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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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52页]

作者:逍遥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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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4）
    等到府衙里面军兵弹尽，农民军纷纷攻入大门时，萨灵阿带全家并所有军兵坐大堂点燃火药引信与敌同归于尽，同时炸死的除了满汉官兵外还有英吉沙尔领队大臣文艺、叶尔羌帮办大臣武仁布以及库车阿奇木伯克库尔班，最后说一下这个萨灵阿也是当初林则徐去南疆时陪同他一起勘察测绘的人。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满汉官吏全部殉难之后，维吾尔的那些替满清做事的人身份非常尴尬了，因为他们属于同教中人却一直与满清合作，因此回民起义后他们也是无法置身事外的。此时在库车城内有一个叫安拉雅尔的伯克，他爹是当时的英吉沙尔阿奇木伯克，他眼见无法脱身，马上加入了暴动军队。暴动军队攻入库车后第一个规定动作就是将城内的满汉人等一网打尽，不管你是官员还是商民，这是从当年乌什暴动开始传承下来的。
    农民军攻下府衙以后那些煽动起事的人包括从陕甘地区来的阿訇们原形毕露了，没一个是那种登高一呼应者如云的，必须得找到一个有声望能聚拢人气的来充当首领，此时库车最大的豪族就是米尔扎鄂对家族，从鄂对开始已经营近百年，树大根深。恰好鄂对的曾孙、伊萨克之子郡王爱玛特因事被从叶尔羌阿奇木伯克位置上革职回乡，本人正在库车城。他可是最为匹配的起义军首领了。但是此时人们却找不到爱玛特郡王了，他不在郡王府。
    郡王爱玛特和他的儿子时任阿克苏阿奇木伯克的阿密特都在库车，爱玛特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他经历过七和卓以及倭里罕等数次变乱，他感觉这回不同寻常，所以安排阿密特先潜出城去喀喇沙尔，而自己则躲到鄂对家族的祖陵——麻扎里。
    加入暴动队伍的安拉雅尔和回民军的领导那个阿訇马三保分别代表维族和回族找到了麻扎，爱玛特无处可躲了。
    安拉雅尔和马三保对爱玛特抱经宣誓：“阁下祖辈相传管辖此地，熟悉各种公务和政务。因此请您作我们大小穆斯林的领袖，向我们发布各项指令，我们一定竭诚尽智，执行您的旨意，作你忠实的仆人，在一切事务中把您当成我们的起点和导师，拥戴您作我们的可汗。”上述这段话摘自《伊米德史》的中译本，最后那个可汗的称谓似乎不确，叶尔羌汗国已亡三百年，在早已伊斯兰化的南疆，对于领袖的称谓可能帕夏、埃米尔或者哈里发甚至苏丹更符合当时的背景吧。
    摆在库车郡王爱玛特面前两条路，一个是眼前活生生的安拉雅尔，从清廷高干子弟摇身一变成了暴动部队的骨干，另一个已经做了刀下之鬼的阿奇木伯克库尔班。简单地讲就是一道判断题：要不要陪着清廷在南疆的统治机构一起下地狱。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5）
    爱玛特十分清楚自己在起义军方面的分量，如果想要独立建政，治理一方，无论内政、外交、军事还是财政，只有自己才是领导起义力量的不二人选。
    在世俗力量和宗教权威方面，几个世纪的经营使得库车人可以不知道皇帝、伊犁将军、办事大臣，却无人不晓得鄂对家族。
    对于起义军方面爱玛特属于完全卖方市场，无论要价多少对方都只能接受；而对于清廷方面来说却不是这样，一旦爱玛特成为起义军领导，意味着与清廷彻底决裂，清廷是否在鄂对家族内部再重新寻找代理人不得而知，但是爱玛特一系必定被放弃，自己的儿子——逃往喀喇沙尔的阿密特也肯定是万劫不复。
