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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汉家漫漫路∶致两千年来的汉家儿郎(连载)[第7页]

作者:我非扶苏
首页 上一页[6] 本页[7] 下一页[8]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外戚的崛起】

    前面说过,皇帝有三大助手,士大夫集团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老板打理公司的业务,外戚集团的职责就是当一个合格的暴发户,唯一的要求就是别给皇帝添麻烦,宦官集团就是负责端茶倒水一类的内部服务和皇帝个人的后勤工作。
    这三位助手如果定位准确,分工明确,公司的发展就会蒸蒸日上,可他们的职责一旦出现错位,公司的发展也就错了位。
    刘炟这个人优点太多,而他唯一的缺点也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对助手的定位比较模糊,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好。
    他爷爷和他爹,都比较有原则,所以助手们之间并没有出现跨专业发展的现象,可刘炟同志的原则性不强,很多人就开始借机发展非专业的业务,特别是外戚。
    刘炟这个人比较重情,他认为不但老刘家的人应该享受特别待遇,老刘家的亲戚们也应该有这种待遇,比如他的舅舅们,就是马太后的那些兄弟们。
    他感觉光给舅舅们房子和现金是不够的,还得给他们权利和社会地位,比如封侯。
    但给舅舅们封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有人坚决反对——马太后。
    马太后可是模范太后,加上又受了明帝的影响,他认为皇帝的亲戚也只是普通的亲戚,不能封。
    刘炟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皇帝的亲戚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亲戚,必须封。
    因为这个事,刘皇帝还跟马太后打起了太极,他们的第一次交锋,因为马太后的立场过于坚定,刘炟选择放弃,暂时的。
    可能是想名正言顺的给马家人封侯,后来在一片反对声中,刘兄竟然让其中一个叫马防的舅舅领兵去打羌人,当时的汉军出战是十打九胜,最后马防顺利的封了侯,顺便把他们马家的兄弟们也都给封了。
    为了对舅舅们好一点,刘兄也是煞费苦心啦!
    马太后仍然是坚决反对,但此时的她已是力不从心,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马太后是真不想封,因为她知道,没有能力的人,如果给予的太多,一定是害了他们。
    刘炟却只信一点,作为皇帝的亲戚,绝对不能亏待他们。
    到底是模范太后,格局都不一样,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马太后去世没多久,风光无限的马家兄弟,就因为风光过了头,都被刘炟赶回了封地,有的甚至还因此丢了性命。
    如果能力不够的人突然得到的太多,就属于暴发户,既是暴发户,就逃脱不了暴起暴落的命运,古今绝大部分都是如此。
    刘炟的这种行为,属于怀着侥幸的心理搬起了石头,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侥幸的砸到了自己的脚,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他继续搬石头——信任外戚。
    对于外戚,就是把刘兄砸的再疼,也砸不灭他的热情和慷慨。
    马氏下去了,刘炟的皇后窦皇后的窦氏家族就上来了。
    窦氏能上来当然是因为窦皇后,这就是前面说过的窦太后,现在还没升级。
    这位窦皇后可不得了,因为她改变了阴皇后和马皇后千辛万苦给后宫创造的低调谨慎的风气,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气——歪风邪气。
    其实人家窦姑娘刚入宫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邪。
    窦姑娘是窦融的曾孙女,和当初的马皇后一样,窦姑娘虽然出自名门,但因为她老爹和老爹的老爹因罪被杀,所以她的童年并不是很快乐。
    但毕竟出身名门,除了有个曾爷爷窦融,他还有个不得了的外公——汉明帝的大哥刘疆,在这种环境里生活,虽然有点压抑,至少吃喝不愁,而且教育也跟得上,所以这小姑娘六岁就会读书了。
    等到后来进宫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进止有序、风容甚盛的大姑娘了,简单说吧!这个大姑娘有修养、知进退、有才华还很漂亮,简直就是两个字:完美。
    如此完美的人,谁人不爱,刘炟很爱,马太后也很爱,所以她很顺利地成为了皇后。
    她一直以来的表现也确实不错,但很可惜,她只是接近完美,因为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心太黑。
    其实像她这种接近完美的人,在后宫那种险恶的环境里混,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轻易的展现其黑暗面的,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因为她遇到了大问题:没有儿子。
    作为皇后,没有儿子是很要命的,你可能会说,她可以像马皇后一样领养一个呀!
    实际上她就是这么干的,但人跟人是有区别的,马皇后领养了刘炟后,刘炟的亲妈和后宫的其他妃子都活得好好的。
    窦皇后则完全不同,她领养了人家孩子后,孩子妈和别的妃子都死翘翘了。
    在当时的后宫里,刘炟有两个宋姓贵人,这两位是亲姐妹,其中姐姐生了一个儿子叫刘庆,当时已是太子。
    另外还有两个贵人姐妹姓梁,其中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叫刘肇。
    太子肯定是领养不了的,那就只能是刘肇了。
    其实刘肇也不是那么好领养的,因为刘肇的母亲梁氏不是别人,正是梁松的弟弟梁竦的女儿,也属于大家族。
    但还是被窦皇后领走了,因为梁氏家族犯过错误,窦太后属于乘虚而入。
    小刘肇虽然不得已认了新的娘,但他是幸运的,因为这个新老妈不会让他只是个普通的皇子。
    有了儿子只是窦太后的第一步,前面的路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顺便发挥一下人性的阴暗面。

    最后在窦皇后的发挥之下,刘炟废掉了太子刘庆,刘肇取而代之,宋氏姐妹的待遇是软禁。
    软禁是远远不够的,对窦皇后来讲,只要宋氏还活着,就对自己有威胁,于是他决定给宋氏换个地方软禁——地府。
    去地府的方式是派人送两瓶有毒的饮料给她们,喝完就到地方了,相当人道。
    至于那个饮料是什么牌子的,咱就不介绍了,但是这个送饮料的人,却很有必要介绍一下,此人就是中国历史中的伟大科学家、人类文明发展的卓越贡献者、当时的宦官蔡伦同志。
    一提到蔡伦,我们就想到了纸,因为蔡伦就是纸的代言人,在当时他也是研究纸的,能研究笔墨纸砚这一类文化用品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文化人,蔡伦也不例外,而且兄台的文化造诣相当高。
    需要说明的是,在蔡伦之前,早就有纸了,但在文化人蔡先生看来,那不能称为真正的纸,可能是写得不舒服,也可能是蔡兄对纸的研究已经着了魔,着魔到他决定改进造纸的工艺。
    后来在蔡先生的改进之后,纸才是真正的纸,对于纸,你可以说蔡伦是创造者,也可以说他是改良者,我认为都没问题。
    蔡先生虽然在捣腾纸,但他的天赋似乎是研究铁(他老爹就是打铁的),后来他当了尚方令(管兵器铸造之类的工作),当时从尚方出来的兵器,绝对是最高质量的象征。
    虽然蔡兄天天忙着搞研究,但后来他赶上了宦官的幸福时期,所以他也没少干些让别人不幸福的事情。
    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蔡兄给宋氏送去了有毒的饮料,多年后,等到宋氏的孙子汉安帝上台的时候,就礼尚往来的回敬了蔡伦一杯饮料,有毒的。
    好了,让蔡伦解决了宋氏之后,一切就办妥了,可正当窦皇后为这大好局面感到开心时,却听到了一个不开心的消息:
    梁家人因为刘肇成为了太子,竟然私下在家里开起了庆祝派对。
    又多了颗定时炸弹,拆除。
    最后在窦皇后的发挥下,梁氏姐妹的老爸也搬了家——监狱,然后就先走了一步,没多久,梁氏姐妹就跟着去了,记载说他们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的,到底怎么死的,鬼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要经过刘炟点头的,他会相信窦皇后的话吗?他又有这么昏庸吗?
    答案是相信,虽然还不至于昏庸,但他确实犯了糊涂,至少在窦皇后身上是如此。
    其实说到底还是个性格问题,对朝政他可以事无巨细,对百姓也可以嘘寒问暖,至于后宫的那些破事,他只选择相信一个人——所喜欢的枕边人。
    刘炟也确实是个实在人,因为他除了相信窦皇后,还很相信窦皇后的亲戚——以哥哥窦宪为首的窦氏兄弟。
    在阴暗方面,哥哥窦宪比妹妹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的心不但黑,还很坏,而且极为嚣张,反正不是个好鸟。
    都说赵高很坏,可至少在嬴政面前很乖,都说王莽虚伪又阴暗,但他至少在成年皇帝成帝和哀帝面前很老实。
    我们的窦大哥却是相当坦荡,他要坏的光明正大,嚣张的明目张胆,因为他在刘炟活着的时候就很嚣张,而且是嚣张的一视同仁。
    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王公贵胄,只要是得罪过他的人,他一定会热情的加倍奉还,如果你没有得罪他,但被他盯上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比如当时的沁水公主。
    沁水公主有一处园田,可能地段相当好,被窦宪盯上了,最后窦宪以抢劫的价格给强行买了下来,公主也只能忍气吞声,表示惹不起。
    沁水公主是谁,她可是明帝的女儿、刘炟的妹妹,连这种身份的人,他都敢欺压,还有谁他不敢惹的。
    刘炟听说了这事之后,决定给窦宪一次机会,有一次在出行的时候,就故意带着窦宪,故意经过了那片地,又故意问了窦宪,结果窦兄决定放弃这次机会:不但自己不说,还不让旁边的人说。
    刘兄可不是好糊弄的,等他回去调查取证之后,就把窦宪叫过去大骂了一顿,还说了一段具有威胁性的话,大概意思是:
    你这种行为跟赵高有什么区别,我要是想除掉你,就像处理一只死老鼠那么简单。
    窦兄被吓得半死,最后还是把妹妹搬出来求情,才算躲过了一劫。
    刘兄虽然很生气,可也只是想吓吓他,而且只是口头吓,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顶多只能算是严厉警告。
    作为最高领导,这是大忌,关键是窦宪这小子并不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对于刘炟的口头警告,窦宪并没有当作教训,而是当做了耳旁风,因为在这之后,他并没有太多收敛。
    即使有人到刘炟那里去告窦宪的状,刘兄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在这里要给刘炟一个长篇的差评,明知道窦宪不是什么好鸟,不严加管束就算了,他却是完全放任不管,实在不能理解。
    其实,真的不难理解,他就是那个德性。
    在刘炟看来,再差也是亲戚,放在那里不用就好了,只要我还活着,他也翻不了什么大浪。
    可问题是,你活着可以震住你家亲戚,万一你要是英年早逝了呢?
    事实证明,刘兄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死也想不到,自己只能活个三十出头。
    章和二年(公元88年),三十一岁的汉章帝刘炟撇下了十岁的儿子刘肇,自己先走了,随后刘肇继位,是为汉和帝,窦皇后升级成了窦太后。
    丈夫死了,留下这么大的家业,儿子又这么小,老妈就得拿主意了。
    老妈也不是孤军奋战,他的兄弟有很多,特别是哥哥窦宪,忍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有了舅舅们代劳,小刘肇就安心的坐在皇位上,好好的享受童年生活吧!
    自此,东汉正式开启了外戚当家的时代。
    兜兜转转一百多年,外戚不负众望,又夺回了大管家的位置。

    【宦官的机遇】

    窦太后正式成了当家人,家里的大小命令也都是由她发出的,但发什么命令,却是哥哥窦宪说了算。
    兄妹俩的配合相当默契,哥哥想办什么事,办什么人,都是妹妹一句话的事,包括后来打北匈奴。
    只要是窦家兄弟想办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她都会办,办不了就想方设法的办,不管多少人反对,不管多大代价。
    在这方面,窦太后很多时候都不如王政君,所以窦氏风光的时间远不如王氏,窦女士是有很大功劳的。
    窦宪上来没多久就办掉了刘畅,然后就去办匈奴,回来之后,窦兄就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所谓巅峰,无非就是封侯拜将,至于封侯,他不稀罕,但他很稀罕拜将:大将军。
    大将军的级别有多高,得看老板的心情,比如之前的霍光,大司马大将军,就在三公之上,后来是时上时下,到了东汉又在三公之下,等到了窦大将军这里,就跑到三公上面去了。
    有了权力就该组建自己的粉丝团了,准确的说是忽悠团,这一点是学王莽的,不同的是,窦团长这个团的含金量更高,团员包括六大家族里的耿氏,外加一个班氏:班固。
    班兄是真的冤,明明是个研究历史的,因为文笔好,硬是被窦宪拉上了贼船,导致写《汉书》都快写完了的班固同志,最后跟他们一起沉了船,实在是遗憾的很,最后《汉书》的收尾工作,还是由他妹妹班昭完成的。
    有了这帮忽悠团在前面冲锋,窦团长在朝中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经过几年的经营后,满朝文武,不是他安排的,就是他安排的人安排的,反正都是他的人。
    可窦兄不知道,他已经犯下了一个很多权臣都犯过的错误:忘记了上面还有一个老板,自己只是打工的。
    或许他并没有忘记,只是没把老板当回事,都是我的人,你能怎样。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板,还真不能把窦宪怎么样,但刘肇实在是不普通,因为他是继东汉前三位皇帝之后的又一位明君,也是东汉最后的明君。
    对于这一点,窦宪当然是没发现的,因为刘肇很能忍,但此时窦宪的嚣张跋扈和目中无人,让十四岁的刘肇已忍无可忍。
    那就无需再忍。
    史料上都说,刘肇之所以不想继续忍,是因为窦宪想谋反。
    要说嚣张的窦宪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也不太现实,但现实是,窦宪当时至少在行为上没有这种倾向。
    不可否认的是,刘肇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威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废掉,也会比废掉更痛苦——傀儡。
    可当刘肇准备出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忽悠团的人,还有些死扛着没入团的,平时他也接触不到。
    但他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还有一种是他能接触到,也是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宦官,这是离他最近,也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宦官虽然离他近,但也不是谁都可信,不过有一个人却相当可信——钩盾令郑众。
    所谓钩盾令,就是皇宫中管理后勤的中级宦官,官级虽然是中级的,但郑众的资历和修为却是相当的高级。
    早在明帝时期,郑先生就因为表现好被调到了太子身边,到了章帝时期,他又升了官,等到了和帝时,他还在。
    换了三任领导,郑众得出的结论就是:老板待我很不错,我对老板要忠诚。
    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做事,忠诚只能让你活下来,要想活得好,还得有能耐,郑众的能耐就是,为人谨慎又聪明,除此之外,他还很有心计,好了,妥妥的一个玩政治斗争的料。
    最最重要的是,郑众和皇帝不但在一条船上,还是一条心:干掉窦宪,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
    除了郑众,刘肇又找了一个靠得住的人,就是大哥刘庆。
    话说这刘庆真的是好样的,当初虽然被迫让出了太子之位,但他明白,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难得的是,刘肇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兄弟俩的关系特别好,因为关系好,刘庆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也因为关系好,刘肇才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刘庆要做的,就是在宫外帮刘肇寻找诛灭外戚的理论依据——《汉书》里的《外戚传》,拿到依据的刘庆,还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入宫,可见保密工作还是很到位的。
    要理论依据的目的,主要是看看以前有没有人干过这事,具体又是怎么干的,有了理论的支撑,加上郑众的谋划,刘肇准备行动了——等。
    因为此时的窦宪出征在外,不能打草惊蛇,得营造出一种静待大将军凯旋归来的氛围。
    刘肇和郑众的谋划也很简单,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在风平浪静的等待大将军凯旋之后,就来个关门打狗,送窦团长和他的团队归西。
    这个计划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宦官的机遇】

