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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60页]

作者:逍遥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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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1
    赫提夫在喀什噶尔出足了洋相、谢赫纳扎尔丁在叶尔羌更是闹了个大笑话。热西丁看出来这二位实在亲戚完全就是废柴。哀莫大于心死,他马上下令给阿克苏的加玛里丁,让他出兵发起第二次进攻叶尔羌,让那两个废柴都靠边站。
    加玛里丁就是抢劫了往伊犁的清军台站,用抢来的白色土工布伪装羊群奇袭阿克苏的那个人,在攻取阿克苏的时候他玩的这把“吕子明白衣渡江”的好戏使自己在库车军中威望大增。
    当统帅的只有给手下人以信心,人家才会跟着你干。加玛里丁显然是现在西路库车军里最能让大家放心的人。
    加玛里丁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公开宣称:我要亲自攻占叶尔羌和喀什噶尔,活捉阿古柏,捆住他的手脚,让他见识一下人类不曾目睹过的羞辱和痛苦。我要他垂头丧气地、徒步走在我的马前。如果我做不到这些,我就不是尼扎木丁谢赫的儿子。我就不是赛义德(圣裔)。
    这种传销式的鼓动、打鸡血结束后,加玛里丁马上着手准备攻打叶尔羌和喀什的实际工作,不能光打嘴炮啊,他向热西丁要人要钱,热西丁全部满足,同时把熟悉喀什的那个穆卡热普夏也派给了他。
    加玛里丁用了三个月时间筹划进攻,确实是个行家,看看人家忙些什么:1、整个阿克苏、乌什往东直到库车,这条线上的城市所有作坊开足马力打造兵器枪械。2、各城伯克全部下乡亲自催办粮、饷、草料。3、阿克苏、乌什地区穆斯林年满十六岁全部征发。
    三个月后,信心爆棚的加玛里丁上路前,特地带了二百辆马车,上面装满了刚刚打造好的各种款式的镣铐,总有一款适合阿古柏,加玛里丁花了大心思搞的这些玩意是专门给喀什噶尔的浩罕人准备的,一旦得手,他可不会像辫子那么客气,还给安集延人留口活气,人家准备把喀什的浩罕侨民连根拔起的。
    1865年7月,加玛里丁率大军启程南下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这次加玛里丁阵容还是很整齐的,除了从库车来的和卓艾木兰外,与谢赫纳扎尔丁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赫提夫和哈木丁父子也沦为小弟,带队从征。
    用《伊米德史》里的话说,加玛里丁带着一石二鸟的计策上路了,指的是加玛里丁这次的主攻目标是喀什噶尔,叶尔羌只是道开胃的菜,实际上玩的是中原人玩烂的当年晋国假途灭虢的把戏。叶尔羌那几只烂苍蝇如果敢反抗正好一道收了。
    库车大军这次搞了这么大动静,叶尔羌的苏来曼回军和阿不都热合满的维军早得到消息了。这二位也不是傻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库车这个大怪物既然来了,那我们最好把它引到西边的喀什或者东边的和田去。我们凭什么替人家挡子弹呀,先认了怂,等以后你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有的是机会翻本。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2
    加玛里丁的大军在进抵叶尔羌郊外三里地的时候,阿不都热合满和苏来曼的代表都迎出来,组织了叶尔羌的大小绅士、回族的伊玛目、维族的伊善还有大量的老百姓成群结队带着礼品夹道欢迎。这回整个叶尔羌绿洲上空再次响彻了“现在的时代是热西丁汗的时代”的呼声。
    兵不血刃地拿下叶尔羌,加玛里丁的人望也达到顶点。他的这次进军将库车热西丁家族力量在三百年来首次扩展到西四城地区,这是在秃黑鲁贴木尔父子执政时鼎盛时期的热西丁和卓祖上都没能实现的。
    叶尔羌对于加玛里丁只是道开胃菜,他的正餐是要兵锋西指吃掉阿古柏夺取喀什噶尔!
    在叶尔羌加玛里丁又休整了一个月,筹备进攻喀什噶尔的事,同时任命了叶尔羌的行政一把手,就是他带来的那个和卓艾兰木。
    八月初,加玛里丁拔营西进,他的这次西征动用的人数创了库车军队对外用兵的纪录,高达两万五千多人,其中还包括了叶尔羌当地的阿不都热合满、苏来曼的仆从军队两千多人组成的炮队。
    阿古柏这边早就得到消息加玛里丁来攻喀什噶尔了,他把喀什回城这边的军队凑了凑,又从当地的浩罕侨民中征兵,最后勉强凑出来一万二千多人。
    阿古柏这次还是把布素鲁克挟出来和他一起出城向东迎击加玛里丁。
    两军在罕阿里克遭遇,一场决定新疆未来十年走势的战斗打响。
    对于这样一场重要的战役,无论是英国人、俄国人还是《伊米德史》中都没有关于战场演化的具体过程。
    可能这就是东西方史学的切入习惯不同吧,相对而言,东方史学的故事性、传奇性强一些,当然天马行空的神话色彩也多一些。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个下午,阿古柏本人亲自督战,布素鲁克虽然也被强行带到战场,但是炮声一响他还是第一个狂奔回喀什噶尔的人。
    面对库车军正面的强大攻势,阿古柏率中军死命扛住,另外抽调了五百名轻骑兵从两翼包抄,但是引而不发。
    阿古柏本人在战斗中三度负伤、几乎丧命,但仍然坚持督战,死战不退。
    直到两个时辰后,阿古柏趁对方三鼓而竭的时候,挥动两翼伏兵尽出,终于冲垮了库车军的队形。加玛里丁和他的前任一样崩盘,向巴尔楚克方向逃去。
    这一战,库车军所携带大批辎重都落入阿古柏手中,更重要的是,那两千叶尔羌的维回军炮兵整个建制地投降了阿古柏。
    据后来热西丁质问加玛里丁此战败因时,加玛里丁回答:圣训中说‘当你的力量不足以与之较量的时候,逃跑也是穆罕默德圣人所认可的办法’,我也是遵从圣训而行。
    加玛里丁从西征以来,从阿克苏到叶尔羌,通过一路顺风顺水的战争生涯建立起战无不胜的名将人设就此崩塌。
