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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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44页]

作者:逍遥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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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纪兴灭两和卓（91）
    无论是松筠还是颙琰对于白山派和卓的能量完全没认识，而且也不关心萨木萨克是否有儿子，有几个儿子，都现居何处。现在他们被爱玛尔提出的设置哈兹伯克的事气得发疯，而今查出居然是玉努斯私下追查和卓后裔造成的，当然是完全迁怒过来了。所以说人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是不能做决定的，因为在激动的瞬间你的智商就被迅速拉低了。
    在查访过程中，玉努斯原来的仇家群起而攻。满清在南疆这六十年来依靠的支柱是黑山派，白山派长期被压制，他们恨透了一直效忠清廷的额敏和卓家族和鄂对家族。所以借这次机会新仇旧恨一起报了，沙朵思的党羽更是联名向松筠喊冤，说玉努斯当年制造冤案枉杀四命。而额敏和卓家族在喀什噶尔经营三代，贵为新疆八爵之一，以权谋私、盘剥当地回众这些事不可能没有，树敌众多的玉努斯到了这个时候替他发声的人几乎没有，一时间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我们今天从上帝视角来看，爱玛尔要求在喀什设置哈兹伯克完全为了掌握这部分税收，和玉努斯送礼要他帮忙捉拿萨木萨克的几个儿子木有一毛关系。
    可是这个松筠这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是铁定了要好好烧一烧了。他不但要把玉努斯问罪，而且要把三年前那个案子全给翻过来，并最终引申为“现在霍罕地方，讯明并无萨木萨克有子之说。”三年前的案子已经定案，证据确凿，松筠真有办法：“前此铁保任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时，曾据玉努斯禀报，有回众等私敛金钱送给萨木萨克之子一案，当经审办，奏请将毛拉素皮、乌舒尔、爱玛尔、沙朵斯四名正法。此据松筠查明此案情节，均系玉努斯同伊莫洛伯克阿布都拉仔斯商量捏造，其所云攒凑金钱等物，竟系玉努斯自行备出，并将伊父伊斯堪达尔从前招降萨木萨克原书添写，捏作毛拉素皮带来凭据，酷刑取供。现在该处大小伯克回子阿珲等，人人痛恨称冤，经松筠查讯得实。”就是你拿出多少证据来，我都不认。松筠整个就是一个掩耳盗铃啊，连萨木萨克有儿子的事都不认账了。而且明显在取证过程中偏信白山派和卓，现在看来他不是认真还是糊涂的问题，而是出于个人政治目的在借此案打击前任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铁保以及玉努斯家族。
    所有的事情安排好，把案子实实在在地翻过来以后，松筠在给颙琰的奏折里给出了这件事的解决意见——奏请将玉努斯处死抵罪！
    好在关键时刻颙琰智商充值了，他回想起上年癸酉之变中那么多的官员毫无作为和担当，愣把二百多个天理教叛军送进紫禁城，像玉努斯这样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动替满清办事的人，处极刑颙琰还是下不去手的。于是他在圣谕中主动给玉努斯打了个补丁：“本应照松筠所拟抵罪。惟玉努斯因奸娶仆妇色奇纳、被其镇压蛊惑，种种唆使，以致迷惑颠倒，行类疯狂。业将色奇纳正法。玉努斯尚有一线可原，且伊祖额敏和卓、著有勋劳，伊父伊斯堪达尔、宣力多年。姑援议功之例，稍从末减，玉努斯著加恩免死，解往伊犁永远监禁。”