    最坏的结果是从鄂对至今五代人一直传承的亲清策略带来的所有政治红利瞬间消失，这个沉没成本高到爱玛特无法承受。
    傻子都能看明白，暴动部队只是暂时得手，安拉雅尔等人也是趋利避害的投机而已，做为在满清体制内级别微末的人可以进行这类灵活操作，就好像电动车可以在马路上来回任性地拐弯变道，而大货车却办不到一样，堂堂库车鄂对家族是没法这样操作的。
    实际上在躲入麻扎的时候，爱玛特就已经权衡完毕了。
    因此，对于安拉雅尔的劝降，他很坦然地做出回应:“你们是少数人，汉人百姓很多，你们根本无法和人家对抗。我们家族几代人为皇帝效劳，得到了官位、财富、水和土地。我自己也曾好几次觐见皇帝。我们祖辈吃的都是皇帝的盐，享受皇帝给的荣华富贵。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给我我盐吃的皇帝翻脸。虽然皇帝是一位异教徒，我也要信守诺言，尊重我吃过的盐。我不作你们的领袖，你们情愿让谁当你们的领袖都可以，我已经七十多岁了，再也没有奢望和追求了。”
    爱玛特的算计真是不辱没鄂对家族的智商，七十多罗高龄就算善终还能活几年，而利用自己的残年换取子孙的前程，对于家族来说无疑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这不失为当年准噶尔名将玛木特的翻版，下得果然是盘大棋。
    爱玛特的表态直接打脸安拉雅尔，他的目的当然很快实现。起义者在麻扎里挖了一个深坑，把爱玛特扔进坑里用石头将他活埋。对外宣称爱玛特为殉教者。
    起义部队的第一个领导候选人报废了，马上就得找下家。僧俗两界通吃的鄂对家族不合作就只能找单一宗教界有地位的人了，在库车宗教界只有一个家族可以和鄂对家族抗衡。那就是十四世纪来到库车并游说秃黑鲁贴木儿皈依伊斯兰教的哲马鲁丁所在的热西丁家族。
    热西丁家族的现任谢赫热西丁和卓这时大概有五十六七岁，据说身材肥大，变乱发生时也躲在他家祖陵阿力麻城麻扎。

    @开门吧了 2019-08-08 14:33:07
    楼主写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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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光临！

    @田余力 2019-08-08 18:37:56
    先留名，再好好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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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时间坡 2019-08-09 11:28:32
    回复支持一下
    -----------------------------
    谢谢支持！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6）
    看下地图就知道，库车在塔里木盆地北缘处于中心，西边的阿克苏距离库车只有八站军台，东边的喀喇沙尔中间有九站军台。在阿克苏和库车中间有个拜城距离阿克苏只有六站军台，在库车东面与喀喇沙尔中间有布古尔（今轮台）和库尔勒两座大一点的城市。
    当前最紧张的人就属阿克苏办事大臣富珠里和喀喇沙尔办事大臣依奇里了。富珠里发文急向伊犁求援；依奇里则一方面急催乌鲁木齐派援兵来进剿库车，同时征调土尔扈特的蒙古兵两千人来协助防守。
