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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朕讲历史(长篇连载,版权所有,侵犯必究。)[第9页]

作者:孙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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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齐高帝
    我叫萧道成,是西汉开国丞相萧何的第二十四代孙,也是南朝齐的开国皇帝。
    公元427年,我出生在南朝宋的晋陵郡武进县东城里。那时候正是宋文帝刘义隆当皇帝的时期,我爹萧承之在济南当太守。一听说我母亲在老家给他生了个儿子,他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就叫我母亲坐满月子以后把我抱到济南去。
    公元431年,我四岁的时候,宋文帝刘义隆闯了个祸,这个祸牵连到我们家,几乎使我被夭折了。
    刘义隆志大才疏,派他的亲信到彦之率领刘宋大军北伐北魏,却又不准前线的将士们做出任何决定,必须由他全盘遥控指挥。到彦之是个挑大粪的,刘义隆叫他挑什么大粪,他就挑什么大粪。结果是打蛇不成反被咬,到彦之兵败如山倒,被北魏这条大蟒蛇嗖嗖嗖追着屁股咬。如果不是檀道济出兵力挽狂澜,到彦之的屁股都要被咬烂了。
    北魏安平公乙旃眷率领魏军来到了济南城下,打算把我们包饺子。
    我爹济南太守萧承之亲临点将台,点一点这么大个济南城,城里没逃跑的将士只有几百个人,就沮丧把我接到济南来。不过他沉着冷静,上演了一出济南版的空城计。
    他命令连这几百个人也隐蔽起来,把济南城门大开,欢迎北魏大军入城。乙旃眷知道济南城有多大,不知道我们兵马有多少,一看城门大开,人影不见,就严重怀疑城里有埋伏,鸦雀无声地撤走了。这样济南城就保全了,特别是我不会再四岁夭折了。
    宋文帝刘义隆十分赞赏我父亲萧承之的保全济南之功,给他弟弟长沙王刘义欣写信说:“我打算把萧承之提拔为兖州刺史,你问问跟檀道济合适不合适。”
    太守升刺史,那可是越级提拔,相当于地级市的市长直接升官当省长了。刘义欣把这事儿告诉了我爹,把我爹高兴得龙飞凤舞。
    不料我爹望眼欲穿,却望来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为什么呢?因为檀道济认为不合适。
    檀道济对刘义欣说:“小小空城计,春秋时期郑国的叔詹早就用过了,萧承之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做了他济南太守的分内之事罢了。再说,当时我正率领大军追找乙旃眷的北魏军队决战,乙旃眷是因为害怕被我追上才不敢在济南恋战的。小功劳大提拔,这对朝廷大局不利。要升,也只能升他个辅国镇北中兵参军、员外郎,不能连跳三级。”
    于是我爹当兖州刺史的美梦就落空了,只当了个员外郎。官是大了一点,可是还不如太守有实权呢。皇帝给个大气球,又被檀道济扎破了,我爹恨得那是咬牙切齿的。
    又过了两年,是公元433年,我六岁了,能理解大人的话了。我爹萧承之在同族长辈、梁州刺史萧思话手下当横野府司马、汉中太守。
    仇池国国王杨难当率兵攻打汉中,真是凶猛难当。他的仇池军队都穿着犀牛皮制成的铠甲,刀砍不进,箭射不穿。两军同时砍射,我军只有挨打的份儿。萧思话一听说杨难当这么难当,就缩回襄阳不动了,命令我爹萧承之动。我爹萧承之心里有一万只羊驼飞过,可是没有办法呀,官高一级压死人,人家硬着铠甲,他只能硬着头皮。
    硬着头皮也干不过人家,那只好拉下脸皮,去向他的仇人檀道济求救。
    檀道济是宋武帝刘裕留下的屠龙宝刀,这种小事对他来说是张飞炒豆芽——小菜一碟。他轻蔑一笑,说:“见过开山凿石没有?让你的士兵两人一组,前面的士兵用长槊刺中敌人,后面的士兵用大斧头的底部锤击长槊的尾部。”
    檀道济这么一点拨,我爹这么一运用,杨难当的部队就惨了。犀牛皮制成的铠甲再坚硬,总也坚硬不过石头,一副副都被扎破了,原来气势汹汹的仇池国士兵们都被穿成了单个的羊肉串,后面不想当羊肉串的士兵们哪见过这种阵势,要么跑成了溃散的羊群,要么纷纷表演藏羚羊的跪拜。我爹就战胜了。
    我爹萧承之深有感触地对我说:“儿啊,你知道爹最讨厌檀道济,可爹为什么还得求他?就因为他有兵法呀!他写有檀公三十六策,可旁人只看他的书是领悟不透的。爹是不行了,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哪怕再讨厌檀道济,爹也得千方百计让你跟着他苦学兵法。只有学到了他的兵法,咱们才能超过他!”我听了我爹的话,从这时候就产生了对学习兵法的渴望。
    我爹萧承之卑辞厚礼,亲自带着我登门,请求檀道济收我为徒。檀道济看了看我爹,又看了看年方六岁的我,打了个哈哈就把我们打发走了。这种被人拒之门外的耻辱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公元436年,我们家出了一口恶气。那一年我九岁,看见我爹萧承之又高兴得龙飞凤舞。一问,原来是檀道济被宋文帝刘义隆杀死了。他临死愤愤不平,让廷尉对宋文帝传话说:“你这是在自毁长城!”但是他又忠心不改,为刘宋江山社稷考虑,向宋文帝推荐了一把倚天宝剑——沈庆之。
    沈庆之这一年已经五十岁了,过五十大寿几乎没有外人到场。为什么呢?因为檀道济被宋文帝刘义隆定义为奸臣,跟奸臣推荐的人搞在一起,搞不好要陪着他掉脑袋的。沈庆之这个五十大寿过的,怎一个惨字了得。就在这个时候,我爹萧承之带着我去祝寿了。
    为什么呢?还是因为檀道济向宋文帝推荐了沈庆之。能叫檀道济这种傲视天下的名将,临死还向皇帝推荐的人,那肯定跟檀道济的兵法水平不相上下,至少也得到了檀道济的兵法真传。虽然沈庆之现在只是一个无名的卒,编外的将,但我爹萧承之认为,是金子总会发光,老金子也许一发光就光芒万丈,这时候正是烧冷灶的最佳时机。
    沈庆之很意外,也很感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有人重情重义,不怕牵连,来给他庆祝五十大寿。那当然,我爹说完了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之类的动听话以后,趁着酒兴,提出叫我向沈庆之磕个头拜个师,沈庆之就欣然接受了。他旁边那个侄儿沈攸之跟我年纪差不多,我们俩小孩儿玩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庆之老师是一个忠恳大度的人,他不仅亲自教我和沈攸之学兵法,而且希望我们两个人都能成长为文武双全的国家栋梁之材。在我十三岁那年,沈庆之老师还把我俩送到著名大儒雷次宗那里学习《礼经》、《左氏春秋》这些儒家经典著作。在那里,我俩还练会了隶书、草书,爱上了下围棋。
    正是在雷次宗那里,我发现了沈攸之身上的缺点——他对自己的个人名誉看得太重了。我们的书法都很好,如果雷老师表扬了我而没有表扬他,他就会把自己写好的书法撕掉重写,必须得到雷老师的表扬才罢休。我们的围棋技术都堪称一流,但如果沈攸之跟别人下棋下输了,他就会面红耳赤被激怒,恨不得把赢了他的人杀掉才甘心。所以我无论写书法、下围棋都刻意让着他。我让他总是拥有我赢了的美妙感觉,这样我们的友谊可以更加牢固。
    公元442年,我十五岁了。五十六岁的沈庆之老师终于老金子发了光,被宋文帝刘义隆以试试看的态度派到雍州去,帮助皇三子刘骏平定雍州境内的大规模叛乱。沈庆之老师把我和他的侄子沈攸之都带到了雍州,嘱咐我们在实战中跟着他学习兵法。
    那一年我震惊了。前任征西司马朱修之留下的那些被缘沔诸蛮和湖阳蛮追着屁股猛打的残兵败将,一到沈庆之老师的手中就完全变了个样,变成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沈庆之老师威风凛凛,首先指挥这些残兵败将们大破缘沔诸蛮,生擒活捉七千多人,然后回师讨伐湖阳蛮,生擒活捉一万多人!
    老师真是个牛老师,兵法真是个神东西!十五岁记忆力强,精力旺盛,兴趣专一,正是勤奋学习、刻苦揣摩的好年纪,我跟沈攸之就跟着沈庆之老师学得十分投入。当然,比起沈攸之来,我学得更投入些,得到沈庆之老师的称赞也更多些。我急忙辞谢说沈攸之比我好得多,这样沈攸之就不记恨我了,就记恨总是表扬我的他叔叔。
    公元453年,我二十六岁了。十一年苦学兵法,实战带兵,已经使我和沈攸之成为沈庆之老师的得意弟子、左膀右臂。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宋元帝刘劭,就是被称为元凶劭的那个,把他亲爹宋文帝刘义隆杀死了,篡夺了皇位。
    同一年,皇三子刘骏起兵讨伐元凶劭,得到了沈庆之老师的鼎力帮助。沈庆之老师六十五岁了,老当益壮,牛不可挡,带着我们,只用三个月就帮助刘骏攻破建康,杀死了宋元帝,把刘骏送到了皇位上!
    宋孝武帝刘骏深刻感受到沈庆之的厉害和忠诚,把一切军事都全权交给沈庆之处理。沈庆之果然光芒万丈了。他一显贵,我和沈攸之就跟着显贵。显贵到什么程度呢?连小孩子都知道我俩。有一天,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穿着华贵的衣服,带着一大批随从来见我俩,一问才知道他是新皇帝刘骏的十二弟,建安王刘休仁。小屁孩刘休仁人小心眼儿多,想要巴结我俩,口口声声要给我们当媒婆。
    我和沈攸之都笑了。屁孩儿虽小,那也是皇帝的亲弟弟,响当当的一个王爷。再说,我女儿要是嫁给了沈攸之的大儿子沈文和,那不也是结成了政治联盟,亲上加亲,彼此都能相互照应?我俩就同意了这桩婚事,变成了一对亲家翁。
    公元464年,年仅三十四岁的宋孝武帝刘骏,因为赌、酒、色三样一起来,身体透支过度,病死了。临死前他对他的大儿子刘子业说:“如果有军务,就全部委托给沈庆之去处理。”
    这个接任皇帝的宋前废帝刘子业,残暴得令人发指。他把他的亲叔叔们囚禁到皇宫里,封为驴王、猪王、杀王、贼王,一不开心就想要他们的命。其中给我们做媒的那个小屁孩——建安王刘休仁——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了,也被囚禁了,他的建安王被刘子业改封为杀王。
    即便是这样,我老师沈庆之还是忠心耿耿地扶保刘子业,兢兢业业地给刘子业充当倚天宝剑。谁反对刘子业,我老师就灭谁。刘子业让我老师往东,我老师不往西;刘子业让我老师杀狗,我老师不杀鸡。
    即便是这样,宋前废帝刘子业这个暴君,还是把我老师沈庆之给杀害了!他嫌我老师总是劝谏他,太烦了,逼迫沈攸之用被子把年已八十岁的沈庆之老师给活活捂死了!
    忠臣遭到这样的下场,还是我的恩师,你们说,此时此刻我能不失声痛哭么?能不产生一点想法么?
    杀王刘休仁见我老师沈庆之一死,马上意识到宋前废帝刘子业已经失去了倚天宝剑,就想杀掉刘子业,改立他十一哥——猪王刘彧为新皇帝。
    刘休仁就来找我和沈攸之了。他是我们儿女结婚时的媒婆,一直跟我俩关系不错。
    沈攸之正在为被迫杀害自己的亲叔叔兼恩师沈庆之而痛哭流涕,为自己背上杀叔恶名而神魂颠倒,一听刘休仁说除掉暴君可以使自己恢复名誉,立马拍案同意。
    我就没那么急。我到大街上遛达,看见了正在跑江湖耍刀卖艺的王敬则,就把这个人收买了,送到宋前废帝刘子业的皇宫里当警务员。王敬则一耍刀,刘子业高兴了,又提拔王敬则,把穿细铠的近卫将士们都交给他管理。
    公元466年,三十九岁的我干成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我用个巫婆欺骗宋前废帝刘子业到华林园去射鬼,叫王敬则等人埋伏在那里,把刘子业杀了!
    刘子业一死,按照刘休仁的主意,我们让猪王刘彧当了皇帝,他就是宋明帝。
    宋明帝这个谥号是我后来向猪王刘彧的接班人建议定下的。看,这个皇帝多么贤明,多么聪明,他自废武功,帮助我把刘宋皇室杀了个哀嚎遍野,连刘休仁这样的皇室栋梁、救命恩人、拥戴功臣也不放过。
    宋明帝刘彧贪婪过份,暴饮暴食,成了一个撑死鬼。他儿子宋后废帝刘昱当了接班人,比起刘子业、刘彧,残暴嗜杀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攸之害怕,就跑到荆州当刺史去了。我不害怕,继续留在建康,跟袁粲、刘秉、褚渊一起,成为排名第四的顾命大臣。人们把我们称为四贵,其实我根本没把其他三贵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不懂兵法,也没有杀过皇帝,谁都没有我本事大,谁都没有我胆粗。
    原先我有想法,只是想当个权臣,能一手遮天,保住我的荣华富贵就可以了。可是宋后废帝刘昱,他让我转变了念头。
    那一天,皇帝刘昱带领一班侍从们到沈勃的家里去杀人劫财。因为沈勃是我恩师沈庆之一个家族里的人,我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对刘昱劝谏了几句。没想到刘昱这个小魔鬼,连我也要杀!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自己家里敞开肚皮午睡,皇帝刘昱带人闯到我的家中,嗖的一箭,射中了我的肚脐眼儿!
