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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朕讲历史(长篇连载,版权所有,侵犯必究。)[第12页]

作者:孙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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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梁敬帝
    我叫萧方智,是粱元帝萧绎的儿子,梁武帝萧衍的孙子。我是南朝梁的第六任皇帝,也是这个王朝的末代皇帝。
    我爷爷梁武帝萧衍是南朝梁最幸福的皇帝,在位四十七年,活了八十五岁。当他驾崩后,我三叔梁简文帝萧纲在侯景的挟持下当了两年皇帝,我侄子梁兴文帝萧栋也在侯景的挟持下当了几个月皇帝,侯景亲自当了一年多只有他自己承认的侯汉皇帝,然后我爹粱元帝萧绎终于如愿以偿,以逼死我爷爷萧衍、搞乱梁朝江山为代价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然而我这个独眼父皇机关算计,反误了独眼性命,只当了两年皇帝就被西魏抓起来当了俘虏,死得让我难以启齿。
    富庶强盛了四十七年的南朝梁,在开国皇帝还没有驾崩时就崩盘,驾崩后仅仅八年就灭亡,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历史朝代更替中最不可思议的现象。所以说我爹粱元帝萧绎也算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现象级的败家子儿、现象级的自家王朝兼自己家族掘墓大师。
    我爹粱元帝本来是个有儿子的人,儿子还不少,整整十个。老大是我大哥萧方等,老二是我二哥萧方诸,老四是我四哥萧方矩,老九是我,老十是我弟弟萧方略。为什么老三、老五、老六、老七、老八没有人提呢?因为在我爹萧绎干坏事的过程中,三五六七八这五个儿子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死掉,人们都暗暗地传说这就是报应。知道了这个情况,您就明白我爹萧绎为什么非要把我八叔萧纪的两个儿子亲自杀了、逼着侯景把我三叔萧纲的二十个儿子杀得只剩下十九个、亲自派人把我堂兄萧欢的三个儿子淹死在长江里了。己所没有,人不能有。
    十个儿子剩下五个,数量已经减半。然而我爹萧绎誓不罢休,又把这仅剩的五个儿子害死了三个。
    第一个被我爹萧绎害死的儿子,是我大哥萧方等。
    我大哥萧方等等于一个相当不错的湘东王世子。他聪明,有才干,与世无争。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来表明心迹:“人生处世,如白驹过隙耳。一壶之酒,足以养性;一箪之食,足以怡形。生在蓬蒿,死葬沟壑,瓦棺石椁,何以异兹?”前一半话,是奉劝我爹萧绎老老实实当湘东王算了,别那么不干人事儿。后一半话,是被我爹听完以后想亲手杀死他而表示,死就死,谁怕谁?
    父子之间的矛盾,是在如何对待侯景之乱的态度上激化起来的。我大哥萧方等听说侯景作乱,我爷爷在建康城里有难,请求带兵去救援,我爹萧绎把我大哥臭骂一顿,还要剥夺他湘东王世子的地位。我大哥萧方等悲愤地说道:“我爱我爹,我更爱良心。”他就带着一万效忠自己的江陵兵马私奔到建康去了,把我爹萧绎气得暴跳如雷。我大哥萧方等虽然不是陈庆之,可是跟侯景的叛军打起仗来,那也是屡战屡胜,威震敌胆,威望甚至超过了我爹。没关系,我爹有的是办法。小局势上,我大哥勇不可挡,大局势上,我爹把其他各路救援建康的兵马阻挡着不能参战,断掉前线的粮草供应。
    等我大哥萧方等带着效忠他的军队不得不退回江陵以后,我爹萧绎的心就变成了无数个莲藕,每一只莲藕的心眼里都充满了杀死我大哥的欲望。但是我爹萧绎又特别注重掩人耳目。那怎么办呢?我爹就对我大哥萧方等大大称赞一番,然后命令他带着原班人马去攻打湘州。
    湘州刺史是我大伯昭明太子萧统的儿子萧誉。萧誉这时候也刚刚救援建康回来,对我爹萧绎拿着鸡毛当令箭、坐不救援使绊子气得吐血。我大哥萧方等接到我爹这个丧尽天良的命令,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是我爹的明谋,连阴谋都不是,明摆着是让我大哥到湘州送死去,好给我二哥萧方诸腾出来现在的湘东王世子、将来的皇太子位置。于是我大哥在临出发前苦笑着对亲信说:“我这次出征,必死无疑。如果能死得其所,我又怎么会贪生呢?”
    我爹萧绎听说我大哥萧方等完全是假装攻打湘州,恨恨地骂道:“我没有这个儿子!”听说我大哥萧方等溺水而死,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又猜到他是投水自尽了,很高兴,连一点悲伤的神色也没有,一方面假惺惺地追封他为武烈世子,聘请和尚们去给他招魂,一方面立即封我二哥萧方诸为世子,一方面派王僧辩率大军正式攻打湘州。
    其实湘州很好打,真打起来,没费什么功夫就攻占了,湘州刺史萧誉被我爹萧绎下令斩杀,名义是为我大哥萧方等报仇。
    这些破事儿的真相,萧方等的亲生母亲徐昭佩是知道的。千不该万不该,我爹萧绎做了坏事还想装好人,跑去对徐昭佩表达自己的丧子之痛。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徐昭佩再也不愿意与狼共枕了,决心把生死置之度外,跟我爹拼了。她化了半面妆来接待我爹萧绎。我爹萧绎惊讶地问:“爱妻呀,你怎么化了个半面妆呢?”徐昭佩冷笑道:“你一只眼睛是瞎的,我要是两只脸都化妆了,你那只瞎眼睛怎么能看得见?”不仅如此,徐昭佩还豁出去了,到处找绿色的帽子给我爹萧绎戴,专门闹得满城风雨,还留下个“徐娘半老”的成语典故。
    我爹萧绎恼羞成怒,逼徐昭佩自杀,于是徐昭佩把他狂笑大骂一通,然后投井而死。
    第二个被我爹萧绎害死的,是我二哥萧方诸。
    我二哥萧方诸年方十五岁,当上湘东王世子兼荆州刺史以后,我爹萧绎想要攻打侯景夺取皇位,然而又不放心王僧辩,就让我二哥萧方诸带着徐文盛等亲信随军监视王僧辩。王僧辩带着一部分军队在前面打仗,徐闻盛奉命带着另一部分军队跟在王僧辩后面,名义上是跟侯景的叛军对峙,实际上是防止王僧辩叛变。我二哥萧方诸呢?他就躲在徐闻盛军队的后方饮酒作乐。这个情况不幸被侯景侦查到了,抄后路就把我二哥萧方诸给俘虏了。
    侯景派他的亲信王伟问我爹萧绎:“怎么着才能让你不打我?”
    我爹萧绎暗示侯景:“如果你把我三哥、皇帝萧纲全家灭族,我就不打你了。”
    侯景就把皇帝萧纲全家灭了族,只剩下一个最小的娃娃萧大圜送到江陵来任由我爹萧绎处置,说:“现在你可以不打我了吧?”
    我爹萧绎说:“我要替我三哥全家报仇!”派王僧辩打侯景打得更下死手。
    侯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无耻的,一怒之下,就把我二哥萧方诸撕票了。
    我爹萧绎这一回是真的哭啊,明知道我二哥萧方诸是他最亲爱的儿子,被撕票的结果早就预料到了,但他最终没有抵得过璀璨皇位的诱惑,还是亲手把自己最亲爱的人送上了不归路。
    哭过之后,我爹萧绎搞死了侯景,终于在江陵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我三哥死得早,按顺序轮到我四哥萧方矩了。我四哥运气好,跨过湘东王世子这道门槛,直接升格为皇太子。
    然而很快,我四哥的运气就变得不好了。我四哥萧方矩错就错在,他的性格太像我爹萧绎了。也是既狠毒又虚伪,也是既凶残又猜疑,也是干坏事儿不带脸红,也是杀个人不带眨眼。小偷怕人偷,强盗怕人抢,我爹萧绎深深地忧虑我四哥萧方矩成为下一个自己,那样我和我将来的后代们、我十弟萧方略和他将来的后代们,以及我爹萧绎现存唯一的孙子、我大哥萧方等儿子萧庄将来的后代们,没啥疑问,将来都会被我四哥萧方矩杀个鸡犬不留。
    西魏的权臣宇文泰是个读心术的高手,在西魏听说了我四哥萧方矩的所作所为,立即远隔千里读懂了我爹萧绎的心。他马上派人把我十弟萧方略送回了江陵。
    我十弟萧方略是个苦孩子,当初,还在上幼儿园的可爱年纪就被我爹萧绎狠心送到西魏当了人质。为什么呢?因为我爹萧绎要阻止我八叔、益州刺史萧纪出兵救援我爷爷萧衍。红口白牙说说是没有用的,像他这样的人属于什么样的品质,西魏也是心知肚明的。那怎么办呢?那就得把我十弟萧方略作为人质送到西魏去,这样才能得到西魏的信任,让西魏帮忙侵略益州,好叫我八叔萧纪脱不开身,不敢去救援我爷爷萧衍。
    现在,西魏把我十弟萧方略送回来了。久别的人盼重逢,我十弟萧方略立即成了我爹萧绎最疼爱的人。于是他不再对西魏有所顾忌,也不再认为废掉不废掉我四哥萧方矩这个皇太子是一个问题了。
    我爹萧绎已经决定废掉我四哥萧方矩,改立我十弟萧方略当皇太子了。他对手下大将王僧辩产生了浓重的猜疑心,又决定拿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来试探一下远在建康的王僧辩。
    王僧辩回答说:“皇太子是立国之本,陛下不可轻废呀!”同时他还提出建康是东吴、西晋、东晋、宋、齐、梁的传统首都,建议我爹萧绎迁都建康。
    在别人看来,王僧辩的回答是忠正之言;在我爹看来,王僧辩的回答其心可诛。尽管王僧辩结合我爹萧绎以前的种种表现,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知趣地把他带领的军队从建康撤出来,转移到距离建康五百里地的姑孰驻扎,但是我爹萧绎已经铁了心要搞死王僧辩。
    我爹萧绎一方面扣押了陈霸先唯一的儿子陈昌,派陈霸先率军进入建康,伺机除掉王僧辩;一方面命令西魏也听从他的调动,也参与除掉王僧辩的行动。
    西魏权臣宇文泰没有接受我爹萧绎的命令,把我爹萧绎惹怒了。我十弟萧方略已经不在西魏手上了,西魏还牛什么牛?于是我爹萧绎就向西魏追债,要求西魏把侯景之乱中侵占我们南朝梁的大片疆土,包括我八叔萧纪原来的地盘益州,归还给我们南朝梁。
    要债的是孙子,欠债的是大爷。已经吞进去的肥肉,怎么可能再给你吐出来?宇文泰也被惹怒了,就派了西魏的大军攻打江陵。如果有别人来救援,西魏不可能进攻得这么顺利。遗憾的是,能够救援江陵的同姓诸侯们,早就被我爹萧绎坑死了。坑而不死的,巴不得当初坑他们的人也死,例如湘州刺史萧誉的亲弟弟萧詧就是其中一个。他们不仅不抵抗西魏,而且帮助西魏,帮西魏带路,给西魏当先锋。于是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西魏仅仅出动了五万军队,就把南朝梁的首都江陵给灭了。
    这一回,我爹萧绎害死的人就多了。他自己,我四弟萧方矩,我十弟萧方略,统统死在了江陵城。只有我大哥萧方等的儿子萧庄因为在湘州当娃娃刺史,我本人因为在江州当娃娃刺史,我们两个人幸免于难。
    其实准确的说,我当时不是在江州,而是以江州刺史的身份,带着我爹萧绎配给我的亲信们,跟随讨伐王僧辩的部队,来监视这支部队的主帅陈霸先。
    陈霸先被我们的人监视得无可奈何,一举一动都需要向我禀报。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跟王僧辩翻脸。没有办法翻脸,那就暗中交结,许诺结个亲家,谁也不打谁,这样谁也不用死了。
    陈霸先和我在建康城里,王僧辩在姑孰。听说西魏攻陷了江陵城,我爹萧绎已经死了,陈霸先就跟王僧辩一商量,在建康城里拥戴我当了梁王。之所以称梁王而不称梁朝皇帝,是因为西魏不高兴我当皇帝,北齐也不高兴我当皇帝。南朝梁现在已经沦落到了谁当皇帝必须看友邦脸色的地步。
    北齐皇帝高洋想送我爷爷萧衍的侄子萧渊明当皇帝,这样可以利用一个非正统皇帝把我们南朝梁搞得乱上加乱。高洋一威胁,王僧辩就妥协了。于是王僧辩率军护送我进入建康城,劝说陈霸先同意萧渊明当皇帝,把我从梁王的位置上拽下来,改当皇太子。
    西魏一看北齐得逞了,也不高兴了。萧渊明当了皇帝,那他不成了北齐的傀儡,南朝梁不成了北齐的附属国?于是西魏就向陈霸先透露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让陈霸先几乎昏厥——他千找万找找不见的儿子,原来正在西魏当俘虏!
    我要恨一下我爹萧绎,他连谁都信不过,连谁都骗!先前他欺骗陈霸先说,陈昌已经安置到一个秘密的妥善的地方,早就不在江陵城里了。实际上陈昌却被他藏匿在江陵城,城破之日被西魏俘虏了去。
    陈昌是谁?他是陈霸先唯一的独苗,他就是陈霸先的命啊!
    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陈霸先不得不唯西魏的马首是瞻。
    西魏说,杀死王僧辩,改立萧方智!陈霸先就冒死起义,突袭并杀死了王僧辩,重新把我推到皇帝的宝座上。
    西魏说,把萧渊明送回北齐,让南朝梁改向我们西魏称臣!
    陈霸先就把前任皇帝萧渊明送回北齐(没来得及出发就背上生疽而死了),带领我们南朝梁向西魏称臣,跟北齐撕破了脸。
    需要说明的是,陈霸先只在乎他儿子陈昌的性命,并没有自称皇帝改朝换代的野心。梁朝灭亡陈朝建立,那也是我爹萧绎埋下的祸根。
    我是我爹萧绎的儿子,做儿子的哪能不追查亲爹的死因。当了皇帝以后,我派人去查,一查,查出了凶手是长孙俭。
    想当初,江陵城被西魏攻陷,我爹萧绎被俘虏到萧詧的军营里。萧詧是昭明太子萧统的儿子,他哥哥湘州刺史萧誉就是被我爹萧绎害死的,萧詧也是被我爹萧绎逼得走投无路才投奔西魏的。我爹成为俘虏,萧詧痛骂我爹,我爹怕死呀,就欺骗西魏随军的尚书仆射长孙俭,说在江陵城里埋有一千斤黄金要送给长孙俭。长孙俭贪图这么大一笔财宝,就把我爹萧绎救下来、藏起来了。后来,长孙俭发现被我爹萧绎骗了,气得七窍生烟,就把我爹萧绎杀死在了主衣库里,连带杀死了我四哥萧方矩、我十弟萧方略,方解了他心头之恨。
    我查明我爹萧绎的死因以后,当然不能放过长孙俭。我向西魏讨要长孙俭,西魏不给我,陈霸先劝阻我。我就暂时忍下来了。很快,国际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魏也灭亡了,宇文泰的儿子宇文觉取代西魏建立了北周,长孙俭拥戴宇文觉有功,摇身一变又成了北周的柱国大将军。
    当时的历史还不叫历史,叫新闻。北周发布一个新闻,对柱国大将军长孙俭极尽歌颂赞美之能事,声称他“志安贫素,为官清廉”,我看到新闻以后,脑袋嗡的一下。清醒过来以后,快要被气爆炸了。这个人贪图千金财富不成,害死了我爹、我四哥、我十弟,杀人凶手还要流芳百世?我就穷追猛打地向北周索要长孙俭,并命令我们南朝梁的史官如实记录下长孙俭的罪行。长孙俭慌了,找新的北周权臣宇文护哭。宇文护安慰他,责备我,我就向北齐称臣,跟北周断交。
    呜呼哀哉,丛林法则哪有道理可言!北周一看我带着南朝梁投靠北齐了,立即命令陈霸先废了我,亲自当皇帝。
    我就这样被废了,南朝梁就这样灭亡了。
    陈霸先不想杀我,封我为江阴王,对我还不错。但是,他唯一的儿子陈昌还在北周手上。长孙俭说,宇文护说,北周说,杀了萧方智,还有他的儿子!陈霸先就长叹一声,让人杀了我和我唯一的儿子萧文华。
    要说我爹萧绎这一系,还有大哥萧方等的儿子萧庄这一根独苗。可萧庄要跟陈霸先决斗,差点胜利了,人们知道他是萧绎的孙子以后又使他转胜为败,只好逃亡到了北齐。倒霉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一眨眼北齐又被北周给灭了,萧庄欲哭无泪,怨祖无门,还没有留下后代就上吊自杀了。
    至此,我爹萧绎的掘墓行动才算彻底完结,他和他的所有嫡系子孙都被他亲手掘进了坟墓,这个从他而起的家族从人类历史上灭绝了。被他陷害过的昭明太子萧统,反而是后代繁衍不息,名人层出不穷。害人不是福,吃亏不是祸,看来一点儿不假。
    我十二岁当皇帝,在位两年,被废以后陈霸先又让我活了一年,享年十五岁。
    我是陈武帝
    我叫陈霸先,是浙江吴兴长城下若里村的一个穷苦农民。锅里没盐,家里没钱,朝里没官,祖辈贫寒。兄弟三个我是老二,人多家穷,媳妇一般要让给哥哥或者弟弟先娶,搞不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
    我有一个崇高的理想,就是能让我和我大哥、三弟都娶上媳妇,把我们老陈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我觉得我要读书,因为能改变穷人命运的,除了飞来横财以外,只有知识。可是我掏不起读书的学费,只能硬着头皮去私塾外面蹭学。可笑的是那些掏了学费的富家子弟,一个个装腔作势糊弄老师,反倒是我这个趴在窗户外面偷听偷看的,对学习最渴望,态度上最认真。
    知识没有改变我的命运,我长大以后成了一个有学问的农民。有学问不等于有钱,也不等于有权,还是没有谁家姑娘愿意嫁给我这个穷青年。青年,多么美好的字眼,一缀上穷苦农民四个字,就不那么美好了。我谈过恋爱,失过恋,谈过许多次恋爱,失过许多次恋,发现我实现理想的时间仍然遥遥无期。
    一气之下我当了我们村的村长,可是我不愿意贪污受贿,没有钱贿赂上级,年度考核为差评。
    两气之下我背井离乡,跑到南朝梁的首都建康城里闯天下。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小的我,卑微地为了每天有一顿饱饭吃而不得不忍受雇主的呼来喝去。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我几乎要回去了,但是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
    终于有一天我成功了,我当了一个油库吏,负责看管油库,菜籽油、花生油、蓖麻油、燃灯油,都归我管。天子脚下,距离梁武帝萧衍隔着十八重天。梁武帝爱佛,我想过念经当和尚以当面瞻仰这位佛系天子的风采,并且能免费住在寺庙里每月领取官府发给的工资钱。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和尚是不能娶媳妇的,这跟我崇高的理想不兼容。
    那怎么办呢?那就再相信一次吧,半信半疑也行,反正油库吏也是个清闲的差事,再信一次知识能改变命运。当时最大的新闻,就是陈庆之北伐北魏。我对陈庆之吊打北魏的新闻着迷起来,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陈庆之那样的名将。成为名将了,不就有钱了?不就有权了?不就可以娶到老婆了?我为自己这个发现欣喜若狂,全神贯注地读起了兵法书,废寝忘食地研究起了陈庆之的作战方法。经常不看油,哪能不起火,我就丢了这份报酬还算可以的工作,怀着一肚子兵法战策,卷成一团圆润地回到吴兴老家去了。
    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千里马了,是千里马就一定会遇到伯乐的。等了很久没等来伯乐,等来了村夫村妇们撇着嘴巴指指点点的讥讽嘲笑。孤愤之下,我意识到伯乐不是遇来的,而是自己找来的。我就出人意料地跑到吴兴郡政府去,不顾警卫们的推搡,拦住吴兴太守萧映的车马,请求他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推销一下自己。
    看起来是偶然,实际上是必然,我找到了一个生命中的大贵人。萧映不仅是吴兴太守,而且是梁武帝萧衍的亲侄子。他怀着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我后来知道他那时正对自己手下缺乏能征善战的将军而发愁。萧映试着让我带了一阵子兵,发现我的真才实学的确不是乱盖的,就提拔我当了直兵参军。
    我终于相信了,知识能改变命运。原来嘲笑我的村夫村妇们,现在争先恐后变成了我家的媒人,不仅我娶到了媳妇,而且我大哥陈谈先、我三弟陈休先也跟着我沾了光,欢欢喜喜地抱得美人归。
    知识不仅改变了我本人的命运,而且改变了我们全家人的命运。我为萧映带兵作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萧映因为我的军事才能,使出他最大的能量来笼络我。他把我大哥陈谈先和我三弟陈休先推荐到太子萧纲那里做贴身卫士,是不是下围棋时预先埋下的棋子我也无从知晓。
    公元540年,我三十七岁了。萧映升任广州刺史,我携家带眷跟着萧映到广州去。我本来有四个儿子,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三个儿子都早夭了。我只剩下了唯一的小儿子——年仅三岁的陈昌。爸爸的心肝,爸爸的宝贝,爸爸的命啊!爸爸不能再让你出任何的意外了!
