘势再度大举出兵,这是没有按照天时(利于征战的气候条件或天命)而只是顺从自己旺盛的战意,我私下为您的举动而感到不安。”诸葛恪写完(上面那篇)政论后,写信答复友人道:“足下(对同辈和朋友的敬称)的道路虽然说得通,但是却没有考虑到胜败存亡的大数(大势,大的形势),你可以仔细地看一看我的政论,就能领悟我的用心了。”
  滕胤谓恪曰:「君受伊、霍之托,入安本朝,〔朝,直遥翻。〕出摧强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之人莫不震动,万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劳役之后,〔劳役,谓内有山陵营作,外有东关之师也。〕兴师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左传:秦大夫蹇叔谏穆公曰:劳师以袭远,师劳力屈,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若攻城不克,野略无获,是丧前劳而招后责也。〔丧,息浪翻。〕不如按甲息师,观隙而动。且兵者大事,〔左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事以众济,众苟不悦,君独安之!」〔胤之言,可谓深切矣。〕恪曰:「诸云不可,皆不见计算,怀居苟安者也;而子复似为然,〔复,扶又翻;下同。〕吾何望乎!夫以曹芳暗劣,〔劣,弱也。〕而政在私门,〔私门,谓司马氏。〕彼之民臣,固有离心。今吾因国家之资,藉战胜之威,则何往而不克哉!」〔谈何容易!〕三月,恪大发州郡二十万众复入寇,〔复,扶又翻。〕以滕胤为都下督,掌统留事。
滕胤对诸葛恪说道:“您接受的重托就和当初伊尹和霍光所接受的相同,(您)在内安定了国家,在外挫败了强敌,您的威名传扬于海内,使得天下人震惊,万民都期望您能给予他们休养生息。如今在让百姓服完繁重的劳役之后,又要起兵出征(魏国),百姓疲惫、民力衰竭,而远方的敌人也有了防备。倘若不能攻克城池,野战也毫无收获,就是葬送了前一次战役的功劳,而招来以后的责备。不如按兵不动,让军队休养,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出动。而且用兵是国家的大事,要靠众人的力量才能取得成功,众人如果不高兴,您怎么能独自心安(坦然)呢!”诸葛恪说道:“大家都说不可以,是因为都没有(详细地)分析(形势),并怀有苟且偷安之心;连你也认为他们说得是对的,我还能指望谁呢!曹芳愚昧无能,(魏国的)政权被司马家所掌握,魏国的官吏和百姓本来就不怎么团结。如今我借国家的资源和(上一战)战胜的余威,一定无往不克(指无论到哪里,没有不胜利的)!”三月间,诸葛恪发动各州郡的二十万大军再度入侵(魏国),他任命滕胤为都下督,让滕胤掌管留守的事宜。
 
 扬州牙门将涿郡张特守新城,吴入攻之连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战死者过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将陷,不可护。特乃谓吴人曰:「今我无心复战也。〔复,扶又翻。〕然魏法,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言虽身降而其家不坐罪也。被,皮义翻。降,户江翻。〕自受敌以来,已九十余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余人,战死者已过半,城虽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当还为相语,条别善恶,〔为,于伪翻。语,牛倨翻。别,彼列翻。〕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绶去为信。」乃投其印绶与之。吴人听其辞而不取印绶。〔绶,音受。〕特乃投夜彻诸屋材栅,补其缺为二重,〔重,直龙翻。〕明日,谓吴人曰:「我但有斗死耳!」吴人大怒,进攻之,不能拔。
扬州牙门将涿郡人张特(负责)防守合肥新城,吴国人连续攻击了合肥新城好几个月,城中的守军本有三千人,但是由于生病和战死已经损失过半,而诸葛恪建造土山,加紧围攻合肥新城,合肥新城即将被攻破,没有再守住的可能。张特于是对吴国人说道:“现在我已经没有心思再战,但是按照魏国的法律,(假如)被围攻百日而救兵还没有抵达,那么即使(向敌国)投降,也可以让(守城将领的)家属免受牵连;自我遭受围攻以来,已经过去了九十多天,这个城中本来有四千士兵,战死的人数已经过半,城池虽然(即将)被攻陷,但是还有一半的士兵不肯投降,我回去会劝说他们,让他们分清善恶,明天早上会把(士兵的)名单所过来,暂且用我的印绶作为信物。”于是张特(从城上)投下了印绶交给吴军。吴国人相信了张特的话,没有拿取张特的印绶。(随后)张特(命人)连夜拆除了(城中的木屋和栅栏),用这些木料修补了城墙的缺口,还在城墙之内又修建了一道防护墙,第二天,张特对吴国人说道:“我只会战死,(绝对不会投降)!”吴国人大怒,(再度)攻城,但是没能攻克。
  会大暑,吴士疲劳,饮水,泄下、流肿,病者大半,死伤涂地。诸营吏日白病者多,恪以为诈,欲斩之,自是莫敢言。恪内惟失计,〔惟,思也。〕而耻城不下,忿形于色。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迕,五故翻。逆也。〕恪立夺其兵,斥还建业。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数,所角翻。〕恪不能用,策马来奔。诸将伺知吴兵已疲,乃进救兵。〔伺,相吏 翻。〕秋,七月,恪引军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流者,放而不能自收也。曳者,羸困不能自扶,相牵引而行。颠仆,颠顿而僵仆也。坑,沟也。〕或见略获,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渚,水中洲也。〕图起田于浔阳;〔汉寻阳故县地也,在大江之北。寻阳,春秋为吴之西境,楚仄东境,本在大江之北,今蕲州界古兰城是也。〕诏召相衔〔言召命相继也。舟行以舳舻不绝为相衔,陆行以马首尾相接为相衔。〕徐乃旋师。由是众庶失望,怨讟兴矣。〔痛怨而谤曰讟。讟,徒木翻。〕
当时天气十分炎热,吴国的士兵非常疲劳,由于饮用了(不干净的)水源而导致大半的士兵患上了腹泻和脚气病,遍地都是死者和伤员。各军营的将官每日都(向诸葛恪)禀报生病的士兵太多,诸葛恪认为他们欺骗自己,打算将这些将官处斩,从此没有人敢再说此事。诸葛恪心里没有注意,又耻于不能攻克城池,因此整日都挂着恼怒的表情。将军朱异因为不服从诸葛恪的调度,而被诸葛恪剥夺了兵权,并被赶回了建业。都尉蔡林数次(向诸葛恪)献策,诸葛恪都没有采纳,于是(蔡林)骑马投奔了魏国。在一旁观察的(魏国)各将知道吴国的士兵(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于是出动了救兵。秋季,七月间,诸葛恪带兵撤走,伤病的士兵在道路上互相搀扶(着前行),有人倒毙在沟壑(山沟或溪谷)之中,有人被魏军所俘获,吴军上下都为身边战友的死去而悲叹。但诸葛恪却泰然自若(不以为意,神情如常。形容在人们认为是非常紧急情况下当事人却认为跟平常事一样,因此能安然处之,不慌不乱。 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在长江之中的小岛住了一个月,还打算在寻阳县(属扬州蕲春郡,今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一带)开荒种田;(孙亮)不停地下诏(让他班师回潮),诸葛恪这才回师(即班师)。因此(吴国的)百姓都对诸葛恪很失望,渐渐地有人开始怨恨和诽谤诸葛恪。
 
临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电激,不崇一朝;〔郑康成曰:崇,终也;言不终朝也。〕大风冲发,希有极日;然犹继之以云雨,因以润物。是则天地之威,不可经日浃辰;〔浃,即协翻。周也。辰,十二辰也。十二日辰周,曰浃辰。〕帝王之怒,不宜讫情尽意。〔讫,亦尽也,音居乞翻。〕臣以狂愚,不知忌讳,敢冒破灭之罪〔谓破家灭身之罪。〕以邀风雨之会。伏念故太傅诸葛恪,罪积恶盈,自致夷灭,父子三首,枭市积日,〔枭,坚尧翻。〕观者数万,詈声成风;国之大刑,无所不震,长老孩幼,无不毕见。〔长,知两翻。〕人情之于品物,〔品,众也,庶也。〕乐极则哀生,〔乐,音洛。〕见恪贵盛,世莫与贰,身处台辅,〔处,昌吕翻。〕中间历年,今之诛夷,无异禽兽,观讫情反,能不憯然!〔憯,七感翻。,痛也。〕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域,凿掘斫刺,无所复加。〔刺,七亦翻。复,扶又翻;下同。〕愿圣朝稽则乾坤,〔稽,考也;法,则也。〕怒不极旬,使其乡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秦、汉之制,夺官爵者为士伍。〕惠以三寸之棺。〔礼记曰:夫子制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郑康成注云:此庶人之制也。按礼,上大夫棺八寸,棺六寸,下大夫棺六寸,椁四寸,无无三寸棺制也。孟子曰:中古棺七寸,椁称之。墨子尚俭,桐棺三寸。左传赵简子曰:桐棺三寸,石设属辟,下卿之罚也。〕昔项籍受殡葬之施,韩信获收敛之恩,斯则汉高发神明之誉也。〔葬项籍事,见十一卷汉高帝五年。敛韩信事,今史无所考,史云:「帝闻信死,且喜且怜之」,是必收敛之也。施,武智翻。敛,力赡翻。〕惟陛下敦三皇之仁,〔上古送死,弃之中野,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此所谓三皇之仁也。〕垂哀矜之心,使国泽加于辜戮之骸,复受不已之恩,于以扬声遐方,沮劝天下,岂不大哉!〔沮,在吕翻。〕昔栾布矫命彭越,〔事见十二卷汉高帝十一年。〕臣窃恨之,不先请主上而专名以肆情,其得不诛,实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谨伏手书,冒昧陈闻,〔古之人臣进言于君,率曰冒死,曰昧死,谓人君之威难犯,冒昧其死罪而言也。〕乞圣明哀察。」于是吴主及孙峻听恪故吏敛葬。〔敛,力赡翻。〕
临淮郡人臧均上书请求收葬诸葛恪,奏疏中说道:“不会整天都电闪雷鸣,也很少终日都刮着大风;总会有云雨跟在(雷电和大风的)后面,以滋润万物。虽然是天地的神威,也不会一直持续整个浃辰(指地支中子到亥的十二日);帝王的愤怒也不应该尽情地宣泄。臣狂妄愚昧,不知道(帝王的)忌讳,敢于冒着身败名裂的大罪,以祈求风雨的相会。前太傅诸葛恪恶贯满盈(贯:穿钱的绳子;盈:满。罪恶之多,犹如穿钱一般已穿满一根绳子。形容罪恶极多,已到末日),导致自己被灭族,他们父子三人的首级,悬挂在闹市示众多日,有数万人观看了(他们的首级),(民间)还形成了辱骂诸葛恪的风气;国家的大刑震慑了每一个人,就连老人和孩子,都见到了(诸葛恪父子的首级)。世人的人心(往往会)乐极生悲,(以前)诸葛恪地位显赫,位居台辅(三公、宰辅,这里指太傅)长达数年,没有人(的权势)可以和他相比,如今他如同禽兽一般被满门抄斩,前后相差如此之大,实在让人感叹!而且已经死去的人就应该被埋在土里,不应该再对他的尸体加以摧残。希望陛下能效法天地,不要无止尽地发怒,让(诸葛恪的)同乡的旧部或者百姓用士兵(规格)的寿衣,为诸葛恪收葬,并赐予三寸的棺材。当初项籍(即项羽)和韩信都被汉高祖收葬,这样的举动让汉高祖被誉为神明。希望陛下能推崇三皇(伏羲、神农、黄帝)的仁心,赐予(诸葛恪)怜悯,让国家的恩泽能够加于被处死之人的尸骸,再次让他们享受到无尽的恩德,以此而扬名远方,沮劝(阻止恶行,勉励善事)天下(的臣民),这样不是很伟大么!当初栾布为彭越而违抗(汉高祖的)诏命(彭越是汉高祖的名将,西汉成立后被封为梁王,后来被刘邦和吕雉所除去,他的尸首被悬挂在洛阳城门下示众,刘邦还下令,凡是有敢为彭越吊祭和收敛的就立即逮捕,栾布违抗了诏命,在彭越的尸首下祭祀了彭越。因为栾布自己的辩解,刘邦赦免了他的罪行),臣私下对这种行为十分憎恨,(栾布)没有先请示过主上,就为了名誉而放纵自己的情感,他没有被诛杀,实在是很幸运。如今臣不敢宣泄自己愚昧的情感以要求陛下的恩惠,我恭谨地亲手写下这封奏疏,冒死(向陛下)陈述我的意见,希望陛下能怜悯和体察(我的用心)。”因此吴主和孙峻让诸葛恪的旧部为诸葛恪收葬。
 