    阿克苏地处南疆咽喉，是历次清军南下平乱的集结地。这次变乱突然从背后的库车爆发，阿克苏就尴尬了，而且目前该城驻军很少，而且城内回人远多于汉人和满人。阿克苏办事大臣富珠里急忙给最近的乌什办事大臣文兴发急报求援，文兴派二百人到阿克苏协防，同时富珠里又反复做城内维吾尔人的思想工作，告诉大家千万不要受到造反的回民的蛊惑，为了解决兵源不足的问题，富珠里还命阿克苏的阿奇木伯克萨依提组织了五百维族民兵加上截留伊犁的换防索伦兵一百三十人也一同协助防守。经过这一番操作，阿克苏的形势暂时稳定下来。
    相对来说东路的喀喇沙尔压力小一些，伊奇里虽然心里也突突，但一是他这里离库车远一点，二则是他离乌鲁木齐要近一些。而且伊犁的主力军队从冰岭翻越过去直插库车速度也不慢，库车方面的起义军届时会面临两线压力，最重要的是伊奇里这里处在巴音郭勒草原，当初土尔扈特回归后，其中四旗人众加上和硕特的三旗部众被安置在这里。新疆的蒙古人在经历了乾隆灭准之后，在刀剑下成长成了辫子的死忠粉，这次伊奇里轻松地招募了两千蒙古志愿兵。然后乌鲁木齐都统平瑞又派了一千五百人由库尔喀喇乌苏的领队大臣文永带领从乌鲁木齐南下，同时吐鲁番办事大臣荣庆也派了二百人西进增援喀喇沙尔。特别是乌鲁木齐平瑞非常给力，在文永未到之前先派了佐领穆特奔和富常阿率八旗兵一百、绿营兵三百会同把总马禄临时召集的内地发配新疆的重刑犯二百人组织起来先行出发来援了。
    各方面的大部队都在调动中，伊奇里心里稍微踏实些。他完全没想到，形势的发展比清廷的反应要快得多。
    喀喇沙尔的文报刚刚发出，从库车逃出来的爱玛特郡王之子阿密特就到了。阿密特带来的消息是相当恐怖的，不仅库车的满清大小官员被一锅端，而且向东一路上的台站都被攻击，布古尔（轮台）和库尔勒的消息也不明朗。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7）
    伊奇里刚安排阿密特住下，布古尔台站的汛防把总张祥的战报就到了，五月初七（1864年6月10日）库车起义军派出的部队已到布古尔开始攻城，现在守城部队人数太少请求支援！伊奇里一看手头实在紧张，但布古尔和库尔勒一旦有失，喀喇沙尔立马变成第一线，还不敢不救。所以他派了游击冉殿臣带了绿营兵三十二名、蒙古土尔扈特的雇佣军二百名再加上临时从城里动员的汉族民勇二百人一起西进布古尔协助防守。
    冉殿臣倒是真不含糊，于五月十一（1864年6月14日）在库尔勒城外一百里处遇到库车东征部队，一仗下来，打散了库车义军，生擒了一百名俘虏，讯问之后全部正法。
    冉殿臣的战报回来，伊奇里才知道原来布古尔和库尔勒都丢了。现在伊奇里的心又提上来了，马上给清廷上报，乌鲁木齐的第一梯队六百人加上吐鲁番的二百人都到齐了也就将够守城的，指望这点力量让我去库车平叛显然是不靠谱的，而且看现在乱军的势头，恐怕不从关内陕甘派人过来解决不了问题呀。
    从库车首义开始到现在，正好十天。战火已烧到喀喇沙尔，清军在南北疆的总操盘手是伊犁将军常清。这个常清是爱新觉罗宗室，道光九年以三等侍卫出道，从道光二十七年外放乌什帮办大臣起，他连续在新疆工作了十七年。尤其咸丰年间他在叶尔羌参赞大臣任上，历了铁完库里和倭里罕两次叛乱的平定。咸丰七年，常清被提拔伊犁将军兼镶白旗蒙古都统。中间经过短期调任乌鲁木齐都统后，再度回任伊犁将军，在任内又处理了玉散伊善和卓叛乱和库车斜黑阿浑阿布依拉木的叛乱，可以说在处理回疆叛乱事务上常清也算是个老司机了。然而这回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此次暴动不是和卓后裔从境外渗透进来以喀什噶尔为目标的骚扰行动，而配合了关内的回民起义在南疆门户库车城来了个中心开花。随着暴动的快速延烧，整个天山南路的文报全部中断，以叶尔羌为中心的西四城音讯沓然，阿克苏岌岌可危。常清只能一面派索伦营布尔胡德、图库尔走当年兆惠的老路越冰岭去解库车之围，另方面飞咨乌鲁木齐都统平瑞和提督业布冲额迅速派军取道喀喇沙尔西进库车。因为除了伊犁，清军在新疆的第二强的军事力量就是乌鲁木齐的四千驻军。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9）
    辫子自从把回疆收入囊中，一百年来虽然经过大小和卓以及张格尔叛乱等局部危机，但从未遇到过一个真正强有力的挑战。