    哎呀妈呀,那个疼啊!哎呀妈呀,想想都肚脐眼儿发凉,幸亏杨玉夫他们急忙劝阻皇帝刘昱把铁箭换成了骨箭,要不然,我命休矣!
    我彻底被惹毛了。什么权臣,皇帝还不是说搞你就搞你,想射你的肚脐眼儿就射你的肚脐眼儿?事到如今,拼了算了,只有亲自当皇帝,才不用整天战战兢兢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拎着!
    我就把王敬则这枚闲棋又用上了。王敬则这时候已经被调到外地当芝麻官去了,我又设法把他调回皇宫,让他暗中收买了皇帝刘昱身边的二十五个贴身侍从,叫他们等待命令,伺机而动。
    我正在盘算时机呢,王敬则就来半夜敲门了。
    我没开门,隔着院墙问他深更半夜有啥事儿。王敬则说:“皇帝已经被杨玉夫和杨万年杀死了!”
    我不敢相信,还是不肯开门。王敬则急了,就隔着院墙扔过来一个首级。
    我怕这首级是假的,洗干净一看,真是宋前废帝刘昱的。这才大喜过望,给王敬则开了门。
    原来今天是七夕,皇帝刘昱白天杀了贴身侍从张五儿,晚上偷了狗肉喝多了,又逼着杨玉夫去窥探牛郎什么时候会织女,威胁说明天要杀了杨玉夫取出他的肝肺,杨玉夫就约了杨万年,提前把这个暴君斩首了。这个首级是杨玉夫拿到王敬则那里去的。
    我心惊肉跳又喜气洋洋,赶紧连夜通知其他三个顾命大臣——袁粲、刘秉、褚渊到台阁去开会。
    王敬则陪我前去,一耍刀,那仨人就服软了,顾命顾命,他们得先顾住自己的命。于是我大权在握,改立刘昱的三弟刘准为新皇帝。
    宋顺帝刘准才八岁,被王敬则驯服得十分温顺。一即位,就任命我为相国、齐王,军政大事全部由我说了算。他身边的宿卫兵事呢?全部由我的心腹王敬则掌握,王敬则挑选的皇帝近卫将士们都是王敬则的心腹。在这种布局下,我叫宋顺帝啥时候死,宋顺帝就得啥时候死,我叫刘宋啥时候亡,刘宋就得啥时候亡。
    首席顾命大臣袁粲避让到石头城,企图联络沈攸之、刘秉、褚渊一起反对我。
    沈攸之果然重视名誉,他不愿意让天下人说灭亡刘宋江山的是他的儿女亲家。他要做个刘宋皇室的忠臣,他就响应袁粲的呼吁,从荆州起兵造反了。
    刘秉是个胆小鬼,一听说沈攸之起兵,立即收拾家眷细软,提前逃跑到袁粲盘踞的石头城了。
    褚渊是个投机分子,他估计我会胜利,就把刘秉出卖了。褚渊自己害怕死于乱军之中,叫他的部下丹阳丞王逊一溜烟跑来向我打小报告。为了划清界限,褚渊还派人给袁粲、刘秉捎去 ,说:“已经举报!”
    由于褚渊的揭发,我这才知道皇宫里并不是铁板一块,王敬则所谓的心腹,已经被袁粲反收买了。于是我按照褚渊提供的名单,下令王敬则立即发动宫廷政变,把那些假心腹们统统杀死。然后我从建康城指挥大军抢先攻打石头城,把袁粲和刘秉都杀了。
    现在只剩下沈攸之这个最难对付的同门师兄了。我还想说很多,可是篇幅不允许。那就简单一点说。我知道沈攸之这个人最重视他的个人名誉了,就利用这一点把他激怒。沈攸之一胜再胜,我全都不管。我就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苦心经营郢城这个小城市,在这里把我能用到的防守兵法都用上了,估计连我恩师沈庆之复活,也难在两个月内攻下这个武装到牙齿的堡垒。然后沈攸之率领大军路过郢城,嫌它太小,准备绕过它走。我叫郢城守将柳世隆派兵跟着沈攸之大军的屁股后面挑战,叫中兵参军焦度拿个纸筒喇叭站在郢城楼上对沈攸之高声叫骂。沈攸之被骂得火冒三丈,就改变主意调头来攻打郢城,打了二十六天也没有打下来。十冬腊月的,沈攸之的士兵们冻成了寒号鸟,一看沈攸之二十六天打不下一座小城,都觉得跟着他没啥希望,就逃跑了,叛变了,散掉了。我亲家翁沈攸之就找了个地方,跟他儿子、我女婿沈文和一起悲戚戚地上吊了。
    沈攸之一死,我顿时浑身舒泰。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我给我的篡位利器王敬则使个眼色,他就心领神会。
    公元479年,王敬则教导宋顺帝刘准把皇位禅让给了我。刘宋灭亡,萧齐建立。我成了南朝齐的开国皇帝,被人们称呼为齐武帝,都城还是建康。
    不管我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当皇帝以后我应该算个好皇帝。我关心百姓疾苦,革除刘宋暴政,提倡勤俭节约,加固建康城墙,禁止与民争利,还写了《齐高棋图》这本书,成为历史记载的首位亲自著作围棋图书的皇帝。
    我说:“如果让我治理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可惜老天爷连十年也没给我。
    我五十二岁当皇帝,在位三年,享年五十五岁。
    我是齐武帝
    我叫萧赜,是齐高帝萧道成的儿子,南朝齐的第二任皇帝。赜,就是精妙、深奥的意思。我想我是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我爹萧道成在开创大齐基业的同时,也没忘了繁衍后代。他一共生有十九个儿子,我排行老大。不要认为我是个摘桃子皇帝,我爹把桃子播种浇水施肥除草这些麻烦事儿都弄完了,我才一晃一晃遛达过来摘桃子。实际上,南朝齐的建立也有我的赫赫之功,我是我爹萧道成的得力助手。
    我爹萧道成结婚早,年仅十三岁就生下了我。因此我们父子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战友,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代沟。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二伯萧道生死了,留下个刚出生的婴儿叫萧鸾。我跟我爹商量说:“爹呀,你看萧鸾,刚出生就成了孤儿,多可怜。要不,咱们把他收养了?”我爹说:“那行吧。”我们就把我二伯家堂弟萧鸾给收养了。我爹是怎么亲爱我的,我就怎么亲爱萧鸾。万万没想到啊,就是萧鸾——这个被我们收养的狼崽子,把我们家毁了,国毁了,什么都弄没了!这些都是后话,留给我的孙子们再讲。
    公元466年,我二十六岁了,正在江州赣县当县令。我爹萧道成指挥王敬则杀死了宋前废帝刘子业,拥立宋明帝——猪王刘彧为皇帝。刘子业的三弟、江州刺史刘子勋怒不可遏,立即宣布另立朝廷,声称自己也是皇帝,使用义嘉年号。赣县是江州南康郡下属的一个县,还是南康郡治的所在地,我当县令,那当然不会支持别人,只会支持我爹萧道成。
    刘子勋让我投降,我告诉他:“做梦!”刘子勋就恼了,叫南康相沈肃之把我抓起来囚禁在南康郡监狱里。
    县令成了罪犯,还是个抗拒从严的硬骨头,沈肃之一使眼色,一仰下巴,狱卒们对我的百般拷打侮辱,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们知道秋后问斩是啥意思?就是死刑犯先留着不杀,等到秋后了,再公审一下然后杀死。我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地在南康郡监狱中盘算着生命倒计时。爹呀,再见了。儿不能为你养老送终,就这么一个遗憾。
    也是我命不该绝,在赣县县令的任上做了许多救济贫穷、洗雪冤案的好事,没想到善心也有报应,好的报应来了。
    桓康这个人,五大三粗,凶眉暴眼,长得一副罪犯相。这副长相害了他。赣县发生了凶杀案,前任县令下令限时侦破,时间快到了,凶手还没有找到。县尉害怕担责任,就胡乱抓人交差。他一看桓康的长相很符合罪犯的外貌特征,就把桓康抓起来了。前任县令判决桓康杀人抵罪,也是秋后问斩。我来到赣县以后,仔细查阅案卷,发现很多可疑之处,就把真的凶手抓到了,把县尉处分了,把桓康释放了。
    桓康说:“青天大老爷呀!”
    我又给了桓康些钱,打发他到我爹萧道成的部队里当兵去了。没当多长时间兵,桓康又跑回来了,说他老母亲无人奉养。我看他虽是个惹祸精,却也是个孝子,就请求我爹萧道成赦免桓康的逃兵之罪,安排在赣县县衙里当了个衙役。
    桓康一看沈肃之带人来县衙抓我了,立即找来一根扁担两个箩筐,这头的箩筐装着我老婆裴惠昭,那头的箩筐装着我大儿子萧长懋和二儿子萧子良,挑起来就跑。跑到大山中躲起来,那么多人居然抓不到他。
    桓康安置好我的妻儿们以后,又去联络那些我以前救助过的穷汉子们,一共联络了四十多个人,拎着锄头、棍棒、菜刀,半夜里就跑来劫狱了。
    南康相沈肃之正在睡觉,突然听说有人劫狱,死刑犯萧赜被一帮泥腿子给劫走了,赶紧穿上衣服,连夜带了几百人亲自来追。
    穷哥们拼死保护我,在桓康的带领下居然生擒活捉了沈肃之,奋力杀死了一百多个追兵。其他的追兵一看这些人不要命,有的跑了,有的投降了。算一下,包括投降的有一百多个人了,我就满脸鲜血地发表了一场慷慨演讲,带着这一百多个人起义了。
    粗人毕竟是粗人,冲锋陷阵可以,出谋画策不行。始兴相殷孚率领一万多人去寻阳投靠刘子勋,桓康等人建议说:“干就完了!”一百多人去干一万多人?我跟我爹萧道成学的那些兵法岂不是蘸酱吃了?我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不能逞匹夫之勇,还得到揭阳山中建立根据地,招兵买马,徐图发展。
    揭阳山是个好地方,有利于打游击。刘子勋多次派人来围剿,把我们从一百多人围剿到了三千多人。
    三千多人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我决定打几个歼灭战,长长我军的志气,灭灭刘子勋的威风。
    眼线告诉我们说,刘子勋派来的新任南康相戴凯之,他手下的将官程超狂得很。一打听程超亲自带的兵只有几百人,那不好意思,我们就把程超的几百人包了饺子。
    眼线又告诉我们说,刘子勋担心南康城不牢固,又派遣他的部将张宗之带了一千多人来协助守城。我就指挥我军在寻阳和南康之间的险峻道路上设下埋伏阵,斩首了张宗之,收编了他的兵。
    眼线还告诉我们说,南康相戴凯之手下现在只有两千人了,龟缩在南康城里不出来。没关系,他有两千我有四千,1比2,我占优势,这个仗还是可以打的。我就亲自率领我军四千人,狂风暴雨一般攻打南康城。戴凯之兵法也不如我,人数也没我多,好歹他还知道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就带着少数亲信随从弃城逃跑了。
    注意我是不杀降的,只劝降。我有吸功大法,凡是被我打败的敌人,都被我吸纳过来成为我的将士。现在我有六千多人了。我杀了刘子勋派来的赣县县令陶冲之,宣布自己官复原职,赣县县令和南康太守都由我一个人兼了。
    刘子勋又派他最亲信的部将谈秀之带了七千多人来攻打南康。为什么不派出更多人呢?因为派不出来了。我在刘子勋眼皮子底下作战,我爹萧道成带领中央禁军在刘子勋外围作战,沈攸之带领各地方军在刘子勋背后踅摸,那俩人都是倚天宝剑沈庆之的亲传弟子,比我更难缠。刘子勋渴求北魏的援兵能够到达,可是我爹萧道成咋可能叫北魏援兵顺顺当当地跑过来呢?所以刘子勋只能从四面楚歌的战场上抽调出七千人来跟我干仗。
    我一边继续招兵买马,一边派我的部下张应期和邓惠真带了三千人在西昌跟谈秀之的七千人对峙。三千人对七千人,多次交战,难分胜负。我宣传说,我有一万人,我要亲自带兵来砍谈秀之的头!谈秀之一听就吓跑了。
    刘子勋兵败被杀了,我能征善战的名声也传开了。我爹萧道成从此顺风顺水,我的官职也一路高升。
    公元474年,桂阳王刘休范造反,我派兵袭击寻阳,有力地支持了我爹萧道成平叛。
    公元476年,我当了冠军将军、持节、代管郢州事务。沈攸之起兵造反,小小的郢城刚好是他的必经之路、我的管辖范围。我爹萧道成将全局成败押注在郢城上,小小郢城的防守,既倾注了他的心血,也投入了我的精力。郢城守将柳世隆、前军中兵参军焦度,这些把沈攸之气得掉头攻打郢城的将军们,其实都是我的手下。一代名将沈攸之果然就栽在了这座小小的郢城上。二十六天没打下郢城,部众叛变逃散,沈攸之和他的儿子沈文和就绝望地上吊自杀了。
    郢城之战以后,我爹萧道成加快了灭宋建齐的步伐,我就带领大军驻守在石头城。石头城靠近建康,谁敢不听从我爹萧道成的命令,得想想旁边的石头城还有我萧赜的大军在摩拳擦掌。
    公元479年,刘宋末代皇帝宋顺帝刘准把皇位禅让给了我爹萧道成,我理所当然、众望所归地成为南朝齐的首任皇太子。这一年我已经三十九岁了。
    公元482年,我爹齐高帝萧道成病重去世,四十二岁的我接过权杖,波澜不惊地当上了皇帝。
    我命令各征镇、州郡长官、军屯营部,各行丧三天,不得擅离职守,驻守在各个城邑的军警部队,一律不准回到首都建康。然后我哭,悲痛欲绝地哭。我的亲生父亲,几十年来亲密无间的战友,萧道成同志,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爹萧道成临终遗命,希望我任命司徒褚渊为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王俭为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为开府仪同三司。尽管我对褚渊这个首鼠两端的人极为鄙视,但我还是按照我爹的愿望办理了。
    我有十八个兄弟、二十三个儿子,所亲所爱的当然不止是我的大儿子萧长懋。我爹萧道成临终前对我说:“儿啊,刘宋之亡,起因就在于没有建立起周朝那样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而且自相残杀,宗室屠尽。你要答应我,将来立你的嫡长子萧长懋为太子,并和你的兄弟们相亲相爱,永不杀戮。”我含泪答应了我爹。在我即位的第三个月,我就立了大儿子萧长懋为太子,一生都没有废掉他。我的兄弟们,我连一个也没有杀。我在历代皇帝当中,委实称得上是一位仁义之君。
    我爹死了,我就是活着的他。我爹不拒绝阴谋,我用的全是阳谋。
    我爹生前极力提倡勤俭节约,我也继承了他的遗志,反对游宴、奢靡之事。
    北魏的驸马刘昶是南朝宋的皇子之一,曾经在我爹开国之初引导北魏大举进攻我国,被我爹和我打退。我爹希望我们南朝齐不要再和北魏征战不休,我就派无神论者范缜出使北魏,舌战群儒,最终斗败了刘昶,换来了跟北魏和平共处,十一年来相安无事。
    天下那么大,两个皇帝怎么了?非要你吞并我,我消灭你,那遭殃的岂不是两国的无辜百姓?