不知不觉，三十万字了。

    世纪兴灭两和卓（92）
    应该说这次翻案对于满清来说无异于自毁长城，因为满清所以能在南疆维持六十年风平浪静，全靠黑山派这几个大佬在支撑，最主要就是吐鲁番额敏和卓家族和库车鄂对家族。
    这点上颙琰比他爹弘历又差了一个节气，弘历当初在处理高朴案件时，把《延禧攻略》里那个牛皮哄哄的高贵妃的亲侄子高朴都就地正法了，却对卷入其中的鄂对的儿子鄂斯满只是削去爵位保留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职位，同时又给授了散秩大臣找补回来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弘历扶植鄂对家族对抗白山派是多么的正确。作为反面典型，颙琰向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坑爹。
    因为玉努斯这个案子算是彻底把乾隆时代持续了几十年的追索和利诱招降白山派和卓的国策给终结掉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大大小小的白山派和卓们配合浩罕对南疆半个世纪的胡搅蛮缠！从这个角度上我倒觉得，乾嘉两朝边务处理上两个最大的罪人就是长麟和松筠，松筠此人真是应该早点去菜市口，也省得几年以后张格尔席卷西四城将松筠的老脸打得啪啪作响！

    爱玛尔和颙琰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自然都是一肚子委屈，既然颙琰不领情，爱玛尔决定好好利用一下和卓后裔这张牌了。别看在浩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爱玛尔一家子从额尔德尼时就没手软过，可是要用这些“恶棍、无赖”去祸害别人家时，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这些和卓最坚实的后盾了。而且这一模式将一直延续到浩罕亡国。
    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们终于开始登场了。
    萨木萨克的三个儿子现在基本都长大成人了，老大玉素普现在布哈拉靠当毛拉（经师）混口饭吃。
    戏码比较多的是老二张格尔，老二张格尔生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中等身材，紫黑色瓜子形脸孔，鼻梁上微麻，三绺须，是三兄弟中最为强悍者，从小在阿富汗的喀布尔求学，后来回到老爹萨木萨克身边成了最主要的助手。
    老三巴布顶为昆都士伯克赘婿，居住于达哈乃地方。
    这哥仨虽然在中亚娶妻生子，但生活相当窘迫，玉素普稍好一点，人家有个红白事他去念经好歹能糊弄个温饱。而他两个弟弟就惨了，一样接地气的事也不想干，整天做梦恢复祖上荣光，所以混得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他们在老爹的教育下一直认为喀什噶尔、叶尔羌一带为祖上领地，想要改变人生、改变命运，必须依靠喀什噶尔。
    所以从萨木萨克时就一直暗中派人潜入边境，秘密联络喀什噶尔、叶尔羌一带的白山派教徒，敛取钱财，补助生活。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人倒也没什么政治上更高的追求，完全是强烈的求生欲使然，谁不想过上土豪的生活呢，嘴上说得再动听，也没人愿意真正当个苦行僧。