    我让我爱妻章要儿带着我儿子陈昌到建康去,投奔我大哥陈谈先和我三弟陈休先。章要儿泪眼汪汪地说道:“你把我支开,好再娶美女。”我说:“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娶妻,再也没有生育。
    公元540年,广州安化二县不服从南朝梁的管辖,注意南朝梁这个时候才开始开发岭南,广州刺史萧映光杆司令带随从上任,是没有什么兵马的。萧映让我就地招兵,我招到了一千人左右,就带着这一千人把安化二县平定了。梁武帝萧衍听说了这件事,提拔我当了西江督护、高要太守。
    公元541年,交州土豪李贲发起叛乱,赶跑了交州刺史萧咨。梁武帝萧衍派新州刺史卢子雄和高州刺史孙炯出兵平叛,接受广州刺史萧映节制。平叛两年,越平越叛,到了公元543年,叛乱不仅没有平定,李贲竟然还占领了整个北越,大模大样当起了皇帝!朱异对梁武帝萧衍说,我堂堂大梁,怎么会两年平定不了一个小小的李贲?一定是我方重要人物跟李贲有勾结!
    重要人物是谁?岭南最重要的人物,那当然是广州刺史萧映了。萧映接到梁武帝责备他的诏书,顿时慌了神。中央已经定了调,这事儿是有勾结的。那么是谁勾结的呢?万万不能是我萧映!于是萧映把责任都推到卢子雄和孙炯的身上,把自己择干净了。
    好了,卢子雄和孙炯被赐死了。不好了,他俩的部下杜天合、杜僧明发动了叛乱,叛军声势浩大,包围了广州城!
    我从高要得到消息,立刻带了三千精兵,星夜兼程赶到广州,一战,只有一战,就解了广州之围,活捉了杜天合和杜僧明!
    梁武帝萧衍很高兴,马上封我为新安子爵,授我为直阁将军。他好奇我这位突然冒出来建立大功的新生代名将长什么样子,把我大哥陈谈先和我三弟陈休先从太子萧纲的东宫叫到皇宫里去,让画工照着他俩的样子画我的像。我大哥就走运了,回去以后被太子萧纲封为东宫的直阁将军。我三弟也走运了,回去以后被太子萧纲封为东宫的文德主帅。
    公元544年冬天,我生命中的大贵人、广州刺史萧衍在广州病死了。我涕泪交流,扶着他的灵柩赶回建康安葬。刚走到大庾岭,梁武帝萧衍就任命我为交州司马,率军到交州平定李贲的叛乱。
    我在交州横冲直闯了两年,把李贲驱赶到了山洞中,杀死李贲,把他的首级送到建康去旅游。李贲他哥李天宝又纠集了两万人继续叛乱,没啥意外,又被我平定。李天宝害怕再到建康旅游,忧虑成疾,魂归故里了。因为这个功绩,我彪炳史册。也因为这个功绩,梁武帝萧衍封我为振远将军兼西江督护兼高要太守兼督七郡诸军事。
    公元549年,侯景之乱爆发,使我大惊失色!建康城被攻破了,台城正在坚守,我儿子陈昌还在建康城里呢!
    我要提兵北上,救我儿子!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保护我儿子安然无恙!
    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我救我儿子!
    从广州到建康,道路崎岖,相隔三千里。三千里算什么?就算是相隔一万里,我陈霸先为了救儿子,也要踏遍万水千山,不惜万里长征!
    前有荆州刺史萧绎层层堵截,后有广州刺史萧勃追赶厮杀。
    我总算明白了,元景仲和萧勃都是萧绎的人,萧绎想阻止所有人去救援他亲爹梁武帝萧衍,想借侯景和萧正德的手杀死他亲爹,好给他腾出皇位来!
    萧绎布置的阻拦大网,让兵少将寡的我每前进一步都举步维艰,这包围千重万重,何时才能到达建康,何日才能救出我儿子?
    萧勃想消灭我,但是消灭不掉。萧绎更想消灭我,但他也做梦。我沿途招纳豪杰,把侯安都等土匪都收编成我军,不仅没被消灭,反而越战越强。儿子没救,我岂能死!
    萧绎不断地派人撕裂我的心。这个高明狡诈的人说的都还是实话。我大哥陈谈先战死在台城!我三弟陈休先战死在台城!皇帝萧衍已经饿死了!我侄子陈顼被侯景抓捕!我妻子章要儿被侯景抓捕!我儿子陈昌被侯景抓捕!
    他越说,我越急。我越急,越拼命。越拼命,萧绎越吃不消。于是萧绎改变了策略,对正在率军攻打建康的王僧辩千嘱咐万叮咛,一旦攻破建康城,务必要挖地三尺找到我儿子陈昌,把他送到江陵来。
    我要感谢王僧辩,攻破建康城以后,他真的找到了我儿子,派人把我儿子陈昌和我侄子陈顼送回了建康城。
    萧绎让我侄子陈顼来见我,告诉我,我儿子还活着,就在江陵城内!
    我欣喜若狂,赶紧派侯安都跟着陈顼到江陵去。侯安都回来了,他告诉我说,真的见到我儿子陈昌了。但是,萧绎说,我必须效忠于他。至于我儿子陈昌,萧绎封他为吴兴太守,马上就会离开江陵城,安置到一个秘密的妥善的地方去。
    见他的鬼!什么秘密的妥善的地方?明摆着是把我儿子扣押为人质!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在萧绎手上。
    为了我儿子,我只能乖乖地听命于萧绎。呼哧一下,千万重阻拦就消失了。我被新任梁朝皇帝萧绎任命为东扬州刺史,鞍前马后地帮助他摆平一股股不服从他的势力。
    萧绎对王僧辩产生了猜疑,想要除掉驻军姑孰的王僧辩,命令我率军开拔到建康城,帮助他干这件事。潜台词是,如果我不干,我儿子就没命了。
    为了我儿子,我不得不跟王僧辩说声抱歉。就在将战未战之际,萧绎自己作死,惹恼了宇文泰。结果宇文泰派长孙俭等人率领五万西魏军队攻陷了江陵城,把萧绎给咔嚓了。
    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么跟王僧辩再较个高下已经没有意义了。王僧辩请求跟我结个准亲家,避免你死我活的结局,可以呀。我俩一商量,就把随军监视我的萧绎的九儿子萧方智立为梁王、承制。讲真,梁武帝萧衍我是深为敬佩的,我感到粱元帝萧绎的罪恶不足以遮掩他父亲萧衍的伟大,不管萧家的谁当皇帝,好歹要让南朝梁的江山延续下去。
    我派出好多好多人,到处寻找我儿子陈昌的下落。我甚至向西魏在江陵新立的傀儡梁王萧詧卑辞厚颜送去了很多贵重的礼物,但萧詧也许受过了西魏的警告,一直告诉我,他不知道。
    就在这时,北齐皇帝高洋威胁王僧辩,把非皇室正统的萧渊明送回南朝梁当皇帝来了。我同意这么做,但坚持把萧方智立为皇太子。因为无论怎么说,萧方智都算是萧衍的嫡系后裔,萧渊明并不是萧衍的骨血,他算哪根葱呢?我感到我这样解决问题是最妥当的,王僧辩和我结了亲,我俩分掌朝政,萧渊明当皇帝,北齐就不干涉了,五六十岁的人活不了多久,到时候还是要传位给皇太子萧方智的,皇位就回到了梁武帝萧衍这一系。如果不出意外,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谁能想到,意外偏偏就出现了!西魏一见北齐占了先,立刻把隐藏多时的杀手锏抛出来了——我儿子陈昌,以及我侄子陈顼,早在江陵城破之日就被西魏俘虏去了,现在握在西魏的手上!
    这混账的萧绎,他欺骗了我,害苦了我!原来他根本没有让我儿子离开江陵城,怪不得我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都找不着!
    我怎么办?为了我儿子,我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听从西魏的摆布!
    西魏说,杀死王僧辩,不然就撕票??????
    西魏说,废掉萧渊明,不然就撕票??????
    西魏说,立萧方智为皇帝,不然就撕票??????
    西魏说,跟北齐断交,不然就撕票??????
    西魏变成了北周,我儿子陈昌又转移到北周的手上。
    北周说,别让萧方智再为难我们的柱国大将军长孙俭了,不然就撕票??????
    北周说,废掉萧方智,你来当皇帝,不然就撕票??????
    北周说,向我们北周称臣,不然就撕票??????
    北周说,杀了萧方智和他的儿子萧文华,不然就撕票??????
    北周说,帮我们干掉北齐,不然就撕票???????
    我亲爱的儿子啊,陈昌!我千思万念,盼不到你归来。我苦苦哀求,只求得北周放回了你堂兄陈顼,仍不能见你一面。我白天与你沐浴着同一片阳光,深夜与你仰望着同一片月色,却不能亲吻你的脸颊,抚摸你的额头。我贵为皇帝,却不能像普通百姓一样跟自己的儿子耳鬓厮磨。我是唯一一个用我们姓氏命名朝代的开国君主,这偌大的陈朝,可传给谁,可传给谁?
    我病了。我死了。临死的一刹那我笑了,我看到我儿子笑靥如花飞奔入我的怀抱。儿子,让爸爸好好亲亲你。我们走吧,永远也不要分开了。
    我五十四岁当皇帝,在位两年,享年五十六岁。
    陈武帝写到最后,泫然泣下。世间父爱扣人心。
    更正:只求得北周放回了你堂兄陈顼,这一句删去。陈顼是在陈霸先去世以后才由北周放回的。
    我是陈文帝
    我叫陈蒨,是南朝陈的第二任皇帝。陈武帝陈霸先是我二叔。
    我们家原来是穷苦农民,能够富贵起来,全靠我二叔陈霸先的照顾。
    起先,我二叔陈霸先也是个穷苦农民,在老家当过村干部,到建康做过油库吏。由于专心致志研究兵法,导致油库起火了,只好卷铺盖回到老家吴兴。这一把火烧开了我们全家人的富贵,我二叔陈霸先在吴兴老家毛遂自荐,成了吴兴太守萧映手下的得力干将。
    从家庭方面说,我二叔陈霸先绝对称得上顾家楷模。他不仅出钱出力,帮助我爹陈谈先和我三叔陈休先娶了老婆,而且通过吴兴太守萧映的关系,推荐我爹陈谈先和我三叔陈休先到首都建康太子宫里当了太子萧纲的贴身侍卫。两个穷苦农民幸运地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兄弟,娶不上老婆、生不了儿子、找不到工作的命运得到了一飞冲天的改变。
    于是我爹陈谈先生下了我和我弟弟陈顼,我三叔陈休先生下了他的儿子陈昙朗。至于我二叔陈霸先,他生了六个儿子,不幸五个都早夭了,只剩下唯一的儿子陈昌。那么他对家庭的爱就推而广之,沐浴到我和陈顼、陈昙朗的身上了。
    侯景之乱,我爹陈谈先和我三叔陈休先不幸战死在建康台城。侯景之乱平定以后,我就当了吴兴太守。我一边娶美女,生儿子,一边找男宠。一天我乘坐马车出去游山玩水,有个年方十六岁的美男子对我说:“我叫韩子高,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能不能把我捎回家?”我一看,惊为天人,就把韩子高收下来当了太守夫人。我给他写了首诗,诗中说:“昔为周小史,今为白下童。玉尘手不别,羊车市若空。谁愁两雄并,金貂应让侬。”我的意思是说,将来我要是当了皇帝,就让韩子高穿上皇后的金貂衣服,当我的男王后。
    你们一定会好奇,我一个小小的太守,只相当于正五品官员,怎么敢产生当皇帝的念头?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二叔陈霸先是一个很牛又很悲催的英雄。牛,是因为他一路高歌猛进,成了南朝梁仅次于王僧辩的第二号实权人物。悲催,是因为他唯一的儿子陈昌失踪找不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把我二叔陈霸先推上皇帝的宝座然后取而代之的念头,就像离离原上草一样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怎么样才能把我二叔陈霸先推上皇帝的宝座呢?首先肯定要逼着他把第一号实权人物王僧辩搞掉。
    王僧辩平定侯景之乱以后驻军在姑孰,我二叔陈霸先奉粱元帝萧绎之命进军建康去跟他打仗。这个仗最终没有打起来,因为江陵城被西魏的长孙俭攻陷了,粱元帝萧绎不存在了。那怎么办呢?我二叔陈霸先就请求跟王僧辩合作,希望两个人携手延续梁武帝萧衍开创的江山,把粱元帝萧绎的儿子萧方智立为梁王、承制。
    王僧辩说:“咱俩结个亲家,你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这样我才能相信你的诚意。”
    我二叔陈霸先说:“那行吧。”
    就这么着,两个实权人物拧成了一股绳,都想做萧梁的忠臣,商商量量把萧方智立为梁王、承制,在外人看来,这个联盟好像是牢不可破的。
    我使劲抓脑袋,一绺一绺地薅头发,想要把这个联盟给它破了。我灵机一动,想起来我的男宠韩子高。韩子高长得这么美,男士喜爱,女士就不喜爱?我二叔陈霸先这不是还有个女儿的嘛?我就派韩子高去跟我二叔陈霸先的女儿谈恋爱,并且把这事儿故意透露给了王僧辩的儿子。
    王僧辩的儿子一听说这个桃色新闻,气得帽子都绿了,就把这个情况哭诉给了王僧辩。王僧辩呢?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戴着个荷叶做的帽子过一辈子,到了娶亲那一天,他就对我二叔陈霸先说:“我老娘死了,丁母忧,婚事先不办。”行,那我二叔就等等。等王僧辩办完了他老娘的丧事,不丁母忧了,我二叔又去催婚,王僧辩干脆玩起了躲猫猫,对我二叔避而不见了。
    这事儿是可以理解的,不见就对了。你女儿的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了,就你不知道,我见了你,我说啥?
    我二叔陈霸先吃了几回闭门羹,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对王僧辩充满了恶心和愤怒。老王,你几个意思?你这是逗我玩儿呢?
    俩人的关系就闹僵了。闹僵归闹僵,为了萧梁江山,我二叔陈霸先还是以大局为重,没闹到非要把王僧辩杀死的地步。北齐皇帝高洋威胁王僧辩把不是萧梁皇室正统的萧渊明送回建康当傀儡皇帝,我二叔陈霸先在坚持立梁王萧方智为太子的基础上还是同意了。
    当然,像立皇帝这么大的事儿,西魏不刷一下存在感是不行的。西魏权臣宇文泰感到立萧渊明为萧梁皇帝已经木已成舟了,派使者来萧梁只是想通知一下我二叔陈霸先,他儿子陈昌在西魏的手上,以后要乖乖地听从西魏的吩咐。至于听什么从,吩什么咐,宇文泰还没有想好。
    也是活该我走运,我二叔陈霸先觉得亲侄子是他最亲信的人,指派我去敷衍宇文泰的使者。我没精打采去见西魏使者,一听说陈昌在西魏手上,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我使劲抓脑袋,一绺一绺地薅头发,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西魏拿陈昌的性命做要挟,逼着我二叔陈霸先杀死王僧辩!
    我把我的主意告诉了西魏使者,使者返回西魏告诉了宇文泰,宇文泰大喜过望,立刻想好该怎么样让我二叔陈霸先听从吩咐了。于是西魏使者第二次来到建康城的时候,就直接去见我二叔了。
    我二叔陈霸先本来跟王僧辩已经闹僵了,现在一听说他儿子陈昌在西魏手上,宇文泰又逼他逼得这么明确,顿时就豁出去了。这时候王僧辩驻扎在石头城,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世上还有个我。我二叔陈霸先跟他的心腹大将侯安都秘密商议以后,两个人就各率军队发起突袭,杀死了稀里糊涂的王僧辩。
    杀死王僧辩这件事儿快把我二叔陈霸先逼疯了,因为王僧辩有好多好多的部下都在外面带兵,还有北齐在支持他。于是乱套了,全乱套了。北齐大军向萧梁杀来,萧梁内部那些王僧辩的部下们也纷纷拥兵造反。
    戳了这么大一个窟窿,我得表现一下自己。我请求亲自带领大军去征讨王僧辩一个不起眼的部下——张彪。因为张彪兵马不多,可以拿下;更因为张彪有一个美得让我馋涎欲滴的老婆——杨氏。杀鸡用牛刀,不出意外,我打败并杀死了张彪,活捉了那个美丽的杨氏。
    杨氏娇媚地笑道:“原来你是想娶我呀!那当然好。不过,奴家跟张彪好歹也算夫妻一场,能不能让我把张彪埋葬了再跟你走?”
    我骨头尽酥,连声说:“好,好。来人,用最隆重的葬礼,把张彪厚葬!”
    厚葬完张彪,杨氏突然拿刀割断自己的秀发,划破自己的容貌,转身向我,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杨氏冷笑一声,说:“想让我跟你走,做梦!”说罢,扯着嗓子对张彪的坟墓哀恸大哭,直哭得昏死过去。
    我恼羞成怒,吩咐道:“把她的头发全部剃光,让她做尼姑!”
    我想了想还不解气,打算把这个不识抬举的杨氏交给士兵处理,哪知道杨氏壮烈至极,大雪天一头跳进了水井里。我叫人把她捞出来,烧起火堆把她烤醒。
    杨氏凄厉地叫道:“陈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罢,纵身跳进了熊熊烈火中。这一回真死了。
    天啦噜,别作孽。这事儿从此以后就成了我的恶梦,经常在深夜里把我惊得大汗淋漓而醒。
    我把天戳得到处都是窟窿,我二叔陈霸先不得不像个女娲一样到处补天。北齐皇帝高洋最难对付,死缠烂打的,打退了还来,打退了还来,在内忧还没有平定的情况下,这个外患让萧梁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疼。
    高洋说:“霸先,我知道你最看重亲情,你把你家人送个人质到北齐来,我就不打你了。”
    我二叔陈霸先怒不可遏,说:“做你的春秋大梦!”
    高洋说:“他们西魏都有人质,我们北齐不能没有。”
    我二叔陈霸先还要顶回去,他的部下们不干了。侯安都带头,鼓噪将士们请求我二叔陈霸先把我三叔家的儿子陈昙朗作为人质送给高洋,换取北齐对我们的不攻打,争取平定王僧辩旧部造反的时间。
    为什么去北齐做人质的是陈昙朗,而不是我?因为我病了,病得走不成路。等陈昙朗一送到北齐,我的病就好了。
    为什么侯安都会带头鼓噪?因为侯安都已经被我收买了。
    北齐跟我二叔陈霸先签订了一个盟约。我千方百计破坏这个盟约。萧梁的番禺侯萧轨早前被粱元帝萧绎逼得投靠了北齐,后来因为路熟,担任北齐攻打我们的军队主帅,跟北齐大将东方老一同被我二叔陈霸先活捉了,盟约里规定这两个主要战俘是需要遣返回北齐的。我使个眼色,侯安都就谎称萧轨和东方老逃跑,把他俩给杀了。
    死了,拿什么归还?我二叔陈霸先对北齐皇帝高洋表示诚挚的歉意。高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就把我堂弟陈昙朗杀死在北齐了。
    吁乎嘻!棒极了!我们陈家本来就人丁单薄,现在陈昌和我亲弟弟陈顼在西魏当俘虏,陈昙朗被我借北齐的刀杀掉,如果我二叔陈霸先当了皇帝,我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
    问题是我二叔陈霸先不愿意当皇帝,只愿意要儿子。这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这个新上任的皇帝萧方智,不是傻乎乎地一直要追查他爹粱元帝萧绎的死因吗?我热心地帮他追查,帮他找出真凶就是当年攻陷江陵城的西魏尚书仆射长孙俭,帮他出主意向西魏讨要长孙俭。这么一来,长孙俭就哭了。
    为了不被西魏皇帝送到萧梁来,不成为粱元帝萧绎坟前的祭品,长孙俭横下心来,帮助宇文泰的儿子宇文觉灭掉西魏建立了北周。我一鼓动,萧方智就对新生的北周政权充满了希望,继续向北周索要长孙俭。长孙俭对这个死缠烂打的萧方智烦透了,吓怕了,气极了。趁着这个机会,我派韩子高去北周拜访长孙俭,撺掇他干脆唆使北周皇帝宇文觉仍旧以陈昌的性命做要挟,逼迫我二叔陈霸先废掉并杀死萧方智,灭亡萧梁建立陈朝。
    韩子高真是我的蓝颜知己,我派他干啥,啥就能干成。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首先,梁敬帝萧方智被废,梁朝灭亡。接着,我二叔陈霸先唉声叹气地当了皇帝,建立陈朝。然后,我二叔陈霸先不停地向北周索要他亲爱的儿子陈昌,总是要不回来。在这个过程中,北周手里攥着陈昌,又是迫使我二叔陈霸先向北周称臣,又是迫使我们陈朝跟北周通力合作把北齐干废,成了陈朝、北周、北齐三国鼎立时期最大的受益国。最后,我二叔陈霸先还是没有要回他的儿子陈昌,思念儿子成疾,病逝在建康皇宫里。
    我二婶章要儿,就是陈昌的亲生母亲,我二叔陈霸先的皇后,悲戚戚哭泣丈夫,急吼吼派出使者,携带大批财宝,甚至要啥给啥的承诺,哀求北周释放她唯一的儿子陈昌回到陈朝继承皇位。
    事实上北周已经同意了,只不过狮子大张口还想多吞进一些我们陈朝的东西。然而他们都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我。
    陈朝的精锐军队都掌握在三个人手里,一个是我,一个是早已经被我收买的侯安都,另一个是我的男王后韩子高。
    我们率军回到建康皇宫。
    侯安都按剑上殿,威胁我二婶章要儿和大臣们说:“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哪有时间等待尚在远方的陈昌!临川王陈蒨立有大功,应当拥戴他来当皇帝!今天的事儿,后应和者斩首!请皇后交出玉玺!”