    原因是回疆从来没产生过准噶尔中兴四杰甚至阿睦尔撒纳那样的人物。
    但是这次不同了，库车人临时抓的壮丁实在是个猛人。
    热西丁和卓上台一出手就显示出行家里手的风范，首先发行自己名字命名的铜钱——热西丁红钱，这种铜币现在在市场上一枚价值三百元人民币。
    理顺金融掌握财政以后，他马上建立自己的组织架构、宣布执政愿景，一顿操作猛如虎。
    半个世纪以后的武昌革命党也都基本按这个路子来的。
    热西丁是这一波新疆起义领袖里真正具有国际视野的人，他几乎在上台的同时就对外宣布了对未来的战略规划：先是骂了一顿满清这些年来在南疆有多混蛋，现在要驱逐满汉力量杀光异教徒这些套话。接着进入正题，马上组织西征军，先把库车以西的赛里木和拜城拿下，然后进军阿克苏。再下面以阿克苏为依托走清军兆惠当年的老路，穿越塔里木戈壁直插叶尔羌进而西征喀什噶尔。
    如果热西丁的战略设想到此为止，那他也只是泛泛之辈，根本不能在十九世纪中叶群雄中脱颖而出的，根据他给西征部队下的命令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真正的战略视野扩展到中亚一带：“你们办妥了阿克苏、叶尔羌、喀什噶尔的事情以后，如果浩罕、布哈拉的大人们愿意循规蹈矩，俯首听命于我们，那正合我意。如果他们不肯这样做反而要妨碍我们，那我将增派军队支援你们，你们要竭尽全力夺取西方这块土地！”
    看到了吧，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热西丁的梦想是跨越帕米尔高原西征浩罕和布哈拉！不管计划有多不现实，但却极大地激发起手下这一大票粉丝的热情来，毕竟把脑袋别到裤腰上跟你干，你的鸡汤也必须是足够提振胃口的，这点和当年跨海征朝的丰臣秀吉异曲同工。
    热西丁上台第三天就派出了西征军和东征军，西征军由自己的堂叔赫提夫挂帅，自己的次子马合木丁为副手，同时派毛拉乌斯满当宗教领袖（卡孜）。这三个人组成军队领导班子，宗教领袖（卡孜）负责精神生活、组织生活类似于政委的角色。东征军一开始没有组成，是出于防御喀喇沙尔方面清军才临时组建的，伊米德史里介绍得更有戏剧性，说是热西丁在一次给粉丝打鸡血的时候问：“难道你们中间没有人愿意遵循真主和穆圣的真理之路、赴汤蹈火去消灭异教徒以获取英雄的称号和烈士的荣誉吗？”
    这时候正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候，谁不想在百年不遇的乱局中突破阶级限制呀，当场就有一个百夫长名叫托乎提穆罕默德的自告奋勇，要求带领部队东征。热西丁脑袋一热，划了一百人给托乎提，所谓的东征军就这样上路了。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0）
    东征军第一个目标是布古尔，也就是今天的轮台。这时候城内的维族老百姓已经发动起来配合库车起义军了，布古尔的汛防把总张祥只来得及把急报发往喀喇沙尔（焉耆），1864年6月11日布古尔就被维族暴动军里应外合攻破。紧接着抢在喀喇沙尔派出的游击冉殿臣之前于6月13日，托乎提又靠城内维族的策应拿下了库尔勒，这里距离喀喇沙尔不足百里了。
    喀喇沙尔的伊奇里紧张着急的时候当然想不到，库车的热西丁比他更着急。
    对于东征的过程如此顺利大家都没有思想准备，伊奇里还在做梦，认为坚持到乌鲁木齐平瑞的大部队到来再加上土尔扈特蒙古兵的力量收复库车不在话下，甚至有可能不用等伊犁的兵到齐。
    而库车的热西丁给出一百人也完全是试探性进攻，以攻代守而已。从热西丁的建国蓝图里就能感觉到，他的理想是向西发展，甚至跨出帕米尔高原，而对于东边的设想却有些含糊其辞的，因为东边的满清这二百年来对新疆的用兵还是让当地人心里发怵的，过了喀喇沙尔就将直接面对辫子的布局重点乌鲁木齐和伊犁，再向东则是巴里坤大营和哈密，关内的部队每次都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开出来。