    罕阿里克一战阿古柏的强悍表现给库车军队造成的心理打击远大于实际的损失,自此以后在军中弥漫一种对阿古柏的安集延军队的恐惧。此后,凡是参与过这场战役的人都绝口不提攻取喀什的事情了,因为他们在心底对这个目标已然绝望了。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3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4
    最后表态的是清军喀什噶尔的最高长官——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奎英,他和二把手帮办大臣福珠凌阿均反对投降。但是他们是少数派,算上他俩,一共只有满族官员十七人、维族官员十三人主张死守到底。
    死守的这个守显然是说笑了,就算阿古柏不攻,坐困孤城也只不过等死而已,这条路其实就是举城玉碎。
    事态发展哪里容清军内部再撕几个回合,绿营守备何步云不待将令,私开了城门将阿古柏迎入城内。
    奎英眼见大势已去,与福珠凌阿等一批高官率全体家属与敌巷战,最后在火药库引爆炸药自焚。阿古柏因为遇到意外的抵抗,对城中的满八旗兵和索伦兵进行了夷灭。
    何步云的三千绿营兵改换服装后被编成单独的抬枪兵,负责留在喀什噶尔作为阿古柏的卫戍部队。何步云又将自己的女儿改名色里玛罕,嫁与阿古柏,从而取得了阿古柏的信任,同时也保全了城中最后的汉人性命。
    32
    冰水两重天,现在的阿古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而布素鲁克却越来越郁闷了。
    随着罕阿里克打退库车军队和兵不血刃拿下喀什噶尔汉城,又收编了叶尔羌回民炮队和绿营抬枪兵,阿古柏的地位可以说是烜赫一时。
    就像是合伙做生意一样,没钱的时候互相协调起来难度还不大,一旦赚钱了,是非就层出不穷,合伙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不可收拾。阿古柏打下的地盘越大,布素鲁克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就越不开心。
    不过很快随着一件事的到来,布素鲁克又迎来一次逆袭的机会。
    刚刚打下汉城的阿古柏庆功酒还没喝完呢,忽然接到消息说有一股大部队,少说也得有六七千人正从帕米尔高原向东移动,现在距离喀什噶尔只有四五天的路程了!
    阿古柏脑袋当时就大了,因为他判断这支队伍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半年前被自己赶走的司迪克,他极有可能出卡去找自己的母族布鲁特人回来找场子;另一个可能就是浩罕的方向出了问题,阿里木库里派人来取代自己了。
    而布素鲁克却实实在在地掌握了这支部队的情况,因为里面有他的人已经来报信了。
    这支神秘的队伍来自浩罕,却不是阿里木库里派来的。
    原来上次布素鲁克去英吉沙尔剪彩之后回来向阿里木库里报喜的时候,阿里木库里已经处于生命的倒计时了,他正忙于紧张的抗俄战事,所以才被布素鲁克这个棒槌给吃了豆腐,利用他回赠的金冠称了汗。
    不过当时的阿里木库里哪里有时间理会布素鲁克呀,沙俄名将切尔尼亚耶夫已率军南下,早就突破了半年前那个外交大骗子戈尔恰科夫向全世界宣布的南进极限奇姆肯特,再度围攻塔什干。
    1865年5月9日,阿里木库里在塔什干与俄军交战中胸部中枪,一代枭雄战死沙场。当时阿里木库里的副帅叫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这个家伙立马放弃了塔什干奔回浩罕城另立新君胡达库里。
    而这个时候那个流亡在布哈拉的前朝皇帝胡达雅尔又当了一把带路党,趁阿里木库里倾全国之力在塔什干抗战的时候,背后捅刀,引布哈拉兵东进直取浩罕。
    布哈拉军一路势如破竹,在当年八月,也就是阿古柏在和加玛里丁决战罕阿里克的时候,胡达雅尔领着布哈拉军队攻取了自己的祖国首都浩罕城,把那个屁股没坐热的胡达库里关了小黑屋。
    紧接着胡达雅尔什么国家大事都没研究,抓紧一切时间清算阿里木库里一党。这心可真够大的,沙俄灭国在即,他还在这里搞肃反扩大化。
    那个既跟随过阿里木库里又拥立过新君胡达库里的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哪敢再继续在浩罕混呐,马上联络阿里木库里时期的老拍档赶紧跑路,计划往东去喀什噶尔投奔布素鲁克。
    和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咖位比较大的浩罕人:原阿里木库里的秘书玉努斯江(就是在库车起义前来过南疆处理外交纠纷,盘桓了两个多月后回去向阿里木库里汇报情况的那个人)、阿里木库里的侍卫长穆罕默德.库尔奇、塔什干阿奇木伯克库什帕勒万奇。
    这几天股市不好,小歪不露面了。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5
    这些人带着自己的余党一边躲避胡达雅尔的追杀,一边一路收集残部昼伏夜出,跑了十几天到了鄂什。在这里遇到了老熟人——也是趁走沙俄侵浩逃出来的白山派和卓们,这次逃出来的和卓有七和卓之乱的领头人卡塔条勒和他的儿子艾克木汗、1857年在克孜勒苏河岸堆起人头塔的倭里罕。
    两方面的人合在一起从鄂什再出来人数规模就达到了七千人左右了,目标相当大了。胡达雅尔派了一万多人来追,结果在苏菲库尔干还真追上了。
    逃跑的这些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后边一开炮这帮人就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涌进了铁列克山口。
    再往前,只要走四天就到喀什噶尔了,在这里他们迎面遇到了阿古柏派的两名胖色提(团长)。