    窦太后正式成了当家人,家里的大小命令也都是由她发出的,但发什么命令,却是哥哥窦宪说了算。
    兄妹俩的配合相当默契,哥哥想办什么事,办什么人,都是妹妹一句话的事,包括后来打北匈奴。
    只要是窦家兄弟想办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她都会办,办不了就想方设法的办,不管多少人反对,不管多大代价。
    在这方面,窦太后很多时候都不如王政君,所以窦氏风光的时间远不如王氏,窦女士是有很大功劳的。
    窦宪上来没多久就办掉了刘畅,然后就去办匈奴,回来之后,窦兄就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所谓巅峰,无非就是封侯拜将,至于封侯,他不稀罕,但他很稀罕拜将:大将军。
    大将军的级别有多高,得看老板的心情,比如之前的霍光,大司马大将军,就在三公之上,后来是时上时下,到了东汉又在三公之下,等到了窦大将军这里,就跑到三公上面去了。
    有了权力就该组建自己的粉丝团了,准确的说是忽悠团,这一点是学王莽的,不同的是,窦团长这个团的含金量更高,团员包括六大家族里的耿氏,外加一个班氏:班固。
    班兄是真的冤,明明是个研究历史的,因为文笔好,硬是被窦宪拉上了贼船,导致写《汉书》都快写完了的班固同志,最后跟他们一起沉了船,实在是遗憾的很,最后《汉书》的收尾工作,还是由他妹妹班昭完成的。
    有了这帮忽悠团在前面冲锋,窦团长在朝中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经过几年的经营后,满朝文武,不是他安排的,就是他安排的人安排的,反正都是他的人。
    可窦兄不知道,他已经犯下了一个很多权臣都犯过的错误:忘记了上面还有一个老板,自己只是打工的。
    或许他并没有忘记,只是没把老板当回事,都是我的人,你能怎样。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板,还真不能把窦宪怎么样,但刘肇实在是不普通,因为他是继东汉前三位皇帝之后的又一位明君,也是东汉最后的明君。
    对于这一点,窦宪当然是没发现的,因为刘肇很能忍,但此时窦宪的嚣张跋扈和目中无人,让十四岁的刘肇已忍无可忍。
    那就无需再忍。
    史料上都说,刘肇之所以不想继续忍,是因为窦宪想谋反。
    要说嚣张的窦宪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也不太现实,但现实是,窦宪当时至少在行为上没有这种倾向。
    不可否认的是,刘肇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威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废掉,也会比废掉更痛苦——傀儡。
    可当刘肇准备出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忽悠团的人,还有些死扛着没入团的,平时他也接触不到。
    但他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还有一种是他能接触到,也是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宦官,这是离他最近,也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宦官虽然离他近,但也不是谁都可信,不过有一个人却相当可信——钩盾令郑众。
    所谓钩盾令,就是皇宫中管理后勤的中级宦官,官级虽然是中级的,但郑众的资历和修为却是相当的高级。
    早在明帝时期,郑先生就因为表现好被调到了太子身边,到了章帝时期,他又升了官,等到了和帝时,他还在。
    换了三任领导,郑众得出的结论就是:老板待我很不错,我对老板要忠诚。
    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做事,忠诚只能让你活下来,要想活得好,还得有能耐,郑众的能耐就是,为人谨慎又聪明,除此之外,他还很有心计,好了,妥妥的一个玩政治斗争的料。
    最最重要的是,郑众和皇帝不但在一条船上,还是一条心:干掉窦宪,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
    除了郑众,刘肇又找了一个靠得住的人,就是大哥刘庆。
    话说这刘庆真的是好样的,当初虽然被迫让出了太子之位,但他明白,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难得的是,刘肇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兄弟俩的关系特别好,因为关系好,刘庆好好的活到了现在,也因为关系好,刘肇才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刘庆要做的,就是在宫外帮刘肇寻找诛灭外戚的理论依据——《汉书》里的《外戚传》,拿到依据的刘庆,还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入宫,可见保密工作还是很到位的。
    要理论依据的目的,主要是看看以前有没有人干过这事,具体又是怎么干的,有了理论的支撑,加上郑众的谋划,刘肇准备行动了——等。
    因为此时的窦宪出征在外,不能打草惊蛇,得营造出一种静待大将军凯旋归来的氛围。
    刘肇和郑众的谋划也很简单,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在风平浪静的等待大将军凯旋之后,就来个关门打狗,送窦团长和他的团队归西。
    这个计划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永元四年(公元92年)六月,窦宪回朝,他依旧嚣张,而且坚信,这次等待他的,必将是充满惊喜的封赏。
    确实是惊喜,但不是封赏,而是封城。
    待到窦宪一行入城后,等待已久的执金吾率领着进入了战备状态的北军,迅速关闭城门,将窦宪的团伙一锅端了,除了几个头儿——窦宪和他的几个兄弟们。
    收了窦宪的大将军印绶后,就把他们兄弟都赶回了封国,意思很明确:这是给太后面子,你们也要给自己留点面子。
    窦氏兄弟很有自知之明,回到封地后,就都自行了断了,一个人除外——窦瑰。
    这并不是对窦瑰法外开恩,而是他本来就没犯法,因为他跟窦宪就不是一类人,平时口碑也不错,算是窦家兄弟中的清流,也是幸存者。
    至于窦太后,毕竟是养育过皇帝的人,除了不再管事,一切待遇照旧。
    和帝的故事告诉我们,权臣再厉害,只要皇帝有料,权臣也没戏。
    外戚在东汉第一次精彩亮相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但这个种类在东汉舞台上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相比之下,宦官的第一次亮相虽然没有那么精彩,却很精准,正是有了这精准的第一步,宦官才开启了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的巅峰之路,而帮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就是刘肇。
    如果说是汉章帝让外戚开始放飞自我,那么汉和帝就开始让宦官自我放飞,至少是放飞的开始。
    但两者又略有不同,因为汉章帝是主动的,可以避免的,而汉和帝却相当被动,没法避。
    外戚太嚣张,恨不得骑到我头上了,想给他们点颜色,可我又没人,就宦官离得近,不指望他们指望谁。
    而且这宦官听话又有能耐,加上后来还有共患难的战友情,不对他们好就不正常了。
    皇帝刘肇和宦官郑众、蔡伦之间就是这么个状况,蔡伦自不必说,虽然天天忙着为文明做贡献,那也绝对是刘肇的忠实支持者。
    郑兄虽然没有为文明做贡献,却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刘肇做贡献,关键是立了功之后,还一味的谦让,这样的宦官,皇帝怎能不爱,这样的人才,又怎能不用。
    渐渐的连国家大事都开始找郑众拿主意了,宦官也开始出人头地了。
    这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但如果事情就此打住,还不算很大的错,可我们的刘肇同志决定一错到底——封郑众为侯。
    制度一旦遭到破坏,最后只有一种结果:越来越坏。
    说郑众封侯是错误的开始,并不是他的功绩问题,而是身份问题,因为他并不是个体,而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虽然也有不少像郑众和蔡伦这种另类,但这个群体出产人才的几率,比中彩票的一等奖还难,说到底这其实是个工种问题。
    封建社会中,宦官也是一个工种,但却是一个让人鄙视的工种,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去挨那一刀。
    挨了一刀就没有一个健全的身体,不健全的身体就会有不健全的心理和不健全的三观,在他们看来,他们低人一等,矮人一截,仿佛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这种憋屈得太久的压抑一旦得到释放,就会变成一股十分强大而恐怖的力量,这种力量的名字叫贪婪、邪恶与黑暗,它会让皇帝变的弱智,会让士大夫们感到恐惧,会让天下百姓感到生不如死,让整个王朝开始颤抖……直到没法再抖(灭亡)。
    而让他们获得这个释放机会的就是刘肇同志,在这个问题上,小刘虽然有太多的不得已,但毫无疑问,他在开始挖一个足以埋掉汉朝的巨坑。
    鉴于刘肇同志对宦官太过友好,所以在这里必须要赏给他一个差评,但不可否认,在他主政时期,除了这个差评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赞。
    抛开宦官的问题不说,和帝虽然很年轻,但他已经具备了一个明君该具备的一切。
    首先处理的是家事,除掉窦氏以后,窦太后得到了善待,窦太后死后,大臣们都建议秋后算账,可小刘念及太后的养育之恩,仍然善待了她。再后来她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梁氏也是被窦氏所害,还是没有怪窦太后,只是给梁氏家族平了反。
    能把家事处理得如此到位,国事自然也不会差,在他的善待之下,边境是一片安宁,国内也是一派升平,在刘肇的时期,东汉的经济、文化与科技都达到了巅峰。
    能创造如此耀眼的业绩,是因为刘肇选了一个好助手——士大夫集团。
    刘肇虽然开始用宦官,但没有重用,因为他相信,大管家的位置非士大夫集团莫属。
    君明臣贤的搭配模式,永远都是治理国家的最佳模式。
    刘肇的这一时期,是士大夫们的幸福时期,也是汉帝国的幸福时期,然而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幸福时期,因为刘肇去世之后,一直到整个汉帝国去世,这种幸福从未再出现过。
    元兴元年(公元105年),二十七岁的刘肇走了,刚走了没多久的外戚就又回来了。
    这次的外戚是和帝的皇后邓氏,叫邓绥,也就是后来的邓太后。
    邓太后是东汉摄政的太后之一,但她的能力和业绩却是唯一,因为她不只是太后,还是一个政治家。

    【不简单的女人】

    按理说和帝是有过教训的,外戚应该是没戏的,但他真的是不得已。
    刘肇去世时的情况比刘炟去世时糟多了,刘炟去世时有好几个儿子,就算十岁的刘肇有什么问题,他也还有的选,而刘肇去世时却没得选。
    这并不是说刘肇没儿子,其实他有十几个,可其中绝大部分都夭折了,到底是自然夭折还是人为夭折,鬼都不知道。
    后来可能认为宫里不吉利,就把出生的孩子放到民间去抚养,到最后没有夭折的只有两位:长子刘胜和幼子刘隆。
    这两个也很让人头疼,说刘胜是得了治不好的病,而刘隆又太小,刘肇还在为这个事头疼的时候,就突然去世了。
    老公还没来得及立遗嘱就走了,那就只得老婆上阵了,邓太后上阵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民间召回那两个孩子,在权衡利弊之后,邓太后决定立幼子刘隆为帝。
    在这里就得批评邓女士了,因为这个幼子不是一般的幼——出生一百多天。
    结果只当了两百多天的皇帝,就找他爹去了,这位小朋友虽然走的时候,还不满周岁,连路都还不能走,但他却光荣的打破了一项纪录——中国历史上最小的皇帝。
    这个事办的确实说不过去,先别说刘胜有什么病,人家刘肇还有那么多成年人兄弟你不选,偏要选一个百余天的婴儿,要说邓女士没有私心,她自己都不信。
    话说回来,她有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是一家之主,重要的是她有这个能力,而且她能有今天也是经历过风雨的,因为她并不是刘肇的第一个皇后。
    说邓绥就必须得说说邓绥的前任阴皇后,从姓氏就能看得出来,又是出自大家族——阴丽华的哥哥阴识的曾孙女。
    大家族出来的基本都是高学历,能当皇后的也必须是高颜值,没错,阴皇后是才女兼美女,但是很遗憾,她是个小个子,更遗憾的是,她不但个子小,心眼也很小。
    与阴皇后截然不同的事贵人邓绥,邓贵人的个子很高,心眼很好,当然,邓贵人和阴皇后也有很多的共同点。
    邓绥,和阴皇后一样,有才又有貌,而且同样出自豪门——邓氏,她的爷爷是邓禹,老爸是邓训,邓禹是个英雄,这就不用说了,邓训也是个人物,得说两句。
    这么说吧!邓训极为擅长边防事务,他在边境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边境有他,就有太平,最后他也是在边境上去世的。
    对于邓训的去世,邓家人很难过,皇帝也为失去了这样的人才而难过,然而最难过的并不是他们,而是跟邓训打过交道的胡人,因为他们失去了一位真诚的朋友,邓训死后,那些胡人和羌人是哭天喊地,悲痛欲绝,有些悲痛过度的竟然想自杀,可见邓兄有多么厉害。
    可就是这么个厉害的人,平时有什么大小事竟然都会跟他的女儿邓绥商量,因为他认为,这个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邓姑娘确实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至少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女孩子一般都会干一些针线活一类的细活,邓绥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唯一的兴趣就是读书,六岁就开始读书,十二岁就通晓论语,后来在她老妈训斥之后,白天才帮忙干点活,晚上就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读书。
    在十六岁时被选入宫,成为了贵人,因为颜值高,个子高,素质高,性格好,平时又低调,简直不要太招人喜欢,最喜欢她的人就是刘肇,最不喜欢她的人就是当时的皇后阴皇后。
    在阴皇后看来,皇帝不能喜欢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喝过墨水的邓绥当然也知道这些宫斗的基本常识,所以在阴皇后面前就越发的谦卑和谨慎,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帝越来越喜欢,皇后越来越讨厌。
    导致阴皇后放出狠话,等她将来发达了,一定要除掉整个邓氏,结果是她没除掉邓氏,却亲手把自己给除掉了,因为她玩起了皇家最忌讳的东西——巫蛊。
    在她的折腾之下,最后如她所愿,于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年)被废,同年,邓贵人在再三推辞之后,还是被推上了皇后的宝座。
    邓女士当了两三年的皇后之后,就变成了太后,可太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刚办完了刘肇的丧事没多久,就接着办刘隆的丧事,刘隆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名义上是她儿子,送完了老公又送儿子,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如此。
    悲惨归悲惨,事还得办,因为除了丧事,她还得办另外一件大事——谁当皇帝?
    这你不用担心,邓太后早有准备。
    在刚立刘隆的时候,因为刘隆年龄太小,以防不测,邓太后就把刘庆的儿子、十三岁的刘祜留在了京城,随时准备登场。
    跟刘祜一起留在京城的还有他的嫡母耿姬,这位是耿弇家族的人,其实刘祜的生母是左姬,因为死的比较早,就到耿女士这里来了。
    最后不测还是发生了,刘祜也顺利的登了场,是为安帝。
    选安帝也是邓绥最大的失策,因为正是这位兄弟让汉帝国踏上了灭亡之旅。
    当然现在的刘祜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他很听话,为了表达对邓太后的感激之情,朝廷的大小事务唯邓太后是从。
    东汉的第二次外戚掌权正式开始了。
    在东汉掌权的大部分外戚中,他们所看到的只有权利,所看重的也只有家族利益,邓太后却不同,她看到的是责任,看重的是国家利益。
    如果说邓绥立刘隆和刘祜是有私心的话,那么我认为,她的这种私心,就是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才能。
    邓太后也跟其他太后一样,封了自己的兄弟们,但不一样的是,邓女士教育的很好,她的这些兄弟们都很低调,不过也不得不低调,因为邓太后下诏:邓家人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就是格局,就凭这一点,她把东汉摄政的各位太后就甩的不见了。
    邓太后很清楚,要想治国,就得先治家,要想治家,就得先从自我做起。
    在她的带领下,宫里吃喝拉撒的开支全部大幅度削减,地方的上贡也大幅度削减,对老百姓的赋税徭役那是能免就免,不能免就减。
    政策再好,没有能人去干也不行呀!那就大量选拔优秀人才,优秀的人才主意多,意见也多,那就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关键是她听得进意见。
    一顿操作下来,邓女士就不知不觉的把自己送进了优秀领导者的行列了。
    虽然她很努力,但似乎运气不太好,自她当政开始,自然灾害是变着花样来,水灾刚走,旱灾就来了,旱灾还没走,蝗灾就来了,蝗灾走了没多久,雹灾又来了,此外还时不时的震两下(地震),这些年里像这种节目就没断过,简直不要太热闹。
    除了天灾,人灾也没断过,内部不安静,外面的人就来凑热闹了,这些年边疆就没消停过。
    除了外面有人闹,内部也有人闹,随着刘祜的长大,也到了该亲政的年龄了,但邓太后自认为还没到还政的年龄,就一直没还。
    该还不还,自然有人不愿意了,其中最不愿意的就是司空周章,他竟然计划废掉邓太后,立刘胜为帝,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他把自己给废了。
    作为外戚当政,自然不缺反对的人,对这种人,邓女士也不会手软,没办法,既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因为个别人的反对就半途而废,谁反对就废掉谁。
    在她当家的时候,虽然天灾人祸等一些小问题不断,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因为都被她解决了。
    然而邓女士最大的能耐,并不是解决了多少问题,而是善始善终,这很了不起,作为女主当政,一般都是美好的开始,悲催的结束,邓太后的成功,别说在东汉是独一无二,就是放在整个历史中也是少有人及,说到底还是她太强悍。
    虽然在邓女士之后,刘祜清算了邓氏,但那更多的是刘祜自己的原因,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否认邓太后的功绩,因为无法否认。
    邓太后时期,无疑是外戚的幸福时期,难得的是,士大夫集团和宦官集团的日子也过得很舒适,更难得的是,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相处的还很融洽。
    邓太后虽然是实际上的皇帝,但毕竟是女人,自然不能像皇帝一样去频繁的接触士大夫,她平时只负责拿主意,士大夫负责干活,宦官们就负责传话,不融洽不行啦!
    然而在这融洽关系的背后,宦官却是最大的赢家,因为他们不但帮忙传话,偶尔也会帮忙干活,可这并不是宦官唯一的优势。
    宦官和外戚虽然都离皇权很近,但两者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外戚集团的领头人一旦下来了,整个外戚集团就下来了,只能换下一拨,而宦官集团却不一样,首先他们的领头人很难下来,万一下来了,下一个顶上去就是了,他们团伙的利益基本不受什么影响。
    所以,在整个东汉的外戚和宦官的较量中,是铁打的宦官,流水的外戚,随着皇帝的水平越来越次,外戚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宦官却一直都在那,特别是和帝之后,经过那些一代又一代阉人们不懈的努力,整个阉人集团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强大到可以颠覆一切。
    如果说邓太后时期的宦官是闷声发大财,那么到了刘祜当家时,宦官则开始明目张胆的敛财了。