不知为什么偏把我更新的那一楼给吞了。

又发了一遍。

    世纪兴灭两和卓（93）

没办法了，只能这么发上来了，发一次吞一次。

    世纪兴灭两和卓（94）
    颙琰虽然比起他爹来说水平滑坡很厉害，但是比起松筠和孜牙敦这些奇葩来说好歹也是算个正常人。一看奏折这是充满矛盾呀，这件事一开始成宁报告的时候说孜牙敦要闹事，是图尔第迈莫特嘱咐高建洛到喀什来报信的，现在松筠又说图尔第迈莫特是孜牙敦同伙，那前面那么多次奏折里怎么没提过一个字，而且松筠之前的奏折也没提关于图尔第迈莫特的一个字。另外如果他们是同伙，那高建洛去举报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图尔第迈莫特要杀他不是易如反掌吗？为什么还让他去喀什报信？然后最关键的取证过程：松筠令伊萨克找图尔第迈莫特问话，伊萨克摆了一桌酒一问，图尔第迈莫特就把谋逆这种掉脑袋的大罪全盘托出？最后一个疑问是，既然图尔第迈莫特与孜牙墩同谋在先，后来又帮助官兵反戈一击，被套路的孜牙墩必然怀恨在心。为什么两个月以来，从来没咬过这个图尔第迈莫特，直至十月二十日以后，松筠派人审讯这才供出来。“种种疑窦。殊难凭信。”
    颙琰思来想去心里还是不踏实，接着下了道圣旨，调松筠速返伊犁，不让他在那继续当搅屎棍了，改派长龄马上去喀什噶尔把这个事整明白，同时反复叮嘱长龄“途中与松筠相遇。以上各情节。不许洩露一字。密之慎之。”“若该比并无同谋助逆情事。且曾协同官兵查拏逆党。今以疑似之情。置之重辟。边疆重地。若各布鲁特俱心怀不服。所关匪细。事关国家要务。长龄不可因松筠已有此奏。稍涉回护。务与成宁永芹同秉公心。虚衷研鞫。不可稍有成见。傥松筠所奏。竟系轻疑妄听。则将松筠据实参奏。毋稍徇隐。”
    看这个上谕，感觉颙琰的皇家智商尚未完全沦陷，可惜他终于没能敌得过松筠这个超级猪队友！如果说乾隆时期的色布腾巴勒珠尔、额林沁多尔济这些人因为糊涂而被算做是猪队友的话，这位松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位最大的糊涂在于不知道自己糊涂，偏偏还有着蜜汁自信，最要命的是还是个杀伐果决的主儿，这点上色布腾巴勒珠尔他们可远远比不上他了，松筠这货如果活在乾隆平准期间有三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也就在颙琰把长龄派出去重新审理孜牙敦案件的时候，松筠的奏折又上来了：“已将图尔第迈莫特、与孜牙墩一同凌迟处死。”
    完活，直接灭口。这个松筠硬是让嘉庆皇帝把个闷葫芦带到棺材里去了。脸色铁青的颙琰立即下诏：“松筠办理此事。实属错谬。松筠、著革去太子太保。仍交部议处。部议降四级调用、无级可降、应行革任。著加恩改为革职留任”。
    枉杀图尔第迈莫特的后果是什么呢？他的儿子胡则和卓逃往浩罕，多年以后跟了张格尔混，并且成为张格尔手下一号马仔，为害西部边卡十多年。
    如果颙琰知道后果是这样的话，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抽松筠。

    世纪兴灭两和卓（95）
    辫子在南疆维稳这么多年除了依靠黑山派额敏鄂对几个家族外，和布鲁特人的紧密合作也是功不可没的，经过这件事，松筠把这副架拆得差不多了，额敏和卓家族因玉努斯案蔫了、孜牙敦案既得罪了黑山派又和布鲁特公开翻脸，松筠拍屁股走人之后西四城又迎来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颗草——斌静。
    斌静，满洲镶红旗人，是顺治年间死于两蹶名王李定国手里的敬谨亲王尼堪的七世孙，做为根红苗正的宗室子弟在乾隆四十年以三等侍卫出道。在武职上摸爬滚打三十四年后终于混上了黑龙江将军，结果因为吃相太难看——索贿，在这个位子上没坐到四年就被发配新疆，但在新疆他迎来了自己官场的第二春。却在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被重新起用，第二年接任喀什噶尔参赞大臣。这个人和前面乌什那个素诚有得一拼，是个非常荒淫无耻的人。史书上记载他 “事事妄为，常于城外回庄楼上，招引回民争拾，籍此窥看妇女，唤入衙署内奸宿。有安集延回子萨赖占之女，斌静先曾奸宿，后反复传唤，萨赖占忿极自戕，未令其女前往。伤旋平复，时侍卫阿不都尔满在彼颇知其事，并询之前在喀什噶尔换防之满汉官兵，所称佥同。虽未破落其女头颅弃置斌静署内，然亦几酿人命，是其狂悖荒淫，实已确凿。”
    也就是这个斌静在喀什噶尔胡作非为，泡妞泡到外国人身上了，而且这个萨赖占是两代的浩罕侨商的头目，在当地算是有地位有头脸的人物。所以被斌静把女儿污辱了以后他用刀子自残，这件事造成很恶劣的后果，实际上已经达到外交事故的程度了，但是因为当地清朝的地方官互相回护这个问题当时就没有踢爆，一直到张格尔叛乱发生。
    斌静成了最后一个助攻手，他成功地使得当地大量的浩罕商人对辫子的仇恨程度上升到“积怨入骨髓”。
    玉努斯案让效忠清廷的额敏和卓等亲清势力瑟瑟发抖，孜牙敦案让一直和清廷合作的布鲁特人转向，斌静案让浩罕侨商全部站队到白山派和卓一边。现在就缺一个始作蛹者了。