    我是最牵挂百姓疾苦的了。当初在赣县起家,就是那帮穷哥们把我从南康郡的监狱里拼死抢救出来,并帮我拉起第一支队伍的。
    当皇帝第一年,我就下诏说:“今年收成不是太好,百姓贫困无食的非常多。中书舍人负责这件事,下去赈济抚恤这些百姓。以后要减免租税,永不加赋。”
    当皇帝第二年,我又下诏说:“我身在朝廷,难免受到远方官吏的蒙蔽,不能亲自处理冤假错案。可我又担心错杀一个好人。现在命令大赦天下五十天,对四方犯人,无论罪行轻重,全部赦免,期望他们改过自新。另外,对百姓中的孤寡老人、贫苦户,要加以赈济。”
    我提倡农业,下令多办义务学校,挑选有学问的人来任教,以培育百姓们的德行和学问。甚至看到百姓中有的人因为结婚时爱面子讲排场,因为结婚而贫穷,我都深感怜悯。为了百姓们好,我竟然下诏说:“举办婚礼时不得奢侈!”
    当皇帝第三年,我像个啰嗦婆娘一样,又下诏说:“对于野外的尸体,要根据情况进行安葬。对于没有亲人的死者,要由官府出钱给他们安葬。”
    褚渊喜欢打小报告,他对我说:“皇上,陈天福所率部队军纪不严。”
    我说:“噢,军纪不严,叫陈天福整顿一下就行了。”
    褚渊又说:“陈天福的部队劫掠百姓。”
    我一下子跳起来:“什么?劫掠百姓?去,立刻把陈天福给朕抓起来!不要等秋后,现在就押到街市上斩了!”
    我爹萧道成生前还有一个遗憾,就是清查户籍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成。为什么要清查户籍呢?因为有大量的庶族地主,他们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是跟褚渊一样的投机分子。庶族地主有钱啊,他们就花钱买通主管户籍的地方官吏,伪造自己的祖上当过什么官什么官,冒充自己是传统世族。要知道一个新政权建立不久,是需要得到传统世族的支持的,不然这个政权就不那么稳固。于是传统世族就拥有了赋税徭役的豁免权,不用缴税,不用义务劳动。这个传统世族的特权是从西晋、东晋就开始遗留下来的,谁也不敢轻动。我爹萧道成有一天翻开全国统计表一看,惊呆了,怎么有这么多传统世族呢?一查,果然有人伪造冒充,大量的人,大量的伪造冒充。那我爹萧道成就开始清查户籍喽。
    一方面,我是活着的我爹;另一方面,我真是感到清查户籍这件事对贫苦老百姓是大有好处的。那些庶族地主们,花钱把自己伪造户籍冒充成了传统世族,他们所逃避的赋税、徭役,不都转嫁到了贫苦老百姓们的身上?所以我特地设立了校籍官,专门去办理清查户籍这件事。那些被认为是伪造的户籍,一律退回本县改正。欢迎揭发,揭发有奖。拒不改正者,撤销户籍!凡是被撤销户籍的,就发配远方戍守边疆!
    蓝瘦啊!香菇啊!我的良苦用心,被下面的地方官吏们歪曲了,被善良的百姓们当成了驴肝肺!
    你想,伪造户籍的事儿原先都是地方官吏们经办的,现在他们要是承认伪造了,对上岂不是欺瞒朝廷,对下岂不得退回赃款?所以伪造的就得一口咬死,弄假成真。你皇帝欢迎揭发,而且揭发有奖,那些各县真正的传统世族是知道真相的,本来就有气,现在又有奖,那就揭发。一揭发,地方官吏们就恼了。你们这是几个意思?不叫我们东窗事发,你们就吃不香、睡不稳?所以那些站出来揭发的真正的传统世族,就成了被打击报复的对象,他们被宣布伪造户籍冒充世族,被撤销户籍了。谁也不想被发配远方戍守边疆,于是纷纷逃亡。
    这事儿应该在开始之前来一次地方官吏大换血,可是人没有前后眼,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呀!
    清查户籍的事儿越闹越大。庶族地主们既有钱又有名望,他们绘声绘色地把责任都推卸到皇帝的身上,我就被不明真相的一部分百姓仇恨。谁让他们饿肚皮,他们就仇恨谁。
    唐寓之这个人,祖孙三代以看风水、择墓地为业,属于一个真正的伪造户籍被撤销户籍的人。他恼羞成怒,宣布他祖上看了个好风水,墓地上冒青烟了,自己应该是真命天子。他蛊惑了四百多个人,以“抗检籍,反萧齐”为口号,在新城揭竿起义。响应他的失地流民竟然有三万多人!唐寓之带着叛军攻城克地,自称吴国皇帝,立了太子,设了百官,越闹越大。
    我见他闹得太不像话,就带了几千名禁军,几百匹战马,去会会唐寓之这个所谓的真命天子。没想到三万多人如此不经打,一次战斗就缴械投降了。我就帮唐寓之看了个好风水,择了个好墓地,让他入土为安了。
    投降的三万多人怎么处置呢?身体发肤手指父母,死了就活不过来了。我不忍心处死他们,罚他们去修筑白下城,或者发配到淮河一带去守卫边疆十年,就这样结案了。
    尽管战胜了,我却投降了。一件事情,出发点再好,实际操作起来事与愿违,反倒加剧了百姓们的负担,那就是需要反思的。我反思的结果是,不再清查户籍了,真也罢,假也好,一切户籍都按宋顺帝时期登记的为准。
    有时候,皇帝也是需要妥协的。
    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被所有人理解。
    有时候,认真你就输了。
    回到我的家庭中来吧。我这二十三个儿子,大部分是好的,少部分却也不幸得使我悲哀。
    老六、老十二、老十五、老二十二,这四个儿子,还没有来得及取名字,就不幸早夭了。
    老四萧子响,性情暴虐,上朝的时候经常发怒,动不动就打人。我斥责他,他就挥拳击打马车的车壁以发泄愤怒。他连他大哥、太子萧长懋都敢揍,闹得兄弟不和。无奈何,我就把他跟太子萧长懋分开,调他到荆州当刺史去。
    这个萧子响啊,太伤我的心了。他到了荆州以后,把锦绣官袍拿去跟蛮族交换武器,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我派了使者们去核查一下这件事,萧子响竟悍然杀死了所有的使者!
    没错,我是你爹,可我更是大齐的皇上!你如此不守法纪,让我如何治理天下?
    我就叫丹阳尹萧顺之带兵去捉拿萧子响。我特别叮嘱萧顺之说:“如果子响自缚来自首,务必保全他的性命!”
    可是萧顺之跟太子萧长懋关系近,萧长懋怨恨萧子响揍过他,秘密要求萧顺之,不许萧子响入京,如果可以就杀了他。
    萧顺之带兵到了荆州,就对我儿子萧子响百般刁难,逼得我萧子响自杀了。
    我哭我的儿子啊!亲自在华林园给萧子响上香,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萧顺之回来复命,我呜呜咽咽哭了好久,左右的人无不掩面流涕。
    萧顺之既惭愧,又恐惧,没等我处罚他,就忧患而死。
    我大儿子,太子萧长懋,知道自己铸成大错,也后悔不迭,一病不起。我去看望他,宽慰他,都起不到作用。临死前,他给我上表说:“我留恋您啊,我的父皇!心中感伤,以至于哽咽。不要为儿臣伤悼,保重圣体,江山永固,儿臣虽在九泉,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才三十五岁呀!白发人送黑发人,都叫我送了好几回,这一回送的是太子!我颤颤巍巍来到东宫,临哭尽哀,吩咐以皇帝的礼节把我亲爱的儿子安葬。
    重情之人,伤情至深。我也病倒了。我下诏,让皇太孙,先太子萧长懋的大儿子萧昭业,继承我的皇位。丧礼从简,不准为我建造白塔和寺庙,以免劳民伤财。
    我四十二岁当皇帝,在位十一年,享年五十三岁。
    更正:齐高帝篇,多个“跟”字,末尾应是齐高帝,笔误敲成齐武帝。
    我是齐前废帝
    我叫萧昭业,是齐武帝萧赜的嫡长孙,文惠太子萧长懋的嫡长子,南朝齐的第三任皇帝。
    我母亲王宝明,是琅琊王氏的人。这个家族从东晋初年就一直显赫,树大根深,见风使舵。
    我母亲的爷爷王韶之,在东晋末年受宋武帝刘裕的指派,用平常穿的衣服打成绳结,勒死了白痴皇帝晋安帝司马德宗。踏着晋安帝的尸体,王韶之当上了南朝宋的吴兴太守,他儿子王晔当上了南朝宋的尚书驾部郎,就是皇帝的车队总管和信件收发员。
    我曾祖父萧道成那时候还没有当皇帝,对王晔说:“我大孙子萧长懋跟你小女儿王宝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咱俩结个亲家,你看合适不合适?”王晔受宠若惊,急忙说:“合适,非常合适!”
    于是我母亲王宝明就嫁给了我爹萧长懋。于是南朝宋后期的那几个皇帝们,坐什么车,乘什么马,喂什么饲料,外出有多少随从,收到谁的信,给谁写了信,我曾祖父萧道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公元473年,正是南朝宋后废帝刘昱当皇帝的时候,我母亲王宝明把我生了下来。
    公元474年,我才一岁,就受到了惊吓。那一年,刘宋的桂阳王刘休范造反,我曾祖父萧道成率军去平叛,为了安全起见,他事先在老家给我们造了个豪宅,把我们转移到那里。我曾祖父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其实还活着,可是邻居们听到传言说他死在战场上了。我们家钱多,邻居们家钱少,钱少的眼红钱多的,夜里就蒙上面纱闯到我们家抢钱,还要把我们杀了灭口。
    那一年,我爹萧长懋才十六岁,我二叔萧子良才十四岁。我爹萧长懋拿了兵器想要跟匪徒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二叔萧子良制止了他。萧子良流着泪,拱手说道:“各位乡亲父老,缺钱尽管拿去,要命可使不得呀。你们想一想,我们萧家平时周济穷苦,可曾落下过谁?杀了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善心人,难道你们后半辈子能过得安心?”