    【宦官的幸福生活】

    建光元年(公元121年)三月,邓太后还政于刘祜,其实她也不想还,但不得不还,因为……她挂了。
    邓女士当家十六年,虽然办事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性,虽然也为家族利益费了不少心思,虽然也打击了不少反对她的人,但这顶多也只能算是一点小瑕疵,毕竟工作干的很漂亮。
    总之,在她当家的时期,虽然问题不少,但是各阶层、各派系、各品种的日子还是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幸福。
    但有一个人很不幸福,那就是安帝刘祜同志,现在总算熬出头了。
    一个长期不幸福的人突然变得很幸福,一般情况下,都会加倍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二般情况下,会加倍的弥补以前的不幸福,不惜牺牲别人的幸福,刘祜同志就很二般。
    有多压抑,就会有多放纵,说的就是刘祜。
    也不能完全怪他,说是十三岁开始当皇帝,其实是当摆设,邓太后当了十六年的家,他就当了十六年的摆设,好不容易翻身当了主人,过分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仁兄却过了头。
    按理说刘祜这个年龄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年龄,可他做起事来却相当的不成熟。
    刘兄当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祖母宋氏复仇:派人逼蔡伦归西了。
    第二件事就是解决邓氏,在邓氏时期,刘祜之所以很压抑,并不只是他这个皇帝有没有权利的问题,而是他这个皇帝的皇位问题。
    邓太后当初之所以立刘祜,除了年龄(不大不小)比较合适外,主要是小刘的表现也不错,可时间久了之后,不知小刘之前是装的,还是他变了,他的表现越来越不好,邓太后也越来越不满意,甚至连换人的想法都有了。
    刘祜知道后很害怕,加上身边那些与他共患难的太监们一怂恿,小刘同志过的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如今轮到自己当家了,难免会有人迎合自己,说邓氏的坏话,这就又让刘祜想起了邓氏曾经的坏,结果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最后只能找整个邓氏撒气了:自杀的自杀,流放的流放。
    邓氏正式谢幕了。
    解决了不喜欢的人,接下来就该提拔喜欢的人了——组建自己的团队。
    刘祜用的第一批人,就是在邓太后时期支持过自己又被邓氏打压过的人,按理说这些人在邓太后时期敢支持刘祜,说明很有种,事实上这些人不但有种,还很有才,刘祜也用了他们,但没重用,因为他更喜欢废材。
    刘祜的管理队伍可以说是龙蛇混杂,四面开花,他不但用士人,也用外戚,他用的外戚也很有特点:多。除了祖母家的宋氏,还有嫡母家的耿氏和皇后家的阎氏,统统高升,邓氏留下的空缺都可以补上了,其中阎氏是主角。
    除了亲戚,他也没有忘记那些在黑暗的日子里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宦官,如果说宦官在刘肇时期打下了基础,那么在经过邓太后时期的积累之后,到了刘祜时期就开始出人头地了,代表人物有江京、李闰和樊丰。
    除了这些传统的派系,刘祜还创立了新的派系——奶娘,为了封他的奶娘,他是费尽心思和大臣们斗智斗勇,谁劝都没用,最后在他的支持下,奶娘派系开始横行宫中,危害地方,代表人物是奶娘王圣和女儿伯荣。
    最可怕的是这些废材,为了壮大自己的废材团队,竟然很难得的形成了一直对外的统一战线,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一致的忽悠皇帝,一致的对抗士大夫,一致的欺压百姓。
    在刘祜看来,那些士大夫派系都是属狐狸的,除了个别外,绝大部分都不可信,最值得信赖的就是,无论风雨都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奶娘和宦官们,这些都是属狗的,忠诚又可靠。
    没有了主人的约束,狗子们就开始四处咬人了,在刘祜的纵容下,以宦官和奶娘为主的废材团队,开始发展壮大,为所欲为,甚至连圣旨都敢造假。
    面对这些乱象,不知刘祜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他是不知道,但要是谁敢说他的奶娘和宦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就一定知道,绝不容忍。
    总之,在刘祜的这段时期,朝廷是妖孽横行,朝政是一塌糊涂,照他这么个搞法,汉公司就得提前关张了。

    然而汉朝是幸运的,到了延光四年(公元125年),当了十六年的假皇帝、四年真皇帝的汉安帝刘祜,在带着皇后和废材团出去旅行的时候,挂在了路上,年三十二岁。
    英年早逝的刘祜当家的时间虽然不长,贡献却相当大,因为他用最短的时间,创造了最恶劣的影响:宦官开始登堂入室,干涉皇权。
    在刘祜的支持下,宦官创造了两大惊人业绩,但要记住一个前提,宦官的所有业绩,刘祜都占大头,因为所有的事最终还是得他点头。
    第一大业绩就是害死了杨震,杨震何许人也?
    历代的开国皇帝,或者是在某个领域很有成就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正统性,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很有名的祖先,这是规矩,到后来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就认了杨震为祖先。
    很简单,在隋朝之前的历史中,姓杨的人里面最有名的就是杨震了。
    东汉的大家族很多,除了六大豪族外,还有很多大家族,其中最有特色的就是两家“四世三公”家族,一家就是我们所熟知的袁氏家族(袁绍的先辈),还有一家就是杨氏家族,而杨震就是杨氏中第一位出任三公的人。
    杨震是弘农人,到五十多岁才出来做官,之前一直在家做学问,因为学问做的太成功,被人称为“关西孔子”,又因为名气太大,被推举做了官,结果七做八做就做到了司徒,然后又换岗到了太尉。
    之所以这么成功,是因为他把学问完美的运用到了工作中,比如清正,比如廉洁,也比如刚直……
    这些特点如果遇到像邓太后这样的领导,是很有效的,可如果遇到刘祜,那就不灵了。
    杨震的故事就不说了,我们只需知道,杨先生这个人,很强也很刚,然而再强也强不过奶娘,再刚也刚不过太监,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以他的性格,就一定会跟这类人分出个胜负,最后在刘祜的默认下,在整个废材团的通力合作下,宦官们把杨震逼的自尽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开始,他们既然逼得了三公,就逼得了皇帝,虽然不至于把皇帝逼死,但可以逼傻,比如他们创造的第二大业绩:废掉太子刘保。
    刘保的老妈是宫女李氏,生完儿子刘保没多久,就被没有儿子的阎皇后给弄死了。
    虽然刘保侥幸的活了下来,还侥幸的成为了太子,但他始终都是阎皇后的眼中钉,阎皇后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解决他。
    机会很快就来了。
    等到刘太子十岁的时候,他所信任的奶娘得罪了他爹的奶娘王圣和宦官江京等人。连杨震都逃不脱这些人的魔掌,别说你一个区区的奶娘了。
    失去了自己最亲近的奶娘后,小刘保很难过,因为他这个年龄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他这种伤感的神态不经意间都展现了出来,对江京来讲,这种神态就是定时炸弹。
    最后在江京等人的妖风和阎皇后的枕头风的猛烈攻击之下,无论大臣们如何的反对,刘祜还是相当有魄力的作出了决定:废太子。
    这两大辉煌的业绩,在充分证明了宦官力量强大的同时,还证明了一点,刘祜不愧为废材团的团长——最大的废材。
    你还没有其他儿子,把太子废掉了,将来由谁来继承遗产呢!是再生一个儿子,还是在老刘家再选一个呢?
    刘祜还没来得及解决这两个问题就挂了,他可能感觉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折腾够,死了之后还要狠狠的折腾一番。
    这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可对废材团来讲,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汉安帝一行是在去宛城回来的时候,于公元125年的三月初十走到叶县时去世的,叶县离洛阳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足够废材团创造奇迹,比如再来一个“沙丘之谋”。
    就在安帝死的那一刻起,阎皇后和废材们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三百多年前死在沙丘的嬴政,下一步该怎么走,方案都不用想了,直接把嬴政的案例搬过来就可以了。
    结果阎皇后和其兄阎显、宦官江京和樊丰等人商议后一致表示,当年赵高的做法是明智之举,傻子才把皇位留给扶苏,如果不立个傀儡皇帝,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
    他们决定,首先封锁安帝去世的消息,迅速回京,刘保还在洛阳,万一他的支持者先得到消息,捷足先登,那就白忙活了。
    然后就是迅速确定傀儡继承人,对继承人的要求也不高,年龄越小越好。
    最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小朋友身上——济北惠王刘寿(汉章帝的儿子)的儿子、北乡侯刘懿。
    在策划好阴谋的同时,废材团们也以最快的速度于四天后的三月十三日抵达洛阳,第二天公布刘祜的死讯,当天就把追悼会一并给办了。
    老领导送走了,迎接新领导的工作就开始了,当月底,刘懿即位,阎皇后也升级成了太后,临朝摄政,阎显也升级成了骠骑将军,辅助他妹妹摄政。
    阎氏的表演正式开始了,拙劣的表演。
    在东汉所有掌权的外戚中,阎氏是最菜的一家,别的外戚还多多少少会出来个把人物,阎氏却很特别——一窝废材。
    阎太后我就不想说了,因为她听他哥哥阎显的,阎显就必须得说两句,因为这小子干啥啥不行,搞内斗第一名。
    废材团看上去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内部也是有派系的,主要分为阎派和耿派,耿派就是刘祜的嫡母耿贵人,阎派的代表是阎显,成员主要有江京等人,耿派的代表是耿贵人的哥哥、大将军耿宝,成员主要有奶娘王圣和樊丰等众宦官。