  初,恪少有盛名,〔少,诗照翻。〕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为戚,曰:「非保家之主也。」〔戚,忧也。瑾,渠吝翻。〕父友奋威将军张承亦以为恪必败诸葛氏。〔败,补迈翻。〕陆逊尝谓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接之;今观君气陵其上,意蔑乎下,〔蔑者,视之若无。〕非安德之基也。」汉侍中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巂太守张嶷与瞻书曰:「东主初崩,〔吴在蜀东,故谓其君为东主。巂,音髓。嶷,鱼力翻。〕帝实幼弱,〔帝谓吴主亮。〕太傅受寄托之重,〔诸葛恪为吴太傅,故称之。〕亦何容易!〔易,以豉翻。〕亲有周公之才,犹有管、蔡流言之变,〔谓周公之才,而有叔大之亲,且不能免于管、蔡之流言。〕霍光受任,亦有燕、盖、上官逆乱之谋,〔事见二十三卷汉昭帝元凤元年。〕赖成、昭之明以免斯难耳。〔难,乃旦翻。〕昔每闻东主杀生赏罚,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没之命,卒召太傅,属以后事,诚实可虑。加吴、楚剽急,乃昔所记,〔周亚夫曰:吴、楚剽轻。太史公曰:楚俗剽轻易发怒,自汉以来,皆有是言。剽,匹妙翻。〕而太傅离少主,〔离,力智翻。少,诗照翻。〕履敌庭,恐非良计长算也。虽云东家纲纪肃然,上下辑睦,〔东家,亦谓吴主国于东也。〕百有一失,非明者之虑也。取古则今,今则古也,〔则,子德翻。则,刌剫也,样也,言取古事以刌剫今之事,今犹古也。〕自非郎君进忠言于太傅,〔自汉以来,门生故吏,率称恩门子弟为郎君。〕谁复有尽言者邪!〔复,扶又翻。〕旋军广农,务行德惠,数年之中,东西并举,实为不晚,愿深探察!」恪果以此败。
当初,诸葛恪年轻的时候就很有名气,吴大帝(孙权)非常器重他,而诸葛恪的父亲诸葛瑾却常常为诸葛恪担忧,他说道:“(诸葛恪)不是能保住家业的家主(一家之主)。”诸葛瑾的朋友奋威将军张承也认为诸葛恪一定会让诸葛氏败亡。陆逊曾经对诸葛恪说道:“地位在我之上者,我一定会尊敬他们,并把自己的功劳和他们分享;地位在我之下者,我会帮助他们。如今我看你既不尊重地位比你高的人,又无视地位比你低的人,你缺乏基本的道德修养啊。”蜀国的侍中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恪再度攻击淮南郡的时候,越巂郡太守张嶷写信给诸葛瞻道:“东面吴国的君主刚刚去世,吴国(现在的)皇帝年幼力弱,太傅(诸葛恪)承受辅国的重任,(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周公姬旦的才能,又是(周成王的)叔父,仍然有管叔和蔡叔诽谤于他(周公是周武王的母弟,他在周灭商之战中,“常左翼武王,用事居多。”灭商二年后,武王病死,其子成王年幼,由周公摄政。武王的另外两个弟弟管叔和蔡叔心中不服。他们散布流言蜚语,说周公有野心,有可能谋害成王,篡夺王位);霍光接受辅弼的重任之时,也有燕王(刘旦)、长公主(汉武帝的长女、汉昭帝的姐姐)、上官桀等人试图谋反,以推翻政权(刘旦是汉武帝的三子,汉昭帝刘弗的兄长,汉昭帝刚继位后不久,他勾结长公主、上官桀、桑弘羊等人意图诛杀霍光,篡夺帝位,事败后自杀)。幸亏周成王和汉昭帝是明君,所以(周公和霍光)才免遭此难。我常常听说(孙权)对于死刑和赏罚一事,从来都不交给下人(下面的臣子)去做,他在垂死之际,仓促地招来太傅(诸葛恪),将后事托付给他,实在是让人忧虑。再加上从古代的记载来看,吴楚之地(指荆州和扬州)民风剽悍,而太傅却离开了少主(孙亮),到敌国之中(作战),我担心此举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虽然说东吴(朝廷)纪律严明,上下和睦;但凡事总会有意外的发生,(放任国内不管),并不是明智的人所应该做的事。以古代的事作为参照,就会发现现在的事和古代的事没什么两样,如果你不向太傅进献忠告,那还有谁能直言(规劝)他呢!(你应该建议他)马上回师,广开农田,推行德政,施予恩惠,等到数年之后,东西(的吴国和蜀国)一同发兵(攻打魏国),这样的话事情还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诸葛恪的结局果然被张嶷说中。
 
吴群臣共议上奏,推孙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上,时掌翻。〕有媚峻者言曰:「万机宜在公族,若承嗣为亚公,〔滕胤字承嗣。司徒位亚太尉,故曰亚公。〕声名素重,众心所附,不可量也。」〔量,音良。〕乃表峻为丞相、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汉承秦制,置御史大夫以副丞相理众事;令峻为丞相而不置御史大夫,则专吴国之政,故国人失望。〕滕胤女为恪子竦妻,胤以此辞位。孙峻曰:「鲧、禹罪不相及,〔舜之罪也,殛鲧;其举也,兴禹。〕滕侯何为!」峻与胤虽内不沾洽,〔言其情不浃洽也。〕而外相苞容,进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吴国的群臣共同上奏,推举孙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有人想讨伐孙峻,于是他(对群臣)说道:“朝廷的重要事务应该都交给公族(皇帝的亲族),滕胤一向就很有声望,假如他担任亚公(司徒的别称,司徒位于太尉之下,所以称亚公),那么人心都会归附于他,(将来)难以预计(滕胤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于是群臣又上表请求封孙峻为丞相兼大将军,统领内外的军事,而且没有设置御史大夫(副丞相)一职;因此(吴国的)士人(士大夫)都感到很失望。滕胤的女儿是诸葛竦的妻子,因此滕胤辞官。孙峻(对他)说道:“鲧、禹(鲧是夏禹的父亲,因治水失败而被唐尧所杀,之后唐尧让夏禹治水)的罪行尚且互不相干,滕侯(滕胤为侯爵)没有做错什么!”孙峻和滕胤虽然关系并不融洽,但是在外都互相包容,(孙亮)进封滕胤为高密侯,让他和以前一样,同孙峻共事。
  齐王奋闻诸葛恪诛,下住芜湖,欲至建业观变。傅相谢慈等谏,奋杀之,坐废为庶人徙章安。〔章安,前汉冶县也,故闽越地,光武更名章安,属会稽郡。沈约宋志曰:临海太守,本会稽东部都尉,前汉治鄞,后汉分会稽为吴郡,疑是都尉徙治章安也。晋太康记曰:章安本鄞县南之回浦乡。余谓太康志所云,即吴临海郡之章安县地,今台州黄岩县章安镇是也。奋徙章安,即临海之章安也。〕
(吴国的)齐王孙奋听说诸葛恪被杀,于是移居到芜湖县(属扬州丹阳郡,今安徽芜湖市市区一带),并想到建业城中观察局势的变化。傅相(相当于郡太守,这里即齐国的相)谢慈等人劝谏(孙奋不要这么做),被孙奋所杀,孙奋因此被论罪废为平民,流放到了章安县(属扬州会稽郡,今浙江台州临海市一带)。
  南阳王和妃张氏,诸葛恪之甥也。先是恪有迁都之意,〔先,悉荐翻。〕使治武昌宫,〔治,直之翻。〕民间或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诛,丞相峻因此夺和玺绶,〔南阳王玺,斯氏翻。绶,音受。〕徙新都,又遣使者追赐死。初,和妾何氏生子皓,诸姬子德、谦、俊。和将死,与张妃别,妃曰:「吉凶当相随,终不独生。」亦自杀。何姬曰:「若皆从死,谁当字孤!」〔从,才用翻。说文曰:字,孔也,爱也。〕遂抚育皓及其三弟,皆赖以获全。〔为后吴人立暼张本。〕
南阳王孙和的王妃张氏是诸葛恪的外甥女。先前诸葛恪有迁都的意思,于是他让孙和修缮武昌的宫殿,民间有人说诸葛恪打算迎立孙和(为皇帝)。诸葛恪被杀之后,丞相孙峻乘机夺取了孙和的玺绶(印玺和绶带,指代印玺),并把他流放到新都郡(建安十三年分丹阳郡而置,属扬州,今浙江省杭州市淳安县全部、杭州临安市昌化镇西南,安徽省黄山市全部,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随后)孙峻又派人追上孙和,将孙和赐死。当初,孙和的妾何氏生有儿子孙皓(吴国的末代皇帝),(孙和)其他的妻妾还生有儿子孙德、孙谦、孙俊。孙和临死前,和张氏告别,张氏(对孙和)说道:“无论祸福我都会(永远)追随您,我不会独自苟且偷生。”张氏也一同自杀。何氏说道:“如果都跟随(孙和)死去,谁来养育这些孤儿!”于是她(独自)抚养孙皓和他的三个弟弟,他们的性命都因何氏而得以保全。
孙和的错就在于他太过仁厚,身为孙登死后的嫡长子,帝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倘若没有野心,没有魄力,最终就会沦落到这种结局。同时孙和的悲惨遭遇也反应了孙权老年的昏庸,逼死陆逊,废掉孙和,重用诸葛恪,孙权晚年昏招频出。就像汉武帝和唐玄宗,中年的时候都是一代明主,晚年的时候却晚节不保;我觉得这并不是他们犯了老年痴呆症,而是权力这种东西,确实有腐蚀人心的力量。
 