    少数人还想灭口,多数人大义凛然地制止了他们,于是只要了我们的钱,没要了我们的命。那这个老家的豪宅也不敢再待下去了,我爹和我二叔就把我奶奶裴惠昭、我二奶庾氏、我母亲王宝明和我,送到我舅舅王晃的家里住。琅琊王氏家族自从发迹以来就生活在富人区,大家财富相当,谁也犯不着抢谁的,关起门来各自过日子,那就相安无事。
    公元479年,我六岁了。我曾祖父萧道成灭掉南朝宋,建立南朝齐,当了开国皇帝。我爷爷萧赜被封为皇太子,我爹萧长懋被封为南郡王,我二叔萧子良被封为会稽太守。我母亲王宝明因为娘家保护我们有功,也被封为铁帽子南郡王妃,就是说我爹萧长懋虽然后来又娶了很多老婆,但我母亲王宝明这个南郡王妃是终身制,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可是我母亲王宝明却很生气,认为她们家被我曾祖父萧道成当围棋下了。我外公王晔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只被封了个太宰祭酒,相当于作协 ,只负责召集作家们开开文学讨论会。我舅舅王晃被赏赐了很多财宝,更有钱了,但递给别人的名片上只能括弧作协 的儿子,觉得很没面子。
    我母亲王宝明就跟我爹萧长懋闹,为她的娘家人争取利益。皇帝是我爹的爷爷,太子是我爹的爹,上面隔着两层天呢,我爹能有什么办法?两口子就闹翻了,没离婚跟离了婚差不多。我母亲王宝明一赌气,说:“儿子我不带了!”我爹萧长懋说:“你不带我带!”当然我爹那么忙,是没有办法带我的,就把我送到我二叔萧子良的家里去抚养。我奶奶裴惠昭、我二奶庾氏、我二婶袁夫人都跟着我二叔萧子良住,这个大家庭里的人,包括我二叔萧子良在内,都虔诚地信仰佛教,我爹萧长懋也信佛,把我送到这里他是放心的。
    公元482年,我九岁了。我曾祖父齐高帝萧道成病重去世,我爷爷齐武帝萧赜当了皇帝。爷爷一当皇帝,我们家就集体升官。我奶奶裴惠昭当了皇后,我爹萧长懋当了皇太子,我二叔萧子良当了竟陵王,我当了南康王,我二婶袁夫人当了竟陵王妃,连我二奶庾氏都当了豫章王太妃。我母亲王宝明呢?尽管她当了皇太子妃,但是她一心为琅琊王氏家族争取利益的想法仍然落了空。因为我爷爷萧赜跟我曾祖父萧道成的想法如出一辙——世家大族一当外戚就会专权,就不好控制了,尤其是琅琊王氏这样盘根错节经营了一二百年的世家大族。我母亲王宝明为此气得哮喘病都发作了。
    我虽然当了南康王,但还是跟着我二叔萧子良住。我爷爷齐武帝萧赜是很英明的,他既不想让我们萧齐皇室像刘宋皇室一样兄弟相残,又防备刘宋时期元凶劭杀父篡位的悲剧重演。于是当我爹——文惠太子萧长懋命令丹阳尹萧顺之逼死了我四叔萧子响以后,我爷爷齐武帝就采取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措施,把我爹萧长懋的住处称作东宫,把我二叔萧子良居住称作西邸,并把我堂叔萧鸾提拔起来,让三股力量都可以设置官佐,达到相互制衡的效果。
    我爹萧长懋既惭愧后悔害死了我四叔萧子响,又猛然醒悟我爷爷萧赜采取这些措施都是为了防止他弑父篡位的。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兄弟,一个被自己害死了,一个跟自己分庭抗礼,一个对自己产生猜忌。这是一个佛教徒无法承受的心理压力。我爹就病倒了。
    我二叔萧子良呢?他如果不在西邸招募人才,那就是违背父命,抗旨不遵;他如果在西邸招募了人才,又真心实意不愿意当皇帝,不想跟我爹萧长懋和我产生任何不愉快。那怎么办呢?他就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西邸办成了一个文学沙龙,招募人才的都是作家,俨然取代了我外公王晔的职务,成了事实上的作协 。
    我外公王晔一看,连作协 都成了空筒,就病死了。
    我母亲王宝明一看,西邸也许是一个可以钻的空子,就把她们琅琊王氏家族的王融推荐到我二叔萧子良的西邸里来了。这个如意算盘打得是比较精明的:将来当皇帝的,要么由我爹太子萧长懋传位到我,要么是我二叔竟陵王萧子良。不管哪一头当了皇帝,她的娘家都会发达,琅琊王氏家族都能东山再起。
    王融这个人,是东晋丞相王导的六世孙,看起来跟我母亲王宝明是一派的,实际想法却是不一样的。他渴望建立功勋、重振琅琊王氏家族的念头,比我母亲王宝明更加强烈。我母亲王宝明只是希望她自己娘家的小家庭能够抖起来,因此最好让她的儿子我来当皇帝。王融呢?他希望的是整个琅琊王氏大家族都能像东晋王导一样全面崛起,而皇位按顺序继承就难以建立功勋,因此最好把不可能当皇帝的佛系王爷——我二叔萧子良大力推送到皇位上。这世上哪有比废立皇帝更能建立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威权呢?
    王融曾经给我爷爷萧赜写信,请求皇帝召见他,当面考试他的能力。我爷爷萧赜说:“既然觉得你自己有能力,就不用考试了,做个秘书丞吧。”
    秘书丞是个啥官儿?就是秘书一类的,负责保管一下档案资料,审核一下政府文件有没有语法错误,没有错误了再誊抄一下交给领导。秘书丞的上级领导是秘书令,秘书令如果觉得措辞不当,那秘书丞还得把文件拿回去返工。
    王融志在重振琅琊王氏家族,想的是公卿宰相,权倾天下,却被一个小小的秘书令整天呼来喝去,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机会来了,他决定大赌一把,把赌注全部押在我二叔竟陵王萧子良身上。当然,那时候谁也不知道王融心里真正想的是啥,包括我母亲王宝明,包括我二叔萧子良。
    王融声称自己也是虔诚的佛教徒,淡泊名利的文学爱好者,在我母亲王宝明的推荐下投奔了西邸,还介绍了沈约、范云、谢朓、任昉、陆倕、萧琛这些人都投奔到我二叔萧子良的门下。后来当皇帝的那个萧衍,也被王融介绍进来了。萧衍是丹阳尹萧顺之的儿子,萧顺之根据我爹、太子萧长懋的要求,逼死了我四叔萧子响,属于太子一党。这时候萧顺之被我爷爷萧赜哭儿子哭得心惊肉跳,忧惧而死,我爹、太子萧长懋又病得越来越厉害,萧衍得找个靠山,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靠西邸,求得我二叔萧子良的庇护。
    这八个人围绕在我二叔萧子良的身边,组成了竟陵八友。八个人跟我二叔萧子良一样,都爱好佛学、文学,共同的爱好使他们相见恨晚,亲如一家。
    为了扩大声势,王融还想把江淹这个大文学家拉进来,但是没有成功。
    江淹在当时的文坛有多大的影响力呢?竟陵八友加起来也抵不上他一个。江淹写的《别赋》,头一句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写的《恨赋》,最后一句是“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别的不说,就这两句,超过竟陵八友的诗词文章几十里地。
    江淹身为我曾祖父萧道成和我爷爷萧赜多年的战书文告起草者、骠骑将军、掌国史,早就把王融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把竟陵八友同床异梦也看得透透的。看
    透不说透,让你没话说。江淹对王融说:“我很想参加你们这个文学组织,可是很遗憾,我已经江郎才尽了,去了只能给你们抹黑。”
    王融一愣:“咋回事儿?”
    江淹煞有介事地说:“说来也怪呀。前不久我做了个梦,梦见西晋末年的风水鼻祖、大文学家郭璞对我说:‘我有一支笔在你那儿放了多年,请还给我。’我就从怀里摸出一支五彩笔还给了郭璞。从此以后我就再也写不出好文章了。”
    起初王融还不相信,后来见江淹又写的诗词文章果然臭不可闻,简直判若两人,也就作罢了。
    我二叔萧子良跟竟陵八友一起念佛写作,还真是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做出了贡献。
    沈约,把南朝宋的历史写成了《宋书》,总结出了诗词声律论,把辞赋中的平仄、对仗运用到诗词中,为中国律诗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开创了诗词创作的新时代。他还收藏图书两万卷,成为整个南朝时期第一大图书收藏家。
    范云的《别诗》是这样的: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似花,今来花似雪。
    还有一首《送别》是这样的:
    东风柳线长,送郎上河梁。未尽樽前酒,妾泪已千行。不愁书难寄,但恐鬓将霜。空怀白首约,江上早归航。
    《拟古》这首诗也写得不错:
    匣中一明镜,好鉴明镜光。明镜不可鉴,一鉴一情伤。
    谢朓出身极其高贵,是东晋、刘宋之际著名大诗人谢灵运的同族后代,刘宋时期写出鸿篇巨著《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又是他的亲舅爷,他岳父还是我们萧齐建立的大功臣王敬则,因此出身这样高贵的人写出的诗词就应该极好、很好、特别好、好得不得了。由于谢朓的诗词写得像他名字的第二个字一样高深玄奥,一般人认识不了、欣赏不动,普通字库里有些字都找不到,这里就不敢摘录了。
    王融、任昉、陆倕、萧琛,包括我二叔萧子良,情况跟谢朓差不多,大家只要玩得开心就好。
    特别留一个伏笔,后来成了梁武帝的那个萧衍,他写的诗词堪称一绝,信佛也信得出神入化,到时候让萧衍自己告诉大伙儿吧。
    我爷爷齐武帝萧赜见我二叔萧子良跟竟陵八友玩得这么开心,不禁哭笑不得。他称赞这些人诗词文章写得好,授予这些人太守啊,将军啊,这些官职,叫他们掌握了一部分实权,好辅佐我二叔萧子良防备我爹、太子萧长懋。我爷爷心想,我爹萧长懋已经做出了逼死我四叔萧子响的事儿,看一个人长的啥样看不出他的心肠,难保我爹不是在装病,不会成为第二个弑父篡位的元凶劭。
    我二叔萧子良心肠善良得跟菩萨一样。王融请求掌管西邸的兵马,我二叔就同意了。我二叔不发布一个调兵命令,西邸兵马都交给王融带。我在他家里住着,他还要用这个举动向我表示,他压根儿就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请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我二叔还去东宫看望我爹、太子萧长懋,一来是问候哥哥的病情,二来是开诚布公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我爹萧长懋呜咽着说:“子良啊,我知道你的心。我是真病了,是被萧鸾气的!”
    我二叔很诧异:“哥,你是说咱堂叔萧鸾吗?”
    我爹说:“是的!我心里特别不喜欢这个家伙,因为他是个福德恶薄之人!”
    我二叔萧子良说:“都是自家叔侄,哥你就消消气吧。”
    我爹萧长懋又哭了:“子良啊你知道吗?我叫萧顺之害死咱们四弟子响,都是听信了萧鸾这个家伙的挑拨!现在我跟父皇解释,父皇怎么都不相信我的说的话!”
    我二叔萧子良说:“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我堂祖父萧鸾这个时候深受我爷爷萧赜的信任,因为我爷爷觉得自己对他有收养之恩,从血缘关系上讲,萧鸾又是个挨不着边儿的外人,根本不具备争夺皇位的资格。所以我爷爷就把萧鸾这个外人请出来预防变乱、主持公道,先后提拔他当了卫尉、右卫将军。
    你们知道典签是什么东东吗?在南朝宋、南朝齐,典签官职很小,权力很大,名义上是诸侯王们年龄太小,朝廷派去协助办理文案签名盖章的,实际上典签是皇帝的秘密眼线,专门负责监视诸侯王们的一举一动。哪个诸侯王要是被典签在皇帝面前告一状,轻则获罪,重则杀头。所以典签牛到了什么程度呢?诸侯王们看见典签翘起腿,就慌得赶紧给典签擦靴子。
    萧鸾一当上卫尉,典签们都归他管了。萧鸾把典签们集合起来,吩咐他们说:“皇上有诏,诸侯王不得结党营私,你等各自看管,务必使他们断绝来往!否则杀无赦!”
    我二叔萧子良一去看完我爹萧长懋,典签就报告给卫尉萧鸾了,萧鸾就向我爷爷齐武帝萧赜打了小报告。
    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我爹萧长懋就一命呜呼了。
    于是我们全家人都哭我爹,我爷爷齐武帝也哭得肝肠寸断,纠结万分。哭得太厉害,我爷爷也生了病。
    老了,恋家人,我爷爷吩咐我二叔萧子良日夜守在皇宫里陪伴他,叮嘱我改住东宫,每隔一天去看望他一次。
    有一次我去皇宫去看望我爷爷,还没进门,就听到我爷爷对我二叔萧子良说:“子良啊,你大哥长懋生前向我说过,是萧鸾蛊惑他害死了你四弟子响,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呢?”
    我二叔萧子良说:“我想萧鸾从小成为孤儿,是皇祖父和父皇把他恩养大的,他不至于那样做吧?”
    我爷爷又说:“让我防备你大哥,也是萧鸾的主意。”
    我二叔萧子良说:“儿臣觉得事出无奈,萧鸾是为父皇和朝廷大局着想,请父皇防患于未然,也是出自忠心。”
    我爷爷说:“尽管如此,卫尉如此重要的职务,也不能叫他干了。你来兼任卫尉吧。”
    我二叔萧子良说:“人们都知道,义不守财,慈不掌兵。儿臣一心向佛,见不得刀光剑影,可以让竟陵八友来协助儿臣陪伴父皇,可卫尉还是请父皇另选他人吧。”
    他俩这次谈话,萧鸾不知道怎么也知道了,就主动辞去卫尉这个负责保卫皇宫的重要职务,请求改任右卫将军。
    右卫将军是个什么官呢?是禁军的将领之一,头上还有领军将军、左卫将军管着,负责带兵把守皇宫外大门,看起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我爷爷卧病在床,负责在皇宫内部保卫他安全的,就换成了新上任的卫尉萧谌,以及我二叔萧子良的西邸部属们。
    这样过了几个月,我爷爷齐武帝的病情突然加重,昏迷过去了好久。大家大惊失色,都以为皇帝已经驾崩了,一听到皇宫里有哭声,连丧服都穿上了。
    这个时候,王融就跳出来了。他早就私自准备好了伪造的遗诏,暗中让西邸的部属们外面穿着便服,里面穿着铠甲藏着兵器,而我二叔萧子良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王融听见哭声,见时机来到,就大喝一声,下令西邸部属们脱掉便服,露出铠甲,掏出兵器,说:“先帝大行!遗诏以竟陵王萧子良继位为天子,诏书在此!汝等即刻阻断中书省阁口通道,东宫人等禁止入内,违者杀无赦!”
