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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玄宗宰相》 官场斗争、开元盛世 长篇原创[第2页] |
作者:ty_古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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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玉燕投怀 ????那天,唐玄宗与姚崇在渭水之畔,打了一些猎物,晚上,二人回到行营之后,唐玄宗命高力士把一头鹿交给御厨,烹饪一桌全鹿宴。 ????在那场宴会上,姚崇喝着宫廷御酒,御酒醇厚的口感,让他想起了曾经担任宰相的日子,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身边都是朝中重臣,大家每天上朝奏事、处理朝政、拜见皇帝,在洛阳的日子,终究是比在同州好上许多倍。 ????想到这里,姚崇心里一阵心酸,他端着酒杯的手,也因此有了几分颤抖。 ????那天,唐玄宗把姚崇单独留下来,其目的也十分明确,他想让姚崇回归朝廷,再次担任宰相,帮助自己处理国家大事。 ????就在唐玄宗在新丰检阅军队,召见姚崇的时候,朝中的几位宰相,也都对皇帝的动向格外关注,因为这关系着朝廷局势的变化,其中的张说则关注得最为紧密。 ????这位燕国公张说,从其母亲怀孕开始,就与众不同。 ????那天,张说的母亲在床上睡觉,梦到一只玉燕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腹中,第二天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后来生下张说。张说从小就记忆力惊人,一目十行,拥有过不忘的本领。 ????在后来的科举中,张说以策论天下第一,受到武则天的赏识,被授为太子校书郎,后来因为参与了平定契丹、撰写《三教珠英》等工作,逐步升迁,直到官居宰相,成为权倾朝野的王公大臣。 ????说到底,张说是一位文学出身的宰相,代表着推崇诗词歌赋的文人群体,是文学派的代表。 ????而姚崇则与张说不同,他是一位官二代,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为官之道,姚崇类似于狄仁杰,都属于吏治派,吏治派的人看重实务,而对华丽唯美的诗词歌赋并无兴趣。 ????当年,那是唐睿宗时期,姚崇就与张说同朝为官,他俩实力相当,却互相看不起。 ????姚崇认为张说只会写诗,是个书生,根本不懂得治理国家,而张说则认为姚崇热衷功利,说话直白,没有文艺才华,是一个不值得敬佩的人,起码在诗词方面,张说不会从内心上敬佩姚崇。 ????但在为官方面,实际上姚崇和张说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只是因为吏治派和文学派的差别,或者说是价值观的差异,让二人互相之间不服气,进而上升到明争暗斗,乃至互相打压的地步。 ????当时,姚崇也十分惊叹于张说过目不忘的本领,便请教张说拥有超强记忆力的秘诀。 ????这时,张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对姚崇说,曾经有一位老者送给过自己一个绀珠,那颗珠子深青而泛红,是个神物,只要将其佩戴在身上,就能让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姚崇刚开始还觉得这件事太神奇了,想看一看那颗绀珠,可张说却说不巧,没有把绀珠带在身上。 ????后来,姚崇仔细一想,突然明白了张说是在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神物,有的只是死记硬背、得当的学习方法和坚持不懈的努力,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张说与姚崇的矛盾由来已久,当听到唐玄宗要任姚崇为宰相的消息时,张说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姚崇返回洛阳! |
