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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略论武德九年突厥入寇(中一)——太白昼见[第3页] |
作者:wuangu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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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做一下说明,原本中篇就是想作为一个插曲来写的,结果写太白昼见的时候刹不住车了,写的太长。只好把中篇拆来,先写了太白昼见,乌城事件等有空再写吧。 |
进入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五月以后,出现了突厥入塞围乌城的事件,这一事件成为后来六月玄武门之变的重要导火索之一。本文就重点对这一事件进行分析。 先列举《资治通鉴》对此事的记载: 六月,丁巳(初一日),太白经天。 会突厥郁射设将数万骑屯河南,入塞,围乌城,建成荐元吉代世民督诸军北征;上从之,命元吉督右武卫大将军李艺、天纪将军张瑾等救乌城。 己未(初三日),太白复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上以其状授世民。 很简单的一段记载。但是,这段记载被某些人抓住,作为证明李世民在武德后期军事地位大幅下降的证据。原因也很简单,面对这次突厥围乌城,李渊不再使用李世民,而是启用了李元吉,这既说明李渊已不再充分信任李世民,又说明李世民在备御突厥行动中的地位和作用是可以替代的。 那么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呢? 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笔者在援引《资治通鉴》关于乌城事件的记载时,同时引用了太白经天的记载,太白经天与乌城事件中李渊换帅有关系吗?回答是,有,而且关系很大。下面笔者就此详细分析。 |
一、太白昼见/太白经天 (一)太白昼见/太白经天的解释 要弄清楚太白经天与乌城事件的关系,我们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太白经天”。 太白,就是金星。金星的运行轨道位于地球运行轨道的内侧,因此,从地球上看,金星是大致伴随着太阳一起升起,再伴随着太阳一起落下(注意,仅仅是大致,细究起来,金星是有自己单独的、复杂的运行轨迹的)。我们一般会在清晨太阳未完全升起前、或者傍晚太阳未完全落下时,观测到金星,出现在清晨时,古人称之为“启明”星,出现在傍晚时,古人称之为“长庚”星。而在太阳升起后,由于太阳自身的光芒遮盖了金星反射的太阳光,因此,在白天,我们用肉眼一般看不到金星(虽然它实际就在天空中)。 古人一般把在白天看到金星,称之为“太白昼见”,如果白天在午位(正南方)看到金星,则称之为“太白经天”。当然这种区分也并不绝对,例如《开元占经》中就出现了昼见、经天混用的情况,诸如,“太白昼见,与日争光,是谓经天”,“太白昼见,天子有丧,天下更王,大乱,是谓经天,有亡国,百姓皆流亡”。 |
现简单引用胡三省注释时提到的古人的相关记载: 孟康注云:太白阴星,出东当伏东,出西当伏西,过午则经天。 晋灼云:日,阳也,日出则星亡。昼见午上为经天。 刘向五纪论曰:太白少阴,弱不得专行,故以巳、未为界,不得经天而行。经天则昼见。 如果一旦在白天居然看到了金星,古人认为是很不正常的,甚至是很凶险的。 汉天文志曰: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王。 刘向五纪论曰:(太白)经天则昼见,其占为兵丧,为不臣,为更王,强国弱,小国强。 据此看,太白昼见/太白经天,在古人看来,有改朝换代、权利更迭的征兆。 |
(二)太白昼见/太白经天对李渊的影响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太白昼见/太白经天这一天文现象,对李渊是否有影响呢?当然有,而且很大。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发生太白经天后,当时的太史令傅奕向李渊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即太白出现在秦地的分野,预示着秦王将获得天下。 请大家注意,此前李渊虽然在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搞平衡,但是,他所要维持的状态,还是让李建成当太子,但是现在,“秦王当有天下”的预言摆在了李渊面前。在李渊并不想更换太子的前提下,“秦王当有天下”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来实现,而这种暴力,不但要加在李建成身上,还很可能要加在李渊身上。 作为帝王,李渊岂能容忍臣子不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甚至要取而代之呢? 因此,太白经天对李渊的触动是非常大的,《资治通鉴》说“上以其状授世民”,即李渊将傅奕密奏的“秦王当有天下”的奏状给李世民看了。那么李渊的用意是什么呢?很多人猜测是让李世民自裁,究竟是不是非要到“自裁”的地步,笔者不做讨论,但是,李世民即位后,曾对傅奕说,“汝前所奏,几累于我”(《旧唐书》列传29傅奕传),即是说傅奕密奏的“秦王当有天下”的奏状,几乎牵累到李世民,可见此事的严重程度。 |