    军队在我们手中,大臣们谁愿意被斩首呢?只得纷纷应和。章要儿哭啊,哭啊,哭不活她的丈夫陈霸先,也哭不回她的儿子陈昌。哭得昏厥过去,玉玺就成了我的了。
    累死我了,我终于成了皇帝!我马上把侯安都封为司空。司空是个多有诱惑力的官儿,我不想过多解释。我只想说,我二叔陈霸先在当上皇帝以前,就担任南朝梁的司空。
    北周一看我抢先当了皇帝,后悔自己的狮子嘴巴张得太大了,担心连已经吞下的食物也变成泡影,急忙把正统皇位继承人陈昌释放回来,恨不得给他配上穿云箭。
    我很不高兴,阴沉着脸对侯安都说:“太子就要回来了,我只好找个地方当藩王养老去!”
    侯安都一听就明白了,表示要亲自去迎接陈昌。半路上,在渡过汉水的时候,侯安都把陈昌扔到河里淹死了。
    我大喜过望,马上又把侯安都的爵位提升为清远郡公。
    我假惺惺地哭陈昌,涕泪交流地向我二婶章要儿禀告她儿子的死讯,封章要儿为皇太后。但章要儿发誓再也不见我的面。
    侯安都利用完了,该卸磨杀驴了。
    他运气比较好。
    先是粱元帝萧绎的大舅子王琳造反,还得用他,就没杀。
    接着,我认为绑架人质是个好办法,命令大臣们把他们的儿子都送到建康城里做人质,逼得我的亲家翁留异造反了。留异跟我拼命,把我吓得不行,没办法,还得继续利用侯安都,又没杀他。
    多活了几年,侯安都也该知足了。最终,我以居功自傲、可能谋反的罪名,把他抓起来赐死了。
    抓侯安都的是我的蓝颜知己韩子高。韩子高确实长得美,上了战场,把对手们都看得不忍心下手,他却下得去狠手。可笑那些对手们视敌人为花朵,生死攸关的时刻还在犯花痴,不知道长得美的敌人应该先打死再看。如果不是韩子高长得美,我也早就让他变成了侯安都第二。
    我疑神疑鬼,总觉得我二叔陈霸先英姿勃发地指着我的鼻子痛骂,总觉得太子陈昌变成了水鬼来向我索命。王僧辩突然跑来质问我,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为什么要陷害他。张彪好像死了又好像活了。他妻子杨氏美丽的容貌变得狰狞,一会儿在坟墓前哭泣,一会儿从井下跳跃上来,一会儿从氤氲烈焰中向我张牙舞爪,嘴里凄厉地吼着:“陈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啦噜,别作孽!我仿佛觉得这些冤魂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不禁大喊救命,惊悸而亡。
    我三十七岁当皇帝,在位七年,享年四十四岁。
    感谢亲爱的朋友们鼓励和鞭策!
    我是陈废帝
    我叫陈伯宗,是陈文帝陈蒨的儿子。我是南朝陈的第三任皇帝。
    我们陈家人丁单薄,我爷爷那一代兄弟三个,分别是老大陈谈先、老二陈霸先、老三陈休先。侯景之乱,老大、老三战死在台城,只剩下老二陈霸先英武盖世,先是对萧梁王朝立下了存亡绝续之功,接着又纵横捭阖,建立陈朝,给我们陈家挣下了偌大的基业。
    我爷爷陈谈先生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是我爹陈蒨,另一个就是我叔叔陈顼。
    我三爷陈休先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陈昙朗。
    我二爷陈霸先原先有六个儿子来着,可是前五个不幸都早夭了,只剩下唯一的儿子陈昌。
    提起来我爹陈蒨干的那些事儿,我羞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为了自己当上皇帝,把我二爷和我三爷那两门鼓捣得可是不轻。没当上皇帝他就借北齐的手杀死了陈昙朗,当上皇帝以后他又派侯安都把我二爷陈霸先唯一的儿子陈昌淹死在汉水里。他这个做法叫灭门霸产。
    灭了别人的门,霸了别人的产,我爹陈蒨欢欢喜喜生下了两个女儿、十三个儿子,并自称为陈世祖,以为从他开始算起的陈朝家族江山可以千秋万代。哪知道只传了一代,轮到我就遭到了报应。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陈世祖生下了一个陈废帝,从此以后我爹陈蒨这一系的后代再也没当过皇帝。这报应来得太快了,搞得我都措手不及。
    我是我爹陈蒨十三个儿子中间的老大。我母亲沈妙容十几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我爹陈蒨,还给他生下了我和我弟弟陈伯茂,可是根本得不到我爹陈蒨的宠爱。我爹陈蒨最宠爱的人是他的男王后韩子高。他不仅跟韩子高形影不离,还把兵马都交给韩子高带,大事儿都交给韩子高办。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我母亲和我是有多么厌恶韩子高这个人,尽管他长得玉树临风。后宫的事儿好像不值一提,但这些情况都给韩子高的灭亡和我的被废被杀埋下了伏笔。
    我特别要向你们介绍一下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章要儿。
    章要儿原来不姓章,姓钮。她父亲钮景明是个贫苦的孤儿,后来被吴兴郡的章氏家族收养了,所以改姓章。年幼时她就聪明有智慧,仪态很端庄。吴兴郡是我们陈氏家族的老家,早前,我二爷陈霸先在吴兴太守萧映手下做事的时候,娶过同郡人钱仲方的女儿钱氏为妻,并生下过五个儿子。不幸的是钱氏早逝,那五个儿子都早夭了。我二爷陈霸先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遇到章要儿,才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苗。我脑补了这样一个画面:章要儿本来也不叫章要儿,我二爷陈霸先续弦娶她的时候,深情地对她说:“我想要一个儿子,你就改个名字叫章要儿吧。”
    章要儿为我二爷陈霸先生下了儿子陈昌,还有女儿玉华公主。我二爷陈霸先从广州向南征讨交趾,担心携带家眷不安全,就让章要儿带着儿子陈昌、女儿玉华公主、我爹陈蒨、我母亲沈妙容、我叔叔陈顼回到老家吴兴郡农村去住。夫妻俩伉俪情深,却不得不依依惜别。需要敬佩的是,我二爷陈霸先答应了章要儿不再娶妻,不再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他真的说到就做到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章要儿在我二爷陈霸先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侯景之乱发生以后,狡猾的侯景担心我二爷陈霸先效忠萧梁王朝,反对他,抢先派人把我们一大家子抓捕到了建康城。在全家做囚犯的日子里,章要儿身为一家之主,挺身而出,不卑不亢地与侯景周旋,使叛贼侯景也对她敬佩有加,最终也没有杀死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
    章要儿对我爹陈蒨有救命之恩。当时负责看管我们的,是侯景的手下华皎。作为一个囚犯,我爹陈蒨暴躁的表现很想让人掐死他。作为一个狱吏,华皎很想让我爹陈蒨见识一下在监狱这一亩三分地里什么叫整死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这时候章要儿对华皎说:“我丈夫陈霸先还在南方率军打仗,天下局势胜负未定。我看大人相貌出奇,难道只想当一辈子狱吏,就不想谋个前程富贵?您不如放过我侄儿,对他好些,以图来日相报。”华皎听了这话,立即放弃了当场整死我爹的冲动,把我爹当成亲爷爷一样孝敬起来。后来华皎就跟韩子高一样成了我爹陈蒨的亲信。
    王僧辩攻克了建康城,救出了全家人。我爹陈蒨回老家当了吴兴太守,找韩子高逍遥快活去了。章要儿带着她女儿玉华公主回到了我二爷陈霸先的身边。她儿子陈昌呢?很不幸,这根独苗跟我叔叔陈顼一起,被王僧辩送到江陵去了。粱元帝萧绎想要控制我二爷陈霸先,就让陈昌和陈顼到江陵城里当了人质。
    这边厢,粱元帝跟王僧辩闹掰了,胁迫我二叔陈霸先进军建康,讨伐王僧辩;那边厢,西魏的尚书仆射长孙俭率军攻陷了江陵城,杀死了粱元帝,把陈昌和我叔叔陈顼秘密地俘虏到西魏去了。
    章要儿听说儿子陈昌失踪了,跟我二爷陈霸先同样揪心。她到处派人寻找、打听,每一次都失望而归,哭得跟泪人儿一样。
    这时候,我二爷陈霸先跟王僧辩讲和了,前提条件是把他和章要儿的女儿玉华公主嫁给王僧辩的儿子做妻子。我爹陈蒨做了一件极不厚道的事儿,他想当皇帝,想逼迫我二爷陈霸先搞死王僧辩,派美男子韩子高使用美男计,去勾引章要儿的女儿玉华公主。勾引完了,又故意把这个桃色新闻透露给王僧辩的儿子。王僧辩不愿意让他儿子戴绿帽子,就悔婚了。韩子高完成了我爹陈蒨赋予的使命以后,也玩起了人间蒸发,只剩下痴情绝望的玉华公主,遭人利用,身败名裂,咳血而死。
    章要儿知道韩子高害死了她的女儿,对韩子高恨之入骨。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她选择了忍气吞声。我爹陈蒨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从那个时候就不得不让韩子高冒着生命危险去担任将军,去为了陈朝事业冲锋陷阵。大敌当前,用人之际,你章要儿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女儿去自毁长城吧?人死不能复生,望你节哀顺变。
    王僧辩被杀了,陈昌和陈顼已经搞清楚被西魏抓去做了俘虏,我二爷陈霸先建立陈朝做了皇帝。章要儿给女儿玉华公主默默地烧纸钱,泪洒坟茔。她这时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丈夫陈霸先和儿子陈昌的身上。只要丈夫好好的,只要儿子能回来,那么心里再苦她也愿意。
    章要儿那时不知道,有我爹陈蒨在,她儿子陈昌是永远都不可能活着回来的。我二爷陈霸先也不知道。两个人只等到西魏变成了北周,也没能见到他们亲爱的儿子。我二爷陈霸先仅仅当了两年皇帝,就因为念子心切,溘然长逝了。这可惊坏了章要儿!
    章要儿心在滴血,表面镇静。她一面在陈朝内部隐瞒我二爷陈霸先去世的消息,一面派使者风驰电掣地奔往北周。先帝已经驾崩!恳求你们速放太子陈昌回到陈朝继位!什么条件都答应!我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地回来!
    北周已经答应了,陈昌快要回来了。章要儿像摊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难安。西北望,月朗朗。那明月就像儿子陈昌明亮的眼睛,在母子久别重逢的场景下汪出许多的泪。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爹陈蒨冒出来了。他和韩子高、侯安都率领军队进入了建康城里。早就想要篡位的人,哪能不在皇宫里安插眼线。皇帝陈霸先驾崩的消息,皇后章要儿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爹陈蒨。我爹陈蒨早就许诺当上皇帝以后会封侯安都为司空,所以一使眼色,侯安都就到处串联,把皇帝驾崩的消息从国家机密变成了头条新闻。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谁来当这个新皇帝?太子陈昌还在北周做人质,谁知道会不会释放回来呢?先帝就陈昌这一根独苗,别的没亲生的儿子了。皇室人丁单薄,陈昙朗死在了北齐,陈顼也还在北周做人质,可不就剩下了先帝的亲侄子陈蒨?拥戴皇帝可是大功一件,不拥戴皇帝不怕秋后算账?
    侯安都一鼓噪,一些大臣就不得不选边站了。于是联名给皇后章要儿上书,请求立我爹陈蒨为皇帝。
    章要儿接到奏章,愤怒得无以复加。你陈蒨害死了我的女儿还不算,如今又要灭门霸产,篡夺我儿子陈昌的皇位!这陈朝江山,是我丈夫陈霸先豁出性命打下来的,是他为之奋斗了一生才留下的事业遗产!我儿子陈昌虽在北周,可白纸黑字,早已经被遥遥地封为太子!先帝是开国之君,太子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北周马上就放他回来了,于情于理于法,这陈朝皇帝的位置都是他的,哪里轮得上你陈蒨垂涎?!
    章要儿对着我二爷陈霸先的灵柩哀恸哭泣,怀抱皇帝玉玺,坚决不肯下诏。
    我爹陈蒨一见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他指派侯安都带着兵马,按剑上殿,威胁章要儿和大臣们说:“如今天下尚未平定,哪有时间等待尚在远方的陈昌!临川王陈蒨立有大功,应当拥戴他来当皇帝!今天的事儿,后应和者斩首!请皇后交出玉玺!”
    就这样,玉玺被侯安都夺走,转交给了我爹陈蒨。我爹陈蒨阴谋得逞,篡夺皇位成功,假惺惺地封章要儿为皇太后。
    好吧,事已至此,章要儿也只能认了。现在她的希望减少到只想让儿子陈昌平安回来、好好活着的程度。儿子啊,江山咱不要了,咱就做个普通的百姓就成。
    北周真的放回了陈昌。然而我爹陈蒨怎么会让他活着回来呢?他又对侯安都暗示了一下,侯安都就去迎接陈昌,半路上把陈昌推到汉水里淹死了。江流滚滚,连尸首也不知道冲到了何处。
    生不能见人,死不能见尸。女儿,丈夫,儿子,家庭全毁了。荣华,富贵,云烟,江山都成了新皇帝陈蒨的。章要儿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就不哭了。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告诫自己不能死,害女之仇,杀子之恨,破家之殇,失业之痛,都必须由她这一介女流用柔弱的肩膀承担起来!
    我爹陈蒨在他当皇帝的七年间,不是没想过对章要儿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不过,前期他不敢,后期他不能。
    前期不敢,是因为我二爷陈霸先虎死不倒威。我二爷陈霸先,不仅英武盖世,而且宽厚仁慈。平定广州,他收降了杜僧明和周文育。北进建康,他收降了侯安都、吴明彻和黄法慧(爽斗)。平定王僧辩,他收降了侯瑱、留异和淳于量。平定萧勃,他收降了欧阳頠、陈宝应和熊昙朗。平定王琳,他收降了周迪。这些战败的大将都以为会被杀死,却都被释放并委以重任。这里边除了一个贪图司空权位的侯安都以外,谁不被我二爷陈霸先的感恩戴德?谁不对我二爷陈霸先的遗孀章要儿亲爱尊敬?
    这些栋梁大臣们有的去世了,有的却仍然拥兵在外。我爹陈蒨企图把他们的儿子们弄到建康当人质,却逼反了他自己的亲家翁留异。留异本来就对我爹陈蒨害死陈霸先的儿子陈昌愤愤不平,这时候见弄到自己身上来了,就联合了陈宝应、熊昙朗、周迪一起造反,不反陈朝,反我爹陈蒨。那些声势浩大的造反行动差点就成功了,吓得我爹陈蒨半夜里睡觉都抽搐,以后再也不敢打前朝大臣的主意了,当然也不敢打皇太后章要儿的主意了。
    要知道太子陈昌被害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他在西魏——北周做人质,那可是座上宾的待遇。我二爷陈霸先并非没有嫡系后代,陈昌在西魏——北周是有儿子的,而且不止一个。像我叔叔陈顼,从北周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在国外生的儿子回来。要是把章要儿害死了,把这些前朝的大臣们逼急了,把陈昌的儿子们从北周迎接回来当皇帝,那我爹陈蒨岂不是活不成了?
    后期不能,是因为我爹陈蒨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犯病,常年卧病在床。这是他害死张彪妻子杨氏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当上皇帝以后越来越严重,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他总是叫唤着有鬼,得韩子高在身边才能稍微安静些。诏书啊,什么的,都通过到仲举、刘师知、殷不佞这几个皇帝秘书书写和发出。偏偏这几个人都是我爹陈蒨当初为了装点门面而挑选的忠正之士,用习惯了也换不了了,我爹陈蒨清醒的时候说的话,他们也认为是糊涂的,常常抗命不书写,不发出。这样我爹陈蒨就少造了孽,皇太后章要儿也就安然无恙了。
    安然无恙,并不代表忘却了灭门霸产的深仇大恨。章要儿从不过问朝政,也从不让她们章家的亲族在陈朝担任任何官职,就住在慈训宫里每天念佛经,敲木鱼。
    我爹陈蒨清醒的时候驾临慈训宫,试探章要儿说:“婶娘是不是想让你的孙子们回来?”
    “让他们待在北周吧,做个普通百姓,也挺好。”章要儿说,“你要是真有心,就可怜可怜你那一母同胞的弟弟陈顼,把他接回来吧。”
    话说出去收不回来了,我爹陈蒨就把我叔叔陈顼,还有他在北周生的两个儿子,接回了陈朝。
    章要儿见了我叔叔陈顼,扔了木鱼,泪如雨下。她伸手抚摸陈顼的脸颊,就像是抚摸自己亲生的儿子陈昌一样。我叔叔陈顼也哭了,他把这些年跟陈昌一起颠沛流离做人质的种种细节都讲给章要儿听,旁边听到的人无不感动。
    章要儿没有一个血缘亲人,然而这时候侯安都已经被我爹陈蒨赐死了,除了韩子高、我们兄弟姊妹们和几个贴身秘书以外,朝野内外都是章要儿非血缘的亲人。章要儿用不着像侯安都那样鼓噪,只是轻言细语几句,大部分势力就归向了我叔叔陈顼。于是在我爹陈蒨临病死前,在清醒的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到群情鼎沸,无可奈何地任命我叔叔陈顼为尚书令。
    我爹陈蒨强打精神,授意大臣徐陵在金殿上揭发我叔叔陈顼的罪状,借此来警告我叔叔陈顼。看到我叔叔陈顼恐惧得冷汗直流、脸上失色,瘫软得被徐陵喝令卫士们搀扶下去,我爹陈蒨满意地笑了。然而他不知道,徐陵也是章要儿非血缘的亲人。
    我爹陈蒨又犯了病,作恶多端了一辈子,终于一命归西。我是老大,他当然立我为皇太子。没有问题,我当了皇帝。没有问题,我母亲沈妙容当了皇太后。也没有问题,章要儿众望所归,升级为太皇太后。
    问题是我爹陈蒨留下的男王后——韩子高啊!他就尴尬了。
    韩子高曾经害死过章要儿的女儿玉华公主,太皇太后被他得罪了。
    韩子高深得我爹陈蒨生前的宠爱,我母亲沈妙容把自己不受宠的原因归结到他的身上,皇太后被他得罪了。
    我是我母亲沈妙容的儿子,这些年我母亲备受冷落,不可能不把原因告诉我,我,新上位的皇帝,也被韩子高得罪了。
    我叔叔,尚书令陈顼,直接管辖的兵马还没有韩子高的多,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难分是公母,尚书令也被韩子高得罪了。
    当个男宠真不容易。
    右卫将军韩子高不断地到尚书省来,见谁都热情地打招呼,见谁都露出妩媚的笑靥。他打听到的消息让他很沮丧。
    韩子高感到自己兵权过重,深不自安。他觉得自己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尚书令全部得罪完了终究是一件让人心乱如麻的事儿,不如逃离建康,跑到外地去拥兵自保。于是他请求到衡阳或者广州当刺史去。
    我叔叔陈顼说:“国之大事,立储为本。咱们先商量商量立皇太子的事儿吧!”