因为只要姚崇不能返回朝廷,其担任宰相的事就无从说起。 于是,张说开始思考对策,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人,此人名叫赵彦昭,任御史大夫,主要负责弹劾百官,其负责的地区就包括了姚崇担任刺史的同州。 赵彦昭是进士出身,文学修养深厚,曾有“长年愿奉西王母,近侍惭无东朔才”的诗句。 他与张说本来就是一派,在听到宰相张说想让自己弹劾姚崇时,他想了想,认为弹劾一位地方官员,对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于是,他欣然接受了张说安排的任务。 当晚,赵彦昭连夜调阅了姚崇的全部资料,但是他翻来翻去,却没有发现姚崇在为官过程之中有何污点,反倒在其历任刺史的过程中,还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不过,这样的麻烦并不能难倒这位堂堂的御史大人。 赵彦昭稍加思索之后,便在烛光之下,写下了一道密折,内容就是弹劾姚崇贪污受贿,因为这样的罪名是任何官员都可能犯的错误。 随后,弹劾姚崇的密折,在张说的安排之下,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新丰行营,那时,唐玄宗还在新丰检阅军队,突然接到了一道弹劾官员的奏折,他觉得有些奇怪,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这道奏折居然是弹劾姚崇的! 他在行营卧室的床榻前踱步了几圈,又看了看御史的名字,赵彦昭,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其与张说关系密切,而张说与姚崇向来不和,而且互相攻击,这都是众多周知的事了。 想到这里,唐玄宗把那道奏折随手扔在一边,他心想,这个赵御史也真是的,不好好履行纠弹百官的职责,却热衷于党同伐异,想必他也是找不出姚崇的过错,随便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也敢八百里加急地送过来?真是浪费驿站资源,小题大做! 于是,唐玄宗并没有重视赵彦昭的奏折,张说的第一条计策就此落空了,但是张说毕竟是宰相,他还有别的办法,也能让姚崇回不了朝廷,当不了宰相。 当时,河东总管一职出现空缺,张说便以宰相的权力和影响,调动姚崇离开同州,出任该职。那时,张说认为只要迅速将姚崇调走,让他再也接触不到皇帝,然后自己再稍加运作,便可以基本打消皇帝想任姚崇为相的想法。 那几天,张说紧锣密鼓地筹划部署,频繁地往来于吏部和赵彦昭的府宅,他做了很多事,但是这些办法是否能够成功阻止姚崇回朝,最终的结果还要看唐玄宗的态度,不过他始终相信,只要唐玄宗的内心还有一丝不坚定,自己的计策就有极大的可能取得成功。 那天,姚崇接到了吏部的调令,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皇帝特事特办,提前把自己调到了洛阳,不过,在看完调令后,却发现自己被调到了河东总管的任上,当时,他拿着调令,感觉有点摸不到头脑,本来皇帝已经打算把他回到洛阳,怎么又会调到别的地方呢? 于是,他拿着那道调令,来到了皇帝行营,询问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唐玄宗看完那道调令后,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不过也未深究,他想了想,然后转身对姚崇说,朝廷还是需要你来做宰相,所以河东总管那个职位,你就不用去了,稍后朕和吏部联系一下,撤销这道调令就行了。 当天晚上,唐玄宗又看了一遍调任姚崇的文件,联系到之前赵御史弹劾姚崇的事,很明显,这两件事都是冲着姚崇来的,而幕后谋划这两件事的必然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说。 |
在唐朝时期,国家兴盛,诗词歌赋百花齐放,张说身居高位,诗词修养深厚,执掌文坛几十年,他为燕国公,与许国公苏颋齐名,一起被称为“燕许大手笔”,就连唐玄宗也十分喜爱他的才华。 想当年,张说曾有“万里无涯际,云何测广深”的诗句,这两句诗,唐玄宗至今难忘,他想了想,认为张说这个人身居宰相之位,手握实权,确实有点深不可测,这次如果不是自己压住了吏部的调令和赵御史的弹劾,恐怕姚崇就很难回到洛阳了。 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己又刚刚继位,政权还没有完全稳定,而张说又确有宰相之才,虽然他喜欢攻击姚崇,但这也不是明确的缺点,所以唐玄宗想来想去,认为还是要继续任用他为宰相。 召见完姚崇之后,唐玄宗检阅了新丰的军队。皇帝检阅军队,是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为了加强对军队将领的控制。 