    可是现在形势真的比人强，哪里想到东面的一个个城市像是熟透的桃子，都让这个非亲非故非嫡系的托合提给摘了去。热西丁也顾不上吃相是否难看了，立马命令自己的姑表叔伊斯哈克去追托合提的队伍，伊斯哈克追到库尔勒时宣布了热西丁的命令，接管了东征军指挥权，那个短线客托合提穆罕默德回归路人甲。
    在热西丁这一波任人唯亲的操作中，当然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这些升天的鸡犬中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这个伊斯哈克就算是一个出尖拔萃的人才。
    伊斯哈克接管东征军的时候，托合提最初从库车带了一百人现在已发展到了两千多人。但是在刚刚和喀喇沙尔出来的正规军冉殿臣接仗的时候被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溃了回来。这支东征军除了库车的人算是有点准备的士兵，其余都是一路上传销方式迅速吸粉上来的轮台、库尔勒一带的维吾尔农民、手工业者，手里也没什么正经武器，大头棒、坎土曼还有其他一些农具成了单兵的标配。
    伊斯哈克左右权衡，依这些人的战斗素质真遇上硬仗完全指望不上，可是只要带着他们又必须得解决他们的粮饷问题，这样维持这支光有数量没有质量的部队成本太高了。因此伊斯哈克决定遣散队伍，只留下部分经过选拔的基干力量，然后再进攻喀喇沙尔。
    结果伊斯哈克上任的第一道命令就没能落地。因为被煽动起来的农民谁也不愿意回家，一致要求跟随大军出征。伊斯哈克也是没办法，只好带着这群乌合之众一起上路。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
    喀喇沙尔就是现在的焉耆，是库车以东最大的城池，有绿营兵三百人常驻。但是人家伊奇里现在招募了两千的土尔扈特、和硕特蒙古兵，同时吐鲁番荣庆还派了二百人过来增援，而且乌鲁木齐平瑞派的第一梯队官兵由穆特奔带领已于6月24日出发，新任的库车办事大臣文永带领的第二梯队在军机处的不断催促下也于6月27日从乌鲁木齐西关誓师南下了。所以现在伊斯哈克如果强行围攻喀喇沙尔就会面临被夹攻的风险。
    十九世纪中叶这次新疆大乱除了有天时的原因外，也确实涌现了一批牛人，如果还是七和卓那些草包的话还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就在伊斯哈克进退维谷之际，手下有一个叫斯拉木哈力法的人建议先去设伏打援，断掉喀喇沙尔的外援回头再来摘取这座孤城。
    具体而言就是向东沿博斯腾湖南岸再向北进军，在托克逊通往喀喇沙尔的大道中间设下埋伏，等候从吐鲁番和乌鲁木齐开过来的清军。对于伊斯哈克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数众多，而且还能不断地在路上发动群众入伙。劣势是武器比不了正规军，尤其缺乏攻坚利器，因而必须在野外与敌展开决战。
    伊斯哈克迅速采纳了斯拉木哈力法的计策，带着人数像滚雪球一样的部队缓慢地绕博斯腾湖进军。虽然伊斯哈克走的慢，光绕过博斯腾湖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可是对手清军的文永速度更慢一些。结果伊斯哈克抵达喀喇沙尔以东一百六十里的乌什塔拉的时候，文永还没到，伊斯哈克在通往喀喇沙尔的路上布置好伏兵静候清军。
    文永这边原来平瑞和业布冲额答应配给他的一千五百人根本没凑齐，因为士兵欠饷好几个月，调不动外围的军队，军机处又不停的催，他只好带了两百人出发，过了吐鲁番才与先期出发的穆特奔、富常阿汇合，穆特奔这边一共带出来一百满州八旗兵三百绿营兵和二百遣犯，两路合在一起也不过八百人。
    1864年7月11日，文永率军到达距离乌什塔拉台站三十里的新井子，在这遇到了等候多时的伊斯哈克。