    那一天开了个常委会,事先通报的议题是把我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陈至泽立为皇太子。作为常委之一,右卫将军韩子高也来了。一来就被抓起来交给了廷尉。罪名当然不能是当先帝的男宠,可以是其它的,审判之后就被正法了。可怜一代美男子韩子高,就这样香消玉殒。
    当初那个狱吏华皎,这时候已经当了湘州刺史、安南将军、重安县侯、都督湘巴等州诸军事。一听说韩子高被杀了,华皎马上感到我这个皇帝干不长了,想要对我叔叔陈顼献媚效忠,但是我叔叔陈顼不接纳他。华皎就改奉江陵的西梁小政权皇帝——萧岿为主子,并勾结北周兵马,掀起了大规模的叛乱。
    我叔叔陈顼请太皇太后章要儿陪坐在我的身边,又开了一次常委会。
    章要儿说:“华皎叛乱,你们说怎么办?”
    常委们说:“灭了这棵墙头草!”
    于是领军将军吴明彻、抚军将军淳于量、江州刺史章昭达、巴山太守黄法慧(爽斗),这些我二爷陈霸先留下来的大将们,就把华皎给灭了。
    第三次常委会还是太皇太后章要儿主持的。
    章要儿说:“各位都是为人父母的。十年以来,我常怀失女之悲,丧子之痛,这都是陈蒨造下的孽。我大陈江山,是先夫陈武帝带领各位一手打下来的,怎能再交给仇人陈蒨的子孙?请废掉陈蒨之子陈伯宗,改立我侄儿陈顼为皇帝。”
    就这么着,我被废了。我被废,只有两个人不赞同,一个是我母亲、皇太后沈妙容,另一个是我同母弟弟陈伯茂。
    我母亲沈妙容派她的亲信宦官蒋裕带着好多钱去贿赂建安人张安国,让张安国树起反对我叔叔陈顼、拥戴陈文帝陈蒨正统皇室的大旗,结果没有人响应,反而都举报。张安国被抓,被杀。我母亲慌了,把左右侍奉自己的人都杀死灭口,这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我弟弟陈伯茂被废为温麻侯,赶出建康,另外选地方居住。半路上,强盗把他杀了。至于是真强盗还是假强盗,只有我叔叔陈顼清楚。
    我呢?我没有犯错,只是沾了我爹陈蒨的光。父债,子还。我被废为临海王,一年后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是怎么死的,也只有我叔叔陈顼最清楚。
    不要不相信报应这回事儿,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果你造的孽在你活着的时候没有报应,不要高兴得太早,等你死后,它会报应在你后代的身上。我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天下人竟然都不感到我死得冤屈。
    我十四岁当皇帝,在位三年,被废以后又活了一年,享年十八岁。
    我是陈宣帝
    我叫陈顼,宽宏大度,貌若不慧。貌若不慧,就是长得憨呆呆,看起来傻乎乎,外傻里能,不用扮猪就能吃大象的那种类型。历史记载我身高八尺三,就是一米九二;站起来手比膝盖都要长;睡觉时有人活生生看见我变成一条大龙。欢迎你们相信,我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相信。
    陈武帝陈霸先是我二叔,陈文帝陈蒨是我亲哥哥,陈废帝陈伯宗是我大侄子,陈后主陈叔宝是我大儿子,我是南朝陈的第四任皇帝,也是运气最好的一位皇帝。
    说起来尴尬,我的开挂生涯是从当人质开始的。
    粱元帝萧绎当时在江陵当皇帝,为了控制我二叔陈霸先,就把我二叔唯一的儿子陈昌扣押在江陵当人质。一个人质不够啊,萧绎还想再要一个。我那聪明的亲哥哥陈蒨说啥也不愿意去江陵。那怎么办呢?我二叔只好让我这个貌若不慧的侄子去喽。于是我哥陈蒨到吴兴当了太守,我到江陵当了人质。
    我二叔陈霸先操心他儿子陈昌,同时不太放心我的智商,特地委派他手下的第一谋士毛喜跟我同去。这个毛喜后来就成了我的宝贝。
    刚到江陵当人质,我就抱得美人归。大美女柳敬言是梁武帝萧衍的外孙女,这时候正在江陵投靠她舅舅萧绎。萧绎心想,不能老对我二叔陈霸先打棒子,打一棒子还得给一甜枣,还得利用我二叔陈霸先去对付王僧辩呢,他就准备把柳敬言许配给陈昌。遗憾的是,聪明的大美女柳敬言偏偏不喜欢同样聪明的陈昌,第一眼就看中了貌若不慧的我,表示非我不嫁。等粱元帝萧绎反应过来,柳敬言已经怀了我们的儿子陈叔宝。没办法,萧绎只好让我们奉子成婚了。
    在这里我要善意地提醒各位帅哥,无论你是真帅还是假帅,千万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太过聪明了。尤其在聪明的女孩子面前,更要如此。建议你们做陈顼,不要做陈昌。
    西魏攻破江陵,我们的媒人粱元帝萧绎game over了,我和柳敬言、陈叔宝、陈昌、毛喜一起被俘虏到了西魏,换了个地方当人质。由于陈昌和我都是西魏控制我二叔陈霸先的利器,所以西魏对待我俩蛮不错的,锦衣玉食都由他们给报销,又给我们娶妻,又让我们生子。陈昌身怀父母远离之痛,还要节制一些;我父母早死了,人在哪儿家在哪儿,就用不着节制了。我一辈子生了四十二个儿子,女儿无数,彻底改变了我们老陈家人丁单薄的状况。
    人们都习惯在逆境中痛苦悲愁,我却善于在逆境中化不利为有利,化丧事为喜事,若干年后回头一看,我获得的竟然有这么多呀!
    我二叔陈霸先英明神武,杀死王僧辩,赶走萧渊明,立了萧方智,废了萧方智,建立南朝陈,当了陈武帝。然而他唯一的儿子陈昌却仍在西魏的手上不能释放回去。西魏变成北周,北周也不释放。我二叔陈霸先就在每天思念儿子的碎碎念中溘然长逝。
    我二婶章要儿本来想让陈昌回到陈朝当皇帝来着,可我那个聪明的亲哥哥陈蒨,却趁机指示侯安都发动政变,把陈昌的皇位夺走了。这还不算,我哥陈蒨还干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儿。当北周释放陈昌回到陈朝的时候,他指示侯安都把陈昌淹死在了汉水里,引起来舆论大哗。
    消息传到北周,毛喜愤怒得咬牙出血。之前他有感于我二叔陈霸先的知遇之恩,一直忠诚于陈昌,并不忠诚于我。现在他又决心忠诚于陈昌在西魏——北周所生的儿子们,决心忍辱负重,把陈昌的儿子之一送回陈朝当皇帝,把我哥陈蒨除掉为太子陈昌报仇。
    于是毛喜对北周说:“我能让陈朝跟北周和好,请送我回陈朝去!”
    北周权衡利弊以后,就同意了。
    毛喜回到陈朝,去慈训宫拜见了我二婶——太后章要儿。章要儿向他表达了三点意思:1、我看江山难要了,只能要儿孙,就让孙子们留在北周吧。2、杀死侯安都,为儿子陈昌报仇!3、废掉陈蒨这一系,拥戴陈顼当皇帝!
    我二叔陈霸先不在了,我二婶章要儿就是大陈朝隐形的主人。我二婶章要儿决定了的事情,忠臣毛喜只能照办。这样,毛喜就成了我的神助攻。
    毛喜在陈朝和北周之间不断地穿针引线,先是引渡回了我大老婆柳敬言和我大儿子陈叔宝,接着引渡回了我本人。
    我那聪明绝顶的哥哥陈蒨,不幸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总感觉被他害死过的那些冤魂来找他索命,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他让到仲举、刘师知、王暹、殷不佞四个人代替他拟定诏书发号施令,这样发布的命令看起来都是清醒的。朝廷禁军主要掌握在两个人手里,一个是侯安都,另一个是他的男宠韩子高。
    你们一看我二婶章要儿的名字,就知道她是绝不会放过侯安都的。经过一番酝酿、等待,时机成熟了,皇太后章要儿、皇帝陈蒨都想除掉侯安都。那怎么办呢?那就需要任命我为骠骑将军,来挖侯安都的墙角。墙角挖得差不多了,我哥陈蒨请侯安都吃了顿饭,没用我动手,韩子高就把侯安都抓起来杀了。由于侯安都的手下基本都变成了我的手下,所以杀死侯安都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波澜不惊,死个大奸臣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理所当然。
    侯安都是公元563年被杀的,接下来的三年,我哥陈蒨一清醒就想要我的命,要不是毛喜屡次救我,我早就活不成了。
    毛喜跟我哥陈蒨的高级秘书殷不佞交上了朋友。殷不佞,好读书,尤长吏术。什么叫尤长吏术呢?就是混成了官场老油条,完全清楚话该怎么说,事儿该怎么办,目的该怎么达到。有了殷不佞的掩护,我哥陈蒨想要我命的梦想总是不能变为现实。
    公元565年,毛喜又帮助我导演了一幕精彩的苦肉计。趁我哥陈蒨清醒的时候,他让御史中丞徐陵在朝堂之上弹劾我,冠冕严整、表情严肃地列举出我的许多罪状。我哥陈蒨为之敛容正坐,内心高兴得不要不要的。我呢?扮猪吃大象是我的长项,我的长相甚至让我可以不用装扮。我仰头观看我哥陈蒨,流汗失色,瘫软到不能站立的程度。徐陵喝令殿中御史把我搀扶下了金殿,我哥陈蒨就把我的官职撤销了。
    其实我哥陈蒨不知道,毛喜已经暗暗地做了一次月老,把我女儿乐昌公主预先许配给了御史中丞徐陵的儿子徐德言。
    毛喜还跟五兵尚书孔奂秘密地交起了朋友。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我知道了。孔奂跟我哥陈蒨的大儿子陈伯宗关系看起来特别铁,至少我哥陈蒨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我哥陈蒨最后一次清醒时,假装对孔奂说:“如今局势复杂,需要长者为君,我想传位给弟弟,你们奉诏行事吧!”
    孔奂腾的一声就跪下来了。他声泪俱下地表态:“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安城王介弟之尊,足为周旦、阿衡宰辅!若有废立之心,臣等愚诚,不敢闻诏!”
    重要的不是前一句,也不是后一句,而是中间那一句。安城王就是我,孔奂说我足以像周朝的宰相周公姬旦、商朝的宰相伊尹阿衡一样辅佐皇太子陈伯宗,殷不佞说对啊对啊,徐陵说量我也不敢怎么样,我哥陈蒨就任命我当了尚书令。
    然后我哥陈蒨犯了病,死翘翘了。我大侄子陈废帝陈伯宗住到了皇宫里,信用到中举、刘师知、王暹和殷不佞,诏令都通过这四个人发出来。
    毛喜劝我不要按规矩来,因为规矩早就被我哥陈蒨破坏了。毛喜让我带着三百个亲信占领了尚书省,也住在那里发号施令。于是下面的人们就迷瞪了——到底该执行皇宫里发出的命令,还是执行尚书省里发出的命令呢?
    到仲举、刘师知和王暹对这种情况很是无奈。皇帝陈伯宗懦弱无能,只有十四岁。找两个太后裁决吧?皇太后沈妙容还要利用我来对付我哥陈蒨留下来的男宠韩子高,不方便表态。太皇太后章要儿态度很明确:安城王陈顼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尚书令,尚书令的职责就是代表朝廷发布命令,住在尚书省说明他忠心报国得连家也顾不上了,这还不是好事儿?
    这时候,我方人员殷不佞大义凛然地给其他三个秘书出了个馊主意,就是替皇帝陈伯宗做个主,谎称是两个太后的旨意,下诏让我离开尚书省,到东府养老去。到仲举、刘师知和王暹还在犹豫不决,殷不佞就亲自来尚书省宣读这个假诏书来了。
    我假装要回东府,毛喜假装劝阻我,然后带着这份白纸黑字的诏书去找太后沈妙容、太皇太后章要儿和皇帝陈伯宗求证,结果都诧异地说不知道这件事。
    好的,你们四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伪造太后的圣旨?三百个亲信,去把他们抓起来!
    这件事儿处理的结果是:到仲举、刘师知、王暹被以伪造圣旨罪抓起来处死,到尚书省宣读圣旨的殷不佞因为事后坦白从宽,只被免官了事,等我当皇帝以后,又提拔他当了更大的官。
    我哥陈蒨留下的男宠——右卫将军韩子高这时候手里兵马最多,处境也最尴尬。因为害死过章要儿的女儿玉华公主,章要儿变成了韩子高的章要命。因为使沈妙容得不到我哥陈蒨生前的宠幸,沈妙容变成了韩子高的沈不容。因为得罪了沈妙容的亲生儿子陈伯宗,陈伯宗变成了韩子高的陈灭宗。
    韩子高急得像一只美丽的公蚂蚁,总是带着许多随从来尚书省打探消息。
    毛喜说:“请王爷简选人马,配给韩子高,同时送给他铁和炭,使他们修缮武器盔甲。”
    我惊讶地问:“韩子高谋反,我们正准备捉拿他,为何反要这样做?”
    毛喜说:“先皇刚刚驾崩,边寇尚多。韩子高军势正盛,捉拿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您若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他就不会生产生疑心了。到时候,对付他只需要一个壮士的力量罢了。”
    我貌若不慧,认为毛喜言之有理,就按毛喜的意见办了。果然,韩子高得到了人马、铁和炭,对我失去了警惕心。当毛喜筹划以确立陈伯宗的儿子陈至泽为皇太子为名,召开一个常务理事会时,韩子高那些随从们因为不是常务理事,没资格参加会议,也就不能带进会场。我就让几个壮士把韩子高抓起来杀了。
    到仲举、刘师知、王暹和韩子高四个人一死,我嫂子、皇太后沈妙容马上感觉不妙了。
    沈妙容认为我哥陈蒨是多么受人拥戴,打出扶保我哥陈蒨皇室正统的旗号四处联络。联络徐陵,徐陵让他的儿子徐德言跟我女儿乐昌公主结婚了。联络孔奂,孔奂闭门不见。联络我哥陈蒨生前的亲信、湘州刺史华皎,华皎改奉西梁皇帝萧岿为主子,勾引北周来造反,被我采纳毛喜的意见,派章昭达平定了。
    沈妙容又去联络章昭达。但是不要忘了,太皇太后章要儿本来不姓章,姓钮,章要儿她爹被吴兴章氏家族的人收养了才改姓的章。章昭达也是吴兴章氏家族的人,他是听太皇太后章要儿的,还是听皇太后沈妙容的?
    沈妙容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的压箱底钱拿出来,派亲信宦官蒋裕拿去贿赂建安人张安国,让张安国起兵造反,杀掉我。张安国起兵了,造反了,打出的旗号没有人响应,只有我哥陈蒨和沈妙容的另一个儿子陈伯茂响应,很尴尬地被抓了,被杀了。于是沈妙容只好把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杀掉灭口,好歹换自己一个活命。
    时机差不多了,毛喜一撮合,太皇太后章要儿就宣布废掉了我侄儿陈伯宗,立我为新皇帝。毛喜派出几个强盗杀死了陈伯茂,过了一年又设法除掉了陈废帝陈伯宗,这算是为我二叔陈霸先的儿子陈昌报了仇。
    这些事儿都是毛喜干的,我没干。我哥陈蒨有十三个儿子,我保全他其余的儿子们还好好活着,也算是尽了我的力。
    我当了皇帝以后,还成全了一个岭南圣母冼夫人。
    冼夫人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以前,她嫁给南朝梁的高凉太守冯宝做妻子。南朝梁崩溃以后,冯宝也病死了,岭南大乱。冼夫人到处做工作,说服岭南各州停止作乱,还让她年仅九岁的儿子冯仆率领各州首领到建康来朝拜我二叔——刚刚建立陈朝的陈武帝陈霸先。那是公元557年发生的事儿。
    现在过了十三年,是公元570年了。广州刺史欧阳纥想要割据岭南反叛陈朝,把冼夫人的儿子冯仆叫到高安去开会,一去就扣押起来,妄图以他为人质,要挟冼夫人一起造反。
    冼夫人正在高凉抚养三个年幼的孙子,听说儿子被绑架,马上说道:“我为忠贞,经今两代,不能因为爱惜儿子而辜负国家!”她不顾儿子身处险境,号召岭南各地首领们配合章昭达一起讨伐岭南叛军,最终活捉了欧阳纥,救出了儿子,安定了岭南。
    我听说了这件事,十分敬重冼夫人。我封冯仆为信都侯、中郎将、石龙太守,封冼夫人也当了中郎将、石龙太夫人,并破例特许冼夫人享受刺史级待遇。冼夫人以后被尊奉为岭南圣母,被称呼为中国巾帼英雄第一人,实际上她本人真正受封是从我开始的。以后冼夫人还有很多故事,留给我儿子陈叔宝、隋朝皇帝和唐朝皇帝们去讲。
    安定岭南以后,北周向我抛来了一个橄榄枝。北周说,他们将永远承认我和我的后代为陈朝的正统皇帝,永远放弃把前太子陈昌的后代送回陈朝取代我的企图,条件是让我们陈朝和北周一起灭掉北齐。
    毛喜说,皇上,不可以!如今三国鼎立,北齐最弱,陈朝居中,北周最强,您正应该联合最弱的北齐来抵抗最强的北周啊!您想想,当年三国鼎立的时候,如果居中的东吴联合最强的曹魏,把最弱的蜀汉给灭了,那么东吴还能存在那么多年吗?
    我这时候不是貌若不慧,而是真的不慧了。我已经听不进去毛喜的劝告了,执意要派吴明彻北伐北齐。我想我运气这么好,当人质都能当出四十二个儿子,坐享其成都能当上皇帝,老天爷一定是特别眷顾我的。搞不好,先灭北齐,再灭北周,天下都成了我陈家的也说不定呢!