在检阅军队的过程中,姚崇奉命一直跟在唐玄宗的身边,新丰的将领们看到这一幕,他们心里也明白,曾经的姚崇就是兵部尚书,这回皇帝把他放到了身边,想必要不了多久,姚崇可能就要官复原职,返回洛阳了。 本次检阅,唐玄宗对新丰的军队很满意,检阅结束后,他还召集了新丰的将领和姚崇,举行了一场军中的晚宴,当晚,姚崇与高力士分别列于唐玄宗的两侧,下面是十几位将领,他们身着铠甲,威武忠诚,皇帝对他们进行了高度的评价,希望他们认真操练军队,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始终保持对大唐百姓和皇权的忠贞。 随后,高力士奉命赐御酒,将领们都是豪爽之人,姚崇也是参军出身,酒量都不同凡响,于是,众人豪饮至子夜,宴会方才散去。 次日清晨,姚崇醒来后,意外发现没有往日醉酒后的头痛,他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喝的是宫廷御酒,御酒香气四溢,却并不上头,想到这里,他又一阵心酸,因为如果不是唐玄宗,恐怕自己再也喝不到御酒了。 张说和姚崇一样,都是进士出身,他年少得志,执掌文坛几十年,现在又身为宰相,处于高位,难免为人骄傲,再加上他脾气较差,同僚和属下稍有冒犯,便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从来不给别人留情面,为此,他也得罪了很多人,只是很多人忌惮其权势,暂时隐忍,没有和他发生正面的冲突。 此外,张说也混迹官场几十年了,身上难免有些官员的不良习气,其中最为让人诟病的就是贪财和受贿。 张说的人生经验曾经让他认为,无论是在官场,还是人生发展,钱都是不可或缺的,这个东西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所以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在这种价值观的指导下,他开始大肆敛财,别人送的,他敢收,别人如果不送,只要自己办了事,也敢主动索取。 为此,张说在官场中的名声,就不像在文坛中那么受人尊敬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根据他的观察,不只自己这样做,就连很多皇亲国戚,也都热衷于卖官鬻爵,当时有一种“斜封官”,类似于编外的一种职位,只要有人提名,皇帝批准,下发给中书省,获批的“斜封官”就能按月从国库领取俸禄,是一种进入官场的捷径。 张说也发现这种“斜封官”有利可图,便开始热衷于给人提名“斜封官”,日积月累,他收取了大量的钱财,那时,他开始觉得当官真好,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人生无限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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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张说有一位女婿,名叫郑镒,此人多次参加科举,却屡试不第,人生失意,张说也参加过科举,深知唐朝科举制度的严格,每年录取的名额极少,想要通过科举取仕,真是难如登天,于是,为了帮助郑镒快速进入官场,他便动用了手中的权力,在一次提交“斜封官”的名单时,直接把郑镒的名字添了上去。 当皇帝看到郑镒的名字时,便问张说这个郑镒是何许人也,有何才能? 张说不敢隐瞒,如实上奏,说此人是臣的女婿,他为人贤德,才干突出,只因不擅长科举文章,所以至今还没考中进士,为了不让人才遗落在民间,所以臣才把他的名字添了上去,希望陛下能够批准。 听完张说的话,皇帝露出了笑眯眯的面容,他对张说说,既然是爱卿的女婿,想必也是不同寻常之人,只是“斜封官”还需要多加历练,就先给他一个九品官吧,锻炼一下,以后再慢慢提拔。 闻言,张说喜出望外,连忙向皇帝谢恩,皇帝摆了摆手,说只是举手之劳,爱卿以后还要多为朕分忧呀。 那天,张说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中书省,他把皇帝批准的“斜封官”名单交给了办事的官员,并嘱咐此事皇帝十分重视,千万不可耽搁。 中书省的官员都是干吏,办事干脆利落,在次日清晨,郑镒就接到了朝廷的任命,他得到了洛阳边上的一个九品县官,临近东都,实权岗位,为此,他十分感谢自己的岳父大人。 