高贵乡公上〔讳髦,字彦士,文帝孙,东海定王霖子也。正始五年,封高贵乡公。高贵乡,属郯县。〕
高贵乡公(曹髦,曹丕的儿子,魏国的第四任皇帝,正始五年被封为被封为郯县的高贵乡公,二六零年被司马昭指使的人所杀,死后无谥号,因此称为高贵乡公)上部
  正元元年(甲戌、二五四)〔是年,嘉平六年也,冬,十月,高贵乡公方改元正元,通鉴以是年系之高乡公,因书正元元年。〕
正元(曹髦的年号)元年(甲戌、二五四)
  ①春,二月,杀中书令李丰。初,丰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内翕然称之。其父太仆恢不愿其然,敕使闭门断客。〔断,读曰短。〕曹爽专政,司马懿称疾不出,〔事见上卷邵陵厉公正始八年、九年。〕丰为尚书仆射,依违二公间,故不与爽同诛。丰子韬,以选尚齐长公主。〔帝之姊妹曰长公主;齐主盖明帝女。长,知两翻〕司马师秉政,以丰为中书令。是时,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亲,【章:甲十一行本「亲」下有「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不得在势任,居常怏怏;〔邵陵厉公嘉平元年,玄自关右召诣京师。势任,权势之任也。怏,于两翻。〕张缉以后父去郡家居,〔缉自东莞召,见上卷嘉平四年。〕亦不得意;丰皆与之亲善。师虽擢用丰,丰私心常在玄。丰在中书二岁,帝数召丰与语,〔数,所角翻。〕不知所说。师知其议己,请丰相见以诘丰,〔诘,去吉翻。〕丰不以实告;师怒,以刀环筑杀之,〔环,户关翻。刀把上有环;筑,捣也。〕送尸付廷尉,遂收丰子韬及夏侯玄、张缉等皆下廷尉,〔下,遐稼翻;下及下同。〕钟毓按治,云:「丰与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汉有黄门令,宦者为之。黄门监,盖魏置也。永宁宫,魏太后宫名。永宁署令,太后宫官也,亦宦者为之。治,直之翻。〕冗从仆射刘贤等〔汉制,中宫冗从仆射,宦者为之,主黄门冗从,秩六百石。沈约志曰:汉东京有中黄门冗从仆射,魏世因其名而置冗从仆射。穴,而陇翻,散也。〕谋曰:『拜贵人日,诸营兵皆屯门,〔屯宫城门也。〕陛下临轩,〔檐宇之末曰轩。促御坐前临轩。〕因此同奉陛下,将群僚人兵,就诛大将军;〔下将,即亮翻。〕陛下傥不从人,便当劫将去耳。』」又云:谋以玄为大将军,缉为车【章:甲十一行本「车」作「骠」;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孔本作「票」。】骑将军;玄、辑【章:甲十一行本「辑」作「缉」;乙十一行本同。】皆知其谋。」〔此上皆狱辞也。〕庚戌,诛韬、玄、缉、铄、敦、贤,皆夷三族。
春季,二月间,(曹芳)杀死了中书令李丰。当初,李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清雅(清高脱俗)的名声,国内的人都一致称赞他(的人品)。李丰的父亲李恢不希望李丰这样(年纪轻轻就享有盛名),他命令李丰闭门不出,和宾客断绝往来。曹爽专政的时候,司马懿称病不出,李丰当时担任尚书仆射,他在这两人之中周旋,所以才没有和曹爽一起(被司马懿)处死。李丰的儿子李韬被选为齐长公主(魏明帝曹睿的女儿,皇帝的姐妹称为长公主,齐是封国的称号)的夫婿。司马师掌权后,任命李丰为中书令。当时,太常夏侯玄在国内享有盛名,但因为他是曹爽的亲戚,所以不能担任要职,所以他经常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张缉因为是张皇后的父亲,(受到司马师的猜忌),所以也被免去了郡太守的官职,在家中闲居,他也非常不得志;李丰和这两人的关系都不错。司马师虽然提拔了李丰,但李丰还是偏向于夏侯玄。李丰担任中书令的两年期间,魏废帝曹芳数次召李丰(进宫)和他交谈,(外人)都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司马师知道(曹芳和李丰)在背后议论自己,于是将李丰请来,当面追问李丰谈话的内容,李丰没有(向司马师)说实话;司马师大怒,用刀环(刀把上的环)把李丰砸死,并把尸体交给廷尉(治罪),(随后司马师)收押了李丰的儿子李韬以及夏侯玄、张缉等人,将他们全部交给廷尉治罪,(廷尉)钟毓(为这些人)定罪道:“李丰和黄门监(即黄门令,主管宫中的宦官,由宦官充任)苏铄、永宁署令(永宁宫是太后的寝宫,永宁署令大概是太后宫中宦官的主管)乐敦,冗从仆射(随侍皇帝的宦官,掌管皇帝的警卫工作)刘贤等人密谋道:「陛下册封贵人(宫中的女官名,地位仅次于皇后)的那一天,(京中)各营的士兵都会驻扎在城门,陛下会亲自到殿前(视察),我们借此机会一同向陛下献上礼物,带领百官和士兵就地诛杀大将军(司马师);陛下倘若不跟随我们,我们就劫持他离开。」(李丰等人)还商议(事后)让夏侯玄做大将军,让张缉做车骑将军;夏侯玄和张缉都知道他们的阴谋。”二十二日,(司马师)处死了李韬、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刘贤和他们的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见上卷喜平四年。〕邀玄欲与之俱,玄不从。乃司马懿薨,中领军高阳许允谓玄曰:「无复忧矣!」〔复,扶又翻。〕玄叹曰:「士宗,卿何不见事乎!〔许允字士宗。不见事,犹今人言不晓事也。〕此人犹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少,诗照翻。〕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司马师,字子元。司马昭,字子上。〕及下狱,玄不肯下辞,钟毓自临治之。〔治,直之翻。〕玄正色责毓曰:「吾当何罪!卿为令史责人也,〔自汉以来,公府有令史,廷尉则有狱史耳。玄盖责毓以身为九卿,乃承公府指,自临治我,是为公府令史而责人也。〕卿便为吾作!」〔为,于伪翻;下同。〕毓以玄名士,节高,不可屈,而狱当竟,〔竟,结竟也。〕夜为作辞,令与事相附,〔为作狱辞,使与所按之事相附合也。〕流涕以示玄;玄视,颔之而已。及就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夏侯霸投奔蜀国之前,曾招呼夏侯玄和他一起前去,但夏侯玄没有同意。司马懿去世之后,中领军高阳郡人许允对夏侯玄说道:“您不用再担心了。”夏侯玄感叹道:“许允(字士宗)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在这人(指司马懿)的手下,还能被他看做为通家的少年,但是司马师和司马昭就容不下我了。”夏侯玄被下狱之后,他不肯招供,钟毓亲自出马审问。夏侯玄正色(庄重、严肃)对钟毓说道:“我犯了什么罪!你身为(朝廷的)官员,却(代替狱史,狱史为断案的官员)来审问我,你(干脆)就替我写供词好了!”因为夏侯玄是名士,气节很高,钟毓无法让他屈服,而这个案件又必须了解,于是钟毓花了一晚上替夏侯玄写下了供词,供词和之前审问(苏铄等人)所得的事实相符,钟毓流着泪将供词出示给夏侯玄看;夏侯玄看了之后,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夏侯玄在被押赴东市行刑的途中,面不改色,举动自如。
  李丰弟翼,为兖州刺史,司马师遣使收之。翼妻荀氏谓翼曰:「中书事发,可及诏书未至赴吴,何为坐取死亡!左右可同赴水火者为谁?」〔赴水火者,入必焦没自,非誓同生死,安肯相从,故以为言。〕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与同死生者,虽去亦不免!」翼曰:「二儿小,吾不去,今但从坐身死耳,〔谓从兄坐罪止一身,若奔吴不达,祸及妻子也。〕二儿必免。」乃止,死。
李丰的弟弟李翼担任兖州刺史,司马师派人(前往)将他收押。李翼的妻子荀氏对李翼说道:“中书令(李丰)出事了,我们可以赶在诏书还没有到之前投奔吴国,为什么我们要坐着等死呢!您的身边有人可以和我们一同赴汤蹈火(赴:去;走向;汤:开水;蹈:踩。投入沸水;踏上烈火。比喻奋不顾身;不避艰险),(投奔吴国)么?”李翼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的妻子又说道:“您身为一州的刺史,却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和您同生共死,那您即使逃走,也不能幸免于难!”李翼说道:“我的两个儿子太小,我不会逃走的,现在我一个人受牵连而死,可以让两个儿子得以免死。”于是李丰没有(逃奔吴国),(随后)被司马师处死。
 
 二年(乙亥、二五五)
正元二年(乙亥、二五五)
  ①春,正月,俭、钦矫太后诏,起兵于寿春,移檄州郡以讨司马师,乃表言:「相国懿,忠正,有大勋于社稷,宜宥及后世,请废师,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尉孚,忠孝小心,护军望,忠公亲事,皆宜亲宠,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俭又遣使邀镇南将军诸葛诞,诞斩其使。〔时诞都督豫州。〕俭、钦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俭坚守,使钦在外为游兵。
春季,正月间,毋丘俭和文钦假托太后的诏命,在寿春县(属扬州淮南郡,是淮南郡的治所,今安徽六安市寿县一带)起兵,他们还发送公文到各州郡,(号召众人一起)讨伐司马师,他们又(向曹髦)上表(上奏章)道:“相国司马懿忠诚正直,对国家立有大功,应该宽恕他后人(的罪行)。请(陛下)废除司马师(的官职),让他以侯爵的身份回到家中,用他的弟弟司马昭来代替他。太尉司马孚忠诚孝顺、做事小心,护军司马望忠诚公正、亲力亲为(亲手处理事务),陛下应该对他们加以亲近和宠信,让他们担任要职。”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毋丘俭又派遣使者邀请征南将军诸葛诞一同起事,但诸葛诞处斩了他的使者。毋丘俭和文钦带领五六万士兵渡过淮河,往西来到项县(属豫州陈国,今河南省周口市沈丘县一带);毋丘俭(在项县)坚守,他让文钦(带兵)在外围作为游击队。
毋丘俭之所以推荐司马昭、司马孚和司马望等人,是希望引起司马家众人的互相猜疑,让他们产生内斗,从而分裂他们的势力。
  司马师问计于河南尹王肃,肃曰:「昔关羽虏于禁于汉滨,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事见六十八卷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魏制,诸将出征及镇守方面,皆留质任。时淮南士皆自内州出戌,故家属皆留内。〕但急往御卫,〔御俭、钦之众,使不得进;又卫其家属。〕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时师新割目瘤,创甚,〔瘤,音留,灿也。肉起疾肿曰:瘤。创,初良翻。〕或以为大将军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肃与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魏初中书既置监、令,又置通事郎,次黄门郎;黄门郎已署事过,通事郎乃署名;已署,奏以入,为帝省读,书可。后改曰:中书侍郎。〕劝师自行,师疑未决。嘏曰:「淮、楚兵劲,〔寿春,故楚都,时为淮南重镇以南备吴,劲兵聚焉。〕而俭等负力远斗,其锋未易当也。〔易,以豉翻。〕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师蹶然起曰:「我请舆疾而东。」〔蹶然,急遽而起之貌。蹶,音厥,又音姑卫翻。〕戊午,师率中外诸军以讨俭、钦,〔中,谓中军;外,谓城外诸营兵。〕以弟昭兼中领军,留镇洛阳,召三方兵会于陈、许。〔三方,东、西、北也。〕
司马师向河南尹王肃询问对策,王肃说道:“当初关羽在汉水岸边俘虏了于禁,就产生了往北进军,(和我国)争夺天下的志向,后来孙权袭击并俘获了(关羽军中)将士的家属,立即就瓦解了关羽军队的斗志。如今淮南(淮河以南)将士的父母妻子(妻子儿女)都在内地的州郡(指远离吴蜀两国边境的州郡,冀州和司州之类),您只要迅速派遣军队守住(毋丘俭、文钦部队将士家眷的所在地),让他们不能再前进,那么(毋丘俭等人的军队)一定会像关羽一样土崩瓦解。”当时司马师刚刚割去眼睛上的瘤,受伤很严重,有人认为大将军(司马师)不应该亲自出马,不如派遣太尉司马孚对付毋丘俭等人。只有王肃和尚书傅嘏、中书侍郎(即通事郎和黄门郎,属中书令和中书监,通事郎负责撰写诏书和公文等,黄门郎负责署名,事毕后送呈给皇帝,请求皇帝书可。书可即批阅完公文后,在公文上写个“可”字以表示通过)钟会劝司马师亲自出马,司马师(始终)犹豫不决。傅嘏(对司马师)说道:“淮南郡楚地一带(寿春县是战国时楚国最后时期的国都,名为郢都,先前的郢都位于湖北荆州市市区北面的纪南城)的士兵十分精锐,而毋丘俭等人仗着自己实力远征(内地),他的锋芒难以轻易地抵挡。假如(您属下的)各将有人战败,(就会)失去大势,您就只能败亡了。”司马师(听后),突然站起来说道:“我会带病亲自往东(征讨毋丘俭)。”初五,司马师率领京城内外的军队讨伐毋丘俭和文钦,他让弟弟司马昭兼任中领军,留守洛阳,他还召集(东、西、北)三方的军队,让他们会师于陈国和许昌。
 