    虽说有派系,如果力量很均衡,关系倒也可以维持,可如今力量已经均向了阎显这边,他自然不想再维持之前的关系。
    阎显倒没想跟樊丰过不去,他只想跟耿宝过不去,其实耿宝也没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比阎显优秀那么一点儿,阎显不能接受。
    最后在阎显的绝对权力运作下,樊丰等宦官被杀,耿宝等外戚自杀,王圣等流放。
    痛快。
    看坏蛋斗坏蛋确实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但最后的结果却不一定痛快,因为赢的那个坏蛋只会变本加厉的坏。
    阎显胜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他的阎家兄弟掌管了重要部门,为他们阎家铺好了通往为所欲为的道路。
    在阎显看来,他们阎家的风光之路才刚刚开始,其实他不知道,阎家的好日子已经快结束了。
    阎家能风光多久,主要在于皇帝能干多久,在当时的情况下,皇帝能干多久,主要在于皇帝的身体能支撑多久,很遗憾,阎家的运气不太好,刘懿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对于刘懿小兄弟,史书上交代的不多,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太了解他,因为他的戏份很快就结束了——两百多天。
    像死皇帝这种大场面,阎家人已经见识过了,没什么稀奇的,死了就由他们阎家再立一个就可以了。
    到了十月底,刘懿撑不住了,正在阎显和江京等人商议刘懿死后立谁当皇帝的时候,刘懿于二十七日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就先走了,于是阎显急告阎太后,又玩起了秘不发丧的老套路,同时密召诸皇子进宫竞选皇帝,然后关闭宫门,屯兵自守。
    看看,心虚了吧!搞得那么紧张干嘛!
    其实紧张一点是对的,因为就在他们的秘密行动还在准备阶段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
    此人就是江京的同伙,不不,不是同伙,是同类,一个打抱不平的宦官——孙程。
    孙程之前是邓太后的支持者,等阎太后上台后,孙程就像刘保一样,被晾起来了,但孙程比刘保强太多,因为孙程至少还活得好好的,而刘保同志却随时小命不保。
    孙程为这位前太子感到深深的不平,于是他决定豁出命也要路见不平一把,当然,你们也别太误会,他主要还是为自己不平。
    早在刘懿病重的时候,孙程就已经看到了商机,然后他就把这个商机秘密的告诉了刘保的一个叫长兴渠的近侍,商机的内容就是:刘懿若死,就让阎显陪葬,再扶刘保上位。双方一拍即合,孙程负责去联络人。
    等到刘懿死了几天后的十月初二,当阎显他们还在傻等诸王进宫的时候,孙程已经召集了包括自己的同事王国和刘保的亲信王康等十八名宦官,一起聚集在德阳殿的西钟楼下,秘密地举行誓师大会。
    到目前为止,孙程的行动,刘保肯定是知道的,但如果要说是刘保策划的,那就太高看他了,小刘是个老实孩子,而且当时只有十一岁,懂个啥!所以整个行动,孙程才是真正的策划人,刘保只需配合行动就可以了,因为他没有任何选择。
    待到初四的晚上,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的孙程,与王国等十八人在崇德殿集合,杀气腾腾的向德阳殿进发,在路上遇到了江京和李闰等众宦官,孙程二话不说,提刀就砍,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活口——李闰
    李闰虽然很坏,但在宦官中也算是个前辈,留着他还有用,前提就是入伙,李兄并不是一个硬气的人。
    孙程一行劫持着李闰边往前走边壮大队伍,顺利的来到了德阳殿,然后顺利的在德阳殿迎立刘保为帝,这就是顺帝同志,当时他才十一岁。
    皇位是坐上了,但行动却远没有结束,留下孙程驻守之后,刘保就带着尚书令等官员,迅速来到南宫,然后召集百官,派遣虎贲和羽林等宫廷卫队,守住所有宫门,断绝内外所有通道。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但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也想进来,想出去的人就是阎显,想进来的人就是收到消息的,手上有部队的阎家其他兄弟。
    但此时出去或者进来已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宫内的卫队基本上都被刘保一方掌控,宫外的卫队也大部分跟上形式反了水,但阎家人仍然试图通过内外夹击作最后的挣扎,不过都是白忙活。
    到了初五,一套流程下来之后,刘保的皇位也稳了,阎家人就没位置了,除了阎太后,当天就把阎家人都解决了。
    才真正的风光了两百多天,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的阎氏就这么来去匆匆了。
    皇权斗争是政治斗争里最高层次的斗争,也是生死斗争,如果阎氏赢了,孙程和刘保一个都别想活,如今刘保赢了,阎氏的结局也不会打破常规。
    准确的说应该是孙程这一把赌赢了,刘保当了皇帝,孙程就当个侯爷吧!
    遭过此劫的刘保也不禁大发感慨:还是宦官靠的住呀!
    到了初九,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行赏了,封孙程等十九位主谋宦官为列侯,其中孙程食邑万户,王国和王康各食邑近万户(九千户),其他的不等,最低的千户,号称“十九侯”。
    原来宦官不但可以生产侯爷,还可以批量生产,没办法,谁让人家干成了一件大事。
    宦官同志们确实立了大功,却也释放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他们已经具备了左右皇权的力量,甚至还得到了士大夫们的认可,因为他们做到了士大夫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这是东汉宦官继郑众之后的又一次精彩亮相,而在以后的亮相中,会一次比一次精彩。

    【无奈的刘保】

    刘保的这个皇位,完全就像渡劫一样,一劫一劫的渡到现在,实在太不容易。
    之所以这么多灾多难,因为他的命运一直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出生没多久,亲妈就被阎氏给弄死了,可怜的刘保在懂事一点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妈是谁(当了皇帝好几年才知道),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只知道自己没有妈,自然也就没有母爱。
    老爸倒是有一个,却跟没有差不多,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父爱。
    除此之外,他还要面对那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女人(阎皇后),当时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有吃有喝的活着就好。
    后来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太子,再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废太子,然后又在一片打打杀杀中成为了皇帝。
    虽然成了皇帝,但他并不开心,反而会经常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么奇怪的家庭,为什么别人让我怎样,我就得怎样。
    从记事一直到成为皇帝,刘保的童年没有快乐,只有被动和无奈。
    然而在他成为了皇帝之后,这种状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得到了延续,而且更严重。
    皇位是那些宦官叔叔们帮忙抢回来的,而且这些叔叔们天天都在自己身边保护着自己,我不信他们信谁。
    刘保因为年龄小,没什么能力,又没什么亲戚,所以平时大部分的工作,只能辛苦宦官们来帮忙分担了。
    虽然刘保刚上来也用了一批士人,但是……他会用什么人?很多时候还是孙程他们说了算。
    所幸的是,孙程虽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他明白,要想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还得跟士大夫们合作,自己把皇帝看好就可以了,但他的很多同类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宦官这个种类的生长土壤太差,出不来什么好苗子,像孙程这种不算很优质的苗,都只是少数派,更多的是贪婪、跋扈和擅权一类的毒苗,比如刘保的贴身太监张防。
    不过张防的运气不太好,贪了没多久,就被一个人给盯上了——司隶校尉虞诩。
    虞诩是什么人呢?是一个比杨震还猛还刚的人。
    兄台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到了边疆,战绩第一,到了地方,业绩也无人可比,现在把他放到京城,干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是个什么官,前面介绍过,辖下不但有武装力量,管的还挺多,只要是犯了法,除了皇帝外(管了也不起作用),谁都能管,谁都能弹,而我们的虞兄是一个谁都敢弹的人。
    在虞诩看来,不管是官还是宦官,在律法面前,都该一视同仁,最后在他的努力下,短时间内就把太傅和太尉这类大腕都给弹下来了,至于宦官,那就不是一个个的弹,而是一群群的弹,然后就弹到了张防这里。
    然而虞兄还是低估了张防,他几次上书请求抓捕张防,都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奏章到不了刘保那里去。
    如果你认为这样可以难住虞诩,那就太小看他了,兄台玩了一把绝的:把自己绑起来,投到监狱里去,然后上书。
    这下皇帝总能收到奏章了吧!
    上书的内容就是,先把张防骂的连狗屎都不如,最后来了一句绝的:跟张防这种人在一个公司上班,是我的耻辱。
    好家伙,够狠。
    但张防更狠,他没有骂,而是哭。
    见到皇帝后,还没等皇帝大人反应过来,姓张的就开始哭,痛哭,哭的特别惨,惨的让人感觉是虞诩冤枉他了。
    这一招很有效,刘保就是这么认为的,最后的结果是,刘保决定成全虞诩坐牢的愿望,让他继续在里面呆着。
    张防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因为虞诩不死,他就睡不着觉。
    于是指使狱吏三番五次的对虞诩进行传讯拷打,以达到对他身心摧残的目的,而摧残的目的就是让他自杀。
    像这种情况,如果是萧望之或者杨震,可能都自杀好几个来回了,但虞诩不是一般的刚,他认为就算死,也要死的有价值,面对着来劝他自杀的狱吏,他大声吼道:
    “大丈夫就算死,也得光明正大的死,我宁愿在刑场上被砍死,也不会这样静悄悄的死,不清不楚的死。”
    正在这关键时刻,孙程出手了,作为宦官中的老大哥,关于宦官的问题,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孙大哥找到皇帝,先以教训的语气对皇帝说,不应该包庇奸臣,然后告诉他,张防就是奸臣,应该抓起来。
    教训完皇帝,孙大哥就对着站在皇帝身后的张防怒斥道:“奸臣,还不快滚。”
    果然有大哥风范。
    张防是滚了,刘保却懵了:那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为了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刘保把尚书的人都召过来一起讨论,可奈何这尚书的人也是张防的人,他们的态度毫无意外:虞诩有罪。
    完了,越来越麻烦了,刘保的头也越来越大了,只能对着孙程他们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先冷静一下。”
    到了这里,肯定很多人认为刘保是非不分,其实真的不能完全怪他,此时的他只有十二岁,没有什么辨别能力,你突然告诉他,在他身边很多听话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个超级坏蛋,他一时很难接受,即使像孙程这么重量级的人出来指证,他也很难短时间内做出决断,除非再来一个重量级的人站到孙程这边。
    这个人出现了,此人是刘保做太子时就跟着他的亲信太监高梵。
    高梵能站出来,因为有人找他,找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虞诩的儿子。
    他儿子找到高梵,并不是为父求情,也不是行贿,而是伸冤。
    不得不说,小虞找对人了,这高兄虽然也不是什么正能量的人,但他对刘保还是相当正能量,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主人被忽悠,于是站了出来。
    好了,刘保同志终于断定,张防才是真混蛋,于是就用对付混蛋的方法对付了他们。
    好险啦!差点被你们这帮犊子给忽悠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那么复杂,但却给我们释放了两个不简单的信息:
    首先就是宦官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和码头,他们的力量也无法遏制,而且呈越来越强的趋势。
    再一个就是刘保这个人,他不属于那种高手级别的人,但也绝对不是很菜的那一类,因为他想做好,可他的性格太好,在这个位置上,好性格是做不出好业绩的。
    而且当时的环境,已经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得了的,但有些事他却是想做就可以做,还能做的很好,比如对宦官的好。
    除了那十九个侯,在他当太子到废太子时,与他共过患难的宦官甚至奶娘,那都是见者有份。
    如果就此打住了,那你就低估了刘保对宦官的爱,刘兄认为,只有宦官们享受封爵是不够的,得让他们的后代也能继续享受这种福利,可太监哪有后代呢?
    有,收养就可以了,就是所谓的养子。
    为了感谢宦官们的再造之恩,刘保规定,宦官的爵位可以由养子继承。这绝对是一大败笔,但这个头并不是他开的。
    在邓太后时期,郑众死了之后,爵位就是由养子继承的,但只是特例,到他这里就成常例了。
    连皇位都是别人帮忙弄来的,怎么可以吝惜爵位呢!
    某种程度上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在刘保当领导期间,虽然宦官恶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嚣张,但刘兄该用的人还是用,该听的意见也听,该干的活也干。
    所以二十年下来,汉公司虽然走的磕磕绊绊,却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凭这一点就可以甩他爹几条街。
    虽然很多方面比他爹强,但他也犯了跟他爹同样的错误,在他不经意的纵容下,宦官不但获得壮大的同时,外戚也被养的很肥,如果说前者有点不得已的话,那么后者就完全是他自愿的,在这里要给他一个差评。
    让人不能原谅的是,他养的这个还不是一般的外戚,而是东汉最嚣张、破坏力最强的外戚。
    此外戚在给刘保的继任者造成了巨大麻烦的同时,也让外戚与宦官对国家根基的轮流侵蚀进入了恶性循环。

    第十二章:读书人的倔强

    【巨戚的形成】

    建康元年(公元144年),老皇帝汉顺帝刘保走了,老皇帝的儿子、新皇帝汉冲帝刘炳上来了,跟着刘炳上来的还有以梁太后为首的梁氏外戚。
    还是老规矩,梁太后临朝称制,梁家的男人们也粉墨登场了。
    可能是因为前面的例子太多,梁太后其实不太想管事,但不得不管。
    因为小皇帝刘炳只有两岁,虽然不是梁女士的亲儿子,但她如今在这个位置上,想推也推不掉,主要是她哥哥梁冀很享受那种管事的感觉。
    对于梁冀这个人,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坏;两个字:真坏;三个字:坏透了。
    说梁冀之前得说说他爹梁商,因为坏梁冀的这位爹并不坏,不过这两位都是托了梁太后的福。
    这个梁氏属于资深外戚,之前也出来过一位皇太后,不过是后来被刘肇追封的,她就是刘肇的生母梁氏,现在的梁太后名叫梁妠,是梁冀的妹妹、梁商的女儿。
    梁姑娘十三岁入宫,后来在顺帝刘保选皇后的时候,梁姑娘从四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和之前大家族出来的皇后一样,梁姑娘也是有才有貌,难得的是低调又识大体,这也是刘保选她的原因,等她成为了皇后以后,她的表现也一直都不错,这主要是有她爹那个好榜样。
    梁商是梁统的曾孙,在梁统的子孙里面,低调的人不多,梁商算一个,他不但低调,还很有自知之明。
    在他女儿成为皇后前,他就承袭了侯爵爵位,等女儿成为了皇后以后,梁大叔也沾光成为了执金吾。
    但在刘保看来,光封岳父大人一个执金吾是远远不够的,接着就要封他的儿子梁冀为侯,这下把梁大叔吓坏了,坚决反对封梁冀,后来自然没封成,但反对的并不只是梁商一个人,而是很多文武大臣。
    可见梁商是一个有政治觉悟的人。
    再后来,梁大叔又升官成为了大将军,其实在当时,大将军已经成了外戚的标配,但梁商不这么认为,他只知道,现在升得越高,将来摔得就越惨,所以梁大叔拒不接受,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竟然装病不上班。
    需要说明的是,梁商的病虽然是装的,但他的态度不是装的。
    反对无效,皇帝派人把任命书送到他家里去了,就这么着吧!
    梁商是不太适合坐在大将军这个位置上的,兄台的自我管理能力倒是挺强,但要让他去协助皇帝管理国家,或带头整顿朝纲,那就为难他了。
    但话说回来,在那个位置上,他也做到了力所能及,自己的能力虽然不够,却可以推荐有才能的人,在这里要给他一个赞,各方面的人才,他都举荐了不少。
    还有一方面,也得给他点赞——拯救有才能的人。
    当时宦官专权的问题已十分严重,而反对宦官专权的人也不少,那么带头反对的那些人,就成了宦官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刺就得拔掉。
    每当到了宦官准备拔刺的危急时刻,梁大将军就出现了,梁商的能力虽然有限,但以他的级别和身份,从宦官手里救个把人是没问题的。
    梁商虽然跟士大夫们走的很近,跟宦官他也没有距离感,甚至还成为了朋友,所以这点面子,宦官还是会给的。
    梁商很清楚,宦官的势力今非昔比,说话有时候比皇帝还管用,要是跟他们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那为何不跟他们和睦相处。
    这正是梁商的失败之处,因为他也很清楚,宦官专权代表着什么,作为位高权重的外戚,不想着如何匡扶朝政和维护王权,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与宦官妥协。
    更恶心的是,他老人家不仅自己跟宦官妥协,还带着梁冀一起妥协:鼓励梁冀去跟当时的精英宦官曹节(请记住这个给士大夫们带来灾难的人)交朋友。
    可梁商死也想不到,他不惜坏掉自己名声,精心打造的这张关系网,本是想让他们梁家长盛不衰,不曾想却是为梁氏的覆灭铺平了道路。