在赴任前,张说还不忘叮嘱郑镒,说上任之后,要励精图治,多为百姓做事,以后有机会,我再把你调进朝廷,大展宏图,年轻人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对于岳父的帮助,郑镒千恩万谢,他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位丈人,同时他也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宰相的期望! 后来,张说又想提拔自己的一位亲信,因为要走正规程序,所以需要经过皇帝与大臣的讨论才能通过,当时在场的,除了皇帝和张说,还有另一个人,就是魏知古。 魏知古本是公爵,因为告发太平公主谋反的事,而被提拔为宰相。这样的晋升方式,在骄傲的张说看来,是为人所不耻的,于是,虽然魏知古也位列宰相,但在张说的心里,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张说看不起魏知古,但魏知古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毕竟大家都是宰相,都有参政议政的权力,互相之间应该是平等的,所以在很多时候,如果皇帝询问政事,他还是要表达自己的看法,明确自己的态度。 那天,皇帝询问魏知古的看法,他便直接指出,说张说推荐的这位官员,平日里只热衷于贪污受贿和攀附权贵,在工作上毫无政绩,而且经其过手的案件,出现了好几起冤假错案,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张相会推荐这样一条朝廷的蛀虫! 张说大力推荐此人,自然是因为收了钱财,这回被魏知古一搅和,事情肯定是办不成了,心里气得不行。 当时,他站在御阶下,脸色很难看,只好低着头对皇帝解释,说自己可能也是受到了蒙蔽,不过在下属把此人履历呈上来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政绩卓著,没想到在魏相的了解中,居然如此不堪,臣回去后,一定会仔细调查,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事情到了这里,张说想提拔的人,肯定是提拔不了了,他碍于皇帝在场,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当二人一起离开皇宫时,在宫墙之下,张说指着魏知古的鼻子,就骂开了,他说你这个姓魏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推荐的人,你也敢说三道四?你还真把自己当宰相啦?你一个告密的贼,也配叫宰相?我看你天生就是一块做奸细的料!你这个贼奸细! 张说骂完人后,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走了,留下耿直的魏知古,红着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天,洛阳起了大风,卷起了地上无数的落叶,几位小太监拎着笤帚,清扫着宫墙下的那条长廊,他们远远地对魏知古呼喊,说起风了,天气转冷,魏相早点回府吧! 这时,魏知古才回过神来,他嘴里嘀咕着,说张说真不是东西,然后缓缓地离开了皇宫。 |
岳父泰山的由来(宰相张说) |
后面的章节,还会详细讲到岳父泰山的由来 |
第六章 新丰夜宴 ????新丰大营,因为皇帝的到来而异常繁忙,军营内外灯火通明,唐玄宗在返回洛阳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再次召见姚崇,他要确定这位老臣,是否还有才干和报国之心。 ????那年,姚崇六十三岁了,他有一位夫人和两个儿子,儿子都在官府当差,虽然自己已经从宰相被贬为地方刺史了,但在官场上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东都洛阳固然是好,但那也是一个是非之地,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会有杀身之祸,于是,姚崇对于回朝担任宰相这件事,还是有一定的顾虑。 ????在唐玄宗的晚宴上,姚崇与李隆基对坐,姚崇看着杯中的御酒和盘中的珍馐美味,心中感到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洛阳,就看这一晚了。 ????当时,李隆基端起第一杯酒,直接开门见山,说朕想请爱卿回朝,担任首辅宰相,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姚崇看着李隆基,那年的李隆基只有二十八岁,在姚崇的眼中,这是一位年轻的皇帝,年轻人一般都血气方刚,而且容易冲动,他不确定辅佐这样一位年轻人,到底是好事还是祸事。 ????于是,他没有直接谢恩,而是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臣这里有十点意见,希望陛下能够考虑,如果陛下做不到,那么即使是给臣首辅宰相的位置,恐怕臣也恕难从命。 ????李隆基一听,突然来了兴致,他要听听当前的大唐,还有哪些需要刮骨疗毒的地方。 ????姚崇喝下了第一杯御酒,御酒绵柔,气味醇香,让他感到全身舒畅,但是他至今都忘不了武周时期酷吏的黑暗,于是,他首先提出的便是为政先仁义。 ????姚崇希望皇帝不要以严刑峻法治理国家,圣贤之主当以仁义为先,待人以宽,才能更好地汇聚天下英才。 ????李隆基听了,认为姚崇说得很对,点了点头。 ????姚崇见年轻的皇帝能听进去自己的意见,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接着,他又提出不求边功的建议。 ????当时,大唐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可强大的国家一般都喜欢用军队来彰显国力,唐朝也是如此。 ????姚崇担任兵部尚书多年,他发现唐朝派出去的军队,讨伐的大多都是或酷寒,或贫瘠的不毛之地,这样,即使是战争打赢了,也不会有多少实际性的收获,反倒空耗了国力,让百姓苦不堪言,也让国家负担沉重。 ????于是,他指出,要停止对周边小国的讨伐,改进攻为防守,让百姓休养生息,减少军费开支,只有国家安定了,唐王朝才能更加兴盛。 ????李隆基向来重视军队,他自知没有军队的政权,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当初自己发动唐隆政变,靠的就是武装力量。 ????但是多年对外讨伐,也让他感到国库空虚,徒耗了精力,事实证明,过多的对外征讨,确实没有太大的意义,在这一点上,他充分认同姚崇的见解。 ????说到这里,姚崇想起了武后称制之后,经常派身边的太监执行命令,导致太监也成了掌握权力之人,严重冲击了大臣的地位,于是为了让满朝文武尽心尽力地为皇帝办事,他请求李隆基以后不要让太监参与朝政。 ????当时,大内总管高力士不在一旁,李隆基沉吟了一会儿,他认为姚崇说得在理,但如果不任用太监,就要有人来代替太监,而这样的人,不但要对皇帝忠诚,还要不结党营私,于是,他对姚崇承诺,说如果爱卿能担任首辅宰相,朕也就不用让太监参与朝政了。 ????姚崇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就意识到李隆基话里有话,于是他看了李隆基一眼,而李隆基并没有与姚崇进行目光接触,他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蘸了一下蒜蓉酱汁,然后放入了口,细细咀嚼起来。 |
姚崇向唐玄宗提出了十条建议,史称“十事要说” |
姚崇说了半天话,也有点饿了,不过他对膳食兴趣不高,吃了一颗肉糜丸后继续说,臣刚才说的是中官不预公事,接下来就是国亲不任台省官。 他为李隆基指出,自从则天皇帝登基以来,大量任用了武氏诸王,这些皇亲国戚没有任何才干和功绩,却被委以重任,或带兵打仗,或决断政事,本身做不出多少贡献,还给朝廷添乱,并使原本有能力的人,都无法施展才能,严重影响了国家的发展和政务的决断。 随后,大唐又发生了韦氏之乱和太平公主谋反之事,这些人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暗中培植党羽,任人唯亲,极大地干扰了官场秩序,致使百官最关心的,不再是国家的利弊,而皇亲国戚之间的争斗,因为只要依附于这些权贵,就算没有才能,也能快速得到晋升,而这样的情况,对于唐王朝的兴盛是极为不利的。 听到这里,李隆基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说早在唐隆元年和先天二年,朕就先后举兵,分别绞杀了韦氏集团和太平公主势力,全面清理了武氏诸王,所以在当前的朝廷之中,应该已经没有干扰朝政的皇亲国戚了吧? 姚崇低着头想了想,反问道,既然武氏诸王是干扰朝政的皇亲国戚,那么陛下的兄弟王爷们,就不会成为下一批干扰朝政的人吗? 这时,李隆基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四位兄弟,他们分别是大哥李成器、二哥李成义、四弟李隆范和五弟李隆业,这四个人都是王爷,但是李隆基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干扰官场秩序,今天被姚崇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这四个人确实是不小的隐患,尤其是大哥和二哥,对自己的帝位都有不小的影响。 