    没有比阿古柏更了解自己的老战友们了,这么多年浩罕内乱,城头变换大王旗,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别跟我说什么投奔、帮忙之类的忽悠话术,先答应我交枪,否则咱们就开练,少废话。老子刚发点小财就都想过来吃大户,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带的这帮人已是丧家之犬哪有勇气再战哟,他立即同意缴械,同时让阿古柏的代表传话给阿古柏:“我国已亡于俄罗斯,为求一条生路,我们特来投奔阁下。另外你们正在弘扬伊斯兰教,如果需要我们效力,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如果不需要我们效力,我们就安分守已,过平民的生活。”
    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明显在打悲情牌,同时也告诉阿古柏归路已断。
    阿古柏搞清楚情况以后忽然意识到,这是又一次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整整七千人的生力军,使得阿古柏现在的军事实力一下子雄踞南疆之首了。尤其是浩罕来的都是正规军,这可比那些伯克、毛拉们煽动起来的穆斯林民兵的战斗力强太多了。
    阿古柏把浩罕军队编入自己的卫队,而将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还有诸和卓一起带往喀什噶尔回城。
    没成想进城的时候,又出了幺蛾子。
    还记得那个在克孜勒苏河畔垒起人头塔、另喀什噶尔人闻之色变的倭里罕吗?他的队伍行进到回城城门的刹那间,突然一齐击鼓奏乐,一路狂呼:现在的时代,是倭里罕的时代。
    要知道,倭里罕的那个恐怖时代距离此时也不过才七年的时间,喀什噶尔人对之前倭里罕的杀人如麻可是记忆犹新,倭里罕现在这么一搞立即在全城引起恐慌来。
    而倭里罕这个坑货这一闹,阿古柏立马想到身边那个不老实的傀儡——布素鲁克了,而且阿古柏根据自己正常的思维逻辑判断:这肯定是阿帕克和卓家族想要重新拿回权力的征兆。
    倭里罕的这个无脑的作死行为加速了白山派和卓灭亡的节奏。
    阿古柏当即下令把倭里罕和他的随从全部逮捕入狱,经过反复的考量,两天以后,阿古柏下了决心,一定要给阿帕克和卓家族一个明确的警告。
    阿古柏宣布了判处倭里罕死刑的命令。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6
    这下子阿帕克家族的这些和卓们都傻眼了,这一辈的和卓们从大小和卓数起已经是第四代人了,卡塔条勒是波罗尼敦的孙子玉素普的儿子、布素鲁克是玉素普之弟张格尔的儿子、倭里罕是张格尔之弟巴布顶的儿子。阿帕克和卓后裔一辈不如一辈,到了布素鲁克这一辈真的是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拿枪,除了荒淫凶暴之外一无所能,整个一窝的废柴兄弟。
    面对阿古柏的咄咄逼人,末代和卓们两手一摊,完全无可奈何。
    最后布素鲁克只能又央告当地名流士绅出面打圆场,阿古柏一看这几个瑟瑟发抖的怂货,知道目的已达到,暂时还不想撕破脸皮就免除了倭里罕的死刑。但是还是把倭里罕的那两名鼓手和三名侍卫全部公开绞死。
    实际上那位面目狰狞的倭里罕和卓也并没多活多长时间,阿古柏公开发布命令将他流放到英吉沙尔去。随后密令在解送的途中,一剂毒药送倭里罕去见了白山派的列祖列宗们。
    这个以暴虐和癫狂闻名于世的倭里罕和卓死在了一个未必比他更为凶残,却一定比他更狡猾的对手手里。
    现在来盘点一下阿古柏的成绩单吧,这个家伙自从1865年3月进入喀什噶尔回城以来,短短半年时间,驱逐了司迪克、清洗了穆卡热普夏、逼降了何步云、收编了浩罕残军,在喀什噶尔站稳了脚跟。这个人确实是个奸雄,而且现在虽然只控制了喀什噶尔和英吉沙尔两座城池,但已然成了南疆地区最强有力的割据势力。
    一叶落知天下秋,最先感到风寒的自然是南疆各个小Boss,北疆的妥明和肖开特这些大怪兽现在还没注意到这个来自喀什的威胁,南疆里面离喀什最近的是叶尔羌的苏来曼。
    叶尔羌回军的苏来曼现在已经完全打垮了维军的阿不都热合满,占领了叶尔羌汉城。也算是两大强邻恶斗渔翁得利吧,阿古柏和加玛里丁的互撕给了苏来曼坐大的机会。但是苏来曼的实力也只够自守。回族在新疆被称为东干人,在北疆的力量更为强大,但在南疆明显是支边缘力量。
    因此,阿古柏在摆平了喀什噶尔家里这边的事,立马决定再次出兵叶尔羌开拓自己的生存空间,浩罕的家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在这弄块大点房子扎根吧。
    1866年10月,也就是刚刚收编了浩罕军队的次月,阿古柏率军第二次征伐叶尔羌。这厮从8月和库车打,9月攻克喀什汉城,到现在又出兵叶尔羌几乎月月动兵啊。当然这次他还是把那个傀儡布素鲁克带在身边,只要还在西四城这个阿斗身上的政治资源就有得榨。
    这回再打叶尔羌,阿古柏的对手换成了回民军的苏来曼,阿古柏怎么也没想到,这块骨头同样不好啃。
    叶尔羌城墙高大坚固,每次易手都得费很大周折。回民军的战斗力也真是不弱,有了炮兵的阿古柏连续几天围攻,都只开花不结果。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7
    最后阿古柏把刚收编的生力军——浩罕新来的这七千人派上用场了,让玉努斯江率队进到一线做总攻击。
    浩罕人上来又是接连好几天往上冲,都被叶尔羌回民军打退。而且这浩罕人一上来,阿古柏队伍里原来的维吾尔人也不出力了,都看着安集延人当炮灰。
    玉努斯江的浩罕人损失非常大,叶尔羌护城河岸死尸枕籍。
    这个局面是这群浩罕人完全没料到的,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这帮人本来在浩罕就是躲避逃难出来,谁成想躲开了沙俄和布哈拉的枪林弹雨到了这异国他乡还要为阿古柏搭上性命。
    这就好比投机炒家一样,成本一旦超过预期收益的时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
    于是浩罕军队的高级指挥官穆罕默德.库尔奇召集一批前线将领商量止损的问题了。
    这个穆罕默德.库尔奇就是原来阿里木库里的宫廷侍卫长,相当于汪东兴那样的角色。在一批军官的支持下,库尔奇连夜带兵潜入布素鲁克的大帐,要求布素鲁克出面叫停阿古柏这种让浩罕军队当炮灰强攻叶尔羌的打法。
    布素鲁克一开始真的有点懵,这货绝逼是阿古柏派来试探我的吧,浩罕人不是阿古柏的基本盘吗?