    如果说梁商的败笔是跟宦官走的太近,那么汉顺帝的败笔就是跟外戚走的太近。
    永和九年(公元141年),梁商从大将军的位置上下来了(挂了),梁冀就子承父业的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
    梁冀的时代到来了。
    梁商在位时虽然没有太大贡献,但在宦官势大的当时,至少可以在各方势力之间保持一定的平衡,可梁冀不想平衡,他想为所欲为。
    这下可苦了士大夫们了,以前找他们麻烦的只有宦官,出了事大将军还可以拉一把,如今倒好,带头找事的就是这位大将军。
    现在他们不但要独自去面对宦官这只猛虎,还要扛住外戚这匹恶狼的进攻。
    然而,梁冀的恶,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但凡在历史上建立过丰功伟绩或作过特殊贡献的人,如果形象还可以的,史书上肯定会加点夸张手法描述一番,以衬托其光辉形象,比如刘秀,第一印象就是帅。
    反之,那些有过丰功劣绩的人,史书上自然也会在形象上特别关照,比如王莽,看完对王莽的描述,我们的第一感觉就是丑男一枚,如果你认为对王莽的介绍有点过分的话,那么对梁冀的描述就有点不堪入目。
    去讨论人家的外貌,我还是感觉不太好,但对于梁冀,简单介绍一下吧!
    梁冀同志的长相:耸肩,斜视。
    表达能力:说话嘟嘟哝哝,听不清楚。
    文化水平:初识文墨(小学水平)。
    爱好:吃喝嫖赌玩,五毒俱全。
    这……也是没谁了。
    当然了,对历史上人物形象的介绍,一般都是跟名声和业绩成正比的,所以对梁冀的长相,不能太当真,但有一点要当真,这个家伙坏的很。
    梁冀虽然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本事,但因为比较会投胎,所以到了年龄之后,就一直在当官,他的工作也干的很出色,因为他没有浪费任何政治资源(贪腐)。
    一般人也不敢说他,但说他的人也是有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人——梁商的一个叫吕放的宾客。
    吕放当时是洛阳令,于公于私他都可以说,其实他也没怎么说,就是跟梁商提了一下,让梁冀平时收敛一点。
    梁商就教训了梁冀,梁冀知道自己被训是因为吕放以后,就教训了吕放,只是他的教训方式不一样——直接暗杀。
    杀完人应该就拉倒了吧!可梁兄不愿意拉倒,他还要装好人,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举荐了吕放的弟弟吕禹继任洛阳令,然后告诉吕禹,杀他哥的人就是他哥以前的仇人,他应该去为哥哥报仇,结果就是,吕禹把那个假仇人家一百多人都给杀了。
    自己冤杀了一百多人,还要对真正的杀兄仇人感恩戴德,太可悲了,不能怪吕禹太蠢,只能怪姓梁的太歹毒了。
    这还是他爹梁商活着时候的事,等他爹不在了,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了,等到皇帝也挂了,就没有什么他干不了的了。
    梁氏外戚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梁太后比邓太后要差一截,但比窦太后要强两截,如果是由她老爸梁商辅佐,她可能会比较接近邓太后,可惜遇到了这样的混账哥哥,使她到最后越来越像窦太后,因为她哥哥比窦宪还要窦宪。
    汉冲帝时期的梁冀大概就是,谁听话就罩着谁,谁出钱就帮谁,反之,谁不听话就干谁,谁不出钱就办谁,甚是春风得意。
    然而,他并没有春风多久,因为接下来会更得意——汉冲帝也挂了。
    顺帝是144年八月初六去世的,冲帝随后继位,到了155年的正月初六,冲帝就走了,走的日子都选的这么准,满打满算五个月,真是缘分啦!
    现在好了,由谁当皇帝,都得看梁先生的心情。
    当时的候选人有两个,他们都是乐安王刘宠(汉章帝的孙子)的孙子,一个是清河王刘蒜,一个是渤海王刘鸿的儿子刘缵。
    刘蒜的呼声比较高(三公九卿),因为年长,刘缵的呼声比较重(梁冀),因为年幼,按照之前的光荣传统,如果梁冀不是精神失常,是不会选刘蒜的。
    永嘉元年(公元145年)正月底,八岁的刘缵即位,是为汉质帝。
    现在好了,皇帝是梁冀立的,自然听他的,太后是他妹妹,也听他的,他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上至百官,下至百姓,谁敢不从。
    如果真的无人不从,国家就完了,之所以没完,是因为还有一群不怕死的人,其中最不怕死的是太尉李固,准确的说,是李固和那一小群士大夫们。
    是他们那群人,一直在维持着正道,维护着王权,维系着读书人的尊严。

    【抗争】

    有其子必有其父,李固的不怕死精神是遗传来的,他老爸李郃更不怕死。
    李郃是汉中南郑人,出生于书香门第,典型的文化人,后来还去首都的太学深造过,然后回到家乡,因为才不外漏,别人并没有看出他的斤两,所以只做到了汉中太守……下面的小吏,一做就是好几年。
    那个时候的老板是刘肇,当家的是窦宪,当时的拍马之风盛行,不担心没人拍马,就担心没马可拍。
    但在窦宪这里,这就不是个问题,永远都不缺拍马的机会,比如有一次窦宪纳妾,机会来了。
    各地官员们都抢着送礼,汉中太守也不例外,相当热情,李郃却给他泼了冷水:
    “窦宪这样长久不了,您最好别跟他来往,免得受连累。”
    太守大人哪里看的了这么远,他只知道,现在如果不送礼,自己就长久不了。
    李郃说服不了太守,就主动提出,自己愿意跑一趟。
    那就拜托了。
    结果李兄就带着旅游的心态出发了,他边走边玩边观察局势的变化。
    最后窦宪都已经去了地府,他老人家还没走出关中。
    这就相当于救了太守一条命。
    这对他来讲只是小事,后来他还准备干件大事。
    安帝去世后,刘懿继位,李先生已经出人头地的混到了司徒,等刘懿病重的时候,孙程他们就在策划迎立刘保了。
    可就在孙程他们谋划的同时,甚至之前,李郃也在联系文臣武将做这件事,结果孙程他们近水楼台,捷足先登了。
    实在是个遗憾,不过兄台虽然错过了这次青史留名的机会,他的儿子却帮他实现了这个愿望,以一种最壮烈的方式。
    顺帝即位后,知道了这件事,要封李郃为侯。
    我们的李兄相当有原则,事情没办成,就不能拿好处。
    这就可以看出,李郃是一个有才有胆有原则的人,这些优点被他的儿子李固一点不落的全部继承了。
    所以别人对李固的评价是:第二个李郃。
    其实,他比李郃还李郃。
    李固还没有做官的时候,顺帝就以策问的形式广招天下贤才,李固应招了。
    其实这就是一场考试,皇帝出题,全国的尖子生来参加答题考试,最后的结果是,李固得了第一名,对策的内容就是指出朝政的不足,顺便还提到了梁冀,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从这个时候开始,梁冀对李固就没什么好印象,李固当然也不喜欢梁冀。
    后来,李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梁冀的自己人——被梁商请到大将军府当了官,可梁冀并没有把他当自己人,他也没把梁冀当朋友。
    等到梁冀成为了大将军,李固也离开首都成为了地方官,即使离开了,也不影响梁冀找茬,我们的李兄也丝毫不惧。
    等到梁太后临朝称制,李固的好日子也来了。
    李固是一个比较喜欢提建议的人,对于他的建议,梁商是时听时不听,可梁冀同志就是时时不听,而梁太后却时时都听,因为她极为信任李固,至少刚开始是这样的。
    梁太后刚刚当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不顾梁冀反对的情况下,把李固从大司农提到了太尉,让他和梁冀一起打理尚书事务,七转八转这两位冤家又转到了一起。
    让他们在一起共事,实在有点难为他们,因为他们的风格截然不同,李固是大公无私,梁同志却是大私无公。
    要跟一个如此跟自己唱反调的人共事,梁冀实在不能忍受,更加忍无可忍的是,此人还跟自己平起平坐,但他还是得忍。
    因为不管梁冀在背后如何的搞小动作或下黑手,都没用,有梁太后罩着。
    不得已跟这种不靠谱的人一起共事,李固也是能忍就忍,不能忍就尽量忍,但有件事,却尽量不了:立皇帝的事。
    汉冲帝死了之后,李固他们认为,应该立刘蒜,而梁兄却以耍流氓的态度坚持立了刘缵。
    立刘缵固然是因为他年龄小,好控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李固反对的,我就支持,你支持的,我就反对。
    但梁冀死也想不到,他千辛万苦立的这位小朋友,并不喜欢他,反而喜欢他的对手李固。
    太失败了。
    刘缵虽然小,却很会看人,他看出来了,李固才是好同志,梁冀就是个混蛋。
    终于有一次在上早朝的时候,刘缵实在没忍住,眨了眨他那单纯可爱的眼睛,当着百官的面,看着梁冀说道:“这是一位跋扈将军。”
    小孩子尽说实话。
    真是奇耻大辱,我梁冀还从来没受过如此的羞辱,还是个孩子,还是我亲手提拔的,太丢人了。

    敢这么说梁冀的人,还么出生呢!如果出生了,那就让他回去再投胎。
    虽然没有梁冀不敢处理的人,但要公开处理皇帝,他还没那么蠢,要干也得暗地里干,下黑手才是他的风格。
    最后梁冀买通了刘缵身边的侍从,以侍从的名义请皇帝吃饼,顺便在里面加了点佐料——毒药。
    刘缵顺利的吃到了饼,也顺利的中了毒,在他感觉到不行的时候,速召李固前来。
    当李固来到弥留之际的刘缵身边时,这个可怜的八岁孩子,对着他最信任的人说:“我刚吃了饼,身体不适,我想喝水……”
    当时梁冀也在场,听到后就关心的说道:“不要喝水,要不然刚吃的东西容易吐出来。”
    他关心的是,药效还不够快。
    其实药效很快,梁冀刚刚说完,刘缵也断气了,李固趴在刘缵身边号啕大哭,他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而感到伤心,也为国家有梁冀这种混蛋而感到难过。
    哭完之后,李固就处理了相关人等,这是个态度。
    皇帝怎么死的,大家都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但李固不想再纠结这个,他清楚,相比于死皇帝,谁是新皇帝才是重中之重,他更清楚,谁当新皇帝,还是梁冀说了算,所以他虽然很鄙视很讨厌梁冀,但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梁冀对李固就不是讨厌了,而是恨,恨不能生啖其肉,但目前还没工夫跟他翻脸,等安排了新皇帝再翻也不迟。
    李固相当执着,他认为现在是立刘蒜的最佳时机,于是拉着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外加一个硬骨头、大鸿胪杜乔,一起向梁冀表明了要立刘蒜的态度。
    梁冀兄也相当执着,谁来都没用,说不立就不立,立谁也不立刘蒜,更何况他现在又多了一个重量级的支持者——宦官曹腾。
    曹腾何许人也?他有一个干儿子叫曹嵩,曹嵩有一个亲儿子叫曹操。
    曹腾是一个没有多少负面新闻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负能量的人,比如这次。
    曹腾反对立刘蒜,并不是因为刘蒜的能力有问题,而是刘蒜曾经对我们的曹太监不太礼貌,而已。
    在个人利益面前,国家利益就是个屁,这是绝大部分太监的共识。
    除了这些因素,梁冀不立刘蒜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已经物色到了新的人选——蠡吾侯刘冀(汉章帝的孙子)的儿子刘志。
    梁冀之所以立刘志,是因为梁太后想立刘志。
    梁太后想立刘志,是因为她准备把妹妹嫁给刘志,这个婚事其实之前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刘志赶往京城准备办喜事的时候,却赶上了刘缵的丧事。
    这下好了,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刘志兄就把成家和立业两件大事一并给办了。
    接下来就是个程序问题了,一言堂的梁冀并不喜欢别人说他搞一言堂,于是把三公九卿召过来开会,继续讨论立皇帝的问题,在梁冀的淫威之下,胡广和赵戒两个软骨头反了水,李固和杜乔两个不怕死的还在坚守阵营。
    会议不欢而散之后,李固还没有放弃刘蒜,但梁冀准备放弃李固了,他竟然让梁太后把李固给炒掉了,然后把三公的人事重新作了调整:
    胡广接替李固成了太尉,赵戒转任司徒,太仆袁汤升成了司空,袁汤是袁氏家族的人。
    这三位有太多的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软骨头,其中胡广的段位最高。
    胡先生有三高:文化造诣高、混功的功夫高和寿命高(八十二岁),凭着这三高,胡先生纵横政坛数十载,从安帝一直干到了后来的灵帝,司空、司徒、太尉和太傅都被他干了个遍,有的职位他还反复的干,成了官场的混世魔王。
    当然了,胡先生之所以混得风生水起,光凭三高是不够的,事实上,他还有很多绝技:逢迎拍马,见风使舵,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且不留痕迹。
    如此高的境界,在那个混乱的时期,还能混个幸福的晚年,自然就不奇怪了,只是有点讽刺,至少对杨震和李固他们来讲。
    有了如此高质量的软骨头助阵,梁跋扈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六月,汉朝的掘墓双雄之一、十五岁的刘志即位,是为桓帝,梁太后继续称制,梁跋扈继续称霸。
    这一次梁冀终于选对了人,他对刘志的表现非常满意——没有任何表现。
    然而,梁冀并没有开心多久,三公里面就迎来了一位硬骨头——杜乔代替胡广成为了太尉,这自然不是梁冀的意思,是梁太后很信任他。
    此时的杜乔无疑已经成为了正义之士们的精神支柱,他在,希望就在,他就像一道光,在那昏暗的天空里,一直在坚持着绽放光芒的职责。
    然而,在梁冀的黑暗世界里,他不允许任何光亮的存在,但杜乔也不是好惹的,他在一天,梁冀的好日子就别想好过一天。