于是,他答应姚崇,说以后绝对不会让四位王爷担任重要的台省官职。 本来,姚崇还想说点别的,但是考虑到皇帝和四位王爷之间的兄弟之情,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随后,李隆基敬了姚崇第二杯酒,御酒的度数不高,姚崇喝下第二杯后,依然觉得十分清醒,只是口中留有醇香的酒味,香气萦绕在喉齿之间,令人回味无穷。 接下来,姚崇建议国家行法治,中国向来是一个人情社会,在唐朝,法治尤其欠缺,这就导致一些奸佞之臣,只是因为与皇帝关系亲密,即使是触犯了刑律,也会被免于惩处,于是,姚崇特别希望李隆基能够坚持依法治国,让国家系统正常运行。 年轻的李隆基刚登基不久,他十分想做一代明君,凡是有益于国家的建议,他都能听信并采纳,于是依法治国这一条,在他这里直接就通过了。 姚崇的下一条建议执行起来有些难度,那便是寺院宫殿止绝建造。 从武周时期开始,由于则天皇帝推崇佛教,一时间,神州大地之上,寺院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那些佛寺建得高大雄伟,供奉的却只是泥胎石塑,除了骗取香火钱,并无其他价值,反倒为了修建这些佛寺,耗费了大量财物,实属劳民伤财。 姚崇重点说了大量建造佛寺方面的弊端,接下来,李隆基做了补充,他说朕本来也想重修长安都城,然后把大唐的都城迁回长安,后来一考虑其中耗费的成本,这项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不过朕认为,将来还是要把都城迁回长安,只不过没有必要大兴土木、重建宫宇了。 大唐的都城,原本就是长安,后来则天皇帝把都城迁到了洛阳,现在武周王朝已经不在了,而且也恢复了大唐国号,姚崇心想,确实该把都城迁回长安了。 姚崇建议皇帝礼接大臣,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但是前朝皇帝却戏弄大臣,这样让君臣之间失去了原本的严肃性,也让大臣难以维持应有的尊严,所以臣希望陛下能够按照礼法对待臣子,这样臣子才能忠心报国,维护正常的君臣之礼。 姚崇的这番话,让李隆基想起了则天皇帝收纳男宠的事,其中,张氏兄弟都是朝中臣子,另一方面,他们又都是后宫之人,这就导致皇帝和臣子之间的关系不够严肃,李隆基想了想,认为自己有能力把控臣子与后宫的关系,起码自己的妃嫔,永远也不会成为朝中的大臣。 这时,新丰行营外起风了,夜深了,天气也转凉了,一位略施粉黛的宫女轻轻走到李隆基的身旁,为皇帝披上了一件外衣,姚崇看着那位宫女,他不得不承认,女人还是年轻的貌美。 |
唐宫女 |
唐玄宗李隆基在身为临淄王的时候,便娶了王仁皎的王氏为妃,在其登基后,王氏被立为皇后,李隆基与王氏十分恩爱,只是二人生活多年,王皇后却始终无子,这令王皇后十分苦恼。 不过李隆基却并不介意,因为他宠爱的后妃,除了王皇后,还有一位武则天堂侄的女儿,就是后来的武惠妃,这位武惠妃,当时还只是一个婕妤,却已经为李隆基生下一子两女,由此深受李隆基的偏爱。 随后,姚崇劝谏皇帝善待谏臣,他对李隆基说,在中宗李显时期,有两位忠臣,其中一个名叫燕钦融,他本是许州的参军,曾给李显上过一道密折,参奏韦后和安乐公主淫乱后宫、结党营私,干预朝政、危害社稷,希望李显能够整顿后宫,守护好李唐天下。 李显在接到这道奏折之后,不但没有反思韦后的危害,反而认为燕钦融是在诽谤皇后,十分气愤。 而这件事被韦后知道后,她直接鼓动李显把燕钦融抓回了洛阳,经过一番审讯,燕钦融不但没有认罪,反而把韦后和武三思的更多丑事全都揭露了出来,这让韦后怒不可遏,于是,她下令让武士在狱中就把燕钦融给摔死了。 这件事让李显知道后,他认为韦后做得太狠了,燕钦融可能有罪,但肯定罪不至死。 另一位忠臣名叫韦月将,他曾向李显上奏,说武三思父子的权势太大,早晚都会谋反,所以希望李显能够控制武三思的权势,不过,当时韦后已经和武三思结成了利益共同体,武三思有难,韦后必然出手。 于是,在韦后的劝说下,李显把韦月将抓了起来,并以诽谤的罪名,将其流放岭南。 实际上,无论是燕钦融,还是韦月将,他们都是忠言直谏之臣,只是因为得罪了韦氏集团,就引来了杀身之祸,为此,姚崇惋惜不已,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奸臣当道,而谏臣遭祸。 