    布素鲁克就算真的想跟眼前这位库尔奇伯克站队,他一也没那个种,上次自己的兄弟倭里罕死在阿古柏手他不是照样两手一摊吗。再者,他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草包,真正遇到这种大事,哪里有一点见解和办法呀。
    最后他倒是半真半假地和库尔奇表示,自己负责思想工作,军事工作由阿古柏负责,这个事他是无能为力的。
    库尔奇一点也没辜负当初阿古柏对他们这帮走投无路的逃亡者的戒心,当即决定挟持布素鲁克回喀什噶尔。
    都是老狐狸了,阿古柏来到南疆现在俨然摄政王一样,不就是早来几天吗,不就是顶着布素鲁克这张神主牌吗,你会玩老子也会。
    库尔奇连夜从叶尔羌火线上撤下来,带着布素鲁克回喀什一路上宣称奉布素鲁克汗还都喀什噶尔。
    抵达喀什噶尔以后,又是利用布素鲁克的名义,在喀什噶尔汉回两城击鼓造势:现在是布素鲁克汗和卓的时代!
    库尔奇所依靠的基本盘就是跟他一起来那部分浩罕军队,到了喀什噶尔他们进的是汉城,又通过造势把白山派信徒圈过来。这个操作应该说还是很666的。问题是干脆没有发酵时间呐。
    此时的阿古柏又是很尴尬了。
    自己在叶尔羌苏来曼的回军都没解决下来,后院突然又烧起这么一把火,搞得他骑虎难下不说,还让人看够了笑话,这真是老乡老乡——背后冷枪啊。
    最要命的是人家现在还挟天子令诸侯了,布素鲁克在库尔奇的手上意味着阿古柏再也无法调动本地资源,细思极恐啊。
    进退维谷的阿古柏再次体现出一名合格赌徒的素质。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18
    在库尔奇出走的次日,阿古柏马上决策三件事。
    第一个是把还在打头阵的浩罕士兵全部撤下来,库尔奇也并没有带走全部的浩罕人,玉努斯江手上还掌握着一部分人,就是这些人阿古柏再也不敢冒险继续强令人家攻城了。而且当即向前几天阵亡浩罕人发放优厚抚恤,以稳定军心。
    第二件事是立即派布素鲁克的堂兄卡塔条勒带着那批阿帕克和卓家族的人回喀什噶尔和库尔奇谈判,同时对喀什地区的白山派宣传布素鲁克已被库尔奇劫持,我们是来勤王的,争取尽量抵消库尔奇借布素鲁克造的势。
    第三件事是最重要的事,就是必须马上脱离和叶尔羌回民军的胶着战事!在叶尔羌城下多逗留一天他的危险就多一分,你想想,就算他倾全力打下了叶尔羌,也必然是精疲力尽的残破之师,再连跑带颠地回喀什噶尔平叛,那时候库尔奇恐怕早就在喀什站稳脚跟了,再借助白山派和卓的力量守起城来,以前张格尔凭坚城连满清的几万正规军都能扛上一阵子,阿古柏还能有几分胜算呢?
    所以说高手胜就胜在大局观,能在很短的时间把轻重缓急拎明白,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多的时候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应该做的,而且事实上也做得不错,一点纰漏也没有,但是只要你操作的次序不对,一样全盘皆输。
    叶尔羌的回民军也不是吃素的呀,你阿古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这是你家花园吗?
    阿古柏明白形势的严峻,所以再次上演戏精的功夫,他向苏来曼抱经宣誓:此生绝不再染指叶尔羌回民军控制这一亩三分地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阿古柏是个军阀也是个政客,唯独不是伊斯兰宗教领袖。他不过是把宗教当成获得利益的筹码罢了,这是他和热西丁、哈比布拉和妥明这些主要对手最大的区别。
    在阿古柏和苏来曼在叶尔羌就停战问题讨价还价的时候,卡塔条勒带人已先回到了喀什噶尔,他们先派人进汉城摸清楚布素鲁克现在的状况,然后才能和库尔奇展开谈判。
    结果库尔奇还真带了卡塔条勒的使者来见了布素鲁克,据说当着大家的面,库尔奇问布素鲁克,愿不愿意跟着使者出城,这位布素鲁克汗一言不发,玩起装傻充愣来了。
    布素鲁克这个态度明显是不希望库尔奇这次闹事能很快结束,就好比汉献帝从董卓的手里又到了曹操的手里一样,他当然不想让这两个奸雄迅速分出胜负来,这样他还能在夹缝里多混一两年至少名义上君主的日子。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0
    于是双方停火,约定次日让城,库尔奇叛军从西门出城,阿古柏同时从东门入城,双方脱离作战,库尔奇等带家属返回浩罕。
    在休战日,按照约定,穆罕默德.库尔奇为首的二百多军官带头从西门出城。
    就在库尔奇等人刚刚走出东门的时候,阿古柏事先设下的伏兵蜂拥而起,四面射击。
    库尔奇等二百名军官瞬间被打懵了,急忙往城门里撤,那哪里还能回得去,阿古柏的火枪兵用弹雨封住城门,根本就返不回去。最后库尔奇带少数几十骑拼死突围向西狂奔上了帕米尔高原,逃回浩罕。
    库尔奇虽然逃出生天了,可是他的家属和那些叛乱的浩罕军官们全部堵在城里,阿古柏将他们几乎全部处死。
    平息库尔奇“勤王”事变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置布素鲁克的问题。
    要知道在阿古柏攻城这两个月中,布素鲁克可一点被“挟持”的样子都没有了,他公开呼吁白山派信众到喀什噶尔汉城来“护驾”。这可是明显在帮助库尔奇呀。当然现在库尔奇扑街了,他可以把嘴一抹什么都不认,把一切都推到库尔奇胁迫上去。可是阿古柏心里明镜似的。
    阿古柏将布素鲁克迁往英吉沙尔居住,形同流放。同时将布素鲁克原有的六百人卫队全部调走,另派了五十名卫兵作为布素鲁克的卫队,这五十人当然都是阿古柏的人,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更确切。
    直到现在,也就是1866年春,经过一年的升级打怪,阿古柏终于在喀什噶尔淘汰了内部的竞争者布素鲁克和外部竞争者司迪克、库尔奇等人,明年他将开始一路开挂的对外扩张之路。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1
    让我们把时间坐标定格在1866年5月,此时清军刚刚失守了塔城。我之所以把上半场的结束定位于此,是按照新疆各区域的战事演化趋势来定义的。因为从1864年6月库车起义到现在,清军在新疆丢掉了除巴里坤外的所有军事立足点。此后一直到10年后左宗棠湘军出关,清军在新疆基本沦为配角,只能在东疆和妥明掰掰手腕,面对其他区域不但不能施加影响而且对当地的情况也都一无所知了。