  闰月,甲申,师次于数桥,俭将史招、李续相次来降。王基复言于师曰:〔复,扶又翻。〕「兵闻拙速,未睹为巧之久也。〔孙子之言。〕方今外有强寇,内有叛臣,若不时决,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言俭、钦之变若不以时定,恐吴寇乘之而来,则祸之深浅有未可测者。〕议者多言将军持重。将军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垒以积实资虏而远运军粮,甚非计也。」师犹未许。基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孙子及司马穰苴皆有是言。〕彼得亦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地,〔孙子之言,所谓九地,争地其一也。〕南顿是也。」遂辄进据南顿,俭等从项亦欲往争,发十余里,〔发兵而行十余里。〕闻基先到,乃复还保项。
闰正月,初一,司马师驻扎在氵隐水的桥上,毋丘俭的部将史招、李续相继来(向司马师)投降。王基又对司马师说道:“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出自《孙子兵法·作战》,用兵打仗应当追求速胜,而不计较方法是否笨拙,一味地取巧是无法持久作战的)。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叛臣(叛变的臣子,指毋丘俭等人),倘若不及时地解决(战斗),那么局势的发展就难以预测。众人都认为将军(用兵)持重(稳重、谨慎)。将军持重是对的,但是(让军队)停止进军是错的。(用兵)持重并不意味着就是让军队停止行动,而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进军。如今我们坚守壁垒(兵营四周的墙壁,借指防御工事),敌人却用这段时间累积物资,而我方的军粮要从远方运来,(这样按兵不动)不是什么好办法。”司马师仍然没有同意进军。王基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自《孙子兵法·变篇》,将领远征在外可以随机应变,不必事先请战或等待君主的命令再战)。南顿县如果被敌人占据了,就对敌人有利;如果被我方占据了,就对我方有利,(南顿县)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随后王基进军占据了南顿县。毋丘俭等人从项县出发,想和王基争夺南顿县,但是行军了十多里路之后,听说南顿县已经王基占领,于是他们退回项县防守。
  ②癸未,征西将军郭淮卒,以雍州刺史陈泰代之。〔雍,于用翻。〕
初十(闰正月无癸未日,从上下文来看,应该在初一和十九日之间,以癸巳日代),征西将军郭淮去世,(曹髦)用雍州刺史陈泰代替郭淮(担任征西将军)。
  ③吴丞相峻率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留赞袭寿春,〔骠,匹妙翻。会,工外翻。〕司马师命诸军皆深壁高垒,以待东军之集。〔东军,青、徐、兖之军也。〕诸将请进军攻项,师曰:「诸军【张:「军」作「君」。】知其一,未知其二。〔「诸军」,当作「诸君」。〕淮南将士本无反志,俭、钦说诱与之举事,〔说,输芮翻。〕谓远近必应;而事起之日,淮北不从,〔淮北,谓豫、兖也。〕史招、李续前后瓦解,内乖外叛,自知必败。困兽思斗,〔左传:吴夫臬王曰:困兽犹斗。〕速战更合甚志,虽云必克,伤人亦多。且俭等欺诳将士,诡变万端,小与持久,诈情自露,此不战而克之术也。」乃遣诸葛诞督豫州诸军自安风向寿春;〔安风县,前汉属六安国,后汉并属庐江郡;魏分安风等五县置安丰郡,属豫州。〕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谯、宋之间,〔宋,谓梁国之地,梁国都睢阳,故宋都也。〕绝其归路;师屯汝阳。〔汝阳县,属汝南郡,在汝水之北。〕毋丘俭、文钦进不得斗,退恐寿春见袭,计穷不知所为;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果如王肃之计。属,之欲翻。〕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
吴国丞相孙峻带领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郡人留赞袭击寿春县,司马师命令各军都深壁高垒(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以等待(魏国)东面军队(青州、兖州和徐州的军队)集结完毕。各将请求进军攻击项县(的毋丘俭),司马师说道:“各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形容看问题不够全面),淮南的将士本来就没有谋反的意图,他们是被毋丘俭、文钦劝说和引诱,才一同举事(发动叛变或起义),他们认为远近的人必然会响应他们;但是他们刚起事的时候,淮北就没有响应(指诸葛诞斩杀了毋丘俭的使者一事,诸葛诞当时是镇南将军,负责镇守豫州和兖州),史招、李续又相继投降,他们内部不和、外部背叛,自知必败。但困兽犹斗(被围困的野兽,还要挣扎、搏斗。比喻身处绝境仍要拼命抵抗),马上交战正合他们的心意,虽然说也能战胜,但是那样(我军的)伤亡一定很多。而且毋丘俭等人欺骗(手下)将士,诡计多端,只有时间一久,(毋丘俭的士兵)定然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这是不战而胜的方法。”于是(司马师)派遣诸葛诞统率豫州的各支军队从安风县(属豫州安丰郡,是安丰郡的治所,黄初二年,曹丕分庐江郡置安丰郡,今安徽六安市霍邱县一带)攻向寿春县(的吴军);派遣征东将军胡遵统率青州和徐州的各支部队经过谯郡和梁国之间,截断(毋丘俭等人)的退路;司马师驻扎在汝阳县(属豫州汝南郡,今河南洛阳市汝阳县一带)。毋丘俭和文钦进军又不能够和司马师交战,退兵又担心寿春县受到(诸葛诞地)袭击,(毋丘俭等人)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方法,不知道该怎么办。淮南将士的家属都在北方,(毋丘俭的)军队士气涣散,不断地有人向司马师投降,只有淮南新近归附(毋丘俭的)农民肯听毋丘俭的指挥。
 
俭之初起,遣健步赍书至兖州,〔健步,能疾走者;今谓之急脚子,又谓之快行也。〕兖州刺史邓艾斩之,将兵万余人,兼道前进,先趋乐嘉城,〔水经注:颍水过汝阳县北,又东南过南顿县,数水注之,又南迳博阳故城东;城在南顿县北四十里,汉宣帝封丙吉为侯国,王莽更名乐喜嘉。趋,七喻翻。〕作浮桥以待师。俭使文钦将兵袭之。师自汝阳潜兵就艾于乐嘉,钦猝见大军,惊愕未知所为。钦子鸯年十八,勇力绝人,谓钦曰:「及其未定,击之可破也。」于是分为二队,夜夹攻军,鸯帅壮士先至鼓噪,〔帅,读曰率。〕军中震扰。师惊骇,所病目突出,恐众知之,啮被皆破。〔啮被以杙疼。啮,鱼结翻。〕钦失期不应,会明,鸯见兵盛,乃引还。〔还,从宣翻,又如字。〕师与诸将曰:「贼走矣,可追之!」诸将曰:「钦父子骁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师曰:「夫一鼓作气,再而衰。〔一传鲁曹刿之言。〕鸯鼓噪失应,其势已屈,不走何待!」钦将引而东,鸯曰:「不先折其势,不得去也。」乃与骁骑十余摧锋陷陈,〔陈,读曰阵。〕所向皆被靡,〔披,普彼翻。〕遂引去。师使左长史司马班率骁骑八千翼而追之,〔魏公府及诸大将军位从公者,各置长史一人,惟大将军府及司徒府加置左右长史各一人。翼者,张左右翼而追之。〕鸯以匹马入数千骑中,辄杀伤百余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骑莫敢逼。
毋丘俭刚起事的时候,曾派遣健步(指善于走路的人。常被派去送信或办理急事)带着书信来到兖州;兖州刺史邓艾将健步杀死,他带领一万多士兵日夜兼程地行军,先行赶往乐嘉城(南顿县北四十里处,在今河南周口市商水县东北),在(氵隐水之上)搭建了浮桥后,等待司马师的到来。毋丘俭派遣文钦带兵袭击邓艾。司马师暗中从汝阳县派兵和乐嘉城的邓艾会合,文钦突然见到(司马师的)大军出现,惊慌失措。文钦的儿子文鸯当时十八岁,勇猛过人,他对文钦说道:“乘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攻击,可以将他们击败。”于是(文钦)将部队分为两队,趁夜夹攻(司马师的)军队,文鸯带领勇士率先抵达,他(命令士兵)擂鼓呐喊,(司马师的)军中骚动不安。司马师十分惊恐,他患病的那只眼睛凸了出来,司马师害怕被(营外的)士兵知道他的状况,于是用牙咬着被子,(尽量不痛出声来),被子都给他咬破了。文钦过了约定的期限还没有接应文鸯,正好此时天亮了,文鸯看见(司马师的)军队人数实在太多,于是带兵撤走。司马师对各将说道:“敌人跑了,可以追击他们了。”各将说道:“文钦父子骁勇善战,他们的军队并没有受到损伤,(他们)何必逃跑呢?”司马师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出自《左传·庄公十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次击鼓能够振作士兵的勇气,第二次击鼓士兵的勇气会衰弱,第三次击鼓士兵的勇气就竭尽了)。文鸯擂响战鼓,却没有援军接应,他们的气势已经衰竭,现在还不跑更待何时!”文钦将要带兵往东(撤退),文鸯(对他)说道:“我们不先挫败敌军的锐气,就不应该撤走。”于是文鸯带着十多个骁骑(骁勇的骑兵)冲进(司马师的)阵地,一路所向披靡(所向:指力所到达的地方;披靡:草木被吹倒;所向披靡:比喻力量所达到的地方,一切障碍被扫除),随后文钦、文鸯才带兵撤走。司马师派遣(大将军府的)左长史司马班率领八千骁骑从两翼追击文钦的军队,文鸯单人匹马闯入这数千骑兵之中,杀伤了百余名敌军,随后冲出敌阵,就这样往返了六七次,追击的骑兵再也不敢逼近一步。
文鸯,本名俶,字次骞,小名阿鸯。以一人闯入万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武力!这大概是资治通鉴的三国史部分对个人武力最高的描述。
 
  殿中人尹大目小为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大目时为中殿中校尉。〕师将与俱行,〔将,读如凤将雏、鸡冠距鸣将之将,音如字。〕大目知师一目已出,启云:「文钦本是明公腹心,但为人所误耳;又天子乡里,〔文钦,谯人,故曰天子乡里。〕素与大目相信,乞为公追解语之,〔谓追钦而为师自解释言之也。为,于伪翻。语,牛倨翻。〕令还与公复好。」〔复,还也,反也。好,喜也。谓还复相善也。好,读如字。〕师许之。大目单身乘大马,被铠胄,〔被,皮义翻。〕追钦,遥相与语,大目心实欲为曹氏,〔为, 于伪翻。〕谬言:「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中也!」〔盖谓文钦何不坚忍数日,与师相持,师病已笃,必当有变也。复,扶又翻。〕欲使钦解其旨。〔解,胡买翻; 喻也,晓也。〕钦殊于悟,乃更厉声骂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报恩,反与司马师作逆,不顾上天,天不佑汝!」张弓博矢欲射大目,〔傅,读曰附。射,而亦 翻。〕大目涕泣曰:「世事败矣,善自努力!」
殿中校尉尹大目小时候是曹氏的家奴(即奴仆、佣人),他经常伴随在天子(曹髦)的左右,司马师此次出兵也带着他,尹大目知道司马师的一只眼睛已经凸了出来,(知道司马师活不长了),于是他禀报司马师道:“文钦本来是您的心腹,只是被人误导了而已;而且文钦又是天子的同乡,一向很信任我,我乞求为您劝说他,让他和您重新和好。”司马师同意了他的建议。尹大目一个人骑着大马(体形高大的马),披着铠甲,追上了文钦,在远处和他交谈,尹大目的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曹氏,所以他隐晦地说道:“您怎么就不能再忍几天呢?(再忍几天,等司马师去世,就能够反败为胜)”尹大目想让文钦领会他意思,但文钦想得却完全不同,他大声地骂尹大目道:“你是先帝(指曹睿)的家人,不念着报恩,不顾上天的旨意,反而和司马师作乱,上天是不会庇护你的!”文钦张弓搭箭,打算射杀尹大目,尹大目流着泪(对他)说道:“(你)大势已去,好自为之吧。”
  是日,毋丘俭闻钦退,恐惧夜走,众遂大溃。钦还至项,以孤军无继,不能自立,欲还寿春,寿春已溃,遂奔吴。吴孙峻至东兴,闻俭等败,壬寅,进至橐皋,〔春秋:会吴于橐皋。杜预曰:在九江逡遒县东南,今其地在巢县界,亦谓之柘皋。橐,音托,又读为柘。〕文钦父子诣军降。〔降,户江翻。〕毋丘俭走,北至慎县,〔慎县,汉属汝南郡,魏分属汝阴郡。贤曰:慎县故城在今颍州颍上县西北。余按俭自项走至慎,慎在项南,非北也;「北」乃「比」字之误。比,必寐翻。〕左右人兵稍弃俭去,俭藏水边草中。甲辰,安风津民张属就杀俭,〔水经注:淮水东过安丰县东北,又东为安丰津,水南有城,故安丰都尉治,后立霍丘戌。杜知曰:安风津,在寿州霍丘城北。〕传首京师,封属为侯。诸葛诞至寿春,寿春城中十余万口,惧诛,或流迸山泽,或散走入吴。〔迸,北孟翻。〕诏以诞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诸军事。
当天,毋丘俭听说文钦撤退,他十分恐惧,(于是)趁夜逃跑,他的军队大乱。文钦回到项县,他孤立无援,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立足,所以他向回到寿春县,但寿春县(中的守军)已经被(诸葛诞)击溃,他只好逃到了吴国。吴国的孙峻抵达东兴堤,听说毋丘俭等人已经战败,十九日,(孙峻)进军到橐皋(又称作柘皋,地名,在今安徽合肥市肥东县境内),文钦父子到孙峻的军中请降。毋丘俭往北逃跑到慎县(属豫州汝阴郡,汝阴郡为黄初三年,曹丕分汝南郡而置,后在曹芳的嘉平年间撤除,今安徽省阜阳市颍上县一带),他身边的士兵渐渐离他而去,毋丘俭藏在河边的草丛之中。二十一日,安风津(今安徽六安市霍邱县北部的淮河上的渡口)的百姓张属(在慎县)杀死了毋丘俭,并把毋丘俭的首级送到京城,(司马师)将张属封为侯爵。诸葛诞抵达寿春县的时候,寿春县城中有十多万人,他们害怕被诸葛诞所杀,于是有人流窜到山林和川泽(湖泊和河流)之中,有人逃入了吴国。(曹髦)下诏任命诸葛诞为镇东大将军,所用的礼制如同三公,还让他总领扬州的军事。
 