    1820年9月2日满清的转折之君嘉庆皇帝撒手西归，此人在位期间西域边情陷于糜烂，只等外力推一下就整个崩盘了。
    报应很快就来，颙琰死后不到半个月，在9月17日那天，布鲁特的一个伯克叫苏兰奇的到喀什噶尔举报张格尔在境外成群结伙准备要闯关闹事。当时参赞大臣衙署值班当差的是章京绥善，这个人是斌静的一个亲信，绥善认为苏兰奇是危言耸听，将苏兰奇一顿臭骂赶出衙署。

    世纪兴灭两和卓（96）
    就在绥善叱退苏兰奇的当天，张格尔已率领胡则等三百多人冲击图舒克塔什和喀浪圭两处卡伦，之后转向伊斯里克卡伦抢夺马匹。守卫各处卡伦的清军人数很少，几乎悉数被杀。
    接到战报斌静才反应过来，慌忙派领队大臣色普征额带了三百人去迎击张格尔。张格尔带的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碰上正规军当然一触即溃，连夜西逃，清军杀死叛军五十人、活捉八十人，最后张格尔身边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了。可是这时色普征额发现布鲁特的伯克苏兰奇也在张格尔的队伍里了，原来苏兰奇正是当年和胡则他爹共同帮助清军捉拿孜牙敦的人，本来对图尔第迈莫特被冤杀就很有意见，这次自己主动告发张格尔的消息又被一通臭骂，他感觉再跟辫子混下去根本没任何好处，所以干脆投了张格尔。当天晚上色普征额追到霍尔罕庄，就地宿营。第二天一大早继续向西追出图舒克塔什卡伦的时候发现在卡外有昨夜张格尔在此露营的痕迹，地上“遗火犹燃”。明摆着是张格尔等人没跑远，色普征额也知道，但是他却下令返回了，因为这天是中秋节，斌静在衙署大摆筵席招待公务员，等着色普征额他们回去喝酒呢。就这样，张格尔逃过了第一劫。
    经张格尔这么一闹，辫子才算是如梦初醒，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原来萨木萨克确实有后人在世。这时候才想起还在伊犁劳动改造的玉努斯，道光皇帝下诏赦免玉努斯并调他回喀什协助庆祥办事。
    这次爱玛尔暗中支持张格尔的试水虽然失败，但浩罕却没白忙活，因为清军捕获了张格尔的手下供出：“张格尔于本年五月内，曾向霍罕伯克爱玛尔借兵，来抢喀什噶尔，未允。遂纠同苏兰奇、并图尔第迈莫特之子胡则、会集三百余人，前来滋事。”爱玛尔这活干得滴水不漏，出钱出枪支持你，却不落任何实锤到辫子的手里。
    新兵蛋子道光皇帝很高兴爱玛尔的表现，毕竟没有派兵帮助张格尔给自己添乱，因此他派了使者到浩罕传谕表扬，同时谕令爱玛尔擒献张格尔立功。
    这时候的旻宁确实是个新兵蛋子，浩罕君主早已称汗二十多年，现在的满清和浩罕哪里还是当年的态势了，他现在还在以天朝上国的口气发号施令真可说是无知者无谓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爱玛尔一看旻宁的招法，立即明白对手的级别了。
    这个老江湖立刻表现出十分恭顺的姿势表示“感激欢喜”，同时郑重其事地表达：“张格尔实未在浩罕居住，无从擒。”千万别以为爱玛尔只是在装孙子请赏，人家一手软一手硬的套路玩得相当溜！他“无意之间”让清使见到了张格尔本人！
    这就是摆明了告诉新兵蛋蛋，张格尔就在我手里，我就是不交给你。他这套手法连他手里的牌——张格尔心里都明镜似的：“浩罕伯克将我圈禁，以我向喀什噶尔参赞大人们讨便宜，我实在不平。”