    从1864年起清军的精锐力量主要陷于与捻军的缠斗中,直到四年后捻军败亡才移师关陇,在对陕甘回民起义军的过程中又是迟至1872年以后才掌握主动,因此,在新疆的战事始终都没有起色。所以说上半场结束之后,满清的平定新疆大乱并没有马上开启下半场,而是进入了漫长的中场休息,同时也给了新疆各路枭雄提供了难得的一显身手的机遇。

    热西丁别的不行,可你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嗅觉还是一流的,在面临两线作战选择优先对手的时候,他敏锐地嗅到了阿古柏的危险气息。这也是他十二道金牌把伊斯哈克从哈密调回来的原因。
    热西丁在召回伊斯哈克的信里点明了回师进攻阿古柏的必要性:“安集延人和乞卜察克人已占据了喀什噶尔,据说还要占据叶尔羌,在这个方向上作战的和卓们都败逃回来。损失了许多士兵、武器、钱财和物资。希望你来把这些城市重新夺回来。否则。这些敌人一旦强大起来,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因为他们是靠近我们的最凶恶的敌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伊斯哈克没办法,只能放弃对巴里坤的围攻,本来他在那耽误了一年多,沉没成本越垫越高,所以一直是想啃掉何琯这块硬骨头的。
    1866年7月末,伊斯哈克结束了虎头蛇尾的哈密之战回师库车。
    在库车望眼欲穿的热西丁早已给他准备好了一支西征军,把跟随他东征了两年多的老兵替换下来休整。
    伊斯哈克马不停蹄西进阿克苏,并经那里南下叶尔羌。
    伊斯哈克也现在成了热西丁手里的王牌,哪里有事哪里到。除了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经过了一个月的跋涉,8月末伊斯哈克到达了叶尔羌。热西丁给伊斯哈克画的饼是,由伊斯哈克率军从叶尔羌向西北进军喀什噶尔,这是以前兆惠平定大小和卓的路线;同时派加玛里丁从阿克苏出兵向西南沿天山直插喀什噶尔的西侧截断阿古柏西逃之路,这个选的是当年长龄进剿张格尔的老路。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2
    叶尔羌回军老大苏来曼在热西丁和阿古柏之争中,总体来说还是倾向于库车方面,因为好歹大家都算是本地姜,而阿古柏则是纯粹的外来户。
    伊斯哈克的三千军队一到叶尔羌,立即和苏来曼联手进攻回城。因为苏来曼控制的只是汉城,至于回城是被尼牙孜勾结阿古柏占据着,而阿古柏派来的叶尔羌回城的阿奇木伯克是当初和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一起来新疆的塔什干守将克奇克汗,这个克奇克汗同时也是卡塔条勒的亲弟弟、玉素普的儿子,和他的父辈一样,在作恶方面一个顶俩,真打起仗来烂泥糊不上墙。所以苏来曼和伊斯哈克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拿下了回城。对于在巴里坤城下的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伊斯哈克来说,这次攻城表示完全无压力呀。
    阿古柏接到了克奇克汗的败报却并不着急,干脆没有派兵援救叶尔羌,而是亲自率军进攻玛喇尔巴什。
    这个玛喇尔巴什是现在的巴尔楚克西南的阿克萨克玛喇尔,是原来清军的军台。这个地方正处在当年设计的环形防线中两个三角的右上顶点,进可直攻喀什噶尔、退可防守阿克苏,同时又是阿克苏和叶尔羌的中间站。
    而巴尔楚克从喀什噶尔阿古柏的角度来看则是东北来犯部队的薄弱的下腹,只要对方先攻叶尔羌就会形成分兵,而叶尔羌方面的部队就会面临与阿克苏后援方面的衔接问题,一旦拿下巴尔楚克就切断了叶尔羌方面军队的后路。当年不单兆惠陷在黑水营时很悬,就是富德去解围时遇到波罗尼敦在这个地方打援,当时称为呼尔满大捷的,实际上一度情况相当危险,如果不是阿里衮及时赶到,很有可能填了火坑。
    上年加玛里丁在罕阿里克吃了败仗后,他并没有回叶尔羌,而是经过巴尔楚克退回了阿克苏。他在巴尔楚克还是安排了相应的部队防守的,这个玛喇尔巴什当地有维吾尔农户三千多人,和库车的军队一起守营。
    这点军队当然挡不住阿古柏的主力,当天就被阿古柏拿下,而阿古柏得寸进尺,顺势占领了巴尔楚克。
    阿古柏在巴尔楚克留下重兵防守,主要是为了阻击阿克苏方面热西丁的增援部队。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阿古柏才带领主力迂回到叶尔羌。
    阿古柏的大军刚到叶尔羌城下的当天晚上,伊斯哈克和苏来曼的队伍就分两路发起劫营。
    趁阿古柏立足未稳发起突袭绝对是符合用兵之道的好办法,但是糟糕的是夜袭的计划被城内尼牙孜的余党探听到了,马上出城报信。
    阿古柏立即布置兵力,将计就计,设下埋伏静候对手。
    这次夜战,阿古柏的炮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炮一响,库车维军和叶尔羌的回民军大乱,阿古柏督兵猛攻一直追着伊斯哈克的败兵进入回城。看看,所谓库车方面的王牌部队,遇到阿古柏亲自率领的主力,还是没辙。
    最后,伊斯哈克被围在内城,阿古柏派维奸尼牙孜进城劝降。
    尼牙孜真是个老流氓,他反问伊斯哈克,为什么没带东征的老兵来?伊斯哈克回答说那些人留在库车休整了。屁!尼牙孜帮伊斯哈克分析:你东征两千里,战无不胜,再让你向西横扫,把我们这些山头都削平之后,你的脑袋还能在肩膀上扛多久?这次让你带新兵蛋子来叶尔羌是为啥?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伊斯哈克听完,一方面感觉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同时自己现在身陷孤城绝境,也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最后点头答应投降阿古柏。
    阿古柏是个搞政治的高手,他没有难为伊斯哈克,大摆筵席招待了伊斯哈克。然后安排他在自己的营帐里住下。
    紧接着伊斯哈克如同上年的赫提夫一样,一连三天好吃好喝招待着,却被软禁着不得见自己的下属。
    过了三天,阿古柏让人把伊斯哈克带到自己的大帐,有点戏谑地问伊斯哈克:“阁下,如果我要是像您今天落入我手中这样落到您的手里,您会如何处置我呢?”