    在经过几次的碰撞之后,梁冀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不除,我的幸福生活就不会幸福。
    没多久,杜乔就意料之中的被下岗了,这还没完。
    杜兄在与邪恶作斗争的时候,没能保护自己,因为太过正义,他不但得罪了邪恶的梁冀,还得罪了更为邪恶的宦官。
    宦官一出手,九死一生,他们的方法无非就是当皇帝面前去嚼舌根:当初反对您当皇帝的人就是李固和杜乔。
    这一招简直不要太阴狠,刘志这种智商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不过也是事实),李固和杜乔越来越孤立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叫刘文的人造反了,打的旗号就是扶立刘蒜为帝,这就要了命了。
    对梁冀来讲,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他就不是人。
    最后在梁冀的努力下,跟叛乱八杆子打不着的李杜二人,硬是被扯成了刘文的同伙,梁冀的计划是先把他们扯进监狱,再扯进地狱。
    最后在梁太后的努力下,李固先进去了,杜乔暂时没进去。
    李固是进去了,他也没说啥,他的粉丝们却不愿意了,四处为李兄鸣冤,短时间就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在这种舆论的压力之下,梁冀以梁太后的名义把李固给放了。
    放了就后悔了。
    李固出来的那一刻,京城轰动了,全城的百姓都兴奋的喊着万岁,表示对李固出狱的庆贺,却不曾想这是害了他。
    看到这架势,梁冀害怕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活了,他再活下去,我就活不下去了。
    能让他进去第一次,就能让他进去第二次。
    在梁冀的淫威之下,李固二进宫,再也没出来过。
    李固在临死之前,给胡广和赵戒他们写了 ,内容的主题就是:你们丢了读书人的脸。
    看完李固的信,胡广他们感到很羞愧,很悲伤,然后……该咋样还咋样。
    最难过的其实是杜乔,李固是他最亲密的战友,也是他最强大的精神支柱,现在开始,他将孤军奋战,可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
    即便这样,梁冀也没打算放过他,对杜乔就不用绕弯子了,直接找人传话给杜乔,很坦率的告诉他:如果你自杀,可以留你妻子儿女一条小命。
    杜乔相当倔强,要死就得光明正大的死,有本事你就砍了我吧!
    还有提这种要求的,很快就会满足你。
    梁冀还不知道杜乔的态度,第二天就派人去打听,只听,听听杜家有没有哭声,如果有人哭,说明杜乔已经挂了,如果没有……
    结果是没有。
    梁冀大怒,既然给你台阶你不下,那就只能把你拽下来了。最后在他的暗箱操作下,杜乔到了监狱,然后一步到位到了地狱。
    李杜二人从三公到阶下囚,再到地下鬼,这种过山车的变化跟一个人的态度变化是有很大关系的,那就是梁太后,没有梁太后的签字,他们两个想坐牢都坐不了。
    梁太后其实是个有点正义感的人,也是个想做点事的人,所以她刚开始很看重李杜,也认为他们是忠臣能臣,但那只是刚开始。
    她天天面对的人,不是他那个混账哥哥,就是更混账的太监,这些人天天在她面前说李杜才是混账,时间久了之后,梁女士就会形成一种错觉:李固和杜乔可能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加上她也不是很热衷于管事,慢慢的就被这帮混账牵着鼻子走了。
    当时的局势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在外戚宦官轮流坐庄的情况下,皇帝基本上被他们打造成了弱智,难得出来个明白一点的太后,在他们的精心打造下,也成功的成为了第二个弱智。
    有皇帝和太后在手的这帮政治流氓们,基本上是谁都可以杀,谁都敢杀。
    有压迫就有反抗,有专权的就有反专权的,李固和杜乔就是当时这种反抗者的代表人物,李杜虽然死了,千千万万个李杜将会站出来,因为李杜并非单打独斗,他们的背后是由千万个读书人组成的士大夫群体。
    李杜死的冤吗!当然很冤,但对于他们这个群体来讲,并不冤,因为二位的死,正式唤起了整个士大夫群体的抗争意识,坚持与邪恶斗争到底的抗争精神,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死多少人。
    同时也证明,国家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与外戚宦官的斗争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是李固和杜乔把这出大戏推向了一个高峰,但拉开序幕的并不是他们。
    在早期外戚开始干政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冲出来了,他们并不是吃饱了撑的,因为这是他们的责任和使命。

    【使命】

    中华文明磕磕绊绊走到东汉这里时,已经不知不觉达到了巅峰,都说东汉是三代以来,风化最美,儒风最盛的时代。
    这个说法一点水份都没有,东汉的儒风之盛,即使不是历史中独一无二的,那也是并列第一的。
    这主要得益于,在两汉四百年间,虽然有过动乱,有过昏暗,但都是民族内部的事,谁当家都得尊重文化,所以文化能一直得到完好的延续和发展。
    但也不完全如此,因为四百年还达不到这种道行,其实当时的文化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甚至数千年连续(记住这个前提)的积累。
    我们这个文明从最早的部落时期到西周之前,已经有了几千年的沉淀,在经过西周的整理和规范后,正式形成了以礼乐为核心的华夏文明,在以后数千年的演变中,无论怎么的改良和创新,都是以此为根本。
    到了春秋战国的分裂时期,读书人们就开始探索救世之道,各种说法和思想就出现了,然后就形成了各派系各个行业,也就是所谓的百家争鸣。
    最后我们的嬴政同志把百家变成了一家(法家),而我们的刘邦同志又用行动证明了,法家固然厉害,但要长治久安,还得给法家找个大哥(儒家),最后才有了西汉的稳定发展。
    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节点,我们得唠唠。
    第一个就是嬴政的统一,也就是百家争鸣的终结。
    一提到这个呀!很多学者和吃瓜群众,那是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认为嬴政就是个暴君,用焚书坑儒阉割了灿烂的百家争鸣。
    这个节点能分解成两个问题,一个是该不该统一,一个是假如不统一,其实这是两个伪命题。
    首先因为我们这个农耕区的独特性,面对游牧民族的崛起,农耕民族必须完成统一,才能对抗游牧民族,才能稳定的发展农耕经济,这个工作即使嬴政不做,也会有张政李政来完成。
    秦国在与众大哥的较量中,笑到了最后,那么文化派系必然也要做一个了断,最后百家在经过激烈的碰撞后,法家笑到了最后,暂时的。
    这也是在地域和政权统一后,文化必然会统一,这是天下大势,谁都改变不了。
    所以,“如果不统一”这个伪命题就相当于小孩子吵架——往死里杠。
    到了战国末期的列国,虽然仍然在华夏的框架之下,但各国的文字、语言、货币乃至体制,都在朝着各自的方向发展,且越走越远,如果继续走下去,可能还是华夏,但不是后来的华夏,也不是今天的华夏,倒可能有点像今天的欧洲。
    如果你认为像欧洲列国那样也不错,那我不得不怀疑,你可能是项羽派来的,就当我没说好了。
    所以,不统一是不可能的,地域、政权和文化。
    如果说礼乐文化是一所学校,法家就是其中的一个专业,但他无法继承礼乐文化的核心,儒家可以。
    所以秦朝很短,汉朝很长。
    君权天授,大一统,对刘邦来讲,这些简直不要太实用。
    这就引发了第二个节点,刘彻的独尊儒术。
    我还是那句话,尊了儒术是有的,罢了百家是胡扯的,农业、军事、医疗等等在百家都是有门有派,这些罢得了吗大哥,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有的,至少对统治者来讲。
    刘彻调整之后的文化格局就是,儒家是大股东,法家是二股东,其他的百家都是小股东,大家都各尽其职的为大汉公司默默的作着贡献,这也就是所谓的霸王道杂之。
    但为什么是儒家,还是那俩字:实用。
    儒家的发展就像今天的市场经济一样,谁强谁实用,谁的产品好信誉好,就能得民心得君心,能笑到最后,而儒家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能顺应各个时代的变化,满足各个时代的需求,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有着极强的市场竞争力,因为他本身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你可能接受不了嬴政和刘彻的做法,但他们就这么干了,你也可能不大认可儒家,但他就在那里,而且作为最后的胜利者,最适合那个时代的胜利者,留了下来,流传了下去。
    因为这是时代的必然,是历史的必然,在这种必然面前,“假设”只是一种臆想。

    如果说刘邦对儒家的运用还处于摸索阶段,那么刘秀就已经进入了成熟阶段,正是有了刘邦的基础,刘秀才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开始,他自己就是个标杆。
    他上台开始,儒学就开始了稳定而系统的发展,没有争执,没有徘徊。
    在经过刘秀和刘炟三代的积累之后,连当兵的都在学习儒家经典,风化不美才怪,那么何为风化呢?
    通俗的说,风化是指风俗和教化,就是上面的人在进行正确的引导和教化之后,下面就形成了良好的风俗和习惯。
    风化美了,出来人才的几率就高了,反之,人才多了就会更加促进文化的进步,那么文化的发展离我们文明的精髓和真谛就更进一步,东汉的文化发展正是历史中离文明核心最近的一次,至少是之一。
    接近精髓的结果就是会出现更多的顶尖人才,这些人才将会在各个领域发光发热,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儒。
    那么,何为大儒呢?
    提到大儒,大家想到的就是熟读经典,博古通今,重孝道讲伦理,这是儒生。
    儒生的标签是才华,大儒的标签是才华加才能,看似区别不大,实际上不是一般的大。
    儒生是熟读书,死读书,墨守成规,大儒是熟读书,活读书,灵活变通,大儒把才华转变成了才能,他们也真正做到了,用才能去实践读书人的理想,去完成读书人的使命。
    他们个个都怀有王佐之才,上的了朝堂,去的了战场,以匡扶社稷为使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们才华与才能并存,道德与气节兼备,他们是时代的翘楚,人中的龙凤。
    在太平时期,他们辅佐君主宣扬教化,安邦定国,在非太平时期,他们可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们为君为民为天下,如果哪一天,他们还是失去了这些,也不用难过,因为他们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失去,永远也不会失去,那就是文化,有文化就会有天下,因为天下就是文化。
    这就是大儒。
    风化最美的东汉,就是一个量产大儒的时代。
    前几任领导因为业务能力都很不错,大儒没有太多的发挥空间,而从刘肇开始,各种原因导致了妖孽横行,大儒们也正式开始了与妖孽的斗争。
    这是第一代起来抗争的大儒,代表人物是袁安,当时的妖孽就是窦宪。
    前面提过,袁安的袁氏家族,就是和杨氏家族一样的四世三公家族,杨震是杨家的第一位三公,袁安就是袁家的第一位。
    这两家最大的不同就是,杨家是一代接着一代,袁家则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后面都是清一色的软骨头,即便那样,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先辈袁安的硬骨头之名。
    还在明帝的时候,做地方官的袁安同志就以天不怕地不怕闻名,到了刘肇上台,窦宪开始作妖,此时已是三公的袁安,自然就站到了抗妖第一线。
    当时的袁安同志已经成了士大夫们的精神支柱,他虽然不能把窦宪怎么样,但因为他的存在,窦宪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
    窦宪虽然想把袁安千刀万剐,但终究还是没有剐,袁安的影响力太大了。
    幸运的是,在这个黑暗时期,袁安竟然还在三公的位置上混了个自然死亡,不幸的是,袁安刚走没多久,刘肇就干掉了窦宪,开始亲政了,袁先生似乎就是专门负责与黑恶势力作斗争的。
    随着妖孽的发展壮大,大儒们也进入了接力赛,在袁安之后,杨震接过了抗战大旗,然后是虞诩,再到李固和杜乔,此时的士大夫与妖孽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妖孽们已越来越强,越来越猖狂,士大夫们也不是吃素的,大儒也越来越多,战斗力也越来越强,敌愈强我愈强。
    然而,妖孽们的妖法更胜一筹,站出来一个我就灭一个,出来一批,我就灭一群。
    士大夫们也不甘示弱,一代一代前赴后继的上,死一个就再上一个,死一批就再来一批,有本事把我们都杀完,杀不完,我就抗争到底。
    事实证明,杀得死人,杀不死精神,精神在,人就不会绝,就会抗争到底,直到重现光明的那一天。
    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可当士大夫们决定一鼓作气跟妖孽们来一场决战的时候,妖孽们的内部却在进行一场半决赛,谁赢谁就可以出战士大夫。
    大妖孽梁冀虽然秉承他爹的遗志,和宦官交了朋友,但随着梁冀的愈发嚣张,不知是忽略了宦官们的感受,还是给宦官的蛋糕分的太少了,双方开始有了矛盾,甚至到了要做一个了断的时候。
    这是一种必然,因为他们之间必须出来一个胜利者,作为妖孽的代表,去进行与士大夫最后的决战。
    而他们到底谁会取得这个决战资格,取决以一个人,那就是皇帝。
    按理说皇帝是梁冀立的,应该是支持梁冀的,但随着梁冀毫无节制的嚣张,皇帝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

    【最后的对手】

    梁冀的风光之路正式开始了,不,是作死之路。
    妹妹是太后,另一个妹妹嫁给皇帝成为了皇后(辈分有点乱),皇帝又是梁冀立的,此时的皇帝虽然姓刘,但实际上的皇帝姓梁。
    而不久之后,我们的梁兄将会比皇帝还皇帝。
    和平元年(公元150年),聪明的梁太后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将权力还给了皇帝,之所以说她聪明,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行了,在归政二十多天后,她就归西了,最后还落了个好名声。名义上是归政于桓帝,实际上是归给了梁冀,以后梁冀办事就畅通无阻了。
    他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待遇问题,当初立刘志也是一种投资,现在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可没等他开始行动,刘志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刘志明白,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梁冀给的,那么他也得回报梁兄一些特别的好处。
    最后在以胡广为首的软骨头队伍的操作下,皇帝综合了萧何、霍光和邓禹几个特殊人物的特殊待遇后,给了梁冀一个超级特殊的待遇,另外在上朝时,还给梁兄专门设了一个不同于三公的特殊席位。
    梁冀呀梁冀,你凭什么跟这些人比,你又有什么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可在梁冀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反省”二字,另外两个字倒是挺清晰——贪婪,因为他对这个待遇并不满意。
    这你都不满意,那你想咋地,他想……想咋地就咋地。
    其实此时的他已经是想咋地就咋地了,比如在权利方面。
    朝廷的大小事基本都是他说了算,为了达到对皇帝全面监视的效果,宫中的大小官员也基本上都是由他安排的。
    宫中是他安排的,宫外就更不用说了,从中央到地方,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如果有人不识趣,他就让你永远都没有说的机会。
    比如当时的地方官,在接受了梁大将军的任命之后,临行前还得去梁将军家里拜码头,然后才去尚书走流程,如果不去他家,那就哪都别想去了。
    但有一个叫侯猛的人就不信这个邪,在被任命为辽东太守后,他就想直接去辽东,不想去拜码头。
    梁冀知道后,就表现的相当热情,辽东又远又冷,就别去了,去一个近一点的地方吧!还很方便——地府。
    这是不去拜码头的,但有的去了,如果跟梁先生聊的不开心,也没好果子吃。
    当时有个叫吴树的,在去宛县赴任县令前,先来到了梁家码头,梁先生就习惯性的嘱咐吴县令,说宛县那边有很多兄弟,到时候多多照顾一下。
    哪知吴县令没这个觉悟:“宛县本来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可我自从当官以来,就没见这边出过人才,反倒是鼠辈横行,如果那些人里面有你的兄弟,那就对不住了。”
    漂亮,有原则,但是我不喜欢。
    还没等梁冀下手,吴树已经赴任了。
    吴县令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对梁冀的同党和非同党都一视同仁,该杀的绝不留活口。
    太不给面子了,有本事你别回来。
    没多久,吴县令因为工作干的出色,高升成了吴刺史,再次来到梁冀家拜码头。
    这次进了梁府就很难出来了,但吴先生还是出来了,时间掐得很准,出来刚到车上就去找侯猛了。
    因为他喝了梁冀的酒,有毒的。
    这么做虽然很不讲道德,但很符合梁冀的风格,讲道德就不是梁冀了。
    除了残暴,梁冀还很贪,特别是在钱方面,似乎永远都不嫌多。
    梁冀把各地的富豪列了一个名册,然后就按顺序给这些人加上罪名关进监狱,让家人拿钱来赎,钱少了还不行哟!
    当时有个叫孙奋的扶风富豪,被梁冀给盯上了,梁兄对他很客气,给他送马又送车,当然不是白送的——借钱五千万。
    孙奋虽然很有钱,但五千万也不是小数目,这接近了他的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孙奋心疼的要死,因为他是个小气的人,但他还是咬咬牙,给了梁冀三千万。
    且不知这正中了梁冀的下怀,就知道你不会借那么多,那就搬家吧——监狱。
    结果孙家兄弟们都死在了监狱,孙家的一亿七千万财产也都姓了梁。
    梁冀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关键时刻如果太小气,就容易没了小命。