    世纪兴灭两和卓（97）
    过了几个月，爱玛尔派使节到喀什噶尔申请去北京朝觐，带了水獭、驼绒等土特产，当然也没少夹带私货，去北京的目的是忽悠新兵蛋子旻宁同意开放市场及对浩罕商人免税。
    爱玛尔信心满满地把人派出去了，他对自己绵里藏针的打法对付新兵蛋子那是胸有成竹的，所以自打使节一走，他这边是掰手指头算日程，什么时候带好消息回来。
    浩罕使节叫额勒沁，这趟官差他自己赚的是沟满壕平，因为辫子特批把他们使团这次所带的所有货物都免税。
    爱玛尔盼星星盼月亮把额勒沁盼回来时，额勒沁给他带回了新兵蛋子的四点意见：
    一、允许浩罕使节经呈请赴京觐见，但不特意招致。
    二、对使节所携带的货物可以免税。
    三、恢复喀什噶尔阿奇木伯克和浩罕伯克之间的通信往来，相当于恢复官方沟通渠道。这个沟通机制也是当初玉努斯案时被盛怒之下的嘉庆皇帝下令关闭的，这次张格尔的闹事让清军仓促应对给了辫子很大教训，所以要恢复信息通畅以防患于未然。
    四、对于张格尔，新兵旻宁的意思是“只可听其苟延残喘”，“断无带兵远越外夷部落追擒之理”。
    至于爱玛尔最最关注的开放边贸和免税的问题，嘿嘿，只字未提呀。人家新兵蛋子根本没接招，你不是说张格尔不在你浩罕住吗，嗯，我相信你，我的特使去见到的那个张格尔不是张格尔。他乐意去哪随他便。别看新兵傻，新兵有新兵的主意，你不是拿张格尔放手里当奇货吗，我想办法让你这个货贬值就完了，我表示对这个张格尔不感冒，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讲价。
    旻宁的这套奇葩的驼鸟政策把爱玛尔活活给气乐了，好么，我这半天一手软一手硬白玩了，你一个装傻就想混过去。那对不起了，那个张格尔出来吧，该给老子干活了。
    没等爱玛尔动手，真主先动了手，道光二年（1822年）爱玛尔向真主报到，他的儿子玛达里继位。浩罕在中亚诸强里真是踩了狗屎运，这次交接又是非常平稳。而且人家这几位中兴之主真是一代比一代强悍，玛达里是浩罕历代君主中最富扩张性的老大，而且玛达里也像今天的三胖子一样，一上台就把那些功高震主的老家伙收拾了一批其中包括自己的姑父伊萨克吐烈。当然其中也有半真半假的苦肉计，比如伯克伊萨就是表面被革职私下却被安排到张格尔身边用以操纵傀儡。爱玛尔在位时期开凿了杨格渠，引那林河水入那木干地区，使那木干以南变成万顷良田。这一重大的水利工程在当时也是迅速提高了浩罕的综合国力，但是该工程耗时三年不说，投资也是太大，钱从哪里补回来，现在玛达里上台头一件事就是给他爹填这个大坑。这类长线工程回报也是长远的，但玛达里汗不想等，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世纪兴灭两和卓（97）
    道光四年（1824年）10月14日，浩罕版的阿睦尔撒纳——张格尔再次包装上路，这次的规模还不如上次，只凑了二百多人，进攻乌鲁克和图舒克塔什卡伦。这回清军可是像玩打地鼠一样一直看得很紧，所以张格尔带领这帮乌合之众刚一露头就被人家一击而溃。不过张格尔这回也有了长进，好歹还剩了六七十人跟着他跑到塔什库尔干、托古斯托罗一带继续等机会，这点倒也像阿睦尔撒纳，就是虽然打仗不行却很会逃跑。之后张格尔就在各个卡伦之间反复骚扰，和清军打麻雀战，搞得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永芹心烦意乱，于是派帮办大臣、蒙古镶黄旗副都统巴彦巴图带了二百人去卡进剿。一直以来旻宁的基本政策就是不出国门惹事，但这次对永芹的自作主张出兵卡外反倒没有怪罪，可能是他也被张格尔这种蚊子叮人的战术搞得很烦，所以只是叮嘱永芹：“总在该大臣等相机妥办。以靖边圉。朕亦不为遥制。”相当于放手让永芹干一票了。
    巴彦巴图带人出卡以后在帕米尔高原上转了四百多里地连张格尔的人影都没见到，道光五年（1825年）11月1日巴彦巴图带兵到了都尔伯津，一打听当地的布鲁特人，得知张格尔还真来过，不过已经走了五六天了。眼看这么多天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原上空转，而且看样子就要两手空空地回去了，巴彦巴图心里是相当不甘。结果他一看眼前这些布鲁特人心里有主意了，你们见过张格尔了为什么说不出他现在哪里呢，一定是同党。得了就拿你们交差吧。这个巴彦巴图一念之间，下令将这个叫萨雅克部的布鲁特人全部剿杀准备回去邀功。他哪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人家这些老弱妇孺家里的青壮都在外面呢，回家一看被人灭门了，是个人都得找凶手拼命啊。结果巴彦巴图的队伍往回走的时候被萨雅克部头人汰劣克、拜巴哈什率领的两千骑兵追上包围，巴彦巴图这二百人团灭，无一活口。
    这个脑残的巴彦巴图杀布鲁特人这个事不仅仅是又把一个潜在盟友推到张格尔那边去了，而且这一仗意外地给了张格尔手下那少得可怜的叛军打了一针强心剂，在地形有利、人数也占优的情况下，辫子的正规军我们也是可以打败的！巴彦巴图的死是有价值的，只不过是对于所有的满清的对手来说体现了鼓舞士气的价值。
    现在的张格尔别看还是穷困潦倒，但是他已开始掌握一些主动了。外有浩罕的支持，内有布鲁特人的投奔。正在玛达里汗只争朝夕的时候，张格尔和卓也准备大干一场了。