    伊斯哈克回答他说:“如果您现在落在我手上,我会把您牢牢地捆在马鞍上,立即送往库车。算算时间,这会您应该都到巴尔楚克了。”
    据说阿古柏听了以后哈哈大笑,对伊斯哈克说“阁下,您说的完全是实话。您是名副其实的圣裔。热西丁和卓必须将阿克苏城交给您管辖。这样,巴尔楚克以北的地方归您。巴尔楚克以南的地方归我管。阁下这两年东征西讨已经是库车的英雄。从今以后,咱俩应该携手联合,互通信息。将来我二人之间有谁受到第三者攻击,都要互相支援。如果热西丁和卓不肯将阿克苏交给您管辖,我将率军与之交战,至于结果只能由万能的真主去裁决了。”
    阿古柏这套手段真是把库车各个和卓算到骨头里去了。
    阿古柏清楚自己现在的斤两还不能对南疆各个地头蛇同时开战,就是单挑也得先找个弱鸡刷点装备。所以对他来说,热西丁这样的对手必须先稳住,拖到后面再打。
    阿古柏的思路确实高于同时代的对手一筹。
    看看他目前的两个邻居,强的是热西丁、弱的是哈比布拉,常规思路应该是先图弱而后图强。但是如果从这两位的秉性上来说,则又会得出不同结论。
    哈比布拉只是个宗教学者,刚一露头就被阿孜纳奇揍回和田,索性守着和田这一亩三分地不出来了。也就是从能力到志向,哈比布拉都是不具危胁的力量。
    但是热西丁就不同了,阿古柏到南疆以后三次性命攸关的大战——两战叶尔羌、罕阿里克大战都是库车方面主动发起的。就算阿古柏不图库车,热西丁也一直惦记着喀什噶尔。
    所以阿古柏的手下多数主张先乘胜攻打阿克苏。
    阿古柏反复权衡之后仍然认为,还是先打和田更为稳妥。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3
    因为现在直接与库车交手,自己需要出巴尔楚克劳师袭远。而此时阿古柏所能控制的只有喀什噶尔和英吉沙尔两城,叶尔羌算半个,依这样的资源(兵源、财源、粮秣、器械)去客场挑战拥有阿克苏、乌什、库车、喀喇沙尔整个东四城区域的热西丁,只能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而西南方的和田绿洲则是块膏腴之地,那里差不多维持了上百年没有战火了,不是被战乱反复摩擦的喀什噶尔、英吉沙所能比的,而且和田向外联系和发展的所有通道已经掌握在阿古柏手中。
    所以对于阿古柏来说,和田是只肥鸡同时也是只弱鸡,而库车的热西丁则像非洲平头哥一样,不管自身战力如何,逮谁和谁怼。
    通过和库车军队的三次交锋,阿古柏敏锐地发现了库车内部的不和谐,第一战哈木丁和赫提夫不听招呼就脱岗,第三战伊斯哈克在叶尔羌苦战时,阿克苏的加玛里丁坐壁上观。
    库车人的内部有了可以运作的空间了,阿古柏心里乐开花了,和田是我的了。
    这就是为什么,阿古柏甜言蜜语忽悠伊斯哈克上面那些话,当然其中也不乏笼络伊斯哈克的意思,但更多还是反间伊斯哈克和热西丁的关系。
    在释还伊斯哈克的时候,阿古柏不但赠送了大量礼品,而且将自己坐骑的一匹哈萨克名马,估计是汗血宝马之类的赠送给了伊斯哈克。
    一切都不出阿古柏所料,伊斯哈克一回到阿克苏就变成过街老鼠,加玛里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简直把伊斯哈克黑成了翔——“伊斯哈克把叶尔羌换了一匹马”,这种舆论的制造者除了加玛里丁还有谁?