夷毋丘俭三族。俭党七百余人系狱,侍御史杜友治之,〔治,直之翻。〕惟诛首事者十余人,余皆奏免之。俭孙女适刘氏,当死,以孕系廷尉。司隶主簿程威议曰:〔魏、晋之制,列卿各置丞、功曹、主簿、五官等员。〕「女适人者,若已产育,则成他家之母,于防不足以惩奸乱之源,〔防,谓禁防也。〕于情则伤孝子之恩。男不遇罪于他族,而女独婴戮于二门,〔婴,当也。二明,谓父母之家及夫家也。〕非所以哀矜女弱,〔女,阴类,禀气柔弱,在室从父母,既嫁从夫,故曰女弱。〕均法制之大分也,〔分,扶问翻。〕臣以为在室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毛晃曰:醮,冠娶祭名,酌而无酬酢曰醮。礼记曰:醮于客位,冠礼也。父亲醮子而命之,迎婚礼也。晋志曰:古昏冠皆有醮。郑氏醮文三首具存。醮,子肖翻。〕朝廷从之,仍著于律令。
毋丘俭的三族被(司马师)夷灭(杀尽)。毋丘俭的党羽七百多人全部(被司马师)下狱,侍御史杜友负责审理他们,(杜友)只诛杀了为首的十多人,其余人全部上奏免除了死罪。毋丘俭的孙女嫁给了刘氏(刘姓家族),论罪当死,但是因为她已经怀有了身孕,所以被关在廷尉(的牢狱中)。司隶校尉的主簿程威认为:“出嫁的女子,如果已经生儿育女,就成了其他家庭的母亲,(处死出嫁的女子)既不能杜绝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触犯法令;指干违法乱纪的事)的源头,也伤害了孝子(想要报答母亲)的恩情。(在我国的法律之中)男子不会受到其他亲族(指妻子方面的家族)的牵连,而女子却要受到(自己家族和丈夫家族)的牵连,这并不能显示(朝廷)对柔弱女子的怜悯,和国家基本法制的公平。臣认为未婚的女子可以受到她父母罪行的牵连而被处刑,而已经出嫁的女子应该受到丈夫家族罪行的牵连而被治罪。”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并把这一条写入了国家的法令之中。
  ④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疾笃,还许昌,留中郎将参军事贾充监诸军事。充,逵之子也。〔贾逵事武帝、文帝。监,古衔翻。〕卫将军昭自洛阳往省师,〔魏制,卫将军,班车骑将军下,位从公。省悉景翻。〕师令昭总统诸军。辛亥,师卒于许昌。〔卒,子恤翻。〕中书侍郎钟会从师典知密事,中诏敕尚书傅嘏,〔诏自中出,上意也。是时诏命皆以司马氏之意行之,此诏出于禁中之意,故曰中诏。〕以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昭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会与嘏谋,使嘏表上,〔上,时掌翻。〕辄与昭俱发,还到洛水南屯住。二月,丁巳,诏以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会由是常有自矜之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为后钟会作乱张本。〕
舞阳忠武侯司马师病重,他回到了许昌,留下了中郎将、(大将军府的)参军事贾充监管(洛阳)军事。贾充是贾逵的儿子。卫将军司马昭亲自从洛阳(到许昌)看望司马师,司马师让司马昭总领(国家的)各支军队。二十八日,司马师在许昌去世。中书侍郎钟会为司马师掌管机要事务,(曹髦)下诏命令尚书傅嘏带领各军回到洛阳,而以东南刚刚平定为由(指毋丘俭、文钦之乱),暂时让司马昭驻军在许昌,(以方便在意外的时刻)作为(京城)内外的援军。钟会和傅嘏商议,让傅嘏上表(禀报曹髦),与此同时他和司马昭一起(往洛阳)进发,(两人)来到洛水(即今洛阳市的洛河)南岸驻扎。二月间,初五,(曹髦)下诏任命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钟会因为(立下这个大功)而常常自夸,傅嘏劝诫他道:“你的志向大过你的器量,而且建功立业是很难的,你要小心(做事)啊!”
曹髦应该是想削减司马氏的兵权,他让傅嘏独自带兵回到洛阳,然后乘机接管司马师的部队。可惜曹髦还是太嫩,司马昭带兵来到洛阳后,曹髦迫于司马昭军队的压力,只好让司马昭掌权。这是一场类似逼宫的闹剧。
 
⑤吴孙峻闻诸葛诞已据寿春,乃引兵还。以文钦为都护、镇北大将军、幽州牧。〔汉置都护于西城,于西域称都护将军,然未尝以为将军号;至光武遂有都护将军之官,三国位从公,晋制在抚军下、镇军上。吴置左右都护,亦不以为将军号;今以钦为都护,盖又在左右都护之上矣。〕
吴国的孙峻听说诸葛诞已经占据了寿春县,于是带兵撤走。(孙亮)任命文钦为都护(类似现在的大将,军队的高级指挥官)、镇北大将军、幽州牧。
  ⑥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后,武宣皇后弟秉之曾孙女也。
三月间,(曹髦)立卞氏为皇后,(魏国)大赦。卞皇后是武宣皇后的弟弟卞秉的曾孙女。
  ⑦秋,七月,吴将军孙仪、张怡、林恉谋杀孙峻,不克,死者数十人。全公主谮朱公主于峻,曰「与仪同谋」。峻遂杀朱公主。〔朱公主,吴主权之女,适朱据者也。〕
秋季,七月间,吴国的将军孙仪、张怡、林恉密谋杀掉孙峻,但没有成功,(反而)死了数十个人。全公主(乘机)向孙峻诬陷朱公主(孙鲁育,字小虎,因嫁给朱据为妻,所以称朱公主。是全公主孙鲁班一母所生的妹妹),她说朱公主和孙仪合谋。于是孙峻杀死了朱公主。
  峻使卫尉冯朝城广陵,〔魏之广陵郡治淮阴,汉之广陵故城废弃不治。〕功费甚众,举朝莫敢言,唯滕胤谏止之,峻不从,功卒不成。〔卒,子恤翻。〕
孙峻派遣卫尉冯朝在广陵郡(属徐州,在魏吴两国的边界,魏国和吴国各占有一部分,魏国置郡,吴国未置郡,今江苏扬州市、盐城市、淮安市和山东连云港市灌南县一带)筑城,工程所需要的费用极多,但(吴国)满朝上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说(孙峻),只有滕胤劝阻孙峻,但孙峻没有理会,(城池)最终没有建成。
  ⑧汉姜维复议出军,〔复,扶又翻;下同。〕征西大将军张翼廷争,〔争,读曰诤。〕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维不听,率车骑将军夏侯霸及翼同进。八月,维将数万人至枹罕,〔枹罕县,前汉属金城郡,后汉属陇西郡,魏时废省。枹,音肤。〕趋狄道。〔趋,七喻翻。〕
蜀国的姜维再度提议出兵,征西大将军张翼在朝堂上极力劝谏姜维,他认为:“我们国家小而百姓疲劳,不应该穷兵黩武(随意使用武力,不断发动侵略战争。形容极其好战)。”姜维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他带领车骑将军夏侯霸和张翼一同进军。八月间,姜维率领数万士兵抵达枹罕县(属雍州陇西郡,三国时废置,今甘肃省临夏市和政县一带),(随后)继续向狄道县进发。
  征西将军陈泰敕雍州刺史王经进屯狄道,须泰军到,东西合势乃进。泰军陈仓,经所统诸军于故关与汉人战不利,〔故关,谓汉时故道关也,在洮水西。〕经辄渡洮水。泰以经不坚据狄道,必有他变,率诸军以继之。经已与维战于洮西,大败,〔洮,土刀翻。〕以万余人还保狄道城,余皆奔散,死者万计。张翼请维曰:「可以止矣,不宜复进,或毁此大功,为蛇画足。」〔战国策曰:昭阳为楚伐魏,覆军杀将,移师攻齐。陈轸为齐王使,见昭阳曰:楚有祠者赐其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各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先成,引酒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之足。」为足未成,一人之蛇后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足!」遂饮酒。今君攻魏既胜,复移师攻齐,是为蛇足者也。昭悟,乃还军。〕维大怒遂进围狄道。
征西将军陈泰命令雍州刺史王经进驻狄道县,并让他等待自己军队的到来,会合东西的兵力后再行进军。陈泰的军队驻军在陈仓的时候,王经手下的军队在(汉时的)旧关隘(在洮河的西岸,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北)被蜀国人击败,王经便渡过了洮河(洮河是黄河水系上游的重要支流,甘肃境内的第三大河流)。陈泰发现王经(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坚守狄道县,于是他认为王经一定发生了以外,便率领各军援救王经。王经当时已经在洮西(洮河西岸,就是上文所说的旧关隘)被姜维大败,他带领一万多士兵退守狄道县县城,其余的士兵全部逃走了,死亡的人数上万。张翼向姜维请求道:“我们可以罢兵了,不应该再进军了。说不定(继续进军)会毁了这一战的功劳,画蛇添足(画蛇时给蛇添上脚。比喻做了多余的事,反而有害无益,徒劳无功)。”姜维(听后)大怒,于是进军包围了狄道县。
 
 泰每以一方有事,辄以虚声扰动天下,故希简上事,〔上,时掌翻。〕驿书不过六百里。〔狄道东至洛阳二千二百余里,而驿书不过六百里,盖传入近里郡县,使如常邮筒以达洛阳也。〕大将军昭曰:「陈征西沈勇能断,〔沈,持林翻。〕荷方伯之重。〔荷,下可翻。〕救将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简上事,必能办贼者也。都督大将不当尔邪!」
陈泰认为每次只要一方有战事,(将领)就会虚报军情,从而惊动天下,所以他(除非特殊的情况),很少向朝廷上奏,他所发送的驿书速度不会超过六百里(驿书是经驿站递送的文书,古时候的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二十里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三百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四百里、六百里、最快达到八百里)。大将军司马昭说道:“陈泰(征西将军)沉着勇猛,做事果断,他担任镇守一方的重任,救援即将陷落的城池,却没有(向朝廷)请求增兵,而且他很少上奏,他一定能击败敌人。都督和大将不就应该像陈泰这样吗!”
  姜维退驻钟提。〔钟提当在羌中,蜀之凉州界也。〕
姜维退回钟提(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南)驻守。
  ⑨初,吴大帝不立太庙,以武烈尝为长沙太守,立庙于临湘,〔吴大帝谥其父坚曰武烈皇帝长沙郡治临湘县。〕使太守奉祠而已。冬,十【章:甲十一行本「十」下有「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斋校同;熊校同。】月,始作太庙于建业,尊大帝为太祖。〔考异曰:吴历:「太平元年正月,立太祖庙。」沈约宋书:「孙亮立,明年正月,立权庙。」今从吴志。〕
当初,吴大帝(孙权)没有建造太庙,因为武烈帝(孙坚)曾经担任长沙郡太守,所以他在临湘县(属荆州长沙郡,是长沙郡的治所,今湖南省岳阳临湘市一带)建造了祭祀孙坚的庙宇,并且让长沙郡的太守主持祭祀。冬季,十月间,(孙亮)在建业开始建造太庙,并尊吴大帝为吴太祖。
 