    我的年号是太建,我倾尽全国之力进行了太建北伐,真的是所向披靡,跟北周一块儿灭掉了北齐,吞进了北齐的一大块土地。我又想把北周灭了,派吴明彻率领我军主力去进攻北周,结果惨败不归,吴明彻也被北周俘虏了。北周也撕破了脸,哪里有什么永远,以前的承诺全不算数,张牙舞爪、三番五次地打陈朝。
    我吓坏了呀,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早知如此,我就听从毛喜的计策,不配合北周灭北齐了。我又恢复了貌若不慧,向北周称臣啊称臣,道歉啊道歉,割地啊各地,求和啊求和,祈祷北周赶紧发生内乱。
    我是不是个神?我一祈祷,北周就发生了内乱。公元581年,隋文帝杨坚把北周灭亡了,建立了隋朝。新朝代刚建立,对内要摆平不服,对外要搞好关系,隋朝就不打我了,对我非常亲爱。
    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放下来,一放就收不住了,病倒了。我四十二个儿子呢,别无选择,只能立我的大儿子陈叔宝为太子,并让毛喜来辅佐他。
    我在遗诏上宣布了最后一道旨意,命令南北诸军都听从毛喜的处置分配,然后驾崩了。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我三十八岁当皇帝,在位十四年,享年五十二岁。
    我是陈后主
    我叫陈叔宝,是南朝陈的魔鬼终结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朝代在我的手中灭亡得太不可思议了。
    公元553年,我出生在粱元帝萧绎的都城江陵。我爹陈顼是我二爷陈霸先的侄子,那时候正跟我二爷陈霸先的儿子陈昌以及毛喜一起在江陵给萧绎当人质。萧绎虽然扣押了陈昌、我爹陈顼和毛喜,但是考虑到说出去不好听,就准备把我妈柳敬言许配给陈霸先的儿子陈昌当老婆,平息一下社会舆论。哪知道,我爹陈顼是郭靖,我妈柳敬言是黄蓉,聪明的黄蓉不喜欢表现得更聪明的陈昌,只喜欢表现得傻傻呆呆的的郭靖,俩人没等粱元帝萧绎赐婚的圣旨下达就上演了射雕英雄传,变成了神雕侠侣。粱元帝萧绎一看见我妈柳敬言呕吐就明白了,无奈之下只好便宜了我爹陈顼。
    说起来我妈柳敬言,那可真不是一般人儿。从母系讲,她母亲长城公主是南朝梁开国皇帝梁武帝萧衍的女儿,她舅舅萧绎是南朝梁正在值班的皇帝。从父系讲,她曾祖父柳世隆是南朝齐的司空兼尚书令,当初镇守郢城,帮助南朝齐开国皇帝萧道成在小小的郢城搞死了他主要的对手沈攸之;她爷爷柳恽是南朝梁的秘书监,就是皇帝的秘书长;她父亲柳偃是南朝梁开国皇帝梁武帝萧衍的女婿,还是太子舍人、鄱阳太守。至于她本人,那也不是乱盖的。九岁上,她父亲柳偃病死了,她母亲吃斋念佛,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由她操办。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很有眼光,每次总能站对队伍。梁武帝晚年,八个儿子都想当皇帝,都是我妈柳敬言的亲舅舅。我妈柳敬言放着七个舅舅不投奔,直接带着她弟弟柳盼投奔了瞎了一只眼的七舅萧绎。萧绎后来不是阴谋得逞,团灭兄弟,最后当了皇帝么?还有,选择丈夫,她没有选择陈昌,而是选择了我爹陈顼,事实证明她老有眼光了。我大伯陈文帝陈蒨当了皇帝以后,正宗太子陈昌从北周返回陈朝,半路上就被我大伯派侯安都扔到汉水里游泳了。而我爹陈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后来居然当了皇帝,那我妈柳敬言岂不是成了皇后?我当皇帝以后,我妈柳敬言顺理成章又当了皇太后。如果我死了,或者不亡国,她还能再升一级成为太皇太后。天下女人之尊贵,莫过于此。别担心她不能活那么久,事实上她足足活了八十二岁,在我们那个时代绝对算得上长寿。
    公元554年,我一岁了。我七舅爷粱元帝萧绎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命令西魏权臣宇文泰派兵协助我二爷陈霸先灭了他不再信任的大将王僧辩,把宇文泰惹得火冒三丈,派兵把我七舅爷萧绎给灭了。江陵城破以后,宇文泰让梁武帝萧衍的孙子、昭明太子萧统的第三个儿子萧詧在江陵建立了依附于西魏的西梁政权,并把我和我爹陈顼、我妈柳敬言、陈昌、柳盼、毛喜一起带回西魏都城长安。
    我爹陈顼其实不是傻傻呆呆的郭靖,而是个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你们看他一辈子娶了数不尽的老婆、生了四十二个儿子和一大堆女儿就可以知道。他只是扮猪吃大象,人质求庇护,因势利导吃了我妈而已。在吃我妈以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原配的老婆钱氏。在去西魏当俘虏的路上,我爹陈顼考虑到总在我妈柳敬言面前扮演郭靖实在太费劲,主动建议西魏方面把我们这些俘虏、人质采取异地安置的稳妥办法。换句话说,就是把我们娘儿俩和我舅舅柳盼扔到半路上,不妨碍他到西魏都城长安以后继续找老婆。
    西魏一想,我爹陈顼说得有道理,就按他说的办了。哎呀,我这个爹!这就把我们扔到西魏的边境穰城了,距离西魏都城长安竟有八百里之遥。我妈柳敬言没死丈夫像寡妇,我陈叔宝没死父亲像孤儿,我舅舅柳盼没死姐夫像死了。
    穰城,位于现在南阳和邓州交界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八年,这是我童年时代的第二故乡。我们看农夫耕作,望麦田青青,见乡间坟茔,听家长里短。你们可以想象出来我妈柳敬言贵为前朝皇帝的外甥女,这时候布衣荆钗,粗茶淡饭,过着农妇一般艰苦朴素勉强温饱的生活。因为我舅舅柳盼年纪也不小了,陪伴我们母子在穰城居住八年,竟然掏不出彩礼,娶不上媳妇。外来户,没田地,靠打零工、做帮手贴补家用,穷成这个鳖样,还带个拖油瓶,谁家姑娘的父母把自己女儿愿意嫁给你受一辈子穷。
    等到我九岁的时候,是公元562年了。在消息闭塞的乡下,我们无从知道,这八年,遥远的故乡梁朝已经发生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我七舅爷粱元帝萧绎的儿子——梁敬帝萧方智当了皇帝。接着我二爷陈武帝陈霸先翻了梁朝的天,覆了梁朝的地,以我们陈家的姓氏为国家的国号,南朝江山变成我们陈家的了。然后我二爷陈霸先思念唯一的儿子陈昌哀伤成疾,溘然长逝。我大伯陈文帝陈蒨强行从我二奶章要儿的手中夺走了玉玺,当上了皇帝,并把从西魏——北周返回陈朝的正宗太子陈昌丢到汉水里淹死。最后,我二爷陈霸先的忠臣知己毛喜在消息灵通的西魏都城长安听说了这件事,发誓要为我二爷陈霸先报仇。毛喜以说服陈朝归顺北周、帮助北周灭掉北齐为理由,获得准许回到了陈朝都城建康,跟我二奶太皇太后章要儿结成了同盟,决定把我大伯陈文帝陈蒨拉下马,扶保我爹陈顼登上皇位。
    当然,像我大伯陈文帝陈蒨这种人,恨不得一家人除了他的后代都扫荡干净,一下子让他接受把我爹陈顼从北周迎接回来是不现实的。毛喜就拿我舅舅柳盼的高贵出身和悲惨境遇说事儿,说辞是这样的:“柳盼是梁武帝萧衍的亲外孙、粱元帝萧绎的亲外甥、梁敬帝萧方智的亲表弟,如今流落在西魏穰城,竟穷苦到娶不上媳妇的地步。陛下皇位得自于您的二叔,天下屡有非议,国之根基不稳。倘若陛下能把您的女儿富阳公主嫁给柳盼,则天下必以为陛下皇位得自于梁朝正统,社会舆论对您有利,柳盼也必然对您感恩戴德。”
    我大伯陈文帝陈蒨一想,有利的事情为啥不干?就派毛喜出使北周,长安——穰城——建康,兜兜转转一大圈,把我舅舅柳盼、我妈柳敬言和本宝宝接回陈朝的皇宫里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繁华热闹的建康城,建康城真大,皇宫真豪华。我舅舅柳盼从一个穷光棍一步登天当了皇帝女婿,当然对我舅妈富阳公主敬爱有加。郎有情妾有意,做女儿的当然会在亲爹爹面前由衷地说我们的好话,犟爹怕缠妞,我大伯陈文帝陈蒨慢慢地就接受了我们家。不是以亲弟弟的儿子接受的,而是以亲女婿的外甥接受的。我爹陈顼就在北周被遥遥地封为安城王,我就在陈朝当上了安城王世子。
    侯安都这个人,既是我大伯陈文帝陈蒨篡夺皇位的急先锋,又是害死前太子陈昌的刽子手,在陈朝权势很大。我大伯担心侯安都再篡夺皇位,再害死新太子,想要除掉侯安都,又恐惧他手里的权势。毛喜摸准了他的心理,趁机建议把我爹陈顼从北周迎接回来委以重任,逐渐分掉侯安都手里的权势。我大伯又一想,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更合适的办法,娇闺女富阳公主又总是把话说得甜蜜蜜,就准奏了。北周呢?看出来不是亲生的一家人在同一个锅里搅勺子是必定会惹乱子的,对于北周来说,陈朝越乱越好,所以北周也同意了。就这样,我爹陈顼从北周都城长安带着一大批如花似玉的新太太、像幼儿园一样热闹非凡的一大批新儿子新闺女,浩浩荡荡地回到建康了。
    然后侯安都被除掉,我大伯陈文帝陈蒨病死了,他儿子、我堂兄陈废帝陈伯宗被废掉、杀死,我爹陈顼喜气洋洋当了皇帝,是为陈宣帝。北齐被北周和陈朝联合灭掉了。北周也熄火了,周静帝宇文阐被他的外爷杨坚取代,隋朝建立。
    这时候我爹陈顼笑得忒开心,三国鼎立,俩没了,就剩下我们陈朝还像打不死的小强。由于幼儿园小朋友太多,谁也不让着谁,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他就把我封为陈朝太子,找最好的老师辅导我学习识字。我由此爱上了写诗词,成为一个诗词艺术家。
    我爹陈宣帝陈顼当了十四年皇帝,我当了十四年皇太子。我作诗填词,畅谈佛法,多娶老婆,多生孩子,饮酒作乐,宽恕百姓,与世无争,逍遥快活。我一生至少生了二十二个儿子、六个女儿。并且我对我二爷陈昌留在北周——隋朝的后代们并不过问,对我大伯陈文帝陈蒨留下的儿子女儿们宽容有加,对我的四十一个亲弟弟和数不清的亲姐妹们爱如手足。我绝对是个好人,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南朝陈的魔鬼终结者。
    公元582年春节,我爹陈宣帝陈顼去世了,我带着兄弟姐妹们在灵前哭得好伤心。这时候我二弟陈叔陵在我伤口上面撒了一把盐,他差点把我砍死。
    我二弟陈叔陵也是在江陵出生的,只比我小一岁,刚出生就被西魏俘虏了。我爹陈顼那时候脚踩三只船,一方面把原配钱氏的事情隐瞒着,一方面在我妈柳敬言那里表现得忠贞不二,另一方面又金屋藏娇,把陈叔陵的母亲彭贵人偷偷地供养起来,直到我二弟出生才瞒不住。
    我这个二弟陈叔陵,想当皇帝想疯了。他母亲彭贵人不是病死了吗?他认为东晋名臣谢安的墓地风水好,希望将来自己当皇帝以后也能有谢安这样的名臣来辅佐他,竟然把谢安的陵墓给挖掘了,把他母亲彭贵人的遗体安葬在那个陵墓里。
    大年初四,我爹陈顼病重,让我和我二弟陈叔陵、我四弟陈叔坚在跟前伺候。春节寒冷,大家不是都穿得像北极熊嘛,我二弟陈叔陵就在厚衣服里面藏着个锉药刀,准备亲手杀了我。如果不被发现,那没事。如果被发现了,他可以辩称是帮我爹陈顼锉药的,一片孝心还能莹来一片赞扬。谁知道我爹陈顼最后一口气一直撑到了大年初十,陈叔陵的锉药刀就一直揣在怀里,他也不怕一不小心剖腹自尽喽。
    大年十一凌晨,我爹陈顼遗体入殓,儿子们按照老大老二等顺序依次跪在棺材前面嚎啕大哭,我背后就是我二弟陈叔陵。我一跪下哭,脖子就露出来了,是个好靶子。我二弟陈叔陵就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冷不丁抽出那把锉药刀,照我脖子上狠砍,频率快得像通电。我被砍得闷绝在地,血流如注。我三弟有点懵圈,还没有反应过来。隔着一个人的我四弟陈叔坚像触电一样弹跳起来,一把把陈叔陵推倒在地。陈叔陵爬起来,像发疯一样接着对我砍砍砍,谁也拦不住他砍死我当皇帝的野心。我妈柳敬言冲过来,打不过他,就扑在我的身上替我挡刀,也被他砍倒了。我还有个奶妈吴氏,谁敢动她奶大的孩子,她就跟谁拼命。吴氏从后面抱住陈叔陵的胳膊,给我争取来生死攸关的半分钟,使我得以惊慌失措地爬起来逃跑。那时候,我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世上只有妈妈好。
    兄弟姐妹们不知道将来是谁当皇帝呢,啥也不敢做,选择了这时候最政治正确又最明哲保身的做法,哭我爹陈顼哭得更伤心。只有我四弟陈叔坚是个大力士,冲上前去夺下了锉药刀,双手卡住我二弟陈叔陵的脖子。不料我二弟陈叔陵是个更大的大力士,脖子被卡住居然都能挣脱逃跑,跑到监狱里把囚犯赦免当叛军,准备发起更大的叛乱。
    我不知道该咋办,但是毛喜知道。我爹陈顼临死前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建康城里的南军、北军都只听毛喜一个人的处置。毛喜沉着冷静,对右卫将军萧摩诃说:“带上你的兵,把陈叔陵包围起来杀了,所有叛军一律处死,包括陈叔陵的后代。完事儿了把陈叔陵的王府变成猪圈,以此来警示妄图作乱的宗室。”然后萧摩诃就按照毛喜的吩咐办了,陈叔陵的王府就变成了猪圈。
    毛喜这件事儿做得正确,但不讨我喜欢。我当了皇帝以后,查查兄弟们少了一个,连这一系的侄儿侄女们都跟我阴阳两隔了,不由得对毛喜更加不满意。以前不满意,是因为我当太子时候总是跟诗词朋友们喝酒到大半夜,毛喜出于忠心,提醒我爹陈顼,太子酷爱诗词而不理政事,嗜好饮酒而不务正业,当百姓没关系,将来当皇帝是要出大乱子的。我爹陈顼臭骂了我一顿,又画蛇添足地说这话是毛喜提醒他的,我就恶心上了毛喜。平定陈叔陵叛乱以后,我脖子上的伤好了,皇帝宝座坐稳了,好了疮疤忘了痛,又开始召集诗词朋友们饮酒赋诗,醉生梦死得快乐无比。毛喜想要对我进谏,看到我烂醉如泥,不由得大失所望。我醉醺醺看见毛喜来了,含糊不清地逼着毛喜写诗一首。毛喜恨铁不成钢,只关心朝政,不愿意写诗,就假装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台阶上。孔范、江总、施文庆、沈客卿他们七手八脚把毛喜抬走了,使我很扫兴。本来我爹陈顼把毛喜留给我,是让我当做匡扶社稷的第一重臣使用的,现在我对毛喜真是恶心他妈来开门——恶心到家了,我就把毛喜撵出首都建康,贬他到永嘉当太守去了。
    我不喜欢像毛喜这样直言进谏的忠臣,只喜欢像孔范、江总、施文庆、沈客卿一样会拍我马屁的佞臣。我后宫佳丽无数,最宠爱的是张丽华和孔贵人。孔范讨人喜欢到什么地步呢?他姓孔,我宠爱的孔贵人也姓孔,但两个姓孔的八竿子打不着。孔范引经据典,说一千五百年前他跟孔贵人的祖先都是孔子,亲近得很啊!于是孔范就跟孔贵人结成了兄妹,比同一个爹妈生的亲兄妹还亲。有了孔贵人吹枕边风,我哪有不喜欢孔范的道理?哪有不重用孔范的道理?
    我当皇帝那些年,主要的成就就是写诗。我的诗写得真好,不信,我摘录几首让你们欣赏欣赏。
    春日好风光,寻观向市旁。转身移佩响,牵袖起衣香。——陈叔宝《舞媚娘》。
    春江聊一望,细草遍长洲。沙汀时起伏,画舸屡淹留。——陈叔宝《三洲歌》。
    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也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陈叔宝《戏赠陈应》。
    大妇妒娥眉,中妇逐春时。小妇最年少,相望卷罗帷。罗帷夜寒卷,相望人来迟。——陈叔宝《三妇艳词》。
    长相思,怨成悲。蝶萦草,树连丝。庭花飘散飞入帷。帷中看只影,对镜敛双眉。两见同见月,两别共春时。
    当然,我写的诗最著名的还是那首《玉树后庭花》,这可是谱了乐曲的千古绝唱,我把我们陈朝江山都唱绝了。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陈叔宝《玉树后庭花》。
    没了毛喜,我照样活得很滋润。我们陈朝看起来很强大,远在东北的高丽国、百济国都派遣使者渡过大海前来向我朝贡,还有昆仑国也承认我们陈朝是宗主国,这些国家的君主都派出一部分军队来到建康,向我提供安全保护以表示他们的忠诚。还有江陵的西梁政权,先依附于西魏,后依附于北周,再依附于隋朝,第一任皇帝萧詧死了,第二任皇帝萧岿也死了,萧岿的儿子萧琮是西梁政权的第三任皇帝兼末代皇帝。萧琮当了西梁皇帝,他的亲叔叔萧岩和他的亲弟弟萧瓛率领文武百官投降了我,使西梁末代皇帝萧琮成了一个空壳皇帝,孤愤得让隋文帝杨坚感到都没有利用价值。隋文帝杨坚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刚从外孙子手里篡夺到皇位,他的亲家翁司马消难也携带隋朝的九州八镇投降了我,还不得对我好生伺候着,当心别惹我生气。陈朝的地盘、人口、兵马、钱粮,从来没有像我在位时候这样又大又多。我一高兴就大赦天下,由于经常高兴,就大赦了很多次。中国历代皇帝大赦天下的次数基本都赶不上我,在陈朝犯罪是一件用不着承担责任的事儿,今儿进去了,指不定明儿就出来了,坏人们都衷心地祈祷皇帝我万岁万岁万万岁,朝廷的政令不再有用。
    在一片太平盛世的表象下,谁都想不到亡国之祸来得这么突然。只有毛喜在遥远的遥远的永嘉郡孤独地叹息着。我妹夫——乐昌公主的丈夫沈德言,居然不信我这个大舅子,而信毛喜。他事先把一面铜镜锯成两半,给我妹妹一半,自己留一半,说:“将来亡国了,咱们很可能都被俘虏到隋都长安为奴,各自离散。到时候,每逢正月十五,咱们就拿着自己的半面镜子去买对方的半面镜子,期待有破镜重圆那一天。”破镜重圆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隋文帝杨坚整天扬言要灭掉我隋朝,刚开始我还挺吃惊的,后来我就笑了。说了那么多天,地球人都知道了,却光打雷不下雨,一点儿行动都没有,还不断向我私信赔礼道歉,解释说这只不过是他为了稳定隋朝内部而释放的烟雾弹而已。好几次我又吃惊了,结果又是虚惊一场,啥事儿没有。到后来我都懒得吃惊了,谁再提这些无辜伤害我脑细胞的事儿我就跟谁急。
    皇帝讨厌听到什么,臣子们就不会说什么。皇帝喜欢听到什么,臣子们就会说什么。什么样的皇帝,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臣子。孔范、江总、施文庆、沈客卿他们原来也不怎么阿谀奉承来着,到了我当皇帝的时候,就变成了阿谀奉承的高手,马屁拍得我浑身没一处毛孔不舒服。隋文帝杨坚倾尽隋朝全国之力,大举伐陈,各地军情告急的奏折像雪片一样发到建康,我却看都不看,把它们都扔到床底下睡大觉,直到陈朝灭亡了还没有开启信封。天大的事儿都不能耽误我饮酒作乐,写诗临幸,大听赞歌,醉生梦死。施文庆和沈客卿担任中书舍人,就是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两个秘书,见我讨厌听到跟隋朝有关的事儿,也就把后期那些军情信件束之高阁,隐匿不报,讨个皇帝省心,皆大欢喜。我只喝酒,不上朝,只写诗,不理政。大赦天下之类的应该算是兴趣爱好,不算理政。直到隋军渡过长江了,萧摩诃、任忠、司马消难和鲁广达哭声流泪闯进皇宫进谏了,我才知道大祸临头了。
    我这才想到毛喜的好处,急忙召唤毛喜回到建康来。可我当初太讨厌他了,把他贬得太远太远了,老人家已经七十二岁了,年迈人怎经得这风雪寒?千里迢迢,回建康的半路上,毛喜就被颠簸死了。老天哪,你为啥不睁睁眼?