    因为是星驰前往喀喇沙尔救援伊奇里，文永完全没有料到库车军队嚣张到直接在半路上阻击自己的增援部队，而且对手人数这么多也是前所未见的。在文永一头扎进伊斯哈克的口袋里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改变不了了。
    这是一场纯粹的野外遭遇战，文永和穆特奔瞬间陷入重围中。伊斯哈克的人数少说也有文永的三倍。历史上以少敌众的战例，能够保持不败主要靠几个方面条件：一是敌明我暗，突袭对手，而且还得趁对手士气低落的时候搞，比如格登山破达瓦齐。如果不具备上述条件的话，就得依赖地势条件做文章，比如有高大城墙为依托进行防守，或者在结营于山上居高临下来反击。若是地利也无优势的纯野战，人少一方就必须得掌握机动性优势，步兵围住骑兵，就算人再多，想全歼对方也是很难的事。最后这些条件都不具备的话，就只能像兆惠在特讷格尔那样在平地结营自守，靠武器优势和单兵素质极高来和对手拚这口气。
    上面所说的种种软硬件，文永的部队均不具备，士兵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谈不上素质过硬意志顽强，又被对手突然偷袭仓猝应战根本来不及修筑临时防御工事。就这样的情况下，被伊斯哈克的大军重重围困起来。
    结局不难想象，文永重演了当年班第和鄂容安在尼勒克的一幕，从乌鲁木齐南下增援喀喇沙尔的清军在新井子全军覆没，一个活口没留下。
    伊斯哈克出手第一战就送了清军一个大火锅，伊斯哈克这分刷得不低，清军库车办事大臣一名、佐领两名阵亡。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
    紧接着伊斯哈克按原计划折回来从东北向西南围攻喀喇沙尔，先是在喀喇沙尔外围的曲惠（今和硕县东）把设防的土尔扈特、和硕特的蒙古雇佣军打败，接着在铁维尔沟和铁来里克里等处击溃伊奇里设置的外围防线，把清军的城外据点全部清理干净。
    大军到了喀喇沙尔城下，伊斯哈克再度迎来大考，第一回面临大城攻坚战。想当年雅尔哈善兵力占优、单兵素质也占优、武器也不落下风的情况下打库车还耗时两个多月。现在的伊斯哈克带的这些人在伊奇里面前就不算军队，那套念着经喊着口号往上冲的劲头在高大的城墙面前就像对着风车的堂吉诃德。
    伊斯哈克手下的农民手捧古兰经呼喊狂热的口号：“胜了做英雄，死了成烈士，上天堂享福”。向城墙冲了几轮，被清军的火枪打了回来，发现真主的保佑只有自己信，对手并不信。
    伊斯哈克等这些人的热情发泄得差不多了，开始传令，让人准备二百辆马车。每辆车上都装满火药，在上面用驼鞍盖好，驼鞍上面再用淋透的毡子一苫。这个炸药车由马拉着，士兵在旁边跟着跑。每个门配备五十辆，四个城门约好半夜时分，同时发动。炸药车冲到城下，攻城的士兵立即引燃车上的炸药，对城门进行爆破。
    这招相当管用，这也是没有攻城火炮情况下唯一的破城办法。伊奇里城里一共才三百多士兵，加上动员起来的汉族民勇也没多少人，四个城门一起爆破根本就防不住。很快伊斯哈克的人马就在一片火光中冲进城内，仍然是乾隆乌什民变以来的老戏码，先把汉族商民搜杀干净，然后直冲办事大臣衙门。伊奇里也和萨灵阿一样，端坐大堂，把火药堆满屋子，一声巨响，连攻方带守方上百人一起上路。从这个时候起新疆的地方官都学会了这招，反正是你死我活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临走也得捎上你几条命，再也没人干上吊抹脖子的傻事了。

    拿下了喀喇沙尔，伊斯哈克下一个目标可就超越了热西丁的规划了。热西丁可从来没指望他向东去和辫子硬刚，只要拿下喀喇沙尔巩固好自己的东面防火墙就好，人家的战略重心是放在西面呢。可是伊斯哈克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了，他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拿下每一座城池，当地的阿奇木伯克都是自己亲自任命的，向东向北发展出的空间越大自己在库车越有话语权，毕竟库车现在最红的人都是热西丁的亲属，热西丁同胞兄弟就好几个，而伊斯哈克和赫提夫都是热西丁的堂叔或姑表叔，属于嫡系里的旁系。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3）