第七十六卷完
 
马克,谢谢LZ的翻译。
 
吴国最奇葩…什么都有
 
⑦八月,庚午,诏司马昭加号大都督,奏事于名,假黄钺。癸酉,以太尉司马孚为太傅。九月,以司徒高柔为太尉。
八月,二十二日,(曹髦)下诏加封司马昭为大都督,他上奏的时候,(通报皇帝的官员)只唱官职而不唱名字(以表示尊重),并授予司马昭黄钺(以黄金为饰的斧。古代为帝王所专用,或特赐给专主征伐的重臣)。二十九日,(曹髦)任命太尉司马孚为太傅。九月间,(曹髦)任命司徒高柔为太尉。
  ⑧文钦说吴人以伐魏之利,〔说,输芮翻。〕孙峻使钦与骠骑将军吕据〔骠,匹妙翻。〕及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自江都入淮、泗,〔江都县属广陵郡。此自邗沟入淮,自淮入泗也。〕以图青、徐。〔魏青州统齐、济南、乐安、城阳东莱,徐州统下邳、彭城、东海、琅邪、东莞、东安、广陵、临淮。晋志曰:周礼曰:正东曰青州,盖取土居少阳,其色为青。徐州取舒缓之义。或云,因徐丘以立名。〕峻饯之于石头,遇暴疾,以后事付从父弟偏将军綝。〔从,才用翻。綝,丑林翻。〕丁亥,峻卒。吴人以綝为侍中、武卫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召吕据等还。〔还,从宣翻,又如字。〕
文钦以讨伐魏国的好处劝说吴国人(出兵攻打魏国),孙峻派遣文钦和骠骑将军吕据、车骑将军刘纂、镇南将军朱异、前将军唐咨从江都县(属徐州广陵郡,今江苏扬州市江都区一带)进入淮河和泗水(即泗河,是山东省中部的较大河流,古泗水是淮河下游的重要支流之一),以进取青州和徐州。孙峻在石头城(今江苏省南京鼓楼区石头城公园)为他们饯行,(期间)突然发病,孙峻把后世托付给从父弟(即现在的堂弟)偏将军孙綝。十四日,孙峻去世。吴国任命孙綝为侍中兼武卫将军,让他统率(国家)内外的军事,并将吕据等人召回国内。
  ⑨己丑,吴大司马吕岱卒,年九十六。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释名:巾,谨也。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言当自谨修于四教。転,单衣,汉、魏以来,士庶以为礼服。転,古侯翻。〕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好,呼到翻。〕岱时有得失,原辄谏争,〔争,读曰诤。〕又公论之;〔公然于众中论其得失。〕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徐原,字德渊。〕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徐德渊,吕岱之益友,〔论语:孔子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今不幸,〔论语曰:不幸短命死矣。〕岱复于何闻过!」〔复,扶又翻。〕谈者美之。
十六日,吴国大司马吕岱去世,享年九十六岁。吕岱和吴郡人徐原关系亲密,徐原为人慷慨,有才能和抱负,吕岱知道他一定能有所成就,(因此)赐给他巾褠(头巾和单衣,古代士人的盛服,盛服为华丽而整齐的服饰),和他交谈,(随后)吕岱又推荐和提拔他为侍御史。徐原性格忠直豪壮,直言不讳(说话坦率,毫无隐讳),吕岱每次犯错,徐原就会直言规劝,而且他还会在众人之中议论吕岱的行为;有人将这个情况告诉了吕岱,吕岱感叹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看重徐原(字德渊)的原因啊!”徐原去世的时候,吕岱哭地十分悲伤,他说道:“徐原是我的益友(有帮助的朋友),如今他不幸去世,谁还能指出我的过失啊!”人们都对此事十分赞赏。
 
⑩吕据闻孙綝代孙峻辅政,大怒,与诸督将连名共表荐滕胤为丞相;〔将,即亮翻。〕綝更以胤为大司马,代吕岱驻武昌。据引兵还,使人报胤,欲共废綝。冬,十月,綝【章:甲十一行本「綝」上有「丁未」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遣从兄宪将兵逆据于江都,使中使敕文钦、刘纂、唐咨等共击取据,又遣侍中左将军华融、中书丞丁晏〔魏、晋之制,中书无丞,此吴所置。华,户化翻。〕告喻胤宜速去意。〔言宜速往武昌,否则且有诛罚。〕胤自以祸及,因留融、晏,勒兵自卫,召典军杨崇、将军孙咨〔杨崇,盖胤帐下典军。〕告以綝为乱,迫融等使有【章:乙十一行本「有」作「作」。】书难綝,〔有者,对无之称,于此则文义不为通。通鉴既因三国志旧文,今亦不亦不欲轻改。难,乃旦翻。〕綝不听,表言胤反,许将军刘丞以封爵,使率兵骑攻围胤。胤又劫融等使诈为诏发兵,融等不从,皆杀之。或劝胤引兵至苍龙门,〔苍龙门,吴建业宫之东门也。〕将士见公出,必委綝就公。〔委,弃也。〕时夜已半,胤恃与据期,又难举兵向宫,乃约令部曲,〔约,勒而号令之。〕说吕侯兵已在近道,故皆为胤尽死,无离散者。〔为,于伪翻。〕胤颜色不变,谈笑如常。时大风,比晓,据不至,〔比,必寐翻。〕綝兵大会,遂杀胤及将士数十人,夷胤三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劝吕据奔魏者,据曰:「吾耻为叛臣。」遂自杀。〔据父范,佐孙策以造吴,故耻为叛臣,自杀以明节。〕
吕据听说孙綝代替孙峻辅政后,大怒,他和(吴国的)各大将联名上表推荐滕胤担任丞相;孙綝却转而任命滕胤为大司马,让他代替吕岱驻守武昌。吕据带兵返回(建业),并派人通报滕胤,他想和滕胤一起废掉孙綝。冬季,十月间,孙綝派遣从兄(堂兄)孙宪带兵在江都县截击吕据,他还派中使(宫中的使者,多为宦官)命令文钦、刘纂、唐咨等人一起攻击吕据,他又派遣侍中兼左将军华融、中书丞(相当于魏国的中书郎,中书令的副官)丁晏劝告滕胤立即(从建业)出发前往武昌。滕胤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大祸临头,于是拘留了华融和丁晏,并部署军队以自保,他还召来典军(军官名,可能是校尉一级)杨崇和将军孙咨,告诉他们孙綝作乱,并迫使华融等人写文章责难(指责)孙綝,孙綝没有理会,而是(向孙亮)上表称滕胤谋反,并向将军刘丞许诺(事成后)封赏他爵位,让他带领兵马围攻滕胤。滕胤又胁迫华融等人让他们写假诏书(使吴国其他将领)发兵(攻打孙綝),但华融等人没有听从,他们都被滕胤所杀。有人劝说滕胤带兵到苍龙门(吴国建业皇宫的东门),他认为(宫中的)将士见到滕胤出现,一定会放弃孙綝转而跟随滕胤。当时已经半夜,滕胤仗着自己和吕据有约在先,而且带兵通往宫殿的路上困难重重,于是他约束并命令部曲(私兵),他对士兵们说吕据的军队就在这附近的路上,所以士兵们都为滕胤拼死作战,没有一人逃跑。滕胤神色不变,和往常一样(和身边的人)说笑。当时正刮着大风,到天亮的时候,吕据还没有赶到。而孙綝的大军已经集合完毕,(随后)孙綝杀死了滕胤和(他剩下的)数十名将士。滕胤被夷灭了三族。初六,(吴国)大赦,改年号为太平。有人劝吕据投奔魏国,吕据说道:“我耻于做叛臣(叛变的臣子)。”于是吕据自杀身亡。
  以司空郑冲为司徒,左仆射卢毓为司空。〔晋志曰:尚书仆射,汉本置一人,;至汉献帝建安四年,以执金吾荣郃为尚书左仆射仆射分置左右盖自此始。经魏至晋,迄于江左,省置无常,置二则为左右仆射,或不两置,但曰尚书仆射,令阙则左为省主,若左右并阙,则置尚书仆射以主省事。毓,余六翻。〕毓固让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王祥,诏不许。
(曹髦)任命司空郑冲为司徒,任命尚书左仆射卢毓为司空。卢毓坚持不肯接受司空一职,他把职位让给骠骑将军王昶、光禄大夫王观、司隶校尉琅邪郡人王祥,但(曹髦)下诏不准(卢毓不接受司空一职)。
  祥性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楚挞,〔楚,荆也;挞,击也。被,皮义翻。〕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往。及长,娶妻,〔长,知两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母患之,为之少止。〔为,于伪翻。〕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密使鸩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争而不与,母遽夺反之。〔汉书齐悼惠王传:夺反孝惠卮。师古曰:反,音幡。〕自后,母赐祥馔,〔馔,雏恋翻,又雏皖翻。〕览辄先尝,母惧览致毙,遂止。汉末遭乱,祥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瘁,秦醉翻,病劳也。〕杖而后起。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委以州事,州界清静,政化大行,时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徐州之地,东际海,西北距泗、沂,故曰海沂。〕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王祥十分孝顺,他的继母朱氏对他的态度很差,而王祥却越发恭谨(地对待朱氏)。朱氏的儿子王览只有几岁的时候,他每次看到王祥被朱氏楚挞(楚是古代的刑杖,或学校扑责学生的小杖,挞即打),就会流着泪抱住他的母亲;朱氏每次让王祥做一些不合常理的事,王览就会跟着王祥一起去。后来两人长大后都娶了妻子,朱氏每次虐待和指使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会跟着一起前去。朱氏因此有所顾忌,稍微有所收敛。王祥渐渐地受到当时人们的赞誉,朱氏对此十分痛恨,她暗中想要用毒酒毒死王祥。王览知道后,直接就拿起毒酒,王祥争着和他要,他也没给,朱氏突然把酒杯夺过去,然后倒掉了其中的毒酒。从此之后,朱氏每次赐给王祥饮食,王览都会先行尝过,朱氏害怕自己会害死王览,所以没有再继续下毒。汉末遭逢乱世,王祥隐居了三十多年,没有响应州郡的征召,朱氏去世的时候,王祥因为在服丧期间过于哀伤而形容憔悴,只有拄着拐杖才能起身。徐州刺史吕虔发送公文给王祥,征召他为(徐州的)别驾从事,并将州中的事务交给他处理,徐州境内(从此)安定,政治和教化都实行得非常好,当时有歌谣道:“海边(指徐州,徐州在江苏、山东、安徽的部分地区,东侧沿海)的繁荣,实际上靠的是王祥;邦国不空(邦国指国家,不空大概指国库不空虚,物资充实),是别驾从事(王祥的)功劳。”
 
  十一月,吴孙綝迁大将军。綝负贵倨傲,多行无礼。峻从弟宪尝与诛诸葛恪,〔与,读曰预。〕峻厚遇之,官至右将军、无难督,平九官事。〔九官,即九卿也。魏明帝太和二年,吴主还建业,留尚书九官于武昌。〕綝遇宪薄于峻时,宪怒,与将军王敦谋杀綝,事泄,綝杀敦,宪服药死。
十一月间,吴国的孙綝被升任为大将军。孙綝自负地位高贵,(对人)傲慢不恭,做了很多无礼之事。孙峻的从弟(堂弟)孙宪曾经参与诛杀了诸葛恪,孙峻给他的待遇十分优厚,孙宪官至右将军、无难督,让他的地位和九卿相同。孙綝给孙宪的待遇不如孙峻之时,孙宪对此很愤怒,他和将军王敦密谋杀掉孙綝,但事情(中途)败露,王敦被孙綝所杀,孙宪服药自杀。
 