    陈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济济。譬如说以上提到的四个人,那都是旷世名将。兵也多,钱也足,将也勇,要灭亡简直没道理。
    萧摩诃,南北朝第一猛将,号称关羽再世。历史演义中说许多人勇闯万军阵中,大多属于虚构。萧摩诃却是真的这样勇猛。以前,他跟着吴明彻讨伐北齐,北齐军中有个胡人神箭手,千发千中,我们陈军将士们都害怕他。萧摩诃一出战,没等对方拉开弓,一个铁饼掷过去就把那个胡人神箭手砸死了,接着又亲自斩杀北齐将士十几人,使得我军士气大振,北齐一蹶不振。萧摩诃又乘胜追击,大败北齐将军王康德。最使北齐不能忍受的是,萧摩诃仅仅率领七个随从就骑马冲进北齐的万军阵中,亲自拔下了北齐军队的大旗。我二弟陈叔陵叛乱的时候,释放了那么多囚犯,这些囚犯人数众多,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可萧摩诃仅仅带了几百人,就把这些亡命之徒们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最终还是他亲自追上去,一刀结果了大力士陈叔陵。
    任忠,擅长间谍战、未卜先知。他瞒着我,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私自派遣了大量间谍到隋朝去。隋文帝杨坚发现了,好吃好穿好车马好赏赐,把这些间谍都送回我们陈朝。任忠脸皮厚,接着派间谍。这个人是个自封的情报局局长,在隋军没离开老窝以前就对我发出警告,在隋军沿途前进时不断地向我建言献策,希望我能把陈朝地盘作为隋军的集体坟场,他的建议在亡国之后细细想来,真是可行的。
    司马消难,那也是个猛人。以前在北齐,他是肱骨之臣,屡战屡胜,以至于皇帝对他的军事才能赏识得连女儿都嫁给了他。后来他遭到北齐皇帝猜忌,无奈之下带兵投降了西魏,又替西魏开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西魏被北周取代,司马消难效忠北周皇室宇文氏,帮北周南征北战,连隋文帝杨坚的父亲杨忠都不得不借重他的军事才能,跟他结拜为异姓兄弟。杨坚篡周建隋,司马消难起兵反对。但杨坚是他神一样的对手,同盟起兵者是他猪一样的队友,不怕的和只怕的都不幸被他遇上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带兵带地投降了我们陈朝,仿佛天助我也。
    鲁广达,直到隋陈之战发生以后,我才真正知道他的牛叉。他率领我军跟隋军打了四场大仗,四战四捷,在陈朝境内的局部把隋军虐得生无可恋。
    公元589年,隋军渡过长江,即将兵临城下,我却还喝得酩酊大醉,左拥张丽华,右抱孔贵人,让孔范、江总、施文庆、沈客卿陪坐,笑听后宫佳丽们演唱《玉树后庭花》。皇帝不发话,哪个敢招架。萧摩诃、鲁广达、任忠和司马消难携带全部家眷,发誓国与家共存亡,来皇宫向我当面禀告军情,哭着进谏。坏事儿就坏在他们携带全部家眷上了。
    我一看,萧摩诃的妻子怎么这么漂亮啊?哭起来更是让我心猿意马。于是让张丽华和孔贵人出面,邀请萧摩诃的妻子留宿皇宫,女人们谈谈知心话。到了晚上,我单独跟萧摩诃的妻子谈了一夜知心话。这个美女嘴不严,回家后把我俩谈话的内容都跟萧摩诃说了。我的第一猛将、第一主将萧摩诃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抵抗隋军的时候选择了消极怠战,对我发起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我夺了他的老婆,他的就亡了我的国。
    任忠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忠诚,正如杨忠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忠诚一样。他多次正确建议都被我当成耳旁风,眼睁睁看着局势变坏,看到形势已经无法扭转,早就对我心生不满。这回一听说萧摩诃妻子的事儿,立刻知道萧摩诃靠不住了,改而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了。不带兵投降,换不来隋朝的好待遇。所以他慷慨激昂地对我说:“陛下给我一部分兵马,让我去跟隋军决一死战!待战胜隋军之后,我再来迎接陛下犒赏三军!”我把犒赏三军的戎装都穿好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任忠来迎接我。原来他拿到兵权以后就偷偷投降了隋军将领韩擒虎。
    司马消难是个军事奇才不假,可是我对他的人品实在看不顺眼。中国当时就这几个国家——北齐、西魏、隋朝、陈朝,他把所有国家都投靠了一遍。吕布人称三姓家奴,他比吕布还吕布,他这是四姓家奴啊!他不是带着兵来的吗?我剥夺了他的兵权,把他的兵分散到其它军队中,消解掉了。这次出战,我也不让他带兵,只让他当个监军,用他过去的战场辉煌吓唬吓唬隋军,也就是他曾经的老部下们。监谁的军?萧摩诃资历太深,他监不动;任忠老奸巨猾,不让他监;那只有监鲁广达的军了。
    鲁广达有两个儿子在老家新蔡县,被隋军俘虏了,写信让他们的老子投降隋朝,这件事儿江总和孔范都告诉我了,我就对鲁广达产生了疑心,只分给他少部分兵马。没想到鲁广达对我是死忠死忠的,在监军司马消难的出谋划策下,他在局部战场上四战四捷,几乎让杨坚不能再坚持自己一举灭掉陈朝的信念。我投降以后,鲁广达思国成疾,拒绝医治,忧愤而死。我承认这次我又看走了眼,儿子是儿子,爹是爹。我后悔没有分给鲁广达足够的兵马。
    孔范自称军事能力天下第一,表示要像东汉时候名将窦宪大破匈奴那样为皇上我建功立业,我就拿出大量金银丝绸来资助他招兵,并把高丽国、百济国、昆仑国派来护驾的胡人将士们都交给他掌管。孔范招来的兵都是贪图财货的商贩们和曾经被赦免过罪行的惯犯们,只要钱,不卖命。临阵脱逃最多是个死罪,朝廷的政令早就不管用了,因为我以前频率很高、次数很多地大赦天下,所以死罪对这些新兵们来说就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孔范带着这帮骗子们去迎战隋军,还没有开始布阵就跑光了。新兵们一跑,胡人将士们不知道咋了,也跑。孔范成了个光杆司令,只好也在隋军将士们的大笑声中灰溜溜地逃跑了。


    @aegeansea83 2020-01-02 17:13:19
    祝楼主好事连连,早日出书
    -----------------------------
    谢谢您的祝福!
    @松山居士jzx 2020-01-10 12:36:19
    楼主,写得不错。希望别弃楼。
    -----------------------------
    感谢您,尽力而为。
    @秋风故国 2020-01-10 09:58:23
    兄台回来了,写到隋朝了,还有很多朝代呀!
    -----------------------------
    还没到隋朝啊。路不容易,咱慢慢走。
    @suhuiyuan 2020-01-03 12:27:59
    不更了吗?
    -----------------------------
    更啊。感谢您的激励!
    第一卷:秦汉三国卷,15万字,已完稿。
    第二卷:两晋十六国卷,15万字,待补写23国。
    第三卷:南朝卷,15万字,已完稿。
    第四卷:北朝卷,15万字,待写。
    第五卷:隋唐卷,15万字,待写。
    第六卷:五代十国辽金西夏大理卷,15万字,待写。
    第七卷:宋元卷,15万字,待写。
    第八卷:明清卷,15万字,待写。
    2019年1月动笔,一年写得两卷半,36万字。
    首先补足23国8万5千字,其次续写北朝卷,然后始到隋唐卷。
    @红蓝啊亮 2020-01-11 08:38:22
    牛批啊 以为到隋唐了 还有个北朝呢
    -----------------------------
    是啊,南北朝。还得补写十六国。
    我是后赵皇帝石勒
    我叫石勒,羯族人,是十六国时期后赵国的开国皇帝。以前我不姓石,不叫勒,我这个名字是汲桑帮我取的。
    我们羯族人的祖先是西域石国人,老家在现在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那一带,从西汉时候就受匈奴人统治。东汉末年黄巾大起义,汉灵帝邀请南匈奴的于夫罗单于,就是汉赵国开国皇帝刘渊的爷爷来中原帮忙平定这个起义,于夫罗单于担心兵力不足,就把我们羯族人也带来了。
    来到中原以后,我们才知道上了当。于夫罗单于打算混进黄巾大起义队伍里趁机抢一票,结果什么也没抢着,南匈奴另外立了一个单于,我们也回不去了,这么多人吃饭都成了问题。于夫罗单于带着我们去抢曹操,被曹操一顿操作猛如虎,打了个俯首贴耳。于夫罗单于病死以后,曹操把留在中原的匈奴兵马分为五部,并把我们羯族人迁徙到并州上党武乡居住,这样我们就变成了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我本是祖传的羯族部落小首领,西晋取代曹魏八年以后才出生。种地之余,我十四岁就跟着羯族乡亲们跑到西晋首都洛阳倒腾点小生意,其实也过得蛮滋润。
    晋惠帝太安年间,西晋八王之乱波及到了并州,小生意倒腾不下去了,地也种不成了,并州闹起了战争饥荒。我和我的羯族乡亲们只好背井离乡,分头出去讨饭吃。我这个倒霉的叫花子不幸又遇到了人贩子。西晋北泽都尉刘监一看有一个白皮肤、深眼眶、高鼻梁的乞丐,不但不给我剩饭吃,而且还把我捆起来打算卖点儿喝花酒的钱。半路上我逃跑了,碰到一个叫郭敬的财主,向他磕头献计说:“我又饿又冷,求求您给我点儿吃的吧!我能让您发财!您看,像我这样的胡人有很多,都饿得不行。您诱使他们到冀州去吃饭,把他们抓起来卖了。您也发财了,他们也有饭吃了,不是两全其美吗?”郭敬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就给了我吃的穿的,让我帮助他引诱胡人来贩卖。
    由于我本身就长着一副胡人模样,所以各族胡人们天然就相信我,很容易被我引诱来。郭敬吃肉我喝汤,我们贩卖胡人为奴隶的生意越做越大。并州刺史司马腾是八王之乱中那个东海王司马越的亲弟弟,一看我们钱来得这样快,就萌生了见样学样的念头。司马腾为了补充他哥哥司马越参与八王之乱的军需,黑吃黑,把我也抓起来卖了。我们成百上千的胡人,两个胡人戴一副枷锁,被司马腾从并州千里迢迢卖到了冀州。我在冀州荏平一个叫师欢的财主家里当奴隶,深恨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师欢家毗邻一个官方办的大型养马场,弼马温汲桑有一次来师欢家里串门,我偷偷地对他说:“我是伯乐,我会相马。”汲桑很好奇,就对师欢说了一声,带我到他那里去相马。等到了养马场,我又对汲桑说:“我二十多岁,身强力壮,您把我买下来,拨给我几个人,我为您当土匪。抢来的财货咱们二八分,您八,我们二。”汲桑就把我买下来,让我带着十八个奴隶,骑着他管理的骏马去杀人越货,为此汲桑在乱世之中发了大财,一高兴,就文绉绉地搬书本,查出我们羯族人的祖先是西域石国人,给我取名叫石勒。
    汲桑也没能逃过八王之乱。成都王司马颖原本指望着依靠匈奴左部帅刘渊召集匈奴旧部来帮助自己争夺皇位,没想到刘渊一被放跑就自己建立汉赵国当皇帝了。成都王司马颖很生气,就下了死命令,逼着他的部将公师藩在冀州给他调兵马。公师藩为了完成任务指标,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好主意。他抓住汲桑杀人越货当土匪的证据,宣布官府要打黑除恶。等汲桑吓得裤子都快尿湿了,公师藩又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要想不被打,不被除,就带着你的人,你的马,给成都王司马颖当兵去。没办法,汲桑就带着我们投奔了成都王司马颖。
    我胆大心狠,恨司马腾当初把我卖了,带着一帮同样被卖的胡人奴隶们找人贩子司马腾报仇,把司马腾给打败杀死了。成都王司马颖很高兴,封我当了前锋都督。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结识了汉族人张宾。这个人貌不惊人,却经常把自己比喻为西汉时期的张良,原来在东海王司马越的党羽——中丘王司马铄手下当差。由于他经常把自己比喻成张良,引起来很多人的不愉快。中丘王司马铄就对他说:“你有病,别干了,回家吧!”张宾被撵走以后越想越气,就投奔到东海王司马越的对头成都王司马颖手下当兵,啥官也不要,就为了跟中丘王司马铄作对。你们别说,张宾还真不是自夸的,只要我听他的,就百战百胜,只要我不听他的,就损兵折将。在成都王司马颖手下当前锋都督的最后一回,我试试没听张宾的,结果被东海王手下的将军苟晞打得大败。这次失败导致汲桑被追兵杀死,成都王司马颖也一蹶不振,被活捉到邺城处死。我真是个惹祸精。
    这可咋办呢?我后悔不迭。张宾又给我出主意。他让我首先利用自己的胡人身份,把各族胡人兵将集中起来开了个会,让他们推举我为成都王司马颖军中胡人的总头目。然后有了这些胡人的拥戴,成都王司马颖军中的汉族将士们就不得不听我的了。他还让我派人到老家并州上党地区,连诱惑带恐吓,收编了老家的部队。这样我的军事资本就足了,带着雄厚的军事资本,我投奔了汉赵国皇帝刘渊,立刻得到他的重用。
    刘渊重用我,我重用张宾。刘渊病死了,他儿子、汉赵国皇帝刘聪杀死刘和篡位当了皇帝,同时重用我和刘曜。我仍然重用张宾。
    公元311年正月,我听从张宾的计策,率军攻占新蔡,进军许昌,给西晋军队以很大的打击。
    公元311年四月,我听从张宾的计策,在宁平城设下埋伏,把正给东海王司马越送葬的十万西晋军队主力全部屠杀。这一年六月,我又听从张宾的计策,把苟晞打败并把他生擒活捉,攻陷了西晋首都洛阳,把晋怀帝司马炽俘虏到汉赵国新首都平阳。
    攻陷洛阳以后,晋愍帝司马邺跑到长安当了西晋的末代皇帝,后来被刘曜俘虏了。刘曜主要对付东晋冒出来的北方英雄刘琨,我主要对付东晋冒出来的南方英雄祖逖,刘聪主要忙着在汉赵国首都平阳封皇后、杀皇帝。
    刘琨巧妇能为无米之炊,周旋在北方各个鲜卑部落之间,不断借鲜卑各部落的军队来骚扰汉赵国,把刘曜搞得疲于应付,焦头烂额。
    祖逖北伐,所到之处号召人们营建成一个又一个坚固的坞堡,把当时的江北地区搞得像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阿尔及利亚一样,让我的骑兵无计可施。我只好一个坞堡一个坞堡地打过去,这边打过去,那边又修起来了,把我气得吐血。
    面对祖逖这种猛人,张宾劝我放弃攻打建康,跟祖逖讲和,回到北方冀州经营自己的根据地,在内部蚕食汉赵国的地盘。
    我真是幸运啊,刘琨曾经保护我妈并把我妈安然无恙地送给我,他只劝我反汉赵国,不想同时两面树敌,只针对刘曜,不针对我。所以我能腾出手来把另一个汉赵国大将王弥伏兵杀死,收编了他的人马,兼并了他的地盘。汉赵国皇帝刘聪知道这是咋回事儿,但只能对我好言安抚。
    公元318年,刘聪病死了。他儿子刘粲收编了刘聪的左皇后靳月华,惹恼了国丈靳准。靳准杀死刘粲,把匈奴汉赵国宗室灭了族。刘渊的侄子刘曜在赤壁自称皇帝,惹恼了我。这汉赵国的江山,都是我石勒打下来的,刘渊的后代死绝了,那不得轮到我?我就听从了张宾的计策,先配合刘曜灭了靳准全家,再找个理由跟刘曜分道扬镳。这一年,我听从张宾的计策,活捉了鲜卑段部的首领又释放回去,东晋的北方英雄刘琨也被鲜卑段部所杀。
    公元319年,我在冀州襄国城建立了后赵政权,虽然只是自称大赵天王,但事实上成了另起炉灶的皇帝。
    汉赵国皇帝刘曜也真是昏了头,放着我这个大野心家不管,反而去攻打前凉、仇池,而且激起了陈安的兵变。
    公元321年,东晋的南方英雄祖逖也病死了。我曾经娶了另一个谋士程遐的漂亮妹妹当皇后,生下了太子石弘。程遐嫉妒张宾得宠,就让他漂亮妹妹给我吹枕头风。于是我贬斥了张宾,使得张宾第二年就抑郁而死。我很快就后悔了,但是张宾再也活不过来了。
    公元328年,我按照张宾生前的既定策略,趁汉赵国皇帝刘曜雪上加霜之际攻打他,先败后胜,杀死刘曜,灭亡了汉赵国。
    我好强大!哈哈,老天保佑我!几乎整个中国北方都归我后赵国所有!我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破天荒第一个歧视主体民族的后赵国法律,规定后赵国境内的胡人是高贵的“国人”,汉族人是低贱的“晋人”,国人可以随意劫掠晋人,免受责罚。我大舅子程遐是太子石弘的亲舅舅,担任右长史,实际上相当于总揽国政的宰相。可是他是晋人,我侄子石虎是国人。石虎跟程遐不和,派了一批国人闯进程遐家里,把程遐殴打得死去活来,还玷污了他家里的所有女性,居然是合法的。宰相尚且如此,其它成千上万的普通晋人百姓,你们想。
    我定都襄国城以后,不常亲自带兵,军事都依靠我侄子石虎打理。这导致了石虎权势遮天。
    公元333年,我驾崩了。我儿子石弘继位当了皇帝。
    公元334年,我侄子石虎杀死程遐和我儿子石弘,自己当起了后赵国皇帝。我侄子石虎早就说过:“主上自从建都襄国城以来,啥也不干,靠着我身挡箭石、冲锋陷阵。二十多年来,成就大赵功业的是我,太子的称号应该授予我,而他却给了奴婢所生的黄口小儿,想起来令人气愤,寝食难安!等到主上驾崩之后,我不会让他再有后代活下去了!”
    是的,程遐是我法律规定的晋人,他那个漂亮妹妹当然也是晋人。晋人,那就是奴婢,奴婢的儿子不能当太子。我的赵国国人集团成员们听了石虎这话,居然深为认同。于是我侄子石虎政变成功,杀光了我所有的后代。
    石虎把我们后赵国的首都从襄国城迁徙到了邺城,下诏各族人等都可以信教,佛教因此昌盛起来。注意,后赵国石虎下诏信仰佛教正当东晋十六国时期,比南朝宋齐梁陈的梁武帝提倡信仰佛教还要早得多。因为后赵国境内的晋人地位太低,只有跟国人一起信仰佛教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免受国人的欺凌压迫,所以佛教在中国北方大行其道。
    这个下诏信教的石虎,是一个十足的暴君,比我还要残暴。后赵严重旱灾,百姓嗷嗷待哺,他却徭役繁重,为自己建造金瓦银柱的超级豪华宫殿,强选美女十万多人充实后宫,圈占几千里农田豢养禽兽作为自己的打猎场。让我都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杀,先后杀死了石邃、石宣两个太子,因为儿子们违背了他的心意。虎毒不食子,石虎真是一只铁石心肠的老虎,真没有辜负他的名字啊!
    公元349年,石虎当了十五年暴君,终于病死了。
    新太子石世刚当了三十三天皇帝,就被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遵杀死。
    石遵当皇帝一百八十三天,又被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鉴杀死。
    石鉴当皇帝一百零三天,再被石虎的养孙冉闵杀死。
    石虎又一个儿子石祗起兵反对冉闵,被他的部下刘显所杀。跟我一样,石虎驾崩以后,也不会再有后代活下去了。冉闵灭掉后赵,重新建立了汉族冉魏政权。羯族这个民族彻底消失在中国历史舞台上。
    冉闵是晋人。那些受压迫的晋人,不管多么大的官,像程遐那样遭遇国人压迫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而且行凶者还不必负任何责任。所以晋人们为了改变自己悲惨的境遇,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听冉闵的。
    这算是中华民族大融合过程中经历的阵痛吧。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平等有多么重要。是不是谁也不要歧视谁,只有平等相处,才能和谐共存呢?民族与民族之间是这样,人与人之间似乎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们后赵国共有六个皇帝,分别是我石勒、我侄子石虎、我侄孙石世、我侄孙石遵、我侄孙石鉴和侄孙石祗。公元319年建立,公元351年灭亡,享国三十二年。
    我是冉魏皇帝冉闵
    我叫冉闵,汉族人,是十六国时期冉魏帝国的开国皇帝兼亡国皇帝。我是一个西楚霸王项羽一般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风云豪杰,时不利兮骓不逝的争议人物,骓不逝兮可奈何的恨天战士,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悲情英雄!