听完姚崇的话,李隆基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承认,中宗李显确实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他重用武三思,放任韦后干政,最后连自己也命丧于韦后之手,虽然可怜,确也是咎由自取。 不过,韦氏集团虽然厉害,但是李隆基却比他们更胜一筹,他发动唐隆政变,斩杀了韦后和武三思,粉碎了韦氏集团,最终夺回了李家天下。 夜深了,李隆基在烛火的光辉之中,仿佛看到了太宗皇帝李世民,李世民一生征战,常被人称道的一点就是从谏如流,而郑国公魏征就经常犯颜直谏,李世民也能善待魏征,并且在魏征去世之后,他还感慨,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失去了魏征,就犹如失去了一面镜子。 于是,李隆基对姚崇说,朕当以太宗皇帝为榜样,从谏如流,善待忠臣,朕希望朝中能多出几位如魏征这样的贤臣,至于燕钦融、韦月将那样的悲剧,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那天,姚崇看着李隆基,他发现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似有几分太宗皇帝的影子,当年,太宗皇帝在魏征等人的辅佐下,开创了贞观之治,于是姚崇不禁憧憬,如果自己尽心辅佐,眼前的这位玄宗皇帝,也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随后,姚崇又向李隆基提出了“租庸赋税之外杜塞贡献”和“防止外戚专政”的意见,李隆基听后,充分表达了认可,并赞扬姚崇,说他心系国家,有忠贞报国之心。 那天晚上,姚崇与李隆基畅谈到深夜,行营外的那堆篝火熊熊燃烧,升腾起红色的火焰,姚崇十分喜欢和年轻人交流思想,尤其是和年轻的皇帝在一起,让他感觉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整个人都充满一种积极向上的蓬勃力量。 夜宴结束前,李隆基站了起来,他向姚崇敬了最后一杯酒,姚崇见状,赶忙起身,李隆基对姚崇说,爱卿经历过武周、中宗、睿宗,三代皇帝,也是一位元老了,今天江山传到了朕的手中,朕希望将来能够开创一个太平盛世,造福天下苍生,所以还需要爱卿鼎力相助呀! 姚崇诚惶诚恐,连忙叩谢皇恩,并承诺,说老臣虽老,但还能为朝廷做一点事,只要陛下需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二人饮尽杯中之酒,夜宴就此结束。 次日清晨,玄宗皇帝在皇家仪仗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返回了洛阳。 在洛阳皇宫,唐玄宗召见了宰相张说,张说觉得奇怪,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召见自己,他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指使御史弹劾姚崇的事,惹怒了皇帝,皇帝要来兴师问罪吧? 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了皇宫。 在集仙殿内,唐玄宗坐在龙椅之上,张说立于阶下,一旁摆好了笔墨纸砚,宦官高力士侍立在侧。 唐玄宗对张说说,朕请爱卿前来,是想借爱卿的文才,起草一道诏书,诏书的内容就是调动同州刺史姚崇返回朝廷,晋升紫微令,封梁国公,位列宰相之位。 张说听到这几句话,仿佛得了心肌梗塞,心脏一阵剧痛,前期,他做了很多工作,就是想阻止姚崇回京,可时至今日,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这个姚崇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封了公爵,排到了自己的前面! 张说是一百个不愿意起草这道诏书,但是皇帝的话就是圣旨,虽然他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写了一道措辞得当的诏书,交给了唐玄宗。 唐玄宗看了一遍诏书,满心欢喜,他连声夸赞,说爱卿不愧是许燕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一篇华丽的文章,用词巧妙、言语绚烂,实在令人敬佩呀!说完,他还赏了张说一百两黄金,表达了自己的爱才之心。 那天,张说回到自己的府宅之后,就直接闭门谢客了。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想,皇帝让自己起草诏书的目的,可能就是要给自己一个警告,堵住自己的嘴,让朝中再无反对姚崇的声音。 那晚,张说听着窗外的风声,彻夜未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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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事要说”包括:“为政先仁义”、“不求边功”、“中官不预公事”、“国亲不任台省官”、“行法治”、“租庸赋税之外杜塞贡献”、“寺庙宫殿止绝建造”、“礼接大臣”等 |