    伊斯哈克下一个目标是吐鲁番，这可是通向乌鲁木齐和哈密的门户，正在东疆、北疆和南疆交汇的三岔口。
    吐鲁番的驻军力量和城防工事当然都不是喀喇沙尔所能比得了的，库车起事之后半个月，吐鲁番的维吾尔人也响应了起来，当然也是陕甘一带回民出关串联的结果。吐鲁番的起事农民以迈苏木汗和卓、卡色木羌噶、瓦伊特哈里发为首，这些人注定是打酱油的，他们领人打了半个月吐鲁番一点进展也没有，好在清军现在人数太少也不敢出城进剿，所以双方在城里城外一直这么对峙着。现在伊斯哈克一到，迈苏木汗和卓和瓦伊特哈里发的龙套生涯也算结束，自动自觉地认了小弟，大家一起围攻吐鲁番。
    吐鲁番办事大臣荣庆成了第二个伊奇里，除了急报乌鲁木齐请求增援外，只能困守孤城。伊斯哈克接茬用在喀喇沙尔的办法来对付吐鲁番，结果发现根本行不通。吐鲁番是座大城，想用几辆破车点上火就能把城门烧开，那确实有点白日梦了。让伊斯哈克脸上无光的是，人家认了自己这个大哥，可是大哥还是拿吐鲁番城毫无办法，伊斯哈克也像迈苏木汗和卓一样，在城外和荣庆对峙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乌鲁木齐来人了。来的人不是清军派来的援军，而是一个自称妥明的信使的人。伊斯哈克这个时候并不知道妥明是谁，可是妥明却知道伊斯哈克是谁，库车方面现在终于遇到了第一个下大棋的人了。
    前面说过关内回民出关的第一个大咖早在两年前（同治元年）已经在乌鲁木齐落脚了，而且落在了清军衙门里。此人就是当时在虎非耶教派声望如日中天的河州东乡族大阿訇妥明，又叫妥得璘。
    妥明是河州东乡族，其远祖是元代的“探马赤军”。当年成吉思汗曾在征服中亚各国时，将一些俘掠而来的奴隶贱民组成“探马赤军”集中到河州等地区，战时用以打仗，平时则放牧屯垦。妥明生于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十八岁时拜北庄门宦一代宗师马葆真门下，成为其五大门徒之一。此人一生云游，到处传教，门徒遍布，多次去过新疆，当时在新疆教众中的地位是绝对的大V，人称“口外哈里发妥爷老人家”，吐鲁番教众更尊他为东道堂创始人。
    陕甘回民起上义是在同治元年（1862年）闹起来的，妥明悄悄潜出关外找到了乌鲁木齐的绿营中军提标参将索焕章。这个索焕章的老爸索文就是当年平定张格尔叛乱时期在军前效力的一个守备，因为南疆战事的军功提拔都司、副将，后来捐款修筑乌鲁木齐城一步步升到甘肃提督。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4）
    索焕章本人既是回民，又是妥明的门徒，妥明就利用宗教的关系在回民官兵中进行发动。因此妥明一到新疆，就被索焕章推为北梁大清真寺的掌教。妥明在乌鲁木齐能把自己忽悠成一代得道高僧，吹牛逼的本事真不是盖的。他利用新疆的维回等族老百姓对占星术、星象学的迷信，发挥自己舌灿莲花的技能，把一大批脑残粉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而且他所有的忽悠都是有目的、按计划来进行的。比如，他到处宣传在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陕西三原东乡无来由的夜闻兵马声，闹得当地鸡犬不宁；六月，甘肃狄道雨雹大如鸡卵，禾蔬尽伤；八月，青海西宁丹噶尔厅，竹开红花。等等。他就解释说，这都预兆西北有兵相。竹开红花，简策用竹，简策纪大喜。这都是星天预兆。他所引用的每一件事无论真的假的，都在往一个方向上带风向：在西北用兵反清起义，大喜，吉兆。