    我的父亲冉赡,是河南魏郡内黄县人,生于公元300年。在他出生前九年,就是公元291年,西晋八王之乱就开始了。八王之乱一直持续到公元306年才结束。长达十五年的司马家皇室内争,使天下百姓深受其苦。
    公元306年,八王之乱刚结束,羯族人石勒就引出一桩大祸事。
    他本人因为是胡人叫花子,差点被西晋的北泽都尉刘监抓去卖作奴隶喝花酒,半路逃脱以后遇到一个叫郭敬的财主,乞求郭敬给他口饭吃。害怕郭敬不给他,竟出卖自己的同类,自告奋勇帮郭敬引诱胡人来贩卖发财。引诱的幌子是,并州没饭吃,冀州有饭吃,我带着你到冀州吃饭去。于是胡人们不断上当,郭敬和石勒都发了财,让八王之乱最后胜利者东海王司马越的亲弟弟——并州刺史司马腾都嫉妒得眼睛发红。司马腾黑吃黑,更加黑,他同样的理由欺骗胡人们到冀州去吃饭,把始作俑者石勒也抓去卖了。卖完了胡人们,司马腾笑疯了,连并州境内的汉族穷苦百姓也以同样的理由欺骗到冀州去贩卖,一次性组织了两万多户汉族人。注意是两万多户,而不是两万多人。
    这个举动直接导致了两个严重后果。
    一是留在并州境内的人们听说以后,恐惧自己也被骗去或强行抓去贩卖,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不要命地往并州南部的离石跑,两年前,匈奴人刘渊刚刚在离石建立了汉赵国,这大大增强了汉赵国的实力,削弱了西晋王朝的实力,为西晋五年后洛阳城破、八年后彻底灭亡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二是被贩卖到冀州的两万多户汉族穷苦百姓,到了冀州发现上当,愤怒之下集体哗变,在公元306年当年就组成了并州乞活军。他们抗官府,求活命,抢财主,吃大户,转战北方各省,吸纳各地穷人,势力越来越大,成为西晋和汉赵国共同的头疼。乞活军在东晋中叶参与了苏峻之乱,把东晋王朝险些覆灭。他们在汉赵国统一北方、后赵国消灭汉赵国、前秦皇帝苻坚统一北方的过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一直到东晋末代皇帝晋恭帝司马德文上台的公元419年,留在北方的乞活军还以并州乞活军为名,在河南洛阳金镛城南拥立另一个司马氏皇族为皇帝,来跟东晋王朝分庭抗礼;流向南方的乞活军还跟东晋北府兵一起成为支持刘裕篡晋建宋的重要力量。那时候距离公元306年已经过去了一百一十三年。只不过一年后,公元420年,宋武帝刘裕就灭亡东晋建立了南朝宋。
    百姓,是不可愚弄的。
    公元311年,我父亲冉瞻在他年仅十一岁的时候,就在家乡内黄县参加了乞活军,担任乞活军首领陈午的部将。石勒那时候走了运,成了汉赵国新皇帝刘聪手下的重要大将。那一年四月,他在宁平城之战中坑杀了给东海王司马越送葬的十万西晋主力,并推到土墙压死了劝他做皇帝的西晋太傅王衍。虽说活埋了王衍,但石勒从此就产生了取代匈奴刘氏做皇帝的野心,开始处心积虑地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到处认人做养子。
    公元311年六月,石勒攻陷洛阳,俘虏了西晋晋怀帝。他让他侄子石虎攻打乞活军首领陈午,却不知道石虎也有了有朝一日取代自己当皇帝的野心,也开始处心积虑地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也到处认人做养子。
    公元312年,石虎在一次战斗中打败了陈午,俘虏了我父亲冉瞻。石虎很喜欢这个少年将军的勇猛,就亲自解开绳索,收我父亲冉瞻为养子,并给他改名叫石良。司马氏是乞活军的仇人,而石虎不是。所以我想你们是可以理解我父亲冉瞻的。
    人贩子郭敬在洛阳城破以后,害怕被乞活军查出旧账,也摇旗呐喊跑到了乞活军中,在陈午手下大将李恽手下混到了二把手。公元313年,石勒打败乞活军并杀死了李恽,俘虏了郭敬。石勒说:“哎呀呀呀,这不是郭敬吗?你是我的大恩人啊!乞活军是朋友不是敌人,你接手李恽的这支乞活军当一把手吧!”郭敬就回到乞活军里给石勒当内奸。
    公元319年,我父亲冉瞻十九岁了,这一年生下了我,给我取名为石闵。石勒利用郭敬杀死了乞活军首领陈午,收编了乞活军,军事实力大大增强。那一年刚好发生了平阳之变,汉赵国宰相靳准把刘渊的匈奴皇族灭了族。石勒有了乞活军的加入,就在平定靳准之乱以后跟汉赵国新皇帝刘曜分道扬镳,在冀州襄国城建立了后赵国。
    石勒当了皇帝,就不怎么亲自带兵打仗了,后赵国的军权一步一步转移到了他侄子石虎的手里。我父亲冉瞻为石虎而战死,石虎又开始培养我。不是他深爱我,而是他深爱他叔叔石勒的后赵皇帝宝座。
    公元328年,我父亲冉瞻年仅二十八岁,我才九岁。在后赵国灭汉赵国之战的第一场战斗中,石虎大败,我父亲冉瞻舍身营救石虎,力战身死。石虎又开始培养我,不是他深爱我,而是他深爱他叔叔石勒的皇帝宝座。
    公元333年,后赵国开国皇帝石勒去世。
    公元334年,石虎杀死石勒的儿子石弘自立为皇帝,并灭了他亲叔叔石勒的全族。
    公元338年,我冉闵已经十九岁了,成为后赵皇帝石虎手下最勇猛的战将,被石虎安排在乞活军现任首领、后赵司空李农手下作战。
    之前,东晋的北方英雄刘琨被辽西鲜卑国首领段匹磾所杀。他儿子刘群先是逃亡到段匹磾有仇的段匹磾堂弟段末波那里,接着在段末波死后鼓励他弟弟段牙迁都到慕容鲜卑的前燕附近,然后煽动段辽以迁都为理由杀死段牙,跟前燕反目为仇。最后,他游说前燕国主慕容皝联合后赵的石虎共同狠揍段辽,彻底玩死了辽西鲜卑国,给他爹刘琨报了仇。
    燕赵联合狠揍段辽,就是发生在公元338年的事儿。在这一仗中,石虎亲自率军在昌黎这个地方跟辽西鲜卑军队鏖战,结果丢脸丢到家了,败得怎一个惨字了得。只有我,年方十九岁的少年将军冉闵,带领的那支乞活军一枝独秀,杀敌甚多,独自保全。从此我就威震三军,名扬燕赵,被前燕国主慕容儁所深深忌惮,被后赵皇帝石虎所深为倚重。
    公元339年,前燕国主慕容儁得到了段辽的人头,派刘群把人头送往后赵。石虎因为以前亲自击杀过段匹磾,自认为对刘群有代报父仇之恩,又觉得刘群对前燕内幕了解得比较多,便于自己搞死前燕,就把刘群留在了后赵,任命他为中书令。
    刘群跟他父亲刘琨一样,都是东晋的英雄。中书令负责宣布皇帝诏令,在宣诏的时候跟接受诏令的臣子拉到一边谈谈心是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刘群劝我对石虎说,趁慕容儁尚未称帝,灭了前燕以防尾大不掉。我说了,可石虎坚决不听,我就觉得石虎没那么信任我,窝了一肚子委屈。
    刘群又找我谈心,说起他父亲刘琨是怎么把石勒的母亲送给石勒的,石勒的母亲又是怎么保护石虎没在少年时就被石勒杀死的,乞活军是怎么来的,我父亲冉瞻为什么被迫参加乞活军,这一切都是石勒造成的。羯族人石勒,以及他侄子石虎,不仅是我们冉家的仇人,而且是乞活军的仇人,是后赵国境内一切被国人们欺凌压迫的晋人们的仇人!他说这话我相信。因为我知道石虎在当皇帝以前就闯入长史府殴打汉族国舅爷程遐,并玷污长史府所有女子,却完全合法,不必承担责任的事实。石勒制定的这个残暴法律,石虎现在还在施行。石虎比石勒更加残暴,竟然把后赵国境内的晋人称呼为“双脚羊”,战时当作军粮!
    我父亲冉瞻也亲口告诉过我,我们冉家本是汉家人,姓冉,不姓石。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拯救汉家、废除暴政、彻底消灭这个不仁不义的羯族后赵国为终生奋斗的目标!
    我的上司,后赵司空,乞活军现任首领李农,有了饭吃,有了官做,有了美女泡,他是不愿意放弃这一切的。因此我空怀抱负,壮志难酬。
    公元349年,我三十岁了。石虎残暴到了疯狂的地步,先杀太子石邃,再杀太子石宣,用铁环穿透亲生儿子石宣的两额,施尽酷刑以后烧成灰烬,命令马蹄践踏,并把太子东宫卫士梁犊等一万多人发配到凉州戍边,下诏后赵国雍州刺史张茂率军押送。自作孽,不可活。梁犊到了雍州,率军哗变,逼迫张茂为大都督大司马,反攻后赵,聚众十万。石虎慌了,急忙派乞活军首领、司空李农为大都督大将军,派我为征虏将军,又引来氐族苻洪、羌族姚弋仲的军队共同杀死梁犊。然而张茂因此奠定基础而建立了前凉,苻洪因此奠定基础而建立了前秦,姚弋仲因此奠定基础而建立了后秦。石虎在恐惧万分中呜呼哀哉。
    梁犊一战,我是首功,再一次威震三军。因此,李农在石虎死后拥立新太子石世为后赵国新皇帝,石虎的其他儿子们为了抢夺皇帝的位置,争先恐后地拉拢我。石虎的第九个儿子石遵甚至说:“努力吧!等事情成功以后,我让你做太子!”
    中书令刘群示意我假装答应石遵,这是消灭后赵这个残暴帝国的绝佳机会。
    也是活该羯赵灭亡,新皇帝石世的生母刘太后担心石世的皇位坐不安稳,派他的亲信、丞相张豺去除掉司空李农。张豺跟太尉张举商量了,张举不敢得罪乞活军,又跟司空李农商量了。李农急忙逃跑,带着乞活军就造反了,跟我和石遵结成了反对石世的同盟战友。
    好的,我就帮助石遵杀死了在位仅三十三天的羯族皇帝石世。
    石遵当了皇帝,立他的儿子石衍为太子,召集他三哥石鉴要杀掉我,说李农也早就同意了。石遵没想到,他三哥石鉴也是想当皇帝的,巴不得他早死。石鉴说:“你们先聊着,我上个厕所啊。”一溜出来,石鉴就向我告了密,请求我帮他除掉石遵,立他为皇帝。
    好的,我就劫持了李农,以他的手令率领乞活军,帮助石鉴杀死了在位仅一百八十三天的石遵。
    石鉴更狠,一面把刘群的中书令换成了他的亲信李松,任命李农为大司马、我为大将军,一面派他四弟石苞跟李松一起重演他爹石虎那一套,趁夜带着国人们闯入琨华殿,要把我和李农一锅烩了。没烩成,石鉴就杀人灭口,假装不知道,派人把石苞和李松烩了。
    李农认为石鉴只想烩我,不想烩他,仍然强按乞活军不动。哪知道石鉴再次作死,又让龙骧将军孙伏都带领三千羯胡士兵埋伏在半路,准备打李农的黑棍。李农带有卫士,侥幸逃脱,抓到一个羯胡士兵,一审问,皇帝石鉴知道这回事儿。李农就爆发了,邀请我带领几千名乞活军战士,杀死了石鉴。石鉴只在位一百零三天。
    我让李农当皇帝,他不敢,立我为皇帝。公元350年,我灭掉羯胡后赵,恢复冉姓,定都邺城,建立了冉魏政权,宣布废除国人、晋人的区分,大家一视同仁。
    然而我不亡胡,胡要亡我。我石鉴的五弟石祗在襄国城自称后赵皇帝,各族胡人仇恨我剥夺了他们随意欺压汉人的特权,纷纷拥戴石祗,十万羯胡军队声势浩大地前来讨伐我。
    我请东晋派兵救援,东晋朝廷装聋作哑。李农看胡人这么多,害怕了,动摇了,竟然打算命令乞活军把我除掉,投降石祗!
    刘群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就果断斩杀李农及其三子,亲自接管了乞活军,亲自率军迎战石氐。
    苍亭一战,我大败石祗,把十万羯胡军队打得狼狈逃窜。我以投降的羯胡将士一千人分配在我儿子冉胤的麾下使用,以显示我冉魏政权对汉胡人等一视同仁。
    万万没想到,石祗的羯胡仍然顽固不降。
    万万没想到,苻洪的氐胡、姚弋仲的羌胡、慕容儁的鲜卑胡也对我这个汉族政权仇恨入骨,五胡乱华来了四胡,四面八方都是胡人军队,使我陷入重重包围,仅率十几名乞活军骑兵奋力杀回邺城。
    万万没想到,邺城内投降我的那一千名羯胡将士,见我败了,以为我死了,立即杀死了我儿子冉胤!他们振臂一呼,邺城内外的胡人官员们、胡人百姓们纷纷暴乱,杀死汉族官员百姓十万余人,邺城里血流成海!
    我怒了,哽咽万分,仰天长啸!
    危难之刻,我颁布了著名的杀胡令,号召朝廷内外,汉族军民,别再做待宰的羔羊,拿起武器,见胡即杀!
    于是邺城惨淡光复。于是北方四百万汉人矫枉过正,天下淌血!数百万胡人要么惨遭横死,要么逃离中原。即使其它的十六国胡人政权再次建立,也吓得不敢再像后赵一样对汉人制定歧视的法律。
    我派战友麻秋诈降氐族军队首领苻洪。麻秋劝苻洪不帮石祗,转而为氐族攻城略地。苻洪深以为然。姚弋仲见苻洪如此,便也见样学样,为他的羌族攻城略地,也不帮石祗了。慕容儁也这么干。
    石祗派刘显率七万羯胡将士又来攻打邺城。邺城没多少人了,但我尽众而战,大败刘显,逼得刘显杀死石祗,彻底灭亡了羯族后赵。
    麻秋宴请苻洪,席间将他毒死,然后等待苻洪的儿子苻健来捉他,仰天大笑而死。
    慕容儁不再上当,派慕容恪率领前燕的鲜卑大军前来讨伐我。我以一万汉军大战鲜卑铁骑十四万,十战十捷!
    慕容恪改变了战术,以人数来压倒我。他用铁索把战马连接起来,让十四万鲜卑将士列成方队前进。
    哈哈哈哈!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左持双刃矛,右持钩戟,顺风迎击,亲自斩杀鲜卑骑兵三百余人!而我的朱龙赤马伤重力竭,倒地死去。
    慕容恪把我押送到慕容儁面前。慕容儁问我:“汝奴仆下才,何自妄称天子?”
    我冷笑道:“天下大乱,尔曹夷狄,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作帝王邪?”
    慕容儁恼羞成怒,便杀了我。杀我以后,蝗虫大起,前燕境内从五月到十二月天旱不雨。慕容儁大为恐惧,追谥我为武悼天王,当天就下起了雪。这也算是巧合吧。
    慕容儁派慕容评攻打我冉魏首都邺城,三个月后,邺城破,刘群死。
    杀我以后引起的天气变化吓傻了慕容儁,他没敢再杀我儿子冉叡,反而封他为前燕的散骑常侍、海冥县侯。前燕灭亡以后,我五世孙冉华换姓为染,担任魏孝文帝的镇远将军、射声校尉。你们从公元1990年在河南省偃师市城关镇出土的《染华墓志》上可以看出来。而染华的后代子孙们有没有再恢复冉姓,你们猜。
    汉赵国皇帝无不灭族,后赵国皇帝无不灭族,而我冉魏皇帝——武悼天王冉闵,足可含笑九泉了!
    我们冉魏国只有我冉闵一个皇帝。公元350年建立,公元352年灭亡,享国两年。
    我是前燕皇帝慕容俊
    我叫慕容俊,鲜卑族人,是十六国时期前燕国的开国皇帝。
    我们鲜卑族本来是轩辕黄帝的苗裔,世代居住在北夷,春秋战国时期被称为东胡,曾经控弦之士二十万。秦朝末年,秦始皇修筑长城,把我们和匈奴都阻挡在长城之外。匈奴进不了长城,就在长城外面找我们的麻烦,把我们东胡打得分裂成乌桓和鲜卑两个群体,压制得不发表意见。
    到了东汉汉安帝时期,匈奴没了,我们鲜卑趁机到中国北方掠夺人口和财富。想到比我们强大的乌桓也来掠夺,把我们鲜卑又压制得不发表意见。黄巾大起义爆发后,我们鲜卑归乌桓领导,每次进入长城都满载而归。可恨好景不长,公元207年曹操北征乌桓,把强大的乌桓像戳河豚一样戳破了,鲜卑首领轲比能只好向曹操宣誓效忠。轲比能一死,统一的鲜卑政权就被曹魏分成了宇文鲜卑、段部鲜卑、拓跋鲜卑、慕容鲜卑,互相自相残杀,成了一盘散沙。
    西晋灭亡曹魏,晋武帝司马炎封我的曾祖父慕容涉归为鲜卑单于,让比较弱的鲜卑部落首领去管理比他强的三个部落首领。这导致我们慕容鲜卑成了宇文鲜卑、段部鲜卑和拓跋鲜卑群殴的对象。
    这还不算,雪上加霜,我们慕容鲜卑又不断分裂。先是慕容耐杀兄篡位,杀死了我曾祖父慕容涉归;接着我爷爷慕容廆又杀死他叔叔慕容耐,夺回了单于之位;然后我大爷慕容吐谷浑又拉走了一大批队伍,到千里之外另外建立了一个吐谷浑国。
    我爷爷慕容廆请求西晋发兵帮助自己搞掉最不服气自己的宇文鲜卑,晋武帝呵呵了一下就没下文了。我爷爷慕容廆很生气呀,就率军侵略西晋,杀奔辽西。没想到西晋那时候还是那样厉害,把我爷爷打得大败而逃。
    我爷爷慕容廆没有办法,就挑一个软柿子捏,转而向辽东发展,杀死扶余国王依虑,灭掉了扶余国。谁知道辽东也是西晋的势力范围。晋武帝司马炎一边派西晋军队打败了我们,恢复了扶余国,一边让宇文鲜卑和段部鲜卑不断对我们进行骚扰。我爷爷慕容廆只好向西晋称臣,向段部贿赂,那一段心酸岁月实在是不堪回首。
    公元291年到公元306年,西晋发生了长达十五年的八王之乱。然后匈奴人刘渊建立的汉赵国先后攻陷洛阳、长安,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和晋愍帝司马邺,于公元316年灭亡掉了西晋。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爷爷慕容廆迎来了我们慕容鲜卑的春天。先是宇文鲜卑部前来侵略,十万军队被我爷爷慕容廆打得大败。接着西晋的最后一任东夷校尉崔毖联合高句丽、宇文鲜卑和段部鲜卑,发动了三国伐慕容战役,准备灭了我们慕容鲜卑,分了我们的土地。
    我爷爷慕容廆也真绝。他拿出慕容鲜卑的牛羊、财帛去犒赏首先到来的宇文鲜卑军队,说是西晋东夷校尉崔毖昨天夜里派使者赏赐给他的,托他捎过去。宇文鲜卑首领宇文悉独官没想太多,心想管你是崔毖赏赐的还是你自己拿出来的,给我我就要,不要白不要。一要,就坏事儿了。高句丽首领和段部鲜卑首领被我爷爷慕容廆渲染得知道了这回事儿,死活认定崔毖没安好心,跟宇文悉独官和慕容廆合伙来引诱自己上当。于是高句丽和段部鲜卑的军队没开打就火速撤兵了。宇文鲜卑是我爷爷的手下败将,上次十万军队被打败的心理阴影还在,又见三国伐燕只剩下了自己,那是一触即溃,一溃千里,除了宇文悉独官独自逃脱以外,基本都成了我们慕容鲜卑的雇佣兵。
    我爷爷慕容廆给东晋晋成帝和太尉陶侃分别写了封信,威胁晋成帝封自己为燕王。陶侃给他回信说:“行啊,等你把羯贼石勒的后赵国灭了,陛下就封你当燕王。”接到回信以后,我爷爷慕容廆卒,享年六十五岁,在位四十九年。
    我爹慕容皝接手了慕容鲜卑的领导权,不想再那么麻烦了。公元337年九月,他自封燕王,建立了前燕国,并把我大伯慕容翰打败驱赶到了段部鲜卑建立的辽西公国。
    段部鲜卑首领段匹磾,千不该万不该,他杀死了东晋的北方英雄刘琨。刘琨的儿子刘群逃亡到了跟段匹磾有仇的段匹磾堂弟段末波那里。首先,刘群让段末波联合后赵皇帝石虎,把段匹磾杀死。接着,在段末波死后鼓励他弟弟段牙迁都到我们慕容鲜卑附近以求得保护。然后,刘群又煽动段辽以迁都为理由杀死段牙,跟我们慕容鲜卑反目成仇。最后,刘群又穿针引线,促成了我爹慕容皝和后赵皇帝石虎联合讨伐段辽。
    公元338年,慕容鲜卑和后赵军队狠揍段辽,段部鲜卑建立的辽西公国被刘群彻底玩儿残。石虎想趁机把我们慕容鲜卑也吞并了,以我爹慕容皝不跟他会师为名,攻打我们的首都昌黎。这时候,我四弟慕容恪就显示出了他过人的军事才华。慕容恪利用我们熟悉当地地形的有利因素,把石虎打得大败而逃,只有石虎的养孙冉闵带领的那一支军队才从我们这里占到了一些便宜。
    公元339年,我爹慕容皝得到了段辽的人头,派刘群把人头送往后赵。就是那一年,石虎任命刘群当了后赵的中书令,为后赵灭亡敲响了丧钟。
    我大伯慕容翰在段部鲜卑灭亡以后逃亡到宇文鲜卑,假装自己疯了,跌跌撞撞地哼着歌谣到处跑,把宇文鲜卑的山川地形、攻战要路摸得门儿清。然后他恢复了正常,偷了宇文鲜卑的一匹骏马回到前燕,帮助我爹慕容翰灭掉了宇文鲜卑。可怜慕容翰后来被流箭射中了腿,不得不卧病在家。眼看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就在他家里骑马试试。我爹慕容皝顿时疑窦丛生:你原来装疯,现在是不是又在装病?你是不是想跟我玩儿曹魏末年司马懿那一套?他把慕容翰抓起来就杀了。细说起来,我大伯慕容翰真是恨死了司马懿。
    公元340年,东晋的权臣庾亮病故,他弟弟庾冰接掌了朝政。我爹慕容皝趁机写了两封信寄到东晋去。 对晋成帝威胁说:“封我为燕王,我就为你攻打后赵;不封,我就不听你的话!”另 对庾冰威胁说:“你哥庾亮掌管朝政,我没话说;你凭啥来接管朝政?如果你不劝皇帝封我为燕王,我就不支持你!”没办法,东晋只好封我爹慕容皝当了名正言顺的燕王。
    我爹慕容皝扯虎皮拉大旗,以东晋燕王的身份召集了更多兵马,象征性地把后赵打了一下,然后就跟后赵皇帝石虎暗中结了盟,约定互不侵犯。刘群劝石虎搞我爹,石虎不听;刘群又让冉闵去劝石虎,石虎还是不听。这就为冉闵最终灭掉石虎全家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趁着这个机会,我爹慕容皝派我四弟慕容恪攻打高句丽,把高句丽打成了我们前燕的附属国。趁这个机会,他又派我和我四弟慕容恪灭掉了扶余国,俘虏了扶余国五万多人,进一步扩充了我们前燕的实力。从此以后,高句丽军队和扶余国军队都归我们慕容鲜卑调遣,兵马来源大大增加。
    公元348年,我爹、燕王慕容皝病死了,享年五十二岁,在位十五年。我当了我爹的继承人,袭封燕王。
    公元349年,后赵皇帝石虎病死了。他一死,几个儿子就开始争夺皇位。
    公元350年,冉闵灭掉后赵,建立了冉魏政权。我一看,有门道,就任命我四弟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我叔叔慕容评为辅弼将军、我五弟慕容垂为建锋将军,简练鲜卑铁骑二十万,准备混水摸鱼、火中取栗。
    形势对我们慕容鲜卑十分有利。后赵的末代皇帝、石虎的儿子石祗这时候还没死,邀请我们跟苻洪的氐族军队、姚弋仲的羌族军队一起来到中原,共同讨伐冉闵。冉闵向东晋请求援助。可东晋的晋穆帝呢?他不仅对冉闵的求援装聋作业,而且还派人拜我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幽冀并平四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我们出兵他出钱,支持我们灭掉冉魏。
    冉闵太厉害了,把石祗都打败杀死了。我四弟慕容恪可以算得上是前燕名将了吧?冉闵比名将还名将,跟慕容恪交战,十战十捷。然而他双拳总归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终于在第十一次战斗时马失前蹄,被慕容恪的十四万鲜卑铁骑生擒了。
    公元352年,我杀死了冉闵,攻陷冉魏首都邺城,并把前燕国的首都迁到了邺城。有一个叫蒋干的人,不是三国时期上了周瑜当的那个蒋干,早前已经把传国玉玺带到建康献给了晋穆帝。然而我不承认这回事儿,说那枚秦朝——汉朝——曹魏——西晋——汉赵——后赵——冉魏七朝相传的传国玉玺实际上在冉闵妻子的手里,她已经心甘情愿献给了我!为了证明这一点,也为了弥补一下处死冉闵以后我对天气变化的心虚,我就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封冉闵妻子为奉玺君,封冉闵的儿子冉智为海滨县侯,封冉闵另一个儿子冉叡为海冥县侯。
    “有”了传国玉玺,那我慕容俊就是天命所归啦。公元352年,我就在邺城建立了前燕政权,直接当了皇帝,并把我爷爷慕容廆、我爹慕容皝也追尊为皇帝,还把年号改成了玉玺元年。晋穆帝派人来邺城质问我是咋回事儿,我笑道:“你回去告诉你那个皇帝,我已经自己当皇帝啦。”
    晋穆帝窝了一肚子,也只好强行咽下去。不过东晋有的是钱,他们还可以出钱支持苻氏的氐族政权来跟我死磕。我也没想到我建立的这个前燕政权那么快就灭在了前秦苻坚的手里。
    公元360年,我当了八年皇帝,才四十一岁就病死了。临死前,我安排我小儿子慕容暐当了前燕皇帝,又安排我四弟慕容恪、我叔叔慕容评、我五弟慕容垂为辅政大臣。
    公元367年,我四弟慕容恪也病死了,我小儿子慕容暐的辅政大臣只剩下了我叔叔慕容评和我五弟慕容垂。
    公元369年四月,东晋开始报复了,派大司马桓温北伐前燕。我五弟慕容垂,那也是一代名将啊!他亲自率军打退了东晋大司马桓温的进攻,在枋头之战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然而这个胜利使他在前燕国军民中的威望一下子暴涨了n倍,超过了我们的叔叔慕容评,慕容评就不愿意了。
    我慕容评还没立过这么大的功,你慕容垂凭啥比我强?难道我这个当叔叔的还比不过你这个当侄子的?