    布鲁特诸部（吉尔吉斯人）纷纷站队张格尔后，张格尔的壳资源行情开始看涨。不到一年时间，他身边啸聚了三四千人。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庆祥也一直盯着张格尔的动静呢，所以一面上奏旻宁，同时飞札请调伊犁和乌鲁木齐的常德率军二千五百人增援南疆，庆祥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了。

    世纪兴灭两和卓（98）
    张格尔现在是大哥级的了，手下有这么多小弟，一个现实的迫切问题就摆在面前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你不能给人吃饭，谁会死心踏地跟你呢？张格尔现在落脚的地方是托古斯托罗，这个地方不大，存粮也不多。所以他派奇比勒迪到巴雅尔地区去考察种地，准备存点粮食把人先拢住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这个奇比勒迪是布鲁特里的巴斯奇斯爱曼的头人，上次巴彦巴图中伏时，就是他亲手枪杀的巴彦巴图。奇比勒迪真是够倒霉，他一出来就被一直盯着他们的庆祥的密探发现了，庆祥立即派铁杂克拜和占帕拉特去山中设伏，一顿冷枪暗箭，把奇比勒迪的人马全部报销。
    道光六年（1826年）7月14日干掉奇比勒迪的战报到了北京，旻宁心里别提多舒坦了，立即下旨奖励有功人员铁杂克拜和占帕拉特，同时对局势抱有相当乐观的期待：“现在助恶首逆。叠被擒诛。张格尔等自已闻风胆落。且粮乏势穷。诛锄更易。该参赞当趁此声威。益加懋勉。俾渠魁悉数歼除。边圉日臻绥靖。”这次道光皇帝真是高兴得太早了，在他接到这个报喜的奏折的头一天晚上，张格尔已带人进了边卡！
    道光六年（1826年）7月13日夜间，张格尔和他的参谋长那个浩罕间谍伊萨伯克带五百人悄悄从伊斯里克卡伦和图舒克塔什卡伦中间的缝隙穿过，没惊动守军直接从开齐山路突入。经一夜急行军，于五更到达阿图什，随即进入牌罕巴尔麻扎，就是白山派和卓先祖的陵墓。他走的这条路是参照了三百年前叶尔羌汗国的创建者赛义德苏丹的进军路线，看来这个参谋长伊萨还真不是吃干饭的。
    这个麻扎是苏图克布格拉汗的麻札，也是白山派的信徒的一个聚集地，而且根据清朝的规定，大量白山派信徒都聚居于此，轻易不得迁移他处。
    在这个麻扎里张格尔聚众号召白山派信徒跟他干，但他可没说他要干什么怎么干，只是含糊地说下一步要去喀什噶尔的先祖阿帕克和卓麻扎去朝拜。
    这时候他就让手下分发事先做好的传单：“但见其一面，即受两世福，但饮其杯茗，即百虑皆忘”，像这种利用宗教狂热煽动别人跟你干，首要的就是给信徒洗脑，这个道理和传销差不多。
    一直盯着张格尔的庆祥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次没按套路出牌，每次都冲击卡伦焚烧马厂，这次怎么不干了？