    在库车军队中木秀于林的伊斯哈克就这样人设崩塌了,不仅在阿克苏无法立足,而且也不敢再回库车,他直接向东跑回了喀喇沙尔,他的不少东征旧部在那里。
    伊斯哈克出局以后,阿古柏在叶尔羌回城只剩下一个对手,就是苏来曼的回民军了。
    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苏来曼的回军居然韧劲那么强,在这之后又独自扛了整整八天。最后回军里有一个姓马的阿訇悄悄打开城门投降,引阿古柏进城,叶尔羌汉城才终于被阿古柏占领了,阿古柏任命浩罕的玉努斯江为叶尔羌阿奇木伯克。
    阿古柏拿下叶尔羌后,休整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一直在忙着备战,又是打造军械又是置办粮台的。下一个目标近在眼前——和田。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6
    啰嗦这么多只想说明,哈比布拉在和田当地的人望是各个地方的统治者在当地无法达到的,所以才会在他所倡导的圣战中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
    和田这块地方的地缘和喀什噶尔有得一拼,实太差了。它座落在塔里木盆地南缘,往东是昆仑山青藏高原,往西则是叶尔羌和喀什噶尔。他想舒展一下筋骨只能选择向西,可是叶尔羌几乎是堵在家门口。叶尔羌也好喀什噶尔也罢,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但是政治操作空间却是最为狭窄的,那里如同沙漠里的小河边,各种顶级掠食者环绕在那里。
    哈比布拉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动叶尔羌和喀什的念头没有外援是不行的,所以他在司迪克之后也派了自己的大儿子阿卜杜拉赫曼携带礼物横穿帕米尔赴浩罕请援。
    阿卜杜拉赫曼到浩罕的时间很不巧,摄政王阿里木库里正北上塔什干抗俄,在浩罕城留下的是那个傀儡汗王苏丹赛义德(迈里汗的小儿子)。
    这时候的苏丹赛义德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状态,因为没出两个月那个司马昭——阿里木库里战死塔什干,他立即被米尔扎.穆罕默德.库什废掉。不过这时候多少还有那么一丁点资源,阿卜杜拉赫曼带了那么多礼物来求援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空手回去,苏丹赛义德从自己的卫队里咬牙挤出二百五十人来交给一名军官叫帕勒万奇的带头,还配了一个文官巴巴伯克一起随同阿卜杜拉赫曼回和田。
    乱世是奸雄的天堂,但对于老实人来说就是比较尴尬了。和田的哈比布拉是新疆各大山头里最佛系的老大,但这唯一一次去外边勾人,回来的路上又出了意外。
    原来阿卜杜拉赫曼带这二百多人走到叶尔羌的时候,正赶上热西丁西征军一打叶尔羌,哈木丁围猎阿古柏的时候。阿古柏惨败往喀什噶尔跑迎着遇上阿卜杜拉赫曼,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前同事老熟人帕勒万奇,这下可好,这次出访的唯一成果,就是这二百五十人的部队连同指挥官帕勒万奇整个去阿古柏那打工了。阿卜杜拉赫曼带着那个百无一用的文官巴巴伯克回了和田。
    阿卜杜拉赫曼灰头土脸地见到父亲哈比布拉,把一路上的见闻向哈比布拉做了详细的交代。哈比布拉却在不利中看到一个机会。
    本来哈比布拉的西进计划难点在于喀什噶尔叶尔羌各自现在都是名花有主了,自己和各大军头比肌肉并非所长。
    但是现在突然冒出个热西丁和阿古柏来叶尔羌搅局,刚刚稳定下的势力范围面临重新洗牌。哈比布拉打算借助自己的宗教影响力碰碰运气。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5
    1865年4月,哈比布拉派出了和田的第一支远征军,首先进攻叶城。哈比布拉的地盘最西边是固玛也就是今天的皮山,过了固玛是雀拉克戈壁,叶城和固玛隔着这个雀拉克戈壁遥遥相望。
    叶城此时是一个小军阀加玛力丁自立的山头,哈比布拉的人气在整个塔里木盆地的南缘都很高,所以和田军队还没到叶城,十里八乡的维吾尔老百姓就争先恐后地聚集在大路两旁高呼着哈比布拉的名字迎接。哈比布拉的军队兵不血刃占领了叶城,哈比布拉信心大增,命令部队继续向叶尔羌挺进。
    结果,半路上就被谢赫纳扎尔丁派来平和田的阿孜纳奇给截住了。谢赫纳扎尔丁给阿孜纳奇的命令就是:如果哈比布拉认怂最好不过了,如果他敢反抗,少废话,把和田拿下,把哈比布拉连他的家族全都给我押来。
    库车三次攻打叶尔羌虽然都输了,但是回头看,反倒是第一次最接近成功,战斗力最强。而倒霉的和田军就是这时候遇上了士气正旺的库车军。
    在去叶尔羌的路上双方遭遇,阿孜纳奇一战大败和田的人马。接着乘胜追击,又打下了固玛。
    和田远征军这时已退到墨玉境内的扎瓦镇,再退就到和田城了,扎瓦离和田只有一百里地了。
    哈比布拉赶紧派自己的长子易卜拉欣率领最后的家底——三千人增援扎瓦。
    扎瓦战役对于阿孜纳奇来说成了隆美尔的阿拉曼,他身后是雀拉克沙漠,再往后的叶尔羌也还没完全拿下来,补给力量太弱,战线太长。而易卜拉欣则是主场作战,一方面补给方便,另一方面人家也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战斗一开打,易卜拉欣把周围的维吾尔百姓全发动起来了,和田六城的居民都跑过来支援和田军队,大家高呼哈比布拉的名字和“死去的是烈士、活下来是英雄”的口号,前赴后继,和田的士兵也大呼“为真主、为穆圣”反复冲击库车军队。
    双方酣战了三天三夜,库车的人数劣势太大,加上被宗教狂热煽动起来的和田老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战场赶,阿孜纳奇一看不行,率残部向西急退,易卜拉欣乘胜收复固玛,战线重新稳定下来。
    尼牙孜给阿古柏提醒时说的就是这个扎瓦战役的事,通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和田人性格倔强,处事专一、忠诚度高,而且哈比布拉人气鼎盛,信徒众多。
    阿古柏是何等聪明的人,在浩罕历经多次浮沉始终能立于不败之地,且是军政一手抓的人物,根据这些信息他临时调整了攻取和田的计划。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7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28