    有了权和钱,就要尽情的享受生活了,比如在住的方面。
    梁冀住的地方那是肯定没的说了,可他老婆孙寿不愿意了,你有豪宅,我就得有更豪的宅。
    孙寿就在对面建了一座更大的宅子,豪华程度仅次于皇宫,在用品用具方面,却比皇宫还豪,因为地方上来的贡品中, 极品先到梁冀夫妇这里,次品才送到皇宫。
    顺便提一下,梁冀虽然很凶残,但他很怕老婆,因为老婆很凶悍,即便如此,也不影响梁兄在外面乱来,只不过是悄悄进行。
    住的这么舒服,娱乐生活自然也很丰富,为此他专门修了千里林苑和十里兔苑,前者供他娱乐,后者供他的兔子娱乐,不管是他的地盘,还是他的兔子的地盘,擅闯者死。
    梁冀天堂般的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他在升天的路上已越走越远,因为他忽略了一个重点。
    他自己越过越幸福,越来越嚣张,眼里就越没有皇帝,而皇帝刘志却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想法,眼里也越来越容不下梁冀。
    二十年下来,梁冀猖狂到了极限,而近三十岁的刘志,对梁冀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他们之间该有一个了断了,帮助他们了断的,是一个女人,皇帝的女人。
    梁太后死了之后,梁皇后就失去了一个靠山,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更加嚣张,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版梁冀。
    因为梁皇后没生儿子,后宫其他的妃子也别想生儿子,这是后宫的潜规则,刘志也知道,但他只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梁家惹不起呀!
    惹不起我躲得起吧!结果刘志与皇后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作为一个没有皇帝宠爱的皇后,那就是生不如死,最后她就郁闷死了。
    皇后的死正好成全了皇帝,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爱另一个人——贵人梁猛。
    梁猛的经历有点复杂,其实她本来姓邓,她的父亲是邓太后的侄子邓香,母亲叫宣。
    邓香死后,宣就改嫁了,她嫁的这个人叫梁纪,这个梁纪不是别人,而是梁冀的老婆孙寿的舅舅。跟梁冀家一旦扯上了关系,如果不想同流合污,那就只能被当污水处理掉,邓猛和她娘迫不得已成为了前者,因为邓猛太漂亮。
    漂亮的邓猛在梁冀夫妇看来,就是一支潜力股,于是潜力股就变成了梁冀夫妇的女儿,邓猛也变成了梁猛,最后在他们的热情帮助下,梁猛入宫成了桓帝的贵人。
    为了避免别人抢生意,而使自己能独自的掌控这支潜力股,梁冀竟然把梁猛的姐夫给干掉了,接着就准备干掉她的母亲宣。
    结果梁冀派去的刺客因为业务能力有限,不但没杀掉宣,反而还惊动了皇帝。
    刘志大怒,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刘志虽然很生气,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刘肇。
    此时的他和当初刘肇的处境相似,面对虎视眈眈的外戚,身边只有宦官,不同的是,刘志不是刘肇那个档次的人,他身边也没有像郑众那样的宦官,却有一个跟郑众不一样的宦官,这个人叫唐衡,之所以不一样,因为这是个混蛋。
    唐衡虽然坏,但他对皇帝很忠心,也很能理解皇帝的处境,所以面对皇帝的信任,唐太监愿意贡献自己阴谋方面的才华,协助皇帝夺回蛋糕,顺便自己也分一块。
    为了能高效率的完成任务,唐衡还向皇帝推荐了四个同类:单超、左悺、徐璜和具瑗。
    这五个人都是历史上能排得上名号的恶宦,在当时也是宦官中的精英,他们虽然很坏,却是唯一可以帮到皇帝的力量。
    刘志感动的一塌糊涂,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支持我,于是决定跟他们来个歃血为盟,可这是秘密行动,不能声张,但刘志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决心,就把单超的手臂咬出了血,算是歃血了。
    在经过无数次的斗争洗礼后,太监集团已是人才辈出,而且有勇有谋,杀伐果断,他们没有牵挂,没有顾虑,只有利益和目标,一旦确定之后,必定手起刀落,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刀已经架到了对手的脖子上。
    梁冀也已经听到了些风吹草动,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志已经派具瑗率领着一千多虎贲和羽林军来到了家门口。
    但来梁冀家并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贬他,顺便收了他的大将军印绶,在梁冀看来,这还不如杀了他,结果他们夫妻两个都自杀了。
    早知今日……也必定会当初,毕竟拥有过。
    这才是贪官们的真实想法,古往今来都是,那些贪官在临死前,或者在受到惩罚时,表面上都是在忏悔,其实他们的内心很自豪,因为他们拥有过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不曾有过的东西,虽然也带不走。
    梁冀也不例外,他死的时候有没有忏悔还不知道,但他有很多东西带不走。
    他的所有东西折现之后,共有三十多亿,什么概念呢?
    有了这笔钱,刘志就有底气下令,全国百姓这一年的租税减掉一半,够夸张吧!
    钱财虽然带不走,人却被他带走了不少,首先是他们梁家的,可以说是一网打尽,长幼不留,然后就是梁家的狗腿子们,公卿和二千石级的官员被他带走了数十人,门生属吏有三百多人,整个朝廷几乎被一锅端了。
    朝廷空了,官位也就空出来了,这你不用担心,宦官们已经准备好了。
    坏人被打败了,胜利者却是更坏的人,更坏的人也因为这次胜利立下了不世之功,自然也得享受不世之待遇,刘老板不会亏待他们的。
    五个太监全部被封为了万户侯,单超特殊一点,两万户,这就是传说中的“五侯”,看到这五侯,大家应该就想起了西汉的王氏五侯,一旦妖魔鬼怪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末日也就不远了。
    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宦官在与外戚的半决赛中胜出,顺利的晋级决赛,很荣幸的与士大夫们进行最后的决战。
    太监们现在基本上是一家独大,梁氏集团留下的空缺,他们都补上去了,什么养子养孙,近亲远亲,同伙同类的有一个算一个,别说三百多个空缺,就是三千多个,他们也有人填,只要有坑,垃圾应有尽有。
    除了这些爪牙,宦官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皇帝,有了爪牙在前面冲,有了王牌在后面撑腰,这帮阉人在经过不懈的努力后,成功的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汉帝国的天空也变得乌云密布。
    面对强势的宦官集团,士大夫们显得很被动,但他们从未怕过,因为此时的士大夫集团也今非昔比。

    第十三章:读书人的劫难

    【清流】

    天下一片黑暗,天下人就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士大夫身上,这里的士大夫指的就是大儒们。
    无论皇帝多么昏庸,无论宦官和外戚多么无道,只有大儒们一直都在坚持着正道,坚持着他们读书人的底线和理想。
    当世人对他们的期待越来越高时,他们的责任就越来越重,然后就会越来越严格的要求自己,最后他们就变成了道德的楷模,正义的象征。
    他们清白如水,公正无私,他们不避权宦,不畏奸邪,他们是黑暗中的一道光亮,是浑浊中的一道清流。
    没错,他们就是“清流”。
    士大夫可以说是清流,但清流并不只有士大夫,还有准士大夫,这是一个让人不可小觑的群体——太学生。
    太学是当时的最高学府,相当于今天的北大清华,但也有些不同,比如北大清华出来的人才,很多都跑到国外为世界服务去了,而太学出来的人才只为国家服务,纯粹的自产自销,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就是以忠君爱国为基础,让他们有这种意识的是汉武帝刘彻同志。
    刘彻当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也为了培养人们忠君爱国的思想,就推崇了儒学,为了让更多的人忠君爱国,就建立了太学。
    太学的主要作用就是传承儒家经典,再一个就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平时皇帝没事也会去学校跟学生们互动一下,对于国家的发展和存在的问题,老师和学生们都可以畅所欲言,毕业之后再根据能力分配工作。
    别看他们只是学生,他们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却很不学生,后来清流与宦官的斗争每当到了关键时刻,都会有他们的身影。
    刚开始太学的规模并不大,只有几十人,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到了桓帝这里时已经达到了三万多人。
    人多了,问题也就来了。
    去太学的学生,无非就是为了将来能实践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理想,说得不好听一点,都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一官半职,混口饭吃。
    现在人变多了,就业的机会就少了,竞争也就强了,可太学生面临的并不是竞争强不强的问题,问题是他们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这个世道,光有文化和能力是不够的,还得会拍马屁,会塞红包,会拉关系,因为现在分配工作的事,是宦官说了算。
    矛盾出现了,太学生们学习到最后,却要面临一个无解的选择题:要么向邪恶妥协,要么坚持正义。
    前者可以升官发财,后者就只能失业挨饿,任何时候都少不了前者,任何时代也不缺后者。
    可太学生受的教育是忠君爱民,匡扶社稷,在他们的思想里,太监就是垃圾,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绝大部分太学生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们的偶像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的偶像一般都是太学生的领军人物。
    可带头大哥再厉害,再有骨气,在如此黑暗的局势里,也无能为力,因为这些并不能当饭吃。
    其实并非如此,他们还有一种绝密武器。
    当郁闷的太学生领袖遇到郁郁不得志的士大夫领袖时,那就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他们在一起讨论的内容就是一些让他们郁闷的事:朝廷是如何的昏暗,宦官是如何的混蛋,那个谁谁谁是何等的人才。
    他们的交流在当时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舆论,这就是所谓的“清议”。
    清议,成了清流们最后的武器,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挣扎和努力。
    可不能小看了清议,虽然只是动嘴皮子,却比动刀枪还要厉害。
    此时的朝廷就代表着黑暗,毫无公信力,朝廷如果认为谁是好人,那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是混蛋,反之,如果认为谁是混蛋,那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个好人,但朝廷的圣旨也不得不听呀!所以,很多时候,圣旨就是民怨。
    截然不同的是,清流就代表着光明,他们认为谁行,谁就行,他们要是说谁不行,那就真不行,他们说的话虽然不是圣旨,很多时候却比圣旨还圣旨。
    这就不只是与宦官的斗争了,而是与高级管理层的矛盾,是正义与黑暗的较量。

    所以,清流们除了忙着斗宦官,还要思索如何跟皇帝打交道,皇帝毕竟是皇帝,作为臣子的总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吧!
    虽然不能对着干,但对于皇帝的糊涂行为,可以提意见,可以上书,比如说皇帝后宫的女人太多啦!皇帝要勤快一些,不能跟宦官走太近等等,当然了,这些意见对刘志来讲就是噪音。
    刘皇帝如果心情好,就当作没听见,如果心情不好,那就撞枪口上了,就这样被他干掉的可不少。
    可清流们也不是好惹的,杀完一个再来一个,杀完一群再来一群,咱有的是人。
    这是对皇帝,对宦官就没这么客气了,而是直接开骂,如果逮着机会了就干掉,死一个少一个。
    宦官又岂是好惹的,而且更干脆,能抓进去的绝不跟你客气,能杀掉的绝不让你在里面占地方,来多少杀多少,都杀完正好咱自己人顶上。
    当时大概就是这么个状况,清流和浊流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精彩,好不惨烈。
    宦官们是人渣辈出,比如像五侯这种败类,而清流派的人物们也是井喷式的出现,且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兼硬汉。
    士大夫和太学生聊的话题虽然大部分都是骂太监,但他们在闲暇之余,偶尔也会互捧一下,什么你是天下的楷模呀!他是天下的俊杰呀等等,慢慢的就传到民间成为了民谣,比如“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
    李元礼就是李膺,陈仲举就是陈蕃,二位兄台就是这一时期与宦官斗争的代表人物,而与他们协同作战的就是他们的亲密战友——太学生的领军人物郭泰、贾彪和刘陶。
    需要说明的是,这三位太学精英最后的结局虽各有不同,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与宦官的斗争。
    在清流与宦官的斗争中,太学生属于后勤部队,必要时也能以援军的身份出战,而在前面冲锋的先头部队就是以李膺和陈蕃为首的士大夫们。
    李膺,字元礼,出自人才制造基地颖川郡,出身也挺高贵,爷爷曾经当过太尉,属于官宦世家,即便如此,李膺要当官也得走流程,最后被举孝廉入仕。
    可能有点出身的原因,李兄极为高冷,不太好交流,当然,他也不屑于和一般人交流,而能和他交流的也绝非一般人,如郭泰。
    兄台属于能文能武型,到了边疆,敌人望风而逃,到了地方,贪官望风而逃,后来有一次上任青州刺史,青州下面的官员听说李膺要来,纷纷弃官而去:不当官总比被你送进监狱好。但有一个人没走,因为他问心无愧,此人就是青州辖下的乐安郡太守陈蕃。
    陈蕃,字仲举,汝南郡人,他爷爷虽然没有像李膺的爷爷那样当大官,但也是个官,所以他也属于官宦世家。
    陈蕃比李膺大十多岁,当初也是被举为孝廉,和李膺一样有点高冷,一般人他也看不上,刚开始当官的时候,岗位换了不少,工作也不太稳定,不是他炒了上司的鱿鱼,就是别人请他他不去,总之一句话:看不上你们。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李固。
    在李固的举荐和皇帝下诏征召的情况下,陈兄勉为其难的上任了,虽然陈兄当了不少地方官,但真正让他发光发热的还是当京官时期。
    从地方官到京官,陈硬骨头就从未怕过谁,在地方上当芝麻官的时候,就敢跟梁冀对着干,如今在中央面对宦官,他也没眨过眼。
    这样一来,陈蕃和李膺就有了战斗任务的分工,陈蕃为首的一帮清流在中央跟宦官头子们周旋,以李膺为首的清流们就在地方与宦官喽啰们进行激烈的战斗。
    当他们的战斗需要救援的时候,太学生就出现了,太学生没刀没枪也没权,但他们有人,几十个人不行就几百个人上,几百人不行就几千人上,看谁能顶得住。
    清流们就在这样的密切配合之下,正式与宦官进入了决战状态,引导他们进入决战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大人。