    竟陵八友其他七友都惊呆了,这事儿他们事先都不知道。萧衍跑进去问同样哭傻了吓呆了的我二叔萧子良:“殿下,这是您的主意吗?”
    我二叔萧子良又哭了:“不是,不是,怎么会是!王融这是要害死我呀!你赶快制止他!”
    萧衍就跑出去吼道:“王融,你要干什么?大家都待着,不要动!”
    王融说:“都听我的!给我杀了萧衍!”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谁也没想到,我爷爷又活过来了。他咳嗽了几下,问:“谁在殿外喧哗?”王融就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爷爷问:“法身呢?我想见他。”法身是我的小名。
    我二叔萧子良喜出望外,就亲自出门喝道:“皇上想见萧昭业,都让开,让我侄儿和他的东宫随从们进来!”
    我就在随从们的簇拥下进来了。
    我一见我爷爷就哭了,哭得我爷爷老泪纵横。
    我二叔萧子良说:“请父皇立法身为皇太孙,儿臣会竭诚辅佐他。”
    我爷爷叹息道:“子良啊,你太懦弱。”
    我二叔萧子良说:“可以让我堂叔萧鸾协助我。”
    于是我爷爷立我为皇太孙,以我二叔萧子良和我堂祖父萧鸾为顾命大臣。说完这些话,死了。这一回才是真的死了。
    萧鸾听说自己被封为顾命大臣,喜出望外。他立即跃升为领军将军和左卫将军的领导,带领禁军进了大殿。
    卫尉萧谌其实早就被萧鸾收买了,这时候也站在萧鸾这一边。
    萧鸾声若洪钟,震得大殿轰然作响。他下令:“皇太子妃有令!扶竟陵王萧子良出殿!王融叛上作乱,与我拿下!”
    皇太子妃是谁?就是我母亲王宝明。她当然想叫她唯一的儿子——我——萧昭业当皇帝,而不想成为皇帝的大嫂。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忽略了,作为我爷爷齐武帝的大儿媳妇,她也是可以进宫服侍公爹的。
    于是我当了皇帝,我母亲王宝明当了皇太后。我外公王晔被追封为金紫光禄大夫,我外婆桓氏被封为丰安县君,我舅舅王晃被封为义兴太守,过渡一下可能要封得更高的。
    我母亲王宝明还要营救王融。但是萧鸾把皮球踢给了我二叔萧子良,说:“这事儿你得找竟陵王,只要竟陵王同意放人,我就不怕下面人说闲话了。”
    我母亲王宝明就不断地找人去堵我二叔萧子良的门,包括竟陵八友中除了萧衍之外的其他六友。你们说,自己的损友私自做下了叛上作乱的事儿,自己的其他朋友又逼着自己出面营救,救吧,大齐国以后怎么处置叛逆,不救吧,皇太后逼死逼活,朋友们为了各自利益都翻了脸,我二叔萧子良怎么办?没几个月,我二叔萧子良就满头白发了。
    萧鸾处死了王融,到处扬言说王融的叛乱是萧子良主使的,萧子良有篡位的野心。我二叔经不住这个心理打击,年仅三十四岁就往西天极乐世界见佛祖去了。
    两个顾命大臣,现在只剩下萧鸾了。
    有一天我正在寿昌殿为我爷爷齐武帝筹备逝世一周年祭礼,萧鸾忽然带兵冲了进来,卫尉萧谌也带兵跟在萧鸾后面,比萧鸾还要凶。不好,他们杀了我的侍卫,要杀我!我就拔剑自杀,可终究勇气不够,割了脖子没死成,又把脖子包扎了,逃跑到西弄。
    萧鸾狞笑着把我杀了,然后逼着皇太后、我母亲王宝明给我编织了很多罪状,宣布我是无道昏君,他是替天行道。那时候我的尸体已经被萧鸾派人用小车拉到了宦官徐龙驹的住处。
    我二十岁当皇帝,还差十天就在位满一年了,享年二十一岁。
    细读《南齐书》,颇生感慨。
    故人常入梦,往事总牵怀。
    伴影如君在,听风是笑来。
    每疑流水返,忽见落花开。
    叹息相随短,只留圆墓台。


    虚名浮利俱抛开,酒地花天都忘怀。
    历史风云屏里看,人生智慧路间来。
    十年也愿当学子,百岁还能做小孩。
    皇帝书中真有趣,长征路上莫徘徊。

    ——《七律新韵·写书偶感》。
    我是齐前废帝
    我叫萧昭业,是齐武帝萧赜的嫡长孙,文惠太子萧长懋的嫡长子,南朝齐的第三任皇帝。
    我母亲王宝明,是琅琊王氏的人。这个家族从东晋初年就一直显赫,树大根深,见风使舵。
    我母亲的爷爷王韶之,在东晋末年受宋武帝刘裕的指派,用平常穿的衣服打成绳结,勒死了白痴皇帝晋安帝司马德宗。踏着晋安帝的尸体,王韶之当上了南朝宋的吴兴太守,他儿子王晔当上了南朝宋的尚书驾部郎,就是皇帝的车队总管和信件收发员。
    我曾祖父萧道成那时候还没有当皇帝,对王晔说:“我大孙子萧长懋跟你小女儿王宝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咱俩结个亲家,你看合适不合适?”王晔受宠若惊,急忙说:“合适,非常合适!”
    于是我母亲王宝明就嫁给了我爹萧长懋。于是南朝宋后期的那几个皇帝们,坐什么车,乘什么马,喂什么饲料,外出有多少随从,收到谁的信,给谁写了信,我曾祖父萧道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公元473年,正是南朝宋后废帝刘昱当皇帝的时候,我母亲王宝明把我生了下来。
    公元474年,我才一岁,就受到了惊吓。那一年,刘宋的桂阳王刘休范造反,我曾祖父萧道成率军去平叛,为了安全起见,他事先在老家给我们造了个豪宅,把我们转移到那里。我曾祖父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其实还活着,可是邻居们听到传言说他死在战场上了。我们家钱多,邻居们家钱少,钱少的眼红钱多的,夜里就蒙上面纱闯到我们家抢钱。
    还好,他们只要钱,没要命。但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了,我爹和我二叔就把我奶奶裴惠昭、我二奶庾氏、我母亲王宝明和我,送到我舅舅王晃的家里住。琅琊王氏家族自从发迹以来就生活在富人区,大家财富相当,谁也犯不着抢谁的,关起门来各自过日子,那就相安无事。
    公元479年,我六岁了。我曾祖父萧道成灭掉南朝宋,建立南朝齐,当了开国皇帝。我爷爷萧赜被封为皇太子,我爹萧长懋被封为南郡王。我母亲王宝明因为娘家保护我们有功,也被封为南郡王正妃。
    可是我母亲王宝明却很生气,认为她们家被我曾祖父萧道成当围棋下了。我外公王晔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只被封了个太宰祭酒,相当于作协 ,只负责召集作家们开开文学讨论会。我舅舅王晃被赏赐了很多财宝,更有钱了,但递给别人的名片上只能括弧作协 的儿子,觉得很没面子。
    我母亲王宝明就跟我爹萧长懋闹,为她的娘家人争取利益。皇帝是我爹的爷爷,太子是我爹的爹,上面隔着两层天呢,我爹能有什么办法?两口子就闹翻了,没离婚跟离了婚差不多。我母亲王宝明一赌气,说:“儿子我不带了!”我爹萧长懋说:“你不带我带!”当然我爹那么忙,是没有办法带我的,就把我送到我二叔萧子良的家里去抚养。
    公元482年,我九岁了。我曾祖父齐高帝萧道成病重去世,我爷爷齐武帝萧赜当了皇帝。我爹萧长懋当了皇太子,我二叔萧子良当了竟陵王。我母亲王宝明呢?尽管她当了皇太子妃,但是她一心为琅琊王氏家族争取利益的想法仍然落了空。因为我爷爷萧赜跟我曾祖父萧道成的想法如出一辙——世家大族一当外戚就会专权,就不好控制了,尤其是琅琊王氏这样盘根错节经营了一二百年的世家大族。我母亲王宝明为此气得哮喘病都发作了。
    我堂叔祖萧鸾听说我母亲气病了,就跑去对我母亲好言劝慰。我母亲算是遇到了倾吐对象,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向他倾诉了。
    萧鸾听完,表示十分同情兼十分愤慨。他说了三点意见:1、坚决拥护我将来当太子继承人。2、马上推荐我舅舅王晃当义兴太守。3、其他琅琊王氏家族的人,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安排的都安排。
    萧鸾是我二曾祖父萧道生的儿子,从小丧父,被我曾祖父萧道成抚养长大,跟我爷爷齐武帝萧赜的关系特别亲近。萧鸾一去说,我爷爷就同意了,立竿见影的是我舅舅王晃可以在递给别人的名片上自豪满满地写上义兴太守了。我母亲王宝明感激不尽,觉得萧鸾真是个好人,就跟萧鸾结成联盟,言听计从。
    公元490年,我十七岁了,返回东宫跟着父母居住。萧鸾又来东宫串门了,一见面,对我笑容可掬。我不是他要找的人,我母亲王宝明才是他要找的人。他俩关起门来秘密说了些啥,我不知道。萧鸾走后,丹阳尹萧顺之,就是后来成为梁武帝的那个萧衍的爸爸,就来找我爹、太子萧长懋了。侍从要去禀报我爹,被我母亲王宝明拦住了,她说不必通知太子了,她来接待就行。
    这一回说话我听见了。我母亲王宝明压低声音,尽管压低声音,但她的声音穿透力还是很强。她对萧顺之说:“太子不方便出门,让我来见你。他的意思是,你们不要让萧子响回到建康,如果可以,就在荆州杀了他!”萧顺之说:“这??????”我母亲王宝明说:“怎么,你敢违背太子的意思吗?”
    这一年就发生了一个悲剧,我四叔荆州刺史萧子响被萧顺之逼得走投无路,自杀了。
    然后我爷爷就哭得昏天黑地,我爹就和我母亲吵得鸡犬不宁。
    萧鸾对我爷爷说:“皇兄,太子连这等事情都干得出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您得提防元凶劭的事情在咱们大齐重演啊!”
    刘宋时期,宋文帝刘义隆的太子刘劭带着东宫将士造反,杀死他亲生父亲,篡夺了皇位,那是刘宋内乱真正的开始。这才过去了几十年,我爷爷怎能不惊悚?
    于是我爷爷就把我爹、太子萧长懋的东宫卫士们削减到只能勉强自保的地步,又传旨,命令我二叔、竟陵王萧子良在东宫之外另开一个西邸,责成他在西邸招募人才。
    我二叔萧子良虔诚地信佛。他如果不在西邸招募人才,那就是违背父命,抗旨不遵;他如果在西邸招募了人才,又真心实意不愿意当皇帝,不想跟我爹萧长懋和我产生任何不愉快。那怎么办呢?他就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西邸办成了一个文学沙龙,招募人才的都是作家,俨然取代了我外公王晔的职务,成了事实上的作协 。
    我外公王晔一看,连作协 都成了空筒,就病死了。
    萧鸾跑去给我外公王晔吊孝,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母亲王宝明拉到一边,问:“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个人叫王融,文章写得不错?”
    我母亲说:“是啊,怎么啦?”
    萧鸾说:“皇帝叫萧子良另外开了一个西邸,明摆着就是针对东宫来的。你叫王融去投奔西邸,西邸的啥情况不就知道啦?”
    我母亲忙完丧事,就叫王融去投奔了西邸。
    这时候,我二叔竟陵王萧子良的身边已经有了萧衍、萧琛、沈约、范云、谢朓、任昉、陆倕七个文学家,加上王融,就组成了竟陵八友。
    本来我二叔还想招募江淹来着,可是被江淹巧妙地拒绝了。
    江淹在当时的文坛有多大的影响力呢?竟陵八友加起来也抵不上他一个。江淹写的《别赋》,头一句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写的《恨赋》,最后一句是“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别的不说,就这两句,超过竟陵八友的诗词文章几十里地。
    江淹身为我曾祖父萧道成和我爷爷萧赜多年的战书文告起草者、骠骑将军、掌国史,早就把我二叔萧子良借助文学表明无意争夺皇位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把萧鸾的上下其手也看得透透的。
    看透不说透,让你没话说。江淹对我二叔萧子良说:“我很想参加你们这个文学组织,可是很遗憾,我已经江郎才尽了,去了只能给你们抹黑。”
    我二叔一愣:“咋回事儿?”