    仔细研究阿古柏这个人,其实他的骗术怎么说呢,你要说他不高明吧,他的成功率真不低,可是你要说他是个高手吧,可是他的手段也确实单一了点儿。所谓一招鲜吃遍天说的就是他。
    阿古柏变强攻为智取,用的还是老套路。
    1866年12月16日,阿古柏把布素鲁克又给弄到叶尔羌来,让他给哈比布拉写了 ,这信的语气那可是装足了孙子。
    信里低声下气地请求哈比布拉:我的先辈的麻扎在和田境内的策勒县,因此恳切希望您允许我和随行人员借道和田赴策勒朝拜伊玛目萨迪和卓的陵墓。
    这个萨迪和卓还真的是布素鲁克的先辈,当初把纳合西班迪教派引入南疆的人是玛赫杜姆的小儿子伊斯哈克,伊斯哈克的儿子就是萨迪和卓。而萨迪和卓的侄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帕克和卓,阿帕克和卓是布素鲁克曾祖父波罗尼敦的曾祖父,就是这样的一个关系,虽说不算近了,但却也是实实在在有据可查的关系。
    阿古柏这招真是蛇打七寸,显然之前是做过功课的。他这种打法要是换做对手是阿睦尔撒纳这样的大混混老油条,那是错翻眼皮了,可是用在哈比布拉、热西丁或者肖开特这种被宗教教义洗脑彻底的萌货身上,用现在时髦的话讲算做精准滴灌了。
    哈比布拉在麦加潜心修道修了七年,除了背诵经卷以外,对世俗上这些套路是一点免疫力也没有,整个一个白发苍苍的政治萌新或者说是古墓派的宗教木乃伊也不过分。
    哈比布拉对于阿古柏这招假途灭虢还挺受用,因为这个虔诚的穆斯林笃信了那个名气超级强大的阿帕克和卓后人布素鲁克。他郑重其事地派了自己的儿子尼穆图拉携带大量礼品出迎好几百里,一直接到固玛一带恭候布素鲁克。
    布素鲁克当然不会露面,别忘了他是连百分之零点一的风险都不愿意冒的。阿古柏没打算让布素鲁克出场,对他来说小布就是一张擦桌子的抹布,用完一扔就完了。阿古柏相当热情地接待了尼穆图拉,他回赠了同样数量的礼品给尼穆图拉,晚上大宴款待,并且与尼穆图拉同住,彻夜长谈,把个尼穆图拉忽悠得云里雾里的,最后聊到高兴处差一点焚香叩头拜把子了。
    第二天一早,阿古柏向尼穆图拉表示,希望晋见哈比布拉帕夏。
    这个突然变卦的要求让尼穆图拉措手不及,因为按布素鲁克信件里说的只是路过和田,要去策勒上坟。现在又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尼穆图拉哪敢自己做主啊,但是和阿古柏又聊得这么投缘,又收了人家那么多礼物,想拒绝也觉得说不出口。于是尼穆图拉也很有诚意地表示愿意向他父亲转达阿古柏这个愿望,至于能否成功得看他爹哈比布拉怎么说了。
    阿古柏等的就是这个话,只要给他打开一道门缝,他就有办法挤进屋子。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130
    不得不说尼穆图拉替阿古柏这顿掩护打得可真是666呀,因此他最终成就了自己的坑爹壮举。
    哈比布拉再谨慎也不可能怀疑亲儿子的话,另外,染指喀什噶尔的愿景又搞得小心脏扑通扑通滴。他决定亲自会见阿古柏,而且不是召阿古柏进宫,是他本人亲临阿古柏的大营!无语了。
    这个尼穆图拉是哈比布拉指定为接班人的人,相当于王储,哈比布拉认为他的能力比出使浩罕的阿不都拉赫曼和指挥扎瓦之战的易卜拉欣都要强,唉,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乾隆的三姑爷色布腾巴勒珠尔穿越过来坑爹的呀。
    第三天,哈比布拉率一千五百名近卫军出城前往阿古柏的大营。
    阿古柏早就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着哈比布拉的行踪,看他们到了附近,阿古柏立即奔到哈比布拉的面前,用自己的脸去擦拭哈比布拉的马镫上的尘土。这演技真得给十分。紧接着牵着哈比布拉的马缰绳往大营引导,又把马缰绳绕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也是一种最尊敬、最驯服的表现。
    阿古柏手下四大埃米尔在前面引路,哈比布拉一行来到中军大帐。
    阿古柏将哈比布拉从马上扶下来,搀扶着走进大帐,然后对哈比布拉说:“《圣训》里讲,如果谁能拥抱阿吉(朝觐者)或者圣战者,那么他就等于拥抱了一千位圣人。遵照穆罕默德圣人的训导,请允许我拥抱阁下。”说完,他就恭敬地站在原地。
    现在的哈比布拉算是被阿古柏的迷魂汤彻底灌晕了,他认为自己儿子尼穆图拉说的没错,这位阿古柏视我为偶像,我务必得掌握住这个铁粉呀,以后去喀什噶尔伸展拳脚还得靠这个家伙呀。
    哈比布拉完全放下戒心,欣然站起身走过去拥抱阿古柏。
    阿古柏伸开双臂将哈比布拉抱起,缓缓走入内室。
    内室里有阿古柏暗藏的甲士!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哈比布拉掀翻在地,剥去衣帽,捆绑起来。
    对于哈比布拉来说,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瞬间石化的和田帕夏被光腚捆成一团摔到墙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成鱼肉,再说什么都晚了。
    而在阿古柏的大帐外面,哈比布拉的一千多近卫军对里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都在原地候命。
    里面的事全忙完了,阿古柏吩咐阿卜杜拉拿着盖着哈比布拉私印的指令出来,向哈比布拉的侍卫长出示命令:今晚我同阿古柏兄弟通宵叙情。明天一早,我亲自带阿古柏进城。卫队官兵们现在可以返回和田各司其职。明天早晨,让尼穆图拉亲自来向我报到。
    这份手令的最后一部分详细地列出次日需要跟随尼穆图拉一起来的大小官员的名字。这些人都是现在和田帕夏政府里的要害人员。
    看来阿古柏的功课做得比哈比布拉深得太多了,知已知彼,不靠做美梦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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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3:30:42  更:2022-11-05 01: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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