    两年的时间里，关内的回民起义战火从陕西蔓延到甘肃，潜行出关的人越来越多，而汉族在甘肃因为躲避民族仇杀逃难出关的也不在少数。从哈密到乌鲁木齐形成了回汉杂处，矛盾丛生的景象，妥明的机会也就来了，占星术、星象学，本来是要在学习过哲学中的神学和物理学、化学之后才能入门的。妥明根本就没在这方面真正进修过，但他很会牵强附会，移花接木，就这样不但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超级神棍，而且在新疆各地充分地把回族老百姓发动起来了。

    库车渭干河民工刚刚发起反对监工的斗争，还没有针对官府提出什么明确的目标时，田满拉、苏满拉还有玉门人杨春、阿訇马隆等人就借此机会领带回民先焚烧城外商铺攻打县城了，而后面才有维吾尔人安拉雅尔的响应。库车起义发动者杨春、马隆、马三保等人都是受妥明、索焕章派遣的串联人员。
    之所以说妥明是个下大棋的人，是因为如果当时这波新疆大暴动评个总设计师的话，那妥明当仁不让，他除了向库车方面派了马隆、杨春等，同时向阜康派了马忠、向奇台派了马泰和马福、向玛纳斯派了铁福元和马三等、向伊犁派了杨兴（也有说就是杨三星）等人。他的计划就是在乌鲁木齐一旦举事，直接一个核按钮给清廷在新疆来个遍地开花。
    库车起义客观上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1864年6月24日穆特奔、富常阿带第一批部队从西关出发南下平叛，三天以后文永带第二批人出发去追赶穆特奔，乌鲁木齐防守骤然空虚。
    现在乌鲁木齐的局势危如累卵，只需蝴蝶振动两下翅膀就会让局面急转直下。就在这个敏感时刻，乌鲁木齐的东边有个叫古城子（孚远）的地方又出事了。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5）
    古城子（孚远）就是今天的奇台，因为妥明靠着会占卜的特长加上阿訇的身份出关以后一路圈粉，他的大棋可不止在库车布局，从哈密到玛纳斯甚至伊犁到处都有拥趸。在古城子（孚远）地区大量回民已经被发动起来了，回民准备起事的标配是在清真寺聚集开会，目标不小，而且陕甘一带回汉互相仇杀已经蔚然成风了，所以古城子（孚远）当地的汉族也是高度戒备。很快汉族农民和商人还有逃难来的流民发现回民聚众的情况，就一方面结成团练民勇，另一方面向官府举报。奇台县令是恒颐、古城子（孚远）的领队大臣是保恒。这个脑残的恒颐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派回族官兵去向汉族商民征粮，汉族商民聚众抗捐，同时，回族人也在马全的组织下结团自保。奇台的汉族团练在7月9日聚集上千人对回民发起械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回民死伤八百人，而恒颐是先袒回后偏汉，外乡回民瞬间被点燃，古城子（孚远）外围的回民聚集起来西攻古城子（孚远），古城子（孚远）的汉城当即被攻破，城内外汉族商民无论男女老幼杀戮殆尽，保恒率军据守满城。
    现在新疆的清军官场一片混乱，乌鲁木齐提督业布冲额因为患病刚递了假条，军机处也批了，调哈密办事大臣文祥来接替乌鲁木齐提督职位，文祥空出来的哈密办事大臣则由古城子（孚远）领队大臣保恒接替，古城子（孚远）空下来的职位调候补四品京堂头等侍卫联捷接替，其他人调动还都在区内，这个联捷得从北京出发往新疆去，再加上之前未到任的各城主官有十二员，整个新疆的机构大多陷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古城子（孚远）的起事给了乌鲁木齐绝佳的机会，而妥明和索焕章也等回了派往库车发动起义的杨春！杨春是库车最早点火的回民起义带头大哥，而他正是妥明的死忠粉，当初妥明从河州出关时在玉门吸引了一批粉丝，杨春算是比较出众的。现在杨春来了不仅带来了库车义军方面的详细情况，而且告诉妥、索二人伊斯哈克带人已经到了吐鲁番。现在的问题就是何时发动起义的具体行动计划了，妥明、索焕章和杨春在乌鲁木齐西关礼拜寺彻夜开会商量起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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