    江淹煞有介事地说:“说来也怪呀。前不久我做了个梦,梦见西晋末年的风水鼻祖、大文学家郭璞对我说:‘我有一支笔在你那儿放了多年,请还给我。’我就从怀里摸出一支五彩笔还给了郭璞。从此以后我就再也写不出好文章了。”
    起初我二叔还不相信,后来见江淹又写的诗词文章果然臭不可闻,简直判若两人,也就作罢了。
    竟陵八友跟我二叔萧子良一样,都爱好佛学、文学,共同的爱好使他们相见恨晚,亲如一家。他们一起念佛写作,还真是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做出了贡献。
    沈约,把南朝宋的历史写成了《宋书》,总结出了诗词声律论,把辞赋中的平仄、对仗运用到诗词中,为中国律诗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开创了诗词创作的新时代。他还收藏图书两万卷,成为整个南朝时期第一大图书收藏家。
    范云的《别诗》是这样的: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似花,今来花似雪。
    还有一首《送别》是这样的:
    东风柳线长,送郎上河梁。未尽樽前酒,妾泪已千行。不愁书难寄,但恐鬓将霜。空怀白首约,江上早归航。
    《拟古》这首诗也写得不错:
    匣中一明镜,好鉴明镜光。明镜不可鉴,一鉴一情伤。
    谢朓出身极其高贵,是东晋、刘宋之际著名大诗人谢灵运的同族后代,刘宋时期写出鸿篇巨著《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又是他的亲舅爷,他岳父还是我们萧齐建立的大功臣王敬则,因此出身这样高贵的人写出的诗词就应该极好、很好、特别好、好得不得了。由于谢朓的诗词写得像他名字的第二个字一样高深玄奥,一般人认识不了、欣赏不动,普通字库里有些字都找不到,这里就不敢摘录了。
    王融、任昉、陆倕、萧琛,包括我二叔萧子良,情况跟谢朓差不多,大家只要玩得开心就好。
    特别留一个伏笔,后来成了梁武帝的那个萧衍,他写的诗词堪称一绝,信佛也信得出神入化,到时候让萧衍自己告诉大伙儿吧。
    我二叔萧子良心肠善良得跟菩萨一样。王融请求掌管西邸的兵马,我二叔就同意了。我二叔不发布一个调兵命令,西邸兵马都交给王融带。他要用这个举动向我爹表示,他压根儿就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请我爹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我二叔听说我爹、太子萧长懋抑郁成疾,卧病在床,就去看望他。一来是问候哥哥的病情,二来是开诚布公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我爹萧长懋呜咽着说:“子良啊,我知道你的心。我是被王宝明和萧鸾这俩人气的!”
    我二叔很诧异:“哥,你是说咱堂叔萧鸾吗?”
    我爹说:“是的!我心里特别不喜欢这个家伙,因为他是个福德恶薄之人!”
    我二叔萧子良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都是自家叔侄,哥你就消消气吧。”
    此后不久,我爹、太子萧长懋就一命呜呼了。
    于是我们全家人都哭我爹,我爷爷齐武帝也哭得肝肠寸断,纠结万分。哭得太厉害,我爷爷也生了病。
    老了,恋家人,我爷爷吩咐我二叔萧子良日夜守在皇宫里陪伴他,叮嘱我改住东宫,每隔一天去看望他一次。作为大儿媳,伺候公爹也是应该的,我母亲王宝明每次都陪我一起去。
    这样过了几个月,表面波澜不惊,底下暗流汹涌。
    王融这时候是我二叔萧子良西邸兵马的实际掌管人,他和竟陵八友的其他七友,经常带着西邸部属们去皇宫值班陪护,白天上班,晚上下班,两班倒。卫尉萧鸾掌握着皇宫禁卫军,他的人和王融的人一样,也是两班倒。
    萧鸾下班的时候,王融上班去了。萧鸾就找到王融所欣赏信任的太学生魏准,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把魏准的胆子都快吓破了。
    王融下班的时候,萧鸾上班了。魏准到王融那里慷慨陈词,说:“王公乃东晋名相王导的六世孙,何不趁此良机,立竟陵王萧子良为帝,建立殊勋,名列公卿,重振琅琊王氏昔日之赫赫威风?”
    王融深以为然,对魏准说:“此事务须保密,你不要对外人说。”然后王融就瞒着我二叔萧子良,连竟陵八友的其他七友都瞒着,私自伪造了我爷爷传位给我二叔萧子良的遗诏,命令随他进宫上班的西邸部属们外面穿上便服,里面穿戴铠甲,身上暗藏兵器。
    这一天,我爷爷齐武帝的病情突然加重,昏迷过去了好久。大家大惊失色,都以为皇帝已经驾崩了,一听到皇宫里有哭声,连丧服都穿上了。
    王融听见哭声,以为时机来到,就大喝一声,下令西邸部属们脱掉便服,露出铠甲,掏出兵器,说:“先帝大行!遗诏以竟陵王萧子良继位为天子,诏书在此!汝等即刻阻断中书省阁口通道,东宫人等禁止入内,违者杀无赦!”
    我二叔萧子良正在失声痛哭,忽然见此变故,惊得呆若木鸡。
    正在这时,活该王融倒霉,我爷爷又活过来了。大家都知道金庸在武侠小说里描写过,全真教教主王重阳以诈死之计,拼尽最后力气废掉了欧阳锋的蛤蟆功。其实这一招,我爷爷齐武帝萧赜在现实中真的使用过。
    这个计策是卫尉萧鸾出的。我爷爷萧赜虽然熟知兵法,但那是行兵作战的兵法,跟政治斗争的兵法还不是一回事儿。政治斗争的兵法,大阴谋家萧鸾比起我爷爷萧赜来,明显更胜一筹。我爷爷萧赜自以为得计,却没有想到这是萧鸾的计中计。
    我爷爷齐武帝萧赜重新活过来,沉声喝道:“卫尉何在?”
    卫尉萧鸾带兵冲进来,声若洪钟,震得大殿轰然作响。他下令:“王融叛上作乱,与我拿下!”
    王融就被抓了。
    我爷爷齐武帝萧赜满眼含泪,对我二叔萧子良叹息道:“唉,你呀!”
    卫尉萧鸾又大喝一声:“扶竟陵王下殿!”我二叔萧子良就被扶出了殿外。
    我爷爷说:“叫法身进来吧。”
    法身是我的小名。叫法身进来就是叫我进来。我妈王宝明早就急不可耐了,一听到宣召,赶紧陪着我从中书阁口通道跑进来。
    我爷爷说:“传旨,立南康王萧昭业为皇太孙,继承我的皇位。加萧鸾为侍中、尚书令,与竟陵王萧子良共同辅政。”
    又叮嘱我说:“我死之后,五年之内,国家大事先托付给给辅政大臣,你不要过问;五年之后,你再亲自处理,不要交给别人。如果你自己执政没有做出什么成就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如果你还想念爷爷的话,就应该好好干。”
    说完,他死去了。这一次不是诈死,是真的死去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接着我当了皇帝,我母亲王宝明当了皇太后。我外公王晔被追封为金紫光禄大夫,我外婆桓氏被封为丰安县君。
    我二叔萧子良被损友王融所害,变得精神恍惚。他眼前总是浮现我爷爷萧赜满眼含泪的样子,耳边总是回响我爷爷的话:“唉,你呀!唉,你呀!唉,你呀??????”我爷爷去世没多久,他就到西天极乐世界见佛祖去了。
    我母亲王宝明还要营救王融。但是萧鸾把皮球踢给了我二叔萧子良,说:“这事儿你得找竟陵王,只要竟陵王同意放人,我就不怕下面人说闲话了。”
    两个顾命大臣,现在只剩下萧鸾了。
    有一天,我正在寿昌殿为我爷爷齐武帝筹备逝世一周年祭礼,萧鸾忽然带兵冲了进来。不好,他们杀了我的侍卫,要杀我!我就拔剑自杀,可终究勇气不够,割了脖子没死成,又把脖子包扎了,逃跑到西弄。
    萧鸾狞笑着把我杀了,然后逼着皇太后、我母亲王宝明给我编织了很多罪状,宣布我是无道昏君,他是替天行道。那时候我的尸体已经被萧鸾派人用小车拉到了宦官徐龙驹的住处。
    我二十岁当皇帝,还差十天就在位满一年了,享年二十一岁。
    衷心感谢gulijun1216朋友的良好建议,齐前废帝压缩篇幅,又重写了一遍。以后尽量简短。
    gulijun1216朋友足为一篇之师。
    我是齐少帝
    我叫萧昭文,是齐前废帝萧昭业的弟弟,也是南朝齐的第四任皇帝。
    我是一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我最初的好奇心来源于人类的天性。除了天生痴呆儿,哪个孩子不对世间万物充满了好奇呢?小时候的我,总是缠着我爹萧长懋问这问那的,是东宫里的十万个为什么。我爹不只是我爹,还是大齐的太子,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办理。他被我问得脑袋都大了,一看我出现,就把脑袋缩回去了。
    我和我大哥萧昭文都是我母亲王宝明的亲生儿子。我母亲王宝明喜欢我大哥,不喜欢我。她埋怨我说:“你看看,你爹总不到我的住处来,别的妃子都穿着华丽的新衣服,戴着新首饰,我却还用着旧的帷帐和十几样旧钗,这都是你给害的!你不要再跟我住一起了!”
    我成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六岁就被打发到济阳当太守去了。
    到了十二岁半,我爹萧长懋去世了。我母亲王宝明不用再担心受不受我爹宠爱的问题了,这才把我接回了建康。但是她叫我给我大哥萧昭业磕头行礼,口称皇上。我好奇地问:“皇上还是我爷爷呢,为什么我要给我哥行君臣之礼?”我母亲王宝明又把我训斥了一顿,下令我闭嘴,按照她吩咐的做就是了。
    我爹萧长懋一去世,我爷爷齐武帝萧赜马上就病倒了。我母亲王宝明老带着我我大哥萧昭业去宫里探望我爷爷,却嫌我话多,不肯带我。她请了个教书先生,到东宫去教我和我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萧昭秀、萧昭粲念书,我老插话,插得教书先生实在教不下去了,没几天就辞职不干了。东宫的其他人也烦我,总到我母亲王宝明那里告状,说我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把大家都影响得干什么事儿都专不下心。
    我母亲王宝明没有办法,只好把我这个问题少年也进宫去探望我爷爷。只见面一次,我爷爷就病情加重了。于是我母亲王宝明就把我塞给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头儿。这个老头儿后来全世界闻名,他就是祖冲之。
    祖冲之那一年六十四岁,正在我们南朝齐的朝廷里担任谒者仆射。谒者仆射是个什么官儿呢?就是郎中令的跑腿人和传声筒。皇帝有什么旨意,先发给郎中令,郎中令再交给谒者仆射,一层一层传达下去。
    谒者仆射手下还管着一些谒者,现在祖冲之的主要任务是帮助皇帝管带他的二孙子萧昭文,跑腿人和传声筒的工作可以由郎中令直接分派给谒者们去代劳。
    问天下,谁能满足我的好奇心?答案是祖冲之。
    祖冲之是个大数学家。他写了《缀术》五卷,提出了开差幂、开差立的问题,首创了三次方程的解法。他还把圆周率值计算到了3.1415926至3.1415927之间,精确到了小数点后第七位数。当然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全世界第一位把圆周率值精确到小数点后第七位数的数学家,比欧洲足足领先了一千多年!
    祖冲之是个大天文学家。他编纂了《大明历》,把回归年和恒星年区分开,最早把岁差问题的解决方法引进历法。他竟然推算出了一个回归年为365.24281481天!他的目光冲出了地球,连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在天空中运行的轨道和运行一周所需的时间,都观测和推算了出来!
    祖冲之是个大发明家。他改良了水碓磨,这东西能带动好几个石杵落地舂米,能带动八个磨盘同时磨粉,一千多年后中国南方的农村还在使用。
    上古时期,黄帝不是造出了指南车吗?祖冲之也造了一个。
    三国时期,诸葛亮不是造出了木牛流马吗?祖冲之也造了一个。
    春秋时期,中国已经有了欹器这个奇妙的东西。这种容器,不装水或者装水少了,就歪在一边;装水多了,就翻了,把里面的水全洒出来;只有装水不多不少,数量刚刚好,它才能不偏不倚地放置端正。后来这个东西到汉朝失传了,谁也造不出来了。祖冲之就把欹器造了出来。
    当然,祖冲之不止是改良和仿制,他还自己发明了一种千里船。这种船利用轮子激水的原理造成,放在新亭江试验,一天能行驶一百多里。
    祖冲之还是个大文学家。读《易经》他写了《易义》,读《老子》他写了《老子义》,读《庄子》他写了《庄子义》,读《论语》他写了《释论语》。他还创作了魔幻文学小说《述异记》,对后代小说戏剧的创作启发很大。
    祖冲之更是个音乐家和超级棋手。他能用筷子把饭碗敲出各种各样的美妙乐曲,下博塞棋,他谦虚地自称第二,当时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我爷爷齐武帝萧赜病了半年,我就跟祖冲之一起玩耍学习了半年。祖冲之不嫌我话多,他以前只能传皇帝的话,不能说自己的话,也寂寞了很久。我啰里啰嗦地问他,他知无不言地回答。我俩像是一对忘年交,又像是师徒俩,如果不出意外,我将来可能也成为一个小科学家。
    半年以后,我爷爷齐武帝萧赜病逝了,我大哥齐前废帝萧昭业当了皇帝。根据我爷爷的遗诏,辅政的是堂叔祖萧鸾和我二叔萧子良。我大哥萧昭业一当皇帝,想要见他的面就难了。虽然我被任命为中军领军,但我其实只有十三岁,对于掌握禁军这类事情不感兴趣,有我跟没我一样。我二叔萧子良很快就病死了,朝廷大权完全掌握在我堂叔祖萧鸾的手上。
    公元494年七月二十日,还有十天就是我爷爷齐武帝萧赜的一周年祭日了,这时候我十四岁。我堂叔祖萧鸾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小脑袋,说:“领军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祖冲之?”我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特别喜欢他!”萧鸾说:“我也喜欢祖冲之啊!谒者仆射这个官儿太小了,我准备把祖冲之升为长水校尉,把他从一千石官员直接提拔成两千石官员,掌管一部分胡人骑兵,直接在你的手下做事,你看好不好哇?”我兴奋得直跳:“好好好!”