    张格尔他也不是傻子，前两次冲卡伦全败，而且最近清军又抽调北疆那么多人来充实边境卡伦，再去鸡蛋碰石头可真是不长脑袋了。
    好在庆祥反应也不慢，立即派协办大臣舒尔哈善和办事大臣乌凌阿率一千人去阿图什迎击张格尔。
    舒尔哈善在往阿图什赶的时候，白山派的信众在张格尔的宣传下，成群结队的也往麻扎聚集去参拜张格尔。

    世纪兴灭两和卓（99）
    舒尔哈善的清军到阿图什的时候，张格尔的白山派粉丝已聚集了上千人，双方在麻扎外面交刚一交火，叛军就分成了两股，大部分退回了麻扎里面，一部分则突出去串联更多的人往麻扎这边聚集。
    清军将麻扎团团围住，舒尔哈善是想把张格尔来个瓮中捉鳖。但是事实上的形势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到了7月20日天降大雨，四面围过来的白山派信徒越来越多。在当天晚上，张格尔趁夜突围冲向喀什噶尔外的阿帕克和卓麻扎。
    阿帕克和卓麻扎在喀什噶尔城北十里地，自从清军平定大小和卓叛乱以后弘历下令保护好阿帕克和卓麻扎“喀什噶尔所有从前旧和卓木等坟墓，可派人看守，禁止樵采污秽。其应行修葺，分例并着官为经理，以昭国家矜恤之仁”。此后六十年，这个原名为亚格杜的小山村一跃而成白山派圣地，每年都有大批白山派的粉丝来这里朝拜，乾隆这广告打的真是令人摊手。张格尔跑到这里用意就很明显了——迅速造势吸粉然后转攻喀什噶尔。
    尾随过来的舒尔哈善、乌凌阿还有从喀什噶尔赶来接应的穆克登布成了第一批倒霉蛋。因为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被煽动起来的白山派信徒。等他们追到阿帕克和卓麻扎的时候，张格尔身边已聚集了上万人了。清军腹背受敌，根本无法脱身。最后舒尔哈善以下官兵一千余人全部阵亡，张格尔随后开始进攻喀什噶尔城。
    形势发展得既出乎清廷意料，也是张格尔所没想到的。在喀什围城开始的时候，白山派信徒也在英吉沙尔和叶尔羌动起手来了。两天内叶尔羌所属十四路军台全部被攻击瘫痪，叶尔羌与和田之间的台站也被攻破，南疆西四城通信彻底中断。
    到了7月26日，喀什噶尔、英吉沙、叶尔羌、和田与塔里木北缘的乌什、阿克苏、库车之间的文报不通，辫子的南疆西四城陷入完全失控了。
    实际上目前这几座城池倒还在清军的手中，因为张格尔煽动起来的白山派狂热信徒虽然声势浩大，但严格来讲他们算不上是叛军。因为叛军首先得是“军”，而这些疯狂的脑残粉基本上都是维吾尔农民，手里的家伙大部分是大头棒、坎土曼还有其他的农具，有土铳的都是相当牛的人了，可以直接当百夫长了。而且这些人哪里有什么军队素质，也不懂如何听从指挥。处在顺境是一拥而上，若碰上逆境同样会一哄而散。真正把喀什噶尔围上，张格尔自己心里有数，用什么攻城啊，干脆没戏。张格尔这边的问题就是没有作战中坚力量，看着热闹但不中用。