 吴滕胤、吕据之妻,皆夏口督孙壹之妹也。〔壹,孙奂庶子也。夏,户雅翻。〕六月,孙綝使镇南将军朱异自虎林将兵袭壹。异至武昌,壹将部曲来奔。乙巳,诏拜壹车骑将军、交州牧,封吴侯,开府辟召,仪同三司,衮冕赤舄,事从丰厚。〔崇异孙壹者,以招携贰也。〕
吴国滕胤和吕据的妻子都是夏口督(夏口部队的统帅)孙壹的妹妹。六月间,孙綝让镇南将军朱异带兵从虎林出发,袭击孙壹。朱异到武昌的时候,孙壹带领自己的部曲投靠了魏国。初六,(曹髦)下诏封孙壹为车骑将军、交州牧、吴侯,并准许他开府征辟幕僚,他所享用的礼制等同于三公,衮冕赤舄(皇帝和上公的礼服、礼冠和礼鞋),(孙壹得到的)待遇十分优厚。
  ⑤司马昭奉帝及太后讨诸葛诞。〔昭若自行,恐后有挟两宫为变者,故奉之以讨诞。〕
司马昭尊奉皇帝(曹髦)和太后(郭氏)的诏命讨伐诸葛诞(皇帝和太后都是司马昭的傀儡,但司马昭还是必须用他们的名义出兵,不然就名不正言不顺)。
  吴纲至吴,吴人大喜,使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将三万众,与文钦同救诞;以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封寿春侯。怿,琮之子;端,其从子也。
吴纲来到吴国,吴国人非常高兴,(孙亮)让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带领三万士兵和文钦一起援救诸葛诞;(孙亮)还任命诸葛诞为左都护、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授予他符节,封他为寿春侯。全怿是全琮的儿子;全端是全琮的从子(从祖兄弟或从父兄弟的儿子称之为从子,现在统称为侄子)。
  六月,甲子,车驾次项,司马昭督诸军二十六万进屯丘头,〔是役也,司马昭改丘头曰武丘,以旌武功。武丘,唐为沈丘县。〕以镇南将军王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与安东将军陈骞等围寿春。基始至,围城未合,文钦、全怿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寿春城外他无山唯城北有八公山耳。〕昭敕基敛军坚壁。基累求进讨,会吴朱异率三万人进屯安丰,为文钦外势,〔安丰县,汉属卢江郡,魏分属安丰郡。今安丰县在寿春南八十里。〕诏基引诸军转据北山。基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书奏,报听。〔报基听行其策。时帝在军,故诸军节度皆禀诏指,而裁其可否者实司马昭也。〕于是基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重,直龙翻。〕堑垒甚峻。文钦等数出犯围,〔数,所角翻。〕逆击,走之。司马昭又使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监,古衔翻。〕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寇。泰击破朱异于阳渊,〔水经注:决水出卢雩娄县北,过安丰县东,又北右会阳泉水。水西有阳泉县故城,故阳泉乡也,汉灵帝封黄琬为侯国。决水又北入于淮。〕异走,泰追之,杀伤二千人。
六月间,二十五日,(曹髦)的车驾来到项县,司马昭带领各军一共二十六万人进驻丘头(非县,今河南周口市沈丘县东南的颍河沿岸),他让镇南将军王基兼任镇东将军的职务,命他总领扬州和豫州的军事,并且和安东将军陈骞等人(一起)围攻寿春县。王基抵达寿春之时,包围圈还没有合拢,文钦、全怿等人利用险要的山地从(寿春县)城池的东北角突入城中。司马昭命令王基收拢部队,坚壁固守。王基屡次向司马昭请求出战,正好此时吴国的朱异带领三万士兵进驻安丰县(属豫州安丰郡,今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一带),以作为文钦的外援,(曹髦)下诏让王基带领各军转而占据北山(寿春县北面的山,今安徽六安市寿县古城以北二公里的八公山)。王基对(魏国的)各将说道:“如今(我们)围城的营垒(军营和四周的围墙、防御建筑物等设施)已经加固,兵马也已集合完毕,(我们)应当精心修造守备(用于防御的设施、器物),以等待城中敌人自己逃窜;(朝廷)却反而要我们转移到险要驻守,放任(敌人)不管,这样的话,即使是智者(聪明人)也难以处理之后的局面。”于是王基便宜行事(谓斟酌事宜,不拘陈规,自行决断处理),仍旧在原地驻守,他还上疏道:“如今正和敌人对峙,我们应当不动如山(即以不变应万变),假如转移到险要之处据守,会动摇军心,对战局十分不利。各军一起在深沟高垒(坚固的防御工事)之中据守,就会使得军心安定,(敌人)要难以动摇我们的士兵,这是治兵(治理军队)的关键之处。”(王基)呈交完奏章后,(曹髦,实际上是司马昭)同意了王基的作战策略。(随后)王基等人从四面合围(寿春县),并在内外都修建了两层防御工事,壕沟修得很深、营垒修得很高。文钦等人数次进攻围城阵地,每次都被王基带兵击败。司马昭又派遣奋武将军、总领青州军事的石苞统率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让他们挑选精锐士兵作为机动部队,以防御外敌(指朱异等人)。州泰在阳渊(阳泉县的深潭,阳泉县属扬州庐江郡,今安徽六安市霍邱县一带)击败了朱异,朱异逃走,州泰(继续)带兵追击,杀伤了二千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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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初围寿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昭以为「寿春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三叛,谓诸葛诞、文钦、唐咨也。〕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但坚守三面,若吴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也。吴贼破,钦等必成禽矣!」乃命诸军按甲而守之,卒不烦攻而破。〔卒,子恤翻。〕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伋,相因也。〕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国为上,戮其元而已。〔言全其国之人民,止戮其君;所谓诛其君而吊其民也。〕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大度耳。」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河南,都也;河东、河内皆近京师。处,昌吕翻。〕拜唐咨安远将军,其余裨将,咸假位号,众皆悦服。其淮南将吏民为诞所胁略者,皆赦之。听文鸯兄弟收敛父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文钦,谯人也,旧墓在焉。敛,力赡翻。〕
司马昭当初围困寿春的时候,王基和石苞都建议司马昭加紧攻城,司马昭却认为:“寿春城池坚固而且城中守军众多,攻城就会削弱我们的实力;倘若此时有外敌进犯,我们就会内外受敌,这是很危险的做法。如今三个叛贼(诸葛诞、文钦、唐咨)齐聚在孤城(寿春)之中,或许天意就是想让他们一起被(我所)杀,我应当用万全之策将他们困在城中。我们只用(在寿春城外围)的三面坚守,假如吴军从陆路前来,那么他们所携带的军粮肯定不多;我用轻装的骑兵做游击部队,截断他们的运粮道路,这样就可以不战而胜。吴军被击败后,那文钦等人就注定失败了。”于是(司马昭)命令各军按兵不动,继续包围寿春,最后(正如司马昭所说),没有频繁地攻城就攻破了寿春。有人认为:“淮南的士兵(即使投降),也仍然是叛逆,而吴国士兵的家室都在江南,我们不可以放过他们,应该将他们全部坑杀(指古代军队打仗,将敌军俘虏杀死后把尸体堆积起来的行为)。”司马昭说道:“古时候的用兵之道讲究的是诛除首恶、保全国民。我们应该让吴国的士兵逃回自己的国家,这样才能显示中国(指魏国)的大度。”司马昭一个人都没有杀,他把这些俘虏安置在三河(指河内郡、河南郡和河东郡)附近的郡县。司马昭封唐咨为安远将军,其他(投降的)裨将(副将)也都被司马昭赐予官职和爵位,众人都对司马昭心悦诚服(自己由衷地高兴,真心地服气)。被诸葛诞所胁迫的淮南将士,都被司马昭赦免。(司马昭)同意文鸯兄弟为他们的父亲(文钦)收殓(收殓即表示收集整理死者遗骨或遗骸下葬),他还赐给文鸯兄弟牛车(牛拉的车),让文鸯兄弟把他们父亲的尸体安葬在故乡(谯县的)祖坟。
 
昭遗王基书曰:〔遗,于季翻。〕「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谓前诏诸军转据北山。〕时未临履,亦谓宜然。〔临履,谓亲临其地而履行营垒处所也。〕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禽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昭欲遣诸军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灭吴之势。王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死者大半。〔事见上卷邵陵厉公嘉平五年。〕姜维因洮西之利,轻兵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谓段谷之败也。〕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难,乃旦翻。〕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谓孙綝君臣相猜。〕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谓禽诸葛诞也。书曰: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令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复,扶又翻。〕惧挫威也。」〔事见六十二卷汉献帝建安五年。〕昭乃止。以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司马昭写信给王基道:“当初众人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请求我把军队转移到北山(寿春县北面的八公山),当时我还没有亲自到前线考察,所以也认为他们说得没错。将军您深刻地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好处和坏处)关系,独自坚持自己的意见,上违背诏命,下拒绝接受众人的建议,最后终于战胜敌人、擒获逆贼,将军足以和古时的良将相提并论。”司马昭想要派遣各军轻装深入(吴国境内),以招引唐咨等人的子弟,并打算乘势消灭吴国。王基劝谏道:“当初诸葛恪乘东关一役大胜,让吴国的军队倾巢出动围攻合肥新城,结果城没有攻下来,反而损失了大半士兵。姜维乘洮西大捷,带领轻装的军队深入(我国),导致粮草不继,在上邽县惨败。大胜之后,往往(朝廷)上下就会轻敌,轻敌就会考虑不周。如今敌人刚刚在国外战败,他们国内的祸患也还没有平息(指孙亮、孙綝君臣之间互相猜忌),此时他们肯定勤修守备,想法设法地抵挡我们入侵。而且军队在外已有多年,士兵们都想回到家乡,如今俘获和消灭了十万的敌人,罪人(指诸葛诞等人)也被我们擒获,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像此次这样既保全军队实力、又全歼敌人的盛大战役。武皇帝(曹操)在官渡击败袁绍之后,他认为此战收获已经很多,所以不再追击(袁绍),他就是害怕(继续追击)反而会挫伤自己的军威。”司马昭于是停止了进军。(司马昭)任命王基为征东将军,让他总领扬州的军事,并进封为东武侯。
 