    萧鸾笑道:“那你还不赶快去谒者台跟祖冲之庆祝庆祝?”
    我连蹦带跳去找祖冲之报喜。祖冲之却满脸忧郁,闷闷不乐。
    我很奇怪,问:“怎么,升官了您还不高兴吗?”
    祖冲之叹息道:“祸事就要发生了。”
    我又问:“为什么您会这么说呢?”
    祖冲之说:“殿下不要问了。人在科学知识上有好奇心绝对是件好事儿,可在政治大事上,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一点好。”
    第二天凌晨是七月二十一日,我和我大哥萧昭业的亲生母亲王宝明,以皇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震惊朝野的诏书。诏书中,把我大哥萧昭业说得禽兽不如,根本不像一个母亲对亲生儿子所说的话。我大哥、皇帝萧昭业被追废为郁林王,我则被鼎力称颂,立为大齐的新皇帝。
    我莫明其妙当了皇帝,实在忍不住十四岁少年的好奇心。
    我记得我大哥萧昭业是个很好的人啊,怎么才当了不到一年皇帝,就变得禽兽不如了?为什么皇帝会被废掉?为什么亲生母亲会对亲生儿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我大哥萧昭业现在在那里?
    我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好奇心像春草一样萌发,弥漫了整个大殿。祖冲之的好心告诫,完全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不为别的,只为满足我强烈的好奇心。
    首先,我来到我母亲王宝明居住的宣德宫。我惊讶地看到,我母亲的身边围绕着三十个美男子!见我前来质问,我母亲叫那些美男子们都退下了。
    我问:“我大哥现在在哪里?”
    我母亲王宝明说:“死了,被他们用小车拉到宦官徐龙驹的住处,我也不知道埋葬到了哪里。”
    我又问:“是谁杀死了他?”
    我母亲说:“我不能说。”
    我再问:“为什么不能说?”
    我母亲说:“说了,会身败名裂。你看现在是谁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又是谁给我安排了三十个面首?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我最后又问:“那道诏书是你亲手所写的吗?”
    我母亲痛苦地摇了摇头,就再也不说话了。
    竟敢有人伪造皇太后的诏书?真是胆大包天!
    我接着查,把伪造诏书的徐孝嗣查出来了。这个人是驸马专业户,自己是南朝宋孝武帝女儿康乐公主的驸马,他大儿子沈演是我爷爷齐武帝萧赜女儿武康公主的驸马,三儿子沈况是我堂叔祖萧鸾女儿山阴公主(这时候还不是公主)的驸马。
    我问徐孝嗣:“你不怕杀头吗?为啥要伪造皇太后的诏书?”
    徐孝嗣流泪说道:“莫智明来找我,逼迫我参与弑君废立之事,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可我还要留着性命来保护你们这些齐高帝、齐武帝的子孙免受其害呀!我就事先准备好了一份伪造的皇太后诏书,等莫智明等人杀死先帝以后,迫切需要诏书的时候主动拿给他。我这样做,一来可以使皇太后免遭莫智明等人的逼迫羞辱,二来可以趁机立您为皇帝,使其他人不能觊觎大位。请皇上务必体察微臣的良苦用心啊!”
    那就算了,我也没处理徐孝嗣,也没处理莫智明。我调查事情的真相,不是为了处理谁,就是好奇,特别想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祖冲之又劝我说:“皇上,过去的事情是一笔糊涂账,过去就过去了。您就算查清楚了又能怎样呢?切记不要惹祸上身啊!”
    我说:“有你率领七百三十六名胡骑,忠心耿耿地保护朕呢,还有什么祸敢找上朕?”
    祖冲之说:“老臣刚刚上任,部属都不归心。皇上若对军政感兴趣,老臣写有这本《安边论》,上面提了些开垦荒地、发展农业、增强国力、安定民生、巩固国防的建议。”
    我说:“好,你放这儿,我看看。”
    实际上我没有看祖冲之的《安边论》,我的好奇心都在我大哥萧昭业被废杀这件事儿上。皇宫里有这么多侍卫,我大哥萧昭业被杀的时候,这些侍卫们都在干什么呢?如果不能查清真相,实在满足不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前任卫尉、现任中军领军萧谌说:“陛下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管到朕的头上!”萧谌就讪讪而退。
    新任卫尉萧坦之原来在萧谌的手下做事,现在改过来讨好我了。
    萧坦之见我追查真相追得急,担心牵连到自己,就告诉我说:“陛下,这事儿其实都是您的堂叔祖萧鸾干的!莫智明就是萧鸾的亲信,徐孝嗣就是萧鸾的亲家!前任卫尉萧谌其实早就被萧鸾收买了!萧谌原来负责宫禁保卫,深受先帝——就是您大哥的信任。可是他的爵位只是个男爵,是公侯伯子男的最末一等。萧鸾许诺萧谌,大事搞成以后就直接任命他为公爵,连跳四级,还让他担任中军领军。于是萧谌就为萧谌卖命,事前把监视诸王的典签们秘密召集起来开会,让他们压制诸王不许相互来往;事发当日,萧谌领兵先进入后宫,杀了直阁将军曹道刚,喝令宫内的侍卫们都待着别动,这才让萧鸾带兵进宫时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杀害了先帝!”
    哦,是这样的呀。我又把萧谌叫过来调查。
    萧谌一听,萧坦之把他出卖了,气得把萧坦之也揭发出来了。他说:“萧坦之投靠萧鸾比我还早!直阁将军曹道刚怀疑萧鸾想篡位,告诉了我,我没有行动。萧坦之没有爵位,想要得到男爵,急吼吼跑去对萧鸾告密说,曹道刚已经怀疑我们了,不抢先下手就要遭殃!萧鸾拿性命要挟我,我这才被迫上了他们的贼船!”
    我问:“那么是谁让你事前把监视诸王的典签们召集起来开会呢?还是萧坦之的主意?”
    萧谌说:“不,这个人您是想不到的。是竟陵八友之一,萧衍给萧鸾出的主意!”
    我就把萧衍又叫过来调查了。
    萧衍一见我,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磕头说道:“臣的父亲萧顺之,遵循故太子萧长懋之命,赐死萧子响,反遭齐武帝记恨,忧惧而死。臣的好友竟陵王,一生信佛,与世无争,却遭萧鸾陷害,活活气死!臣不能置身事外,又必须保全家人,若不依附萧鸾,此刻怎能与陛下活着说话?”
    我一想也对,他们都有道理。我谁都没处置,对大家都好言安抚。我是真心话,我只是好奇了一点,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罢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就剩下萧鸾没调查了,喊过来调查一下就可以了。我想我堂叔祖萧鸾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满足我的好奇心的。
    祖冲之也许是个穿越的人,听说我还要召萧鸾问话,就叹息了一句话:“唉,好奇害死猫啊!”
    大将军萧鸾拥有千军万马,岂是祖冲之手下区区的七百三十六人所能抵挡的?他一声令下,就把祖冲之调离了我的身边,把我皇宫里的人全部更换了。
    这些更换过来的人,再也不像祖冲之那样对我慈祥和蔼了,一个个横眉竖目,把我吓得浑身发抖。
    萧鸾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说:“陛下想要知道什么真相?叔爷爷我全都告诉你!”
    我吓得哆哆嗦嗦,慌忙摇头摆手说:“不不不,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萧鸾冷哼一声,吩咐道:“自今日起,皇帝的饮食起居,都要向我征询,经过我准许以后才可以进行!太官令!这事儿由你负责,出了差错,当心你的脑袋!”
    我后悔不迭,但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我太幼稚,对不该好奇的东西太好奇了,非要盘根问底,揭发真相,现在把自己搞得失去了自由。
    我想祖冲之说的话是对的——人在科学知识上有好奇心绝对是件好事儿,但在政治大事上,有些事情还是糊涂一点好。
    人一旦失去了自由,才知道更需要阳光。我从一个叽叽喳喳、想啥说啥的皇帝,变成了喝水、吃饭、行动、睡觉都必须向人报告的囚犯。我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变得跟哑巴一样,因为我怕说错了哪句话,就会招来粗暴打骂。
    有一天,我饿极了,弱弱地对太官令恳求道:“我饿。我想吃蒸鱼菜。”
    太官令恶狠狠地说:“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命令,你吃什么蒸鱼菜?忍着!”
    我饿得头昏眼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母亲王宝明又以皇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说:“萧昭文年幼多病,不明政事,难当重任。现在废黜其皇帝之位,降封为海陵王。由萧鸾入宫继位。”
    萧鸾假惺惺推让了十二天才当了皇帝,这十二天里我终于有东西吃了。萧鸾的登基大典举行以后,我的好运气就来了。因为萧鸾慷慨地赐予我山珍海味,让我敞开了怀吃。
    饿出来的病,一吃就好了。可是萧鸾说我有病,我就得有病,没病也得装病。我假装有病,萧鸾假装派御医来给我看病。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萧鸾叫御医把我弄死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我十四岁当皇帝,在位七十五天,享年十四岁。
    我是齐明帝
    我叫萧鸾,是南朝齐的第五任皇帝,也是这个朝代的掘墓人。
    我父亲萧道生是齐高帝萧道成的二哥,跟着他三弟沾了光。在我三叔萧道成还不是齐高帝的时候,弟贵兄荣,好歹捞到了一个奉朝请。啥叫奉朝请?春季朝见皇帝的叫朝,秋季朝见皇帝的叫请奉朝请,就是一年两次,有资格能混在百官队伍里朝见一下皇帝,回来以后可以对朋友们吹一下牛皮。严格说来,奉朝请不是个官,是个可以印在名片上炫耀的荣誉职务。
    公元452年,我出生了。我父亲萧道生看了我一眼就死了,喜事变成了丧事。我三叔萧道成奔丧的时候看我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就发扬风格,把我收养了。值得一提的是他对我视同己出,对待我跟对待他亲生的儿子们完全一样。他可真是个好三叔。
    由于有三叔这棵大树罩着,我这个孤儿不但锦衣玉食地活了下来,而且有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娶了六个老婆,生了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养活这么多人需要一大笔开支,没关系,我三叔萧道成有钱,他出钱。
    我年仅二十岁就当了安吉县令,相当于正处级干部。年仅二十八岁就当了宣城太守,提拔到了正厅级。仅仅过了两年,我就升为郢州刺史,变成省部级干部。尽管我没做出过什么具体的政绩,让官员们费尽心思也只想出了“为政严酷”,不对,是“为政严格”这个不断越级提拔的理由,但是没关系,我三叔萧道成有权,他安排。
    公元479年,我三叔萧道成成了南朝齐的开国皇帝,封我做了西昌县侯。我恨得咬牙切齿——凭什么他的亲生儿子们都封了王,而我才只封了个侯?皇帝——王爷——公侯伯子男,那是不是我的儿子们将来只能当个伯爵,我的孙子们将来只能当个子爵,我的重孙子们将来只能当个男爵,到我的第五代孙的时候,可能就啥爵位也没有了?说好的视同己出呢?
    下人们把我三叔的儿子们称为王爷,把我称为侯爷。一声声,一句句,使我笑在脸上,心如刀剜。
    那一年我二十九岁,从那时起,我就把我三叔萧道成以及他的儿子们看作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必欲杀之而后快。养虎为患,引狼入室,斗米恩升米仇,谁叫你不知道这些个理儿?