    世纪兴灭两和卓（100）
    清军这边的情况呢，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庆祥是南疆一把手，他把主要的正规军配置在了边境各卡，而留在各城的部队本身就很少了，几乎还都被他派出去阿图什抓人，结果被报销了。舒尔哈善带出去被团灭的部队有近千人，那可是从英吉沙和叶尔羌下面几个城市抽调过来集中带出去填了坑的，所以现在每个城市都和空城差不多了。平时在塔里木南缘几个城清军配置的八旗兵只有六百多、绿营兵只有一千七百人，而且绿营兵平时是有屯田的任务的，只有满八旗才是野战兵。塔里木北沿的乌什、阿克苏、库车几个地方的驻防军队一共两千多人，而在天山以北的伊犁和乌鲁木齐能动用南下平乱的野战部队还有六千多人。现在一下子要面对上万甚至几万的叛乱人群，新任的伊犁将军长龄也是心中忐忑，他在给旻宁的告急军书里不停地求援：“逆酋已踞巢穴，全面蠢动。喀城踞阿克苏两千里，四面回村，中多戈壁，非伊犁、乌鲁木齐六千援兵所能克。请速发大兵四万，以万五千分护粮台，以二万五千进战。”所以清军这边的问题就是人数处于悬殊劣势。
    战报到了北京以后，旻宁倒是没有慌神，好歹也是经历了癸酉之变亲自操刀上过阵的人，他迅速任命了长龄为扬威将军，以署理陕甘总督杨遇春、山东巡抚武隆阿为务参赞军大臣，调伊犁官军两千、乌鲁木齐官军四千、甘肃兵三千先赴阿克苏，关内各省军队共征发二万七千人在肃州集结统一出关，另甘肃巡抚卢坤驰赴肃州总理军饷，陕西巡抚鄂山在杨遇春出发后立即赶赴甘肃代理陕甘总督之职为负责总后勤。
    介绍一下道光的平回阵容，男一号扬威将军长龄，萨尔图克氏，蒙古正白旗，官二代一枚。他爹是理藩院尚书纳延泰。他和前面介绍过的一大票满蒙将官一样，从翻译生员转笔帖式入仕。他在军中的资历在当时官场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了的了，一开始随阿桂平定甘肃回乱，之后又去台湾平定林爽文起义，然后随嘉勇郡王福康安出征廓尔喀，再往后下湖北进剿白莲教，乾嘉年代的战事基本上是阵阵落不下（属穆桂英的）。嘉庆年间长龄首次升任陕甘总督的高位，结果因为被举报在山东巡抚任内向钦差大臣广兴行贿而降级留职，紧接着又被踢爆听任手下藩司邱庭隆动用国库公款替广兴办私事，结果被一撸到底发配到伊犁效力。他的官场进阶之路几乎重启，第二年又从蓝翎侍卫开始往上打。目前他又重新奋斗到了总督的位置，年纪已经六十开外了。
    杨遇春，四川崇庆人，武举出身。他是真正的草根阶级，一点一点从把总、千总扎扎实实凭战功升上来的，他真正跨越瓶颈的战例是在镇压白莲教起义的时候，教军的几个龙头老大覃加耀、罗其清等人都是挂在他的手上，等到癸酉之变时又是他率军进军河南，结果是天理教李文成扑街。道光皇帝上来的时候他终于被加了太子少保、赐双眼花翎了，这是许多汉族武将穷尽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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