十二月,丁卯,建业中谣言明会有变,〔明会,明日腊会也。吴以土德王,用辰腊。〕綝闻之,不悦。夜,大风,发屋扬沙,綝益惧。戊辰,腊会,綝称疾不至;吴主强起之,〔强,其两翻。〕使者十余辈,綝不得已,将入,众止焉。綝曰:「国家屡有命,不可辞。可豫整兵,令府内起火,因是可得速还。」遂入,寻而火起,〔寻,继时也。〕綝求出,吴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烦丞相也。」綝起离席,〔离,力智翻。〕奉、布目左右缚之。綝叩头曰:「愿徙交州。」吴主曰:「卿何不徙滕胤、吕据于交州!」孙綝复曰:〔复,扶又翻。〕「愿没为官奴。」吴主日:「卿何不以胤、据为奴乎!」〔胤、据死,见上甘露元年。〕遂斩之。以綝首令其众曰:「诸与綝同谋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孙闿乘船欲降北,追杀之。〔闿,音开,又可亥翻。綝之诸弟据、恩、干盖已就诛,独闓走,欲投北。降,户工翻。〕夷綝三族,发孙峻棺,取其印绶,斫其木而埋之。〔古者棺椁厚薄皆有度,斫而薄之以示贬。〕
十二月,初七,建业中有谣言说明天的腊会会发生变故,孙綝听说之后很不高兴。夜里刮起了大风,风中裹挟着泥沙掀翻了房屋,孙綝(因此)越发地恐惧。初八,(孙休)举办腊会,孙綝称病没有来;吴主(孙休)强行命他起身前来,前后派遣了十多个使者,孙綝不得已只好进宫,出发前,他身边的众人都劝阻他不要进宫。孙綝说道:“国家屡次有命令(下达),我不可以(再)推辞。(你们)可以预先整顿好军队,(然后)在我的宅第中放火,这样(我)就可以(借故)马上赶回来。”随后孙綝进宫,没过多久他的宅第中就起火了,孙綝请求出宫(回到家中),吴主说道:“外面有很多士兵,不用劳烦丞相(亲自查看)。”孙綝起身离席(离开座位),丁奉、张布用眼睛示意让左右(的士兵)捉住孙綝。孙綝叩头道:“我愿意被流放到交州。”吴主(孙休)说道:“你为什么不流放滕胤、吕据到交州呢!”孙綝又说道:“我愿意被没入官府作为奴隶。”吴主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滕胤、吕据做奴隶呢!”随后孙休处斩了孙綝。(孙休)用孙綝的首级号令孙綝手下的将士道:“和孙綝合谋的人,(朝廷)都予以赦免。”有五千多名士兵放下武器向孙休投降。孙闿想坐船逃到魏国,并(孙休)派人追上后杀死。(孙休)夷灭了孙綝三族,他还挖出了孙峻的棺材,拿出了陪葬的印绶,(孙休)削薄了棺木的厚度(古代的葬制,地位越高的人所用的棺木越厚重)之后,又重新埋了下去。
  己巳,吴主以张布为中军督。改葬诸葛恪、滕胤、吕据等,其罹恪等事远徒【章:甲十一行本「徒」作「徙」;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者,一切召还。朝臣有乞为诸葛恪立碑者,〔为,于伪翻。〕吴主诏曰:「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托孤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遂寝。〔洛死见上卷嘉平五年。〕
初九,吴主任命张布为中军督。(孙休)将诸葛恪、滕胤、吕据等人改葬,他将受诸葛恪、滕胤、吕据等人牵连而被流放到远方的人全部召回。朝中的大臣有人乞求为诸葛恪立墓碑,吴主下诏道:“诸葛恪在盛夏的时候出兵,士兵死伤(无数),却没有立下寸功,不可以称他为能(有能力);诸葛恪受托孤的重任,却死于竖子(鄙称,类似现在的小子,这里指孙峻)之手,不可以他为智。”于是便平息了这些提议。
  ⑨初,汉昭烈留魏延镇汉中,〔事见六十八卷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敌若来攻,使不得入。及兴势之役,王平捍拒曹爽,〔事见七十四卷邵陵厉公正始五年。〕皆承此制。及姜维用事,建议以为「错守诸围,〔错,仓故翻。〕适可御敌,不获大利。不若使敌至,诸围皆敛兵聚谷,退就汉、乐二城,〔诸葛亮筑汉、乐二城,见七十一卷明帝太和三年。〕听敌入平,〔谓纵敌使入平地也。〕重关头镇守以捍之,令游军旁出以伺其虚。敌攻关不克,野无散谷,千里运粮,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后诸城并出,与游军并力搏之,此殄敌之术也。」于是汉主令督汉中胡济却住汉寿,监军王含守乐城,〔乐城,在沔阳东山上,周三十里,甚嶮固,诸葛亮所筑。沔水迳其北,又北迳西乐城东,而北流注于汉。〕护军蒋斌守汉城。〔姜维自弃险要以开狡焉启疆之心,书此为亡蜀张本。斌,音彬。〕
当初,汉昭烈帝(刘备)留下魏延镇守汉中郡,(魏延)在边境一带布置了很多兵力,以抵御外敌,敌人假如来攻击,找不到突破口。后来兴势之战(七十四卷正始五年),王平抵挡曹爽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姜维掌权后,他认为:“在边境一带布置严密的防线,确实可以抵挡敌人入侵,但是难以获得大胜。不如引诱敌人入境,让边境防线的士兵积聚粮食,(然后)集中退守到汉城和乐城(分别位于今陕西汉中市城固县和勉县之中),让敌人进入平原;我们只用镇守重要的关隘,再派遣游击军在一旁乘虚(骚扰)。敌人既不能攻克关隘,而野外又没有粮食,他们要从千里之外运送军粮,自然会使士兵疲惫劳累;等敌人撤军的时候,各城的守军和游击军一起攻击敌人,这是能够消灭敌人的战术。”因此汉主(刘禅)让统率汉中郡部队的胡济撤回到汉寿县(属益州梓潼郡,刘备入蜀后,改葭萌县为汉寿县,今四川广元市元坝区一带)驻守,让监军王含驻守乐城,让护军蒋斌驻守汉城。
 
 四年(己卯、二五九)
甘露四年(己卯、二五九)
  ① 春,正月,黄龙二见宁陵井中。〔见,贤遍翻,下同。〕先是,顿丘、冠军、阳夏井中屡有龙见,〔陈寿志曰:去年青龙仍见顿丘、冠军、阳夏县界井中。宁陵县, 前汉属陈留郡,后汉、魏属梁国。顿丘县,汉属东郡,魏属魏郡。冠军县,属南阳郡。阳夏县,汉属陈国,魏属梁国。先,悉荐翻。夏,音贾。〕群臣以为吉祥,帝曰:「龙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数屈于井,〔数,所角翻。〕非嘉兆也。」作潜龙诗以自讽,司马昭见而恶之。〔帝有诛昭之志,不务养晦,而愤郁之气见于辞而不能自揜,盖亦浅矣,此其所以死以于灌臣之手乎!恶,乌路翻。〕
春季,正月间,黄龙两次出现在宁陵县(属豫州梁国,今河南商丘市宁陵县一带)的井中。先前,顿丘县(属冀州阳平郡,今河南濮阳市清丰县一带)、冠军县(属荆州南阳郡,今河南南阳邓州市一带)、阳夏县(属豫州梁国,今河南周口市太康县一带)的井中屡次有龙出现,群臣都认为这是吉祥的征兆,魏帝(曹髦)说道:“龙代表君主的恩德。龙上不在天空,下不在田野,反而数次屈居于水井之中,这不是祥瑞的征兆。”(曹髦)还写了一首潜龙诗以自嘲,司马昭见到诗后,对此十分厌恶。
潜龙诗:“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大意即把自己比作受困于井中(比喻宫中)的龙,处处受到约束,受到鳅鳝(泥鳅和黄鳝,这里大概比喻司马昭等人)的欺侮。
  ②夏,六月,京陵穆侯王昶卒。
夏季,六月间,京陵穆侯王昶去世。
  ③汉主封其子谌为北地王,〔谌,时壬翻。〕诣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尚书令陈祗以巧佞有宠于汉主,姜维虽位在祗上,而多率众在外,希亲朝政,权任不及祗。秋,八月,丙子,祗卒;汉主以仆射义阳董厥为尚书令,尚书诸葛瞻为仆射。
汉主(刘禅)封他的儿子刘谌为北地王,封刘诣为新兴王,刘虔为上党王。尚书令陈祗奸诈机巧、善于阿谀奉承,因此受到汉主的宠信,姜维虽然地位在陈祗之上,但他经常出兵在外,很少亲自参与朝政,(姜维的)权势反而不如陈祗。秋季,八月间,二十日,陈祗去世;汉主任命尚书仆射义阳郡人董厥为尚书令,任命尚书诸葛瞻为尚书仆射。
  ④冬,十一月,车骑将军孙壹为婢所杀。〔二年,孙壹来降。〕
冬季,十一月间,车骑将军孙壹为婢女所杀。
孙壹在甘露二年因为受到吕据和滕胤的牵连被孙綝派遣朱异攻击,因此孙壹叛逃到了魏国。
  ⑤是岁,以王基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据晋书文帝纪,时分荆州为一都督,基镇新野,州泰镇襄阳。〕
同年,(曹髦)任命王基为征南将军,让王基总领荆州的军事。
 
⑨癸亥,以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十一日,(曹奂)任命尚书右仆射王观为司空。
  ⑩吴都尉严密建议作浦里塘,〔据范书方术传:浦里塘在丹阳郡宛陵县界。陈志濮阳兴传亦云:严密建丹阳湖田,作浦里塘。〕群臣皆以为难;虽卫将军陈留濮阳兴以为可成,〔濮阳,以邑为姓。陈留风俗传,汉有长沙太守濮阳逸。吴主休居会稽时,兴为太守,深与相结,及即位,遂与张布并见信用。〕遂会诸军民就作,功费不可胜数。〔胜,音升。〕士卒多死亡,民大愁怨。
吴国的都尉严密提议建造浦里塘(位于安徽马鞍山市当涂县之中,是一座人工湖,用以灌溉湖田,湖田是在湖泊周围开辟的水田),群臣都认为这是很难;但卫将军陈留郡人濮阳兴却认为可行,于是他集合军民立即开始修建浦里塘,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有很多士兵因为此工程而死亡,百姓对此十分愁闷和怨恨。
  会稽郡谣言王亮当还为天子,而亮宫人告亮使巫祷祠,有恶言,有司以闻。吴主黜亮为侯官侯,遣之国;〔晋志曰:建安郡,故秦闽中郡,汉高祖以封闽越王。及武帝灭之,徙其人,名为东冶,后汉改为候官都尉。吴置建安郡,以候官为县属焉。宋白曰:汉武帝元鼎六年,立都尉,居候官以御两,越所谓南北一候也。〕亮自杀,卫送者皆伏罪。
会稽郡中谣传会稽王孙亮会回到(京中)做天子,而孙亮的宫人(宦官)告发孙亮,说孙亮派巫祝(古代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后连用以指掌占卜祭祀的人)在庙中祭祀,并且口出恶言,有司将此事上报给(孙休)。吴主(孙休)将孙亮贬为侯官侯,并遣送他去封国(侯官县,属扬州建安郡,此年孙休分会稽郡置建安郡,今福建福州市市区以及闽侯县的一部分)之中。孙亮(在途中)自杀,负责护送(孙亮)的人(因孙亮的死)而被治罪。
  冬,十月,阳乡肃侯王观卒。〔谥法:刚德克就曰肃。〕
冬季,十月间,阳乡肃侯王观去世。
  十一月,诏尊燕王,待以殊礼。
十一月间,(曹奂)下诏以特殊的礼节尊奉燕王(曹宇,曹奂的父亲)。
  十二月,甲午,以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十二月间,十六日,(曹奂)任命司隶校尉王祥为司空。
  尚书王沈为豫州刺史。初到,下教敕属城及士民曰:「若有能陈长吏可否,〔长,知两翻。〕说百姓所患者,给谷五百斛。若说刺史得失,朝政宽猛者,给谷千斛。」主簿陈廞、褚瀬〔廞,许今翻,瀬,力灼翻。〕入白曰:「教旨思闻苦言,示以劝赏。窃恐拘介之士或惮赏而不言,贪昧之人将慕利而妄举。苟不合宜,赏不虚行,则远听者未知当否之所在,〔当,丁浪翻。〕徒见言之不用,因谓设而不行。愚以为告下之事,可少须后。」〔须,待也。〕沈又教曰:「夫兴益于上,受分于下,〔兴益,谓进言有益于上也。受分,谓受赏也。〕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褚瀬复白曰:〔复,扶又翻。下同。〕「尧、舜、周公所能致忠谏者,以其款诚之心着也。冰炭不言而冷热之质自明者,以其有实也。若好忠直,〔好呼到翻。〕如冰炭之自然,则谔谔之言将不求而自至。若德不足以配唐、虞,〔配,合也。〕明不足以并周公,实不可以同冰炭,虽悬重赏,忠谏之言未可致也。」沈乃止。
尚书王沈被任命为豫州刺史。他刚刚到任,就向(豫州)属下的郡县和士民(士大夫和普通百姓)颁布命令道:“如果有人能够(向官府)禀报官员的优劣,或者讲述百姓的困难,(官府)就赏赐给他五百斛谷子。如果有人能够说出刺史的得失,朝廷(政令)的宽严,(官府)就赏赐给他一千斛谷子。”(豫州的)主簿陈廞、褚瀬来到(王沈的官邸之中),他们告诉王沈道:“您所颁布的命令之宗旨是为了想听百姓诉说他们的疾苦,并加以劝勉和赏赐。(但是我们)暗中担心这么做反而会让那些正直的人因为畏惧接受官府的赏赐而不提出意见,而那些贪图名利的人会因为追求名利而胡乱举报。倘若(这些举报的人)说的话不实,(我们)也不会随意就给他们赏赐,但是远方(不了解事情真相的)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指看到我们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所以(百姓)就会认为您虽然颁布了政令,却没有执行。我们认为可以暂缓施行此政令。”(随后)王沈又颁布命令道:“如果进献(对朝廷)有益的建议,就会受到赏赐,这是君子的行为,有什么理由不提出(你们的)意见呢!”褚瀬又禀告(王沈)道:“尧、舜、周公之所以能让人忠诚地劝谏于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诚心。冰和炭(木炭)虽然不会说话,但大家都知道冰是冷的、炭是热的,这是因为它们本质就是如此。假如您对于忠直(忠诚正直)人士的喜爱就像冰、炭(冷热)一样自然,那么您不必去请求他人的批评,自然会有人进献(逆耳)忠言。假如没有唐尧、虞舜那样的品德,没有周公那样的睿智,没有冰、炭那样的自然,那么就算用悬重赏,也不能得到忠心地规劝之言。”王沈于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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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8 17:19:25  更:2021-07-08 11: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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