    公元482年,我三叔萧道成病死了,他大儿子、我堂兄、齐武帝萧赜当了皇帝,我就成了皇帝的堂弟。其实当初我三叔萧道成收养我,还是我堂哥萧赜的主意。萧赜是个好皇帝,一点儿错误挑不出,半点儿机会难下手。他十分信任我,让我做这个官,做那个官,享受尽了荣华富贵,笼络尽了朝野党羽。但是那些官职都不是我心里想要的,我想要的官职是卫尉,这个职务掌率卫士守卫宫禁,负责保卫皇帝的安全,或者害死皇帝的性命。
    公元490年,在不懈的努力下,我终于当上了卫尉,离弑君篡位的距离只剩半步之遥。这一年我三十八岁了,豆腐嘴刀子心深深地埋藏在忠厚外表之下,谁也看不出来。
    萧谌这个人,虽然也姓萧,可是到我三叔萧道成那一辈,已经出了五服。我堂兄齐武帝萧赜还在当太子那会儿,萧谌就负责他的东宫宿卫。现在萧谌成了我的手下,我跟他好得穿一条裤子。
    萧坦之这个人,跟萧谌同一个宗族,他俩的血缘关系比较近,跟我三叔萧道成的血缘关系又都比较远。一家子嘛,信得过,萧坦之就也在我堂兄齐武帝萧赜的皇宫卫队里做事。论亲疏,我大于萧谌大于萧坦之;论官职,我大于萧谌大于萧坦之。现在我们三个人同穿一条裤子了。
    徐孝嗣这个人,深受我堂兄齐武帝萧赜的亲信和器重。他老婆康乐公主是前朝宋孝武帝刘骏的女儿,他大儿子徐演的老婆武康公主是我堂兄齐武帝萧赜的女儿。而且他当着吏部尚书,就是中央组织部部长,掌握着任免官吏的大权,又是现任太子萧长懋的太子左卫率,用得着的地方多着呢。我探听到徐孝嗣最钟爱的儿子是他的三儿子徐况,就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徐况。
    王宝明这个人,是太子萧长懋的正妃,更是琅琊王氏家族的成员。她们家在南朝宋时期曾经对太子萧长懋一家有过收留之恩,但是我三叔萧道成和我堂兄萧赜考虑到琅琊王氏家族在东晋和南朝宋时期做过的那些事儿,就只赏了钱,没封官。太子妃王宝明为娘家人争取不来利益,气得哮喘病发作。这真是正瞌睡呢,天上掉下个大枕头!我就假惺惺地跑过去劝慰她,事后还极力撺掇我堂兄齐武帝萧赜,任命王宝明的哥哥王晃当了义兴太守。这样子,太子妃王宝明也把我看成了自己人。
    公元490年实在是我上蹿下跳得不可开交的一年。
    这一年,齐武帝萧赜的四儿子萧子响在荆州刺史任上表现得不算好,我立刻抓住了机会。
    我怂恿徐孝嗣对齐武帝萧赜上奏说:“皇上,王子犯法不加问责,您将何以治理天下?”
    我堂兄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唉,那就问责一下吧。他就委派丹阳尹萧顺之去荆州负责办这个事儿。
    我教唆萧坦之说:“坦之啊,你跟萧顺之关系这么好,可得给他提个醒。太子萧长懋可是未来的皇帝,这么大的事儿,顺之不得先到东宫征求一下太子的意见?”萧坦之就骑马出宫,告诉了萧顺之。
    当然,我事先已经把太子妃王宝明挑拨好了。我对王宝明说:“这萧子响也太不像话了!他曾经当众羞辱太子,照这样下去,那还得了?要是不趁此机会把他除掉,你儿子萧昭业将来能不能当上皇帝,可就难说了。”王宝明茅塞顿开,就亲自接见了萧顺之,谎称是太子萧长懋的意思,叫丹阳尹萧顺之在荆州逼死了萧子响。
    萧子响一死,我堂兄齐武帝萧赜就哭,哭得伤心至极。丹阳尹萧顺之竟然被皇帝的哭声搞得手足无措,但是他不能说这是太子萧长懋的意思,要不然萧长懋将来当了皇帝,谁知道会不会拿他的儿子们秋后算账?我又教唆萧坦之骑马出宫,对萧顺之说:“事到如今,只有你死,并让你儿子萧衍向皇上揭发你是受到太子威胁才不得不逼死萧子响,这样才能保住你全家人的性命。”于是萧顺之就“忧惧而亡”了。
    萧顺之一死,就死无对证了。他儿子萧衍一揭发,齐武帝萧赜就对太子萧长懋产生了深深的猜忌心。
    我再一次对我堂兄萧赜挑拨道:“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您要未雨绸缪啊!太子已经做出了逼死自己亲弟弟的事情,这是现实。谁知道元凶劭的事情会不会在我们大齐重新上演呢?”萧赜听我这么一说,联想起前朝太子刘劭杀死亲生父亲宋孝武帝刘骏的惨剧,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就削减了太子萧长懋的东宫兵马,吩咐他的二儿子竟陵王萧子良设置西邸,想叫两个儿子相互制衡,确保相安无事。
    我二堂侄萧子良是个虔诚信佛的人,信到了连肉都不吃的地步。他设置西邸,只招纳文学人才,有兵马也不带,以此来表明他根本没有任何跟他大哥萧长懋争夺皇位的意思。我一看又是个空子,赶紧就钻了。小人钻空子的能力是超过你们一般人想象的。
    太子妃王宝明的父亲王晔病死了,我去吊丧。我对王宝明说:“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个叫王融的人,文章写得不错?”
    王宝明说:“是啊,怎么啦?”
    我说:“皇帝叫萧子良另外开了一个西邸,明摆着就是针对东宫来的。你叫王融去投奔西邸,西邸的啥情况不就知道啦?”
    王宝明一听有道理,忙完丧事,就叫王融去投奔了西邸。
    跟王融一起投奔西邸的还有萧衍等人,他们组成了一个作家沙龙,宣称是竟陵八友。可笑我二堂侄萧子良,八个朋友,两个都是心怀异志的,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萧衍因为揭发了太子,得找个新靠山。王融做梦都想着位列公卿,恢复他们琅琊王氏家族昔日的荣光。
    太子萧长懋知道齐武帝萧赜让萧子良设立西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个善良的人也是信佛的,有苦说不出来,憋屈地病死了。
    齐武帝萧赜也是个善良的人。他见两个最亲爱的儿子都死了,不断地自责,自责成了重病。我感到好笑,这家人怎么这么重情呢?老夫可是不信佛的,也绝不是什么善类。老夫精心策划的更加精彩的一幕照常上演。
    老夫深入调查得知,王融最信任一个太学生,名叫魏准。老夫就派心腹莫智明带人找到魏准家,一番威胁利诱,教他该对王融怎么说。
    老夫是导演,魏准是影帝。影帝魏准对他的伯乐王融来了一番慷慨陈词,使王融心血澎湃,拍案叫绝。王融决定替萧子良掌管西邸兵马,在陪同萧子良伺候齐武帝萧赜的时候,叫西邸的人外穿便衣,内穿戎装,一等皇帝驾崩,就阻断萧长懋大儿子萧昭业的进宫道路,拥立萧子良为新皇帝。
    老夫捡个空挡——空挡总是能找出来的,例如萧子良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对堂兄齐武帝萧赜说:“西邸的人外穿便衣,内穿戎装,大哥要及早提防。”
    萧赜大惊:“竟有此事?”
    老夫说:“大哥不信,可以诈死。”
    我堂兄齐武帝萧赜一诈死,王融就上当了,他们的事情就露馅儿了。
    惊讶啊,震怒啊,伤心啊,绝望啊!
    我堂兄齐武帝萧赜重新活过来以后,沉声喝道:“卫尉何在?”
    老夫就带兵冲进大殿,声若洪钟,暴吼一声:“王融叛上作乱,与我拿下!扶竟陵王下殿!”
    我堂兄齐武帝萧赜立他的大孙子、故太子萧长懋的嫡长子萧昭业为皇太孙,提拔老夫为侍中、尚书令,让我和竟陵王萧子良一起辅佐萧昭业。然后,这一回他真死了。
    竟陵王萧子良完全不知道政变这回事儿,莫名其妙背上了妄图弑父篡位的黑锅,一回家就悲伤地病倒了。病了不等于死了,老夫再往他的伤口上撒把盐。
    老夫对从太子妃直接跃升为皇太后的王宝明说:“王融可是你们琅琊王氏家族的代表人物呀!您得救他,为他翻案。若不救他,琅琊王氏就复兴无望。我这里好说,可竟陵王萧子良那里,还得您去做工作。”皇太后王宝明就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天天到竟陵王萧子良的家里去堵门。
    另一方面呢,老夫叫亲家徐孝嗣把鼓动王融做那些事儿的太学生魏准抓来,写供词,使王融谋反成为铁案。这魏准也真是个胆小鬼,写完供词就吓死了,胆汁把尸体都弄成青色的了,看到的人都说魏准吓破了胆。
    魏准的尸体和供词被我宣扬出去,朝野内外集体声讨。那萧子良就是想要说情也说不成了;不说情,家里天天被人堵,陷入一个死循环。萧子良就跳出了这个死循环,到西天极乐世界找如来佛祖去了。
    萧子良一死,老夫立即斩杀了王融。顺便牵连出来的政敌,说你有你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一律清洗掉,萧齐朝廷变成了老夫的一言堂。
    萧衍这个苦二代,得罪了故太子萧长懋就等于得罪了 萧昭业,依靠竟陵王萧子良,萧子良又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他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投靠我。
    我大堂侄孙子,齐前废帝萧昭业,把朝中事情全都委托我来管。他什么都没干,那要挑出他干事儿的毛病来,可真是让老夫伤透了脑筋。不挑出毛病,怎么废了他?不废了他,老夫怎么当皇帝?不当皇帝,老夫怎么把我三叔萧道成的全家人斩尽杀绝,以雪心头之恨?
    萧衍对老夫说:“明公可以说,萧昭业丧父、丧祖之时,当面哭得伤心,回去就开怀大笑,这便是不忠不孝。宫禁之事,外面的人谁还去调查呢?”
    老夫深感满意,又问:“齐高帝、齐武帝子孙众多,都是拥兵一方的王爷,你有何良策?”
    萧衍说:“明公派典签监视诸王,禁止他们相互来往即可。”
    老夫大喜,立刻提拔萧谌为卫尉,许诺萧谌,事成之后把他的男爵连跳四级直接升为公爵。
    萧坦之呢,原先他没有封爵,我许诺事成之后封他为男爵,这样他就成为一个有封爵的人了。
    徐孝嗣,首鼠两端模棱两可,但是他准备了一份伪造的皇太后王宝明的诏书,事成了就拿出来,事不成就毁掉。
    公元494年七月二十日,还差十天就是我堂兄齐武帝萧赜驾崩一周年了。我发动政变杀死了我大堂侄孙子、齐前废帝萧昭业,改立我二堂侄孙子、齐少帝萧昭文为皇帝。
    为了防止皇太后王宝明那里出什么幺蛾子,老夫用了极其卑鄙无耻的一招——给她送去三十个美男子当面首。如果王宝明胆敢胡乱说话,老夫就让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落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讲真,老夫篡位原来没打算那么急,也想等水到了渠成,瓜熟了蒂落。可没想到,齐少帝萧昭文好奇心太强,十分执着地要搞清楚他大哥齐前废帝萧昭业的死因,今天调查这个,明天调查那个,逼得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了。
    公元494年十月初十,老夫再次擎出皇太后王宝明的诏书,把当皇帝仅有七十五天的萧昭文捏造了许多罪状,废掉了。这中间出现了南朝齐历史上的一段奇观——整整十二天没有皇帝。为什么呢?因为百官一劝再劝,老夫三让四让,要充分表现出老夫是迫不得已才当这个皇帝的。当然那些没劝老夫的后来都被老夫杀了。
    一个月后,老夫命令好奇皇帝萧昭文生病,他就生病了。老夫出于关怀,多次派御医去给他看病。多次去,就没人怀疑了。最后一次去,老夫叫御医弄死了他,然后杀了御医,给他举办了一个十分隆重的葬礼。
    老夫当了皇帝,一朝权在手,便把刀来举。我三叔齐高帝萧道成的十九个儿子,我大堂兄齐武帝萧赜的二十三个儿子,除了已经死的,都被老夫屠戮殆尽。为报养育之恩,老夫灭他满门。
    第二次废皇帝时,老夫许诺过让萧谌当扬州刺史,后来故意封他为南徐州刺史,肥缺变成了瘦缺。老夫派左右亲信监听,萧谌果然有怨言。老夫就请萧谌等人吃饭,席间欢乐不尽。饭后,老夫对萧谌说:“爱卿等一下再走,朕有话对你说。”萧谌就等着别人都走了,自己还留在那里,傻傻地问老夫有什么事儿。老夫笑道:“今赐卿死。”就把他杀了。
    顺便提一下那个帮助我三叔萧道成连杀南朝宋好几个皇帝的王敬则,老夫封他为太尉,利用他支持老夫当上皇帝以后,也把他杀了。
    萧坦之、徐孝嗣也得杀,可是杀了就显得老夫水平不高了。老夫对宝贝儿子萧宝卷说:“这俩人都该死,等你将来当了皇帝以后再杀,杀了他们,你就把威风立起来了。”
    老夫登上大齐权力的巅峰,风光无限。可就在这个时候,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说:“萧鸾恩将仇报,弑君篡位,屠灭齐高、齐武子孙,残暴无耻,人神共愤,今当举国讨伐之!”
    北魏大军来了,天下竟不支持我,所有人都对老夫阴奉阳违,幸灾乐祸。魏军势如破残竹,我军兵败如山倒。这是在打仗,还是在诱敌深入?老夫恐惧万分,被活活吓死了。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听说我死了,说:“礼不伐丧。”就引兵退去。
    老夫死后才四年,南朝齐就灭亡了。南朝齐经过老夫这么一折腾,如果不灭亡就没有天理了。灭亡南朝齐的不是北魏,而是萧衍。巧的是萧衍正是丹阳尹萧顺之的儿子,公元490年老夫阴谋篡位的时候,正是从欺骗萧顺之逼死萧子响开始。难道说这世上真有因果?
    老夫四十二岁当皇帝,在位四年,享年四十六岁。
    感谢朋友们留言支持。近期事务较多,更新慢,很抱歉。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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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30 14:50:46  更:2021-06-30 14: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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