    强烈的嫉妒心使慕容评忍不住干出了实际的事儿——慕容垂在前线上奏了一份立功将士的名单,慕容评暗暗地把那份名单拿去擦屁股了。慕容垂干等不见回音,就亲自回到邺城,在我儿子、前燕皇帝慕容暐和我妻子、前燕太后可足浑氏的面前跟慕容评当面对质。
    慕容评赌咒发誓说没见过那份名单,慕容垂跳脚三尺说你明明见过的!我儿子慕容暐吓得说不出话,我老婆可足浑氏就两边劝。慕容评心虚,一劝就好了。慕容垂梗着脖子不听劝,把我妻子可足浑氏也惹恼了。
    慕容评等慕容垂走后,趁机对可足浑氏说:“你看看慕容垂,他眼里还有您这个皇太后吗?还有皇帝吗?还有我这个亲叔叔吗?如果不杀死他,将后患无穷!”
    我妻子可足浑氏说:“好!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你去把慕容垂杀了!”
    慕容评担心自己干不过慕容垂,就把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喊来秘密商量这件事儿。慕容楷不忍心看见自己人手足相残,就把这件事儿也跟慕容垂商量了,说:“五叔,咱们跑吧!”
    慕容垂大惊失色,就跟慕容楷一起带着自己的队伍投奔苻氏氐族建立的前秦政权去了。
    前秦国主这时候正是苻坚。苻坚的宰相王猛是东晋大司马桓温的老相识,因此苻坚跟东晋建立了联系,早就跃跃欲试想要跟我们前燕争当中国北方的老大了。这时候,一听说我五弟慕容垂率众来投奔他了,苻坚的脸上笑开了花,亲自跑到郊外去迎接慕容垂。
    苻坚跟慕容垂在一起如胶似漆了七个月。
    七个月,只有七个月啊!
    到了公元369年十一月,苻坚的前秦军队就攻陷了邺城,灭亡了我们前燕。皇太后可足浑氏、皇帝慕容暐和辅政大臣慕容评都成了前秦的俘虏。
    可怜我前燕国,只传了两代皇帝就像昙花一现一样灭亡了。如果不是慕容垂在前秦崩溃以后又建立后燕,慕容云又建立北燕,慕容德又建立南燕,那我们慕容氏灭亡得可真憋屈。
    我们前燕国一共有两个皇帝,一个是我慕容俊,另一个是我儿子慕容暐。公元352年建立,公元369年灭亡,享国十七年。
    慕容儁太不好认,统一定名为慕容俊。
    我是后燕皇帝慕容垂
    我叫慕容垂,是十六国时期后燕国的开国皇帝。
    我生于公元326年,本是鲜卑燕王慕容皝的五儿子,名叫慕容霸。小时候打猎摔下了马,磕掉了牙齿,说话光跑风。我智勇双全,在平定宇文鲜卑和打败后赵国皇帝石虎的战役中表现非凡,我爹慕容皝对我的宠爱超过了我二哥慕容俊,引起我二哥的不愉快。我二哥慕容俊当了鲜卑燕王以后,就给我改了个名字叫慕容垂,垂的右边带着缺了颗牙齿的缺字的右边,明摆着就是为了报复和嘲弄我。后来他找人一算卦,说是我名字带个缺字右边对他不好,就把缺字右边又去掉,命令我再改个名字叫慕容垂。从这两次改名事件中,你们就能想到我在前燕国的处境有多尴尬。
    公元352年,我二哥慕容俊杀死冉闵,定都邺城,号称皇帝。
    公元360年,我二哥慕容俊临死前,让我四哥慕容恪、我叔叔慕容评和我一起辅佐他的儿子慕容暐。
    公元367年,我四哥慕容恪也病死了,前燕国辅政的只剩下我叔叔慕容评和我。
    公元369年,我四十三岁了,正当壮年。东晋大司马桓温率领五万步骑兵北伐前燕,连战连胜,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距离前燕首都邺城仅几十里地的枋头,把前燕皇帝、我侄子慕容暐和首席辅政大臣、我叔叔慕容评吓得想要从邺城卷铺盖回老家。
    我拦住他们说:“先别跑!请让臣和十四弟慕容德一起跟桓温决战!如果我们不能战胜,你们再跑不迟!”我侄子慕容暐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就临时任命我为南讨大都督、我十四弟慕容德为征南将军,捂着铺盖看我们在枋头跟东晋拼死作战。
    桓温这个人,总是在关键时候犯犹豫不决的毛病。他看我打仗纯粹是在拼命,不愿意跟我同归于尽。我们在枋头打了几仗,互有胜败,互相瞪眼。这个时候桓温听说前秦出兵援助前燕了,经过反复计算,认为自己只是为了树立威望好为篡夺东晋皇帝的宝座做铺垫,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太不划算,还不如见好就收。于是他就主动退兵了。
    妙就妙在,我事先派我十六弟慕容德带了四千个骑兵到处假装往河流、井水里投毒,故意让老百姓们看见,而后迂回到河南睢县,利用有利地形暗中设下埋伏。
    桓温一退兵,我就带了八千名骑兵在他后面慢慢跟着。桓温有五万人步骑兵呢,喝水是个问题。骑兵探马一调查,老百姓们说这个地方、那个地方河流、井水里好像都被投过毒,桓温就不敢让东晋将士们喝了,一路上凿井取水,根本走不快。
    桓温担心夜长梦多,只能找没往河流、井水里投过毒的方向走,这个方向就是河南睢县。我带着八千骑兵慢慢跟到了河南睢县,就在这时突然发起袭击。桓温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偷袭,指挥军队且战且退,正好进入了我十六弟慕容德的伏击圈。
    这一仗,我大败东晋军队,斩首三万人。前秦派来假装援助前燕的军队将领苟池,本来连东晋军队的一根毛也没打算碰,一见桓温败了,赶紧假戏真做,在亳州又踹了桓温屁股一脚,杀死了一万多人。
    枋头之战说是枋头之战,其实主要在河南睢县境内发生,那地方离邺城已经六百里开外了,小皇帝慕容暐和我叔叔慕容评再也不用卷铺盖逃跑了。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叔叔慕容评嫉妒我在前燕的威名超过了他,竟然耍起了无赖,压住我上奏的立功将士名单不上报。我气愤地回到邺城朝廷去跟他理论,他又联合了我二嫂、皇太后可足浑氏要杀了我!
    没办法,我就率领我的部下投奔了前秦。我叔叔和我二嫂都想搞死我,我得活着。
    前秦国主苻坚一见我来,笑逐颜开,亲自迎接我到长安郊外。
    前秦丞相王猛一见我来,立即劝苻坚杀了我。
    苻坚没听王猛的,还封我为前秦的冠军将军、宾都侯,在华阴食邑五百户。
    王猛就不吭声了。然后,苻坚就开始派王猛东伐洛阳了。
    我侄子慕容暐当初为了对付东晋的桓温,许诺只要前秦出兵帮助前燕的话,就把前燕虎牢关以西的地盘都割让给前秦。前秦一出兵,桓温败走了,前燕安全了,慕容暐说他不记得这回事。苻坚大怒,决定帮助慕容暐想起来。
    这北伐洛阳,说是要兑现虎牢关以西的地盘,实际是胃口更大,要连邺城一起兑现,连前燕也给灭掉。这是我给苻坚出的主意,跟王猛不谋而合。
    王猛要求让我来当主帅,我当然不能同意。我慕容垂当主帅去灭掉我们慕容家的前燕,岂不是成了慕容鲜卑的公敌,让我今后怎么可能东山再起?
    王猛说:“那你不能只出主意,总得表示一下吧?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前秦的臣子了,得效忠陛下。”我知道王猛想的是什么,但别无选择,只能让我的儿子慕容令到王猛帐下当了个参军。
    攻下洛阳以后,王猛派人模仿我的笔迹给我儿子写了封信,信中说:“我已经东还,你自己想办法逃走。”我儿子慕容全一看信,就信了,就跑回邺城去找我,结果被我叔叔慕容评给杀了!
    王猛捋着胡子嘿嘿一笑,又给苻坚上奏折,说我儿子慕容令叛逃到前燕了。我一听说,吓得赶紧夺了一匹马往东跑。跑到蓝田,被苻坚的骑兵追上抓获了。
    我以为我命休矣,谁知道苻坚如此迂腐。他笑着解开捆绑我的绳索,说:“你过于惧怕了,何必狼狈成这样?”
    苻坚又进封我为京兆尹,泉州侯,认为我是可以被他感化的。
    公元375年,王猛病死了,我的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寄人篱下的日子真不好过,不知道何时,我才能光复大燕呢?
    苻坚统一了北方,打算再灭掉东晋,统一全国。问大臣们的看法,大臣们多数不赞同。只有我说:“陛下一定能赢!”羌族首领姚苌也说:“慕容垂所言甚是。”苻坚不知道我俩各怀鬼胎,就听信了我俩的,连他夫人张氏的哭泣劝说都不听了。邺城攻破以后,我召集慕容家族全族开了个家庭会议,声泪俱下地博得了全家族的同情和拥戴。我把前秦皇帝苻坚宽容赦免他们说成是我拼死劝说的结果,得到了大美女——我二哥、前燕皇帝慕容俊的女儿慕容氏的谅解。我把我侄女慕容氏献给苻坚做夫人,张氏的劝说就不管用了。慕容氏只要在苻坚的耳边吹一吹如兰似麝的美女风,就能激发苻坚不顾一切统一全国的万丈豪情。
    公元383年十二月,淝水之战发生了。前秦皇帝苻坚带兵百万,败给了东晋谢安的八万北府兵,落下个投鞭断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笑话。而我呢?我带领的三万鲜卑骑兵毫发无伤。这本来就是我和姚苌心照不宣的计策。
    公元384年正月,我六十二岁了。请注意,淝水之战结束还不到一个月,我就叛离前秦,攻打邺城,建立后燕,定都中山。我是已经被前秦统一的北方各国中最先分裂的国家。
    我一声令下,早就和我预谋好的我侄子慕容泓、慕容冲纷纷起而响应。甚至我侄子慕容暐,苻坚一直宽容没杀的,亡国后又养尊处优活了十五年的前燕皇帝,也在长安纠集了鲜卑旧部造反。
    没有什么意外,苻坚愤怒之下,把前燕皇帝慕容暐杀了。
    太意外了!慕容泓居然不按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来,自己建立西燕当了皇帝!
    当慕容泓被他亲弟弟慕容冲杀死的时候,我含笑不语。我觉得还是我慕容垂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苻坚派姚苌平叛,姚苌杀死苻坚,建立了羌族政权后秦。
    原来被苻坚灭掉的代国也死灰复燃,代王拓拔什翼犍的孙子拓跋珪率领拓跋鲜卑建立了北魏政权,这个政权后来变得特别重要。
    坑死前燕是我被迫无奈,坑死前秦是我有意为之。我只想光复大燕,登临帝位。至于中原大地重新生灵涂炭,中国北方再次四分五裂,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西燕这个国家,是前燕皇帝、我二哥慕容俊的儿子慕容泓建立的。虽然都是我们慕容家的,但比别的国家更像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个政权风雨飘摇,很是不幸。
    第一任皇帝慕容泓,没多久就被他亲弟弟慕容冲杀死篡位了。
    第二任皇帝慕容冲,没多久又被他部下、鲜卑段部的段随杀死篡位。
    第三任皇帝段随,很快又被杀死。
    第四任皇帝慕容瑶,再被杀死。
    第五任皇帝慕容忠,再被杀死。
    第六任皇帝慕容永,没人能再杀死他了,那么我来杀死。
    公元394年,我七十一岁了。灭掉了丁零羌族建立的翟魏政权以后,我拿慕容家自己人开刀了。所有人都不同意我灭掉西燕,只有我十六弟慕容德同意。我很高兴,大笑道:“吾计决矣!不复留逆贼以累子孙也!”
    就在这一年,我灭掉了慕容永的西燕,把慕容永和西燕的公卿大臣全部杀死。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那是因为我坑死了前秦、提供了帮助才得以复兴代国、建立北魏的,都是鲜卑族人,我还有恩于他,他还是我的女婿!在我灭西燕的时候,他竟然拒绝出兵来帮我。这使我很恼火。
    公元395年,因为我生了重病,我就派我儿子慕容宝率领后燕八万大军去灭掉北魏。谁知道,北魏道武帝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这么能打,只率领两万北魏军队,就在参合陂之战中遭遇惨败,我儿子慕容宝仅以身免,我后燕的八万大军除了战死的,全部被拓跋珪活埋!
    八万大军,整整八万啊!我心痛如刀绞。
    我儿子慕容宝感到羞耻,请求再次讨伐北魏。我十六弟慕容德也怂恿我御驾亲征。公元396年,我攻打北魏重镇平城,杀死了拓跋珪的堂弟拓跋虔,收编了他的部落。
    路过参合陂,见那里尸骸堆积如山,军士们都放声恸哭,哭声震撼山谷。我见此情景,又愧又怒,吐血得病。我只好班师回朝,半途中,我死了。
    我儿子慕容宝秘不发丧,回到后燕都城中山以后才即位当了皇帝。一当皇帝,我儿子慕容宝就逼迫他的继母、我妻子段元妃自杀了。因为段元妃曾经劝过我,慕容宝不适合做太子。这一来,我儿子慕容宝就得罪了我十六弟慕容德。因为慕容德最宠爱的妻子,正是段元妃的亲妹妹。为了安抚段部鲜卑,我们属于兄弟俩娶了姐妹俩。
    公元396年,北魏皇帝拓跋珪得知我的死讯,率领十万鲜卑大军,大举进攻我们后燕。
    公元397年,北魏占领我们后燕的都城中山,我儿子慕容宝逃回慕容鲜卑的旧都龙城,投靠了我小舅兰汗。兰汗毫不客气,直接杀死了我儿子慕容宝,改立慕容宝的长子、兰汗的女婿慕容盛为后燕国新皇帝。不过我孙子慕容盛一当皇帝,就把他的岳父兰汗也杀死了。
    公元398年,我十六弟慕容德一看我死了,我儿子慕容宝也死了,就率领一部分慕容鲜卑在邺城建立了南燕国政权,大后燕分裂成了小后燕和南燕两个国家。
    公元401年,小后燕的左将军慕容国准备杀了我孙子慕容盛去投靠我十六弟慕容德建立的那个南燕。我孙子慕容盛在平定慕容国叛乱时,准备杀更多的人,不幸被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刺杀身亡。
    我小儿子慕容熙跟我大儿子慕容宝的妻子丁太后关系特别铁,所以在慕容盛死后,丁太后力排众议,坚持立慕容熙为皇帝。
    当上皇帝以后,慕容熙却纳了新贵妃,跟丁太后疏远了,惹得丁太后很不开心。于是丁太后准备废掉慕容熙,没想到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被我小儿子慕容熙反杀。
    我小儿子慕容熙的保密工作也做得不好。这桩宫廷丑闻传出去,使他的皇帝名声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很多人情不自禁产生了杀死他的冲动。以前的皇帝战败,现在的皇帝成了过街老鼠。
    公元407年,汉族人冯跋,那个在我灭亡西燕时逃走的漏网之鱼,杀死了我小儿子慕容熙,拥戴我大儿子慕容宝的养子慕容云为新皇帝。
    后燕就这样没有了,北燕就这样建立了。
    慕容云其实叫高云,是个高句丽人。
    真没想到我们后燕灭亡得这么窝囊。
    我们后燕一共有四个皇帝,分别是我慕容垂、我大儿子慕容宝、我孙子慕容盛、我小儿子慕容熙。公元384年建立,公元407年灭亡,享国二十三年。
    慕容垂篇有几处笔误,经核对,已在文档里改正。
    @pricess_kate 2020-01-18 23: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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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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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30 14:50:46  更:2021-06-30 14: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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