第七章 宰相心忧 那是一个深秋,姚崇踏着满地的黄叶,重新返回了洛阳城,在洛阳城郊的府宅之内,他重新穿上了宰相的红袍,看着镜中满鬓的白发,不禁感慨宦海沉浮催人老。 姚崇的夫人郑氏,是一位大家闺秀,从小就习礼闻诗、载兼图史,在关键时刻,总能给姚崇提供有效的帮助,是姚崇的贤内助。 姚崇三度登上宰相之位,虽然他对官场之事看淡了许多,但郑氏夫人还是喜欢看着夫君穿着宰相的红袍。 而且这次与往次不同,这次姚崇担任的是紫微令,就是中书省的长官,是朝中最有权势的职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宰相。 张说本是中书令,这回唐玄宗更改官名,中书令改为紫微令,还任命姚崇为紫微令,张说虽然还是宰相,但不是中书令了,很明显,他已经受到了冷落。 于是,他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可又不敢向唐玄宗抱怨,就整日把自己关在家中,他在床上听着窗外落叶的簌簌声和秋风之声,满脸愁容。 唐玄宗有一个弟弟,为睿宗李旦第四子,名叫李隆范,爵位为岐王,这个岐王喜好音律,当时,他听说洛阳城内来了一位十分出色的乐工,名叫李龟年。 李龟年创作了一首《渭川曲》,受到了唐玄宗的大加赞赏,于是,岐王就把他请到了自己的府中,还邀请了一些朋友,一起欣赏这段美妙的音乐。 岐王和张说向来关系亲密,他听说张说最近心情郁闷,整日闭门谢客,就特意派人去请,他对张说说李龟年来了,其《渭川曲》为洛阳一绝,可以排解忧愁的心情。 那天,张说在家中待得头昏脑涨,听说岐王府来了请帖,起初,他还想让人谢绝,可想了想,又收下了请帖,因为他觉得可以和岐王倾诉一下,对外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声和想法。 于是,张说去了岐王府。 岐王府为了举行大型歌舞活动,到处张灯结彩,那天,在看台之上,岐王头戴紫金冠,居中而坐,而张说的位置则与岐王紧邻。 在《渭川曲》开场之前,先上了一段舞蹈,十几位舞姬各个貌美如花,她们身姿曼妙、体态优美,让张说再次感受到人生的美好。 随后李龟年等人演奏了《渭川曲》,该曲繁弦急管,清飏宛转,确实是绝世之作,只是张说担忧自己的前程,心烦意乱,听完之后,心情反倒更加沉重。 岐王见张说心情不好,就安慰他,说人在官场,难免起起落落,张相才学过人,又怀满腔报国之心,不必过分在意一时的得失。 闻言,张说点了点头,他对岐王倾诉,说姚崇的诗词直白如水,并无才华,自己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任命他为紫微令,难道只为因为当过相王长史?对睿宗皇帝忠心耿耿? 岐王看了张说一眼,沉吟了一下,解释说,其实姚崇还是有过人之处,他当过兵部尚书,处理奏折快如流水,而且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经历过四代皇帝,对于朝廷和国家政务的了解,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那天,岐王府的演出持续到深夜,张说与岐王推杯换盏,在离开岐王府时,张说已酩酊大醉。 那晚,张说躺在床上,做了很多梦,梦中的世界是混沌的,气氛是令人压抑的,天空中满是乌云,狂风暴雨呼啸而至。 第二天醒来后,张说头痛不已。 他回想着昨晚的梦境,认为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可能自己的厄运还要继续。 唐王朝到了李隆基这里,已经发生过四次政变,分别是玄武门之变、神龙政变、唐隆政变和先天政变,而且,每一次政变都会导致政权的急剧变化。 在这些政变之中,有两次都是李隆基主导,并最后取得了胜利,所以他格外关注朝中大臣与诸王的联系,为的就是防止国家发生大的政变,保证政权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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