再结合笔者在武德九年上篇中分析的,直到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二月丁亥(二十八日),面对突厥入寇,李渊仍然计划让李世民带兵备御,可见直到那时,李渊仍然倚重李世民。但是现在,在太白经天发生后,李渊不但不再信任和倚重李世民,反而向李世民做出了非常凶险的暗示,联系李世民后来说的“几累于我”来看,即便李渊当时还没到非让李世民本人自裁的地步,那么,摧毁李世民集团、从政治上把李世民消灭,则基本是可以确定的了。 (三)太白昼见/太白经天与乌城事件李渊换帅的关系 以上分析了太白昼见/太白经天对李渊的影响,可以确定,在经历了太白昼见/太白经天和傅奕密奏以后,李渊对李世民的态度发生了急剧变化,已不再信任李世民了。 但是,这件事与乌城事件李渊换帅是否有关呢? 《资治通鉴》排出的时间表是这样的: 1、六月丁巳(初一日),太白经天; 2、此时,突厥围乌城,李渊换帅; 3、六月己未(初三日),太白复经天,傅奕密奏。 据此看,李渊换帅发生在傅奕密奏之前,那似乎对李渊换帅不产生影响呀。 问题的关键是,《资治通鉴》的这个时间表是准确的吗? |
笔者认为,《资治通鉴》的时间表是值得商榷的。 首先,《资治通鉴》漏记了一次太白昼见现象。 据《新唐书》志23记载,“(武德)九年五月,太白昼见;六月丁巳,经天;己未,又经天。在秦分。” 可见,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五月发生了一次太白昼见,六月发生了两次太白经天。而《资治通鉴》显然漏记了五月的太白昼见。 第二,《资治通鉴》对傅奕密奏的时间归类有误。 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傅奕密奏发生在六月己未(初三日)太白复经天之后。 但是,根据有的史料记载,傅奕密奏不在六月,而是在五月: 《旧唐书》志16:(武德)九年五月,傅奕奏:太白昼见于秦,秦国当有天下。高祖以状授太宗。 《旧唐书》列传29傅奕传:奕武德九年五月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高祖以状授太宗。 《唐会要》卷43:(武德)九年五月,傅奕密奏:太白昼见于秦,秦国当有天下。高祖以状授太宗。 那么,五月和六月,哪种记载是准确的呢? 笔者认为,傅奕密奏应发生在五月。 首先,太白昼见/太白经天,这么凶险的天文现象,傅奕会延迟到六月初三日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才向李渊汇报?对此有人提出,虽然经历了三次,但是,只有第三次的时候才出现“见秦分”的现象,即才出现在秦地的分野,才与秦王李世民有关,因此傅奕才向李渊汇报了“秦王当有天下”。 笔者想就此详细说说自己的看法。 |
1、太白“在秦分” 先说什么叫“在秦分”呢?根据《史记》天官书的记载,二十八星宿分别对应古代十二州的分野,其中,“东井、舆鬼,秦之分野,雍州”,即东井和舆鬼2个星宿,对应秦国(雍州)的分野。 也就是说,当时太白星应该是出现在了东井和舆鬼2个星宿的区域,对应秦国的分野,所以说是“见秦分”。 细查《新唐书》志23的记载,“九年五月,太白昼见;六月丁巳,经天;己未,又经天。在秦分”,这一记载,其实有2种解读方式:一种是六月己未经天时才在秦分,另一种是这3次昼见/经天都是在秦分,古人不加标点,两种解读都说得通。 那么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为还原当时的情况,笔者使用了天文软件Stellarium,选择西安作为观测地点,对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五六月份的天文情况进行了模拟。 根据台湾中央研究院计算中心提供的“两千年中公历转换”,笔者选取了以下几个时间点分别模拟: 武德九年五月戊子(初一日):公元626年5月31日; 武德九年五月癸丑(二十六日):公元626年6月25日; 武德九年六月丁巳(初一日):公元626年6月29日; 武德九年六月己未(初三日):公元626年7月1日。 |
武德九年六月己未(初三日)、公元626年7月1日: |
要想看到太白见秦分,即进入井宿(属双子座),根据模拟结果,需要到六月下旬(公历7月下旬): 武德九年六月庚辰(二十四日)、公元626年7月22日: |
武德九年六月辛巳(二十五日)、公元626年7月23日: |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呢?笔者依次分析以下几种可能。 首先,是否可能是天文软件模拟有误,或者中西历换算有误呢? 笔者使用的天文软件是Stellarium,星表资料均来源于权威机构,且笔者只是用来进行大致观测判断,因此该软件出错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中西历换算,台湾中央研究院计算中心也算是权威机构了,也不至于出错。 为确保万无一失,笔者又从《新唐书》志23天文志中选取了武德年间的2个天文现象进行模拟: (武德)二年七月戊寅(十二日),月犯牵牛; (武德九年六月)丙寅(初十日),月犯氐。 之所以选取与月球相关的天象,主要是因为不同日期月球的位置变动非常大,因此,与月球相关的天象对时间的敏感度很高。 下面分别进行模拟。 |
1、月犯牵牛 在古代,牵牛是指二十八星宿中的牛宿,属摩羯座。 根据中央研究院计算中心提供的中西历换算,武德二年七月戊寅(十二日),是公元619年8月26日,模拟结果如下: |
图中那个大而明亮的星是月球,紧邻月球的星就是牛宿一,该模拟结果非常符合“月犯牵牛”的描述。 而如果将模拟时间前推和后推1天,均看不到“月犯牵牛”。 |
公元619年8月25日模拟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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