    【不合格的皇帝】

    对于刘志这个人,我真的不想说太多,但实在是绕不过去。
    刘志在他的皇帝生涯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事就是干掉了梁冀,但你如果就此认为他很有魄力的话,那我认为,你对“魄力”两个字有一定的误解。
    灭掉梁冀只能说明,他努力的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顺便把整个国家也带进了火坑。
    干掉梁冀的时候,刘志已经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这个年龄的思想应该已经成熟了,刘兄的思想确实很成熟,他认为,宦官让他获得了重生,他就要与宦官同生共死。
    在这一点上,刘志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刘兄认为,封了五侯还不足以表达他对宦官的感激之情,于是他又封了赵忠和侯览等共八个太监为侯,在这一大群奸人的带领下,他们的徒子徒孙们开始走向全国,走向基层,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关怀”着老百姓。
    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为所欲为,因为有大哥(宦官)在上面撑腰,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大哥大(皇帝)在带头为所欲为。
    刘志同志郁闷了十几年,如今翻身当了主人,自然要对以前的憋屈补偿补偿。
    男人嘛!大部分追求的无非就是权钱色这类玩意儿,刘兄也只是个俗人。
    如今有权了,首先在色方面肯定不能亏待自己,他的后宫妃子说是有五千多人,光服务人员(侍女)就有一万多人,我也想象不到那么多人会有多壮观,这些数据也可能有点水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真的很多。
    女色满足了,衣食住行方面的品质自然也要满足了,这样一来,开支就大了,加上这些年边疆也不安宁,钱就不够用了。
    按他这个搞法,就是一座金山也不够他败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刘兄花钱很厉害,捞钱也有两下子。
    首先是降低官员待遇,然后就是向王侯门借钱,也不多,就是他们年收入的一半,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拖欠工资,最后一招就是卖官,爵位(关内侯)和大小不等的官职,明码标价。
    这三点无一点不荒唐,无一点不昏庸,这就相当于一个公司老总,不但降了员工工资,还向员工借钱,以用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是要破产的节奏。
    在封建社会中,至少从秦汉到清朝,皇帝的私钱和国家的公钱是分开的,由不同的部门管理,不到不得已,皇帝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去动用公钱的,当然,遇到公私不分的皇帝就另说了,比如刘志。
    如果真破产了,公司的人就失业了,员工们当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自然就有人不愿意了,第一个不愿意的人是一个芝麻官——白马县令李云。
    这位兄台官小胆子大,给皇帝上了一道奏书,上奏书再正常不过了,他的奏书却不太正常,因为他是抱定必死之决心上的书。
    给皇帝上书,分为不封缄(露布)和封缄(封事),不封缄的是可以公开的,封缄的属于密奏,不封缄的有正本和副本,上书时先把正副本送到皇帝指定的单位(一般是尚书台),由单位负责人先把副本过一遍,再把正本送给皇帝,如果是密奏,那就另说了。
    李云同志上的就是不封缄的,也是可以公开的,李同志为了达到公开的效果,他把正本送给了皇帝之后,副本并没有送到指定单位,而是抄了几份送到了太尉、司徒和司空三府,以表达自己公开的决心。
    可关键问题并不是他上书的方式不守规矩,而是他上书的内容——很不规矩。
    李兄的上书充分体现了一个忠臣对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他的内容并不感人,而是伤人,内容比较长,不过可以总结成三个字:帝不谛。
    什么意思呢?
    我来解释一下,帝,就是皇帝;谛,指明晓、洞察。不谛,就是……
    如果再说明白一点,那就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桓帝同志再怎么不谛,也听得出是劝他的话还是骂他的话,大发雷霆的同时,没说任何废话,把李云送进了监狱,还调派了多部门进行联合拷问。
    如此的对待忠臣,自然有忠臣不愿意了,又一个芝麻官跳了出来。
    一个叫杜众的郡守属官站了出来,为了证明李云的话千真万确,杜兄上了一道简单明了的奏书:我愿意和李云同日而死。
    在皇帝很生气的时候,提出这种要求的,一般都会得到满足:被送进了监狱。
    营救行动开始了。
    在大鸿胪陈蕃的带领下,清流们开始陆续上书营救李云和杜众,最后的结果是,差点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都被免官,赶回了老家。当然了,后来这件事解决了,又都被请回来了。
    看来皇帝是真生气了,最后的结果也没有任何奇迹,李云和杜众死在了监狱。
    这是继李固和杜乔之后的又一对“李杜”,别急,后面还有,因为战斗还在继续。
    刘志主政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这个熊样,说他贪财好色,心胸狭隘,都是客气的了,反正是相当不谛,关键是他不但自己作妖,还协助太监们四处作妖,这就苦了清流们了。

    【激战】

    李云和杜众死了,刘志的感觉很良好:我终于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宦官也是满满的幸福感:以后咱是想干谁就干谁了。
    牺牲了两位同志,清流们很难过,没办法,皇帝很难搞,然而,皇帝只是让他们头疼,宦官却会让他们头疼欲裂。
    清流与宦官的斗争,一直都没停过,但以协同作战的方式对付宦官,在梁冀时期就已经开始了,带头的那个人叫朱穆。
    朱穆,南阳人,出自硬汉世家,因为他爷爷朱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硬汉。
    朱爷爷除了性格很硬,他的命也很硬,硬是活了八十多岁,所以在岗的时间比较长,从明帝一直干到了和帝,在窦宪作妖的时候,他也敢对着干,有了这样的爷爷,孙子自然也不孬。
    从某种程度上讲,朱穆比他爷爷更猛,只是他的方式和他爷爷有点不一样,朱晖与恶势力绝对是势不两立,而朱穆与恶势力是选择性的势不两立,比如宦官,朱穆与他们是势同水火,但是与梁冀,他们……竟然成为了战友。
    这其实不难理解,梁冀有权,朱穆有才,朱兄很清楚,自己的才只有通过梁冀的权才能得到更大的发挥,才可以和宦官斗,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梁冀实在太欣赏朱穆。
    朱兄最早被举为了孝廉,后来被梁冀相中,成为了他的属官,在梁冀手上做事的人,大部分都是马屁精,而朱兄不但不拍马屁,还是一个反马屁而行之的“奇葩”。
    朱穆是人在梁冀这里,心却属于清流,他还会像清流一样批评甚至骂梁冀,梁冀也会报复那些说他的人,却从来不怪朱穆,大不了不听他的就是,很生气的时候,也只是抱怨两句,即使后来朱穆离开了梁冀,梁兄也没为难他。
    因为梁冀很清楚,朱穆有能力,能干事,说话虽然也不好听,但没有跟自己作对。
    在政治斗争中,为了击败敌人,能和敌人的敌人、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为战友,才是真正的高手。
    后来高手朱穆出任冀州刺史,一听说朱穆已经过了黄河,冀州下面的四十多名贪官,都自动离职开溜了,还有一些抱着试试的心态留了下来,留下来的就溜不掉了,最后是自杀的自杀,被杀的被杀。
    按理说有朱大侠在,冀州应该没人惹事了,但硬是有人要顶风作案,此人也不是一般人——太监赵忠。
    赵忠死了爹,他就把爹送回老家冀州安葬,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赵太监非要把他爹的葬礼规格按照赵皇帝的级别来办,这就是坑爹了。
    朱大人知道后,好戏开始了,他竟然派人过去直接掘墓开棺,把太监他爹的尸体抬了出来,不合规矩的陪葬品全部没收,太监的家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挖人家坟墓就有点缺德了,但是,对付没有道德的人,缺德,是最有效的武器。
    敢这么侮辱太监,皇帝大人不干了,就把朱穆调回来直接送进了监狱,还定了罪。
    敢这么侮辱忠臣,太学生可不愿意了,太学生刘陶就带着包括学生在内的数千人,前往宫门上书为朱穆鸣冤。
    好家伙,这谁顶得住呀!桓帝顶不住了,赦免了朱穆,清流们获得了难得的胜利。
    然而,胜利是暂时的,这只是序幕。
    待到五侯八侯作妖的时候,大戏正式开始,此次出场和宦官唱对手戏的是一位叱咤边疆的顶级高手——皇甫规。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人,凉州三明之一,另外二明的戏份暂时还没到。在边境出生的人一般都有边境情结,皇甫兄也不例外。
    边境情结浓厚的皇甫规是一个悲剧性人物,兄台的文学造诣很高,他却偏偏痴迷于军事,希望有朝一日能到边疆发光发热,可他运气不好,在他准备报效朝廷的大好年华之时,碰到了梁冀。
    他的性格自然是看不惯梁冀的,结果没忍住,上书批评了梁冀,梁先生是一个礼尚往来的人,毫无意外的下了皇甫兄的黑手,报效祖国是没机会了,那就当个好老师吧!兄台就回到家乡教起了书,这一教就是十四年。
    梁冀走了之后,宦官又来了,皇甫兄就更讨厌了,他也不想再出山了,奈何皇帝太热情,屡次派人去请,他才勉为其难的当了个太守,适逢凉州边境的羌人作妖,兄台就来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边疆,即便此时的他已年华不再。
    来到边疆的皇甫兄自然是如鱼得水,几个回合下来,羌人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除了羌人,还有一种人也被他整的胆战心惊。
    皇甫规这个人,书读得多,也很能打,但他有个毛病:嫉恶如仇,那些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的官员就是他天生的仇人,对于这些人,如果干不赢,他就连批带骂,如果干的赢,那就往死里干。
    以前只能过过嘴瘾,现在不一样了,走到哪里,就弹劾到哪里,举报到哪里,凉州就不用说了,刺史和郡守等等都被他干倒了一大片,这样一来,从中央到地方,从宦官到非宦官,他的仇人遍布朝野,当然了,这些人也都把他当仇人。
    这年头,哪里还有好官。

    最后在这些奸人们的努力下,皇甫规被召回洛阳当了京官,免得他在地方上害人。
    虽然不在边疆,但以他在边疆的功劳,封侯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他得罪的的人太多,别说封侯,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延熹五年(公元162年),在宦官们的努力下,皇甫兄被成功的收了监,享受了和朱穆一样的待遇:被判罚服苦役。
    如此的对待功臣,自然有人不愿意了,这次带头的是三公,外加三百多名太学生和学生头子张凤,地点还是宫门,活动内容还是鸣冤。
    正好这时赶上了朝廷的赦令,双方都有了台阶下,皇甫兄白忙活了一场,又回了老家,暂时的。
    如果说朱穆和皇甫规对宦官有点被动抵抗的话,那么接下来这几位就是主动出击了,首先出击的是一位叫杨秉的同志。
    杨秉,字叔节,兄台是杨震的儿子,对于他的评价,我只有三个字:像他爹。
    像他爹一样有文化,像他爹一样有气节,但是比他爹更猛。
    五侯刚出现的时候,还是河南尹的杨秉就敢跟单超对着干,结果是没干掉单超,把自己给干下来了:被罚服苦役。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他长记性,到了公元165年,杨秉已经成了太尉,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这次他要收拾的人也不简单,就是恶人头子之一侯览,准确的说是他的弟弟侯参。
    侯参当时是益州刺史,他当刺史是坏事做尽,钱财贪尽(赃款一亿多),杨太尉看不下去了,在他的努力下,侯参坐上了回京的专车——囚车。
    侯兄可能因为罪孽太深而感到惭愧,也可能是认为这次他哥也救不了他,所以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自杀了,最后他被查获的赃款赃物就不是几车了,而是几百车——三百多车。
    弟弟如此混蛋,那都是哥哥带的头,杨太尉就再接再厉弹劾了侯览。
    可能是侯氏兄弟太过分,皇帝想救都救不了,最后只能不得已的免了侯览的职。
    形势一片大好,在清流们的继续努力之下,五侯中的左悺和他的哥哥左称自杀,具瑗和他的哥哥具恭被贬,加上之前挂掉的单超、徐璜和唐衡,五侯的时代结束了。
    再次证明,德不配位的人,迟早从位置上摔下来,轻则摔残,重则摔亡。
    五侯是过去了,狂风暴雨却即将来临。
    中央如此的激烈,地方上也不甘示弱,北海郡太守羊元群被罢免,因为名声太差,遭到李膺的弹劾,羊元群就贿赂宦官,宦官们开始反击;
    山阳郡太守、单超的弟弟单迁,因为犯法被收监,然后被廷尉冯绲下令活活打死,宦官们再次反击;
    宦官苏康和管霸,在地方以抢劫的价格强买良田,地方官屁都不敢放,大司农刘祐,给各地方官下令,全部没收,宦官们继续反击。
    最后的结果是,皇帝大人很生气,给了李膺、冯绲和刘??相同的待遇:被罚服苦役。
    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
    清流们迅速展开了营救行动,以太尉陈蕃为首。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皇帝同志不知是消气了,还是觉得这三位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或是认为他们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过了一段时间,竟然赦免了三位,又过了一段时间,任命李膺为司隶校尉。
    这可不得了,司隶校尉,是一个可以做大事的官,因为有绝对实权。
    前面说过,司隶校尉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他可以督察、逮捕和惩治所有有问题的官员和贵族,理论上讲,在司隶的地界上,除了皇帝,没有他不能管的人,如果遇到个别狠人,那就会将理论变为实践:没有他治不了的人。
    比如狠人李膺。
    听说李膺来当司隶校尉,那些识相一点的贪官污吏就都提前开溜了,这些人里面就包括野王县令、东汉末期的巨宦兼巨患张让的弟弟张朔。
    张朔也是知道李膺的厉害的,就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自然是逃不过李膺的魔掌,但他也没往其它地方跑,而是跑到京城张让的家里躲了起来。
    在张朔看来,这里是最安全的,作为皇帝身边的人,张让的面子谁敢不给。
    在李膺看来,这就是自投罗网,还省事了,别说你是张让的弟弟,就是皇帝的弟弟,老子也照抓不误。
    就这样,李膺带人到张让家里,硬是从他的眼皮底下把他弟弟抓走送进了监狱,然后送他见了阎王。
    狠人做事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张让不愿意了,就跑去找皇帝说理,皇帝在向李膺了解了情况后,就送了张让一句话:李膺有理,你弟弟没理。潜在的意思就是,我也搞不定李膺,你们收敛一点。
    宦官们确实很收敛,平时大气都不敢出,规规矩矩的,休息的时候也不敢出宫,生怕一出去就回不来了,真的消停了不少。
    太消停了,皇帝都会不习惯,于是就问他们什么情况,他们的回答很一致:怕李膺。
    此事过后的李膺就成了士大夫们的偶像和精神支柱,去求见和拜访他的人是络绎不绝,当然了,李先生是一个相当高冷的人,绝对不是谁都可以见的,越是这样,能被他接见的就越是不得了,这种接见在当时被称为“登龙门”。
    李膺的事业达到了巅峰,清流对抗宦官的事业似乎也到了一个拐点,然而一切只是似乎,因为巅峰前面就是悬崖。

    随着清流们的节节胜利,李膺等清流们有了一种错觉:他们可以战胜宦官。
    这个想法错的离谱,因为他们还不明白,皇帝之所以三番四次赦免他们,并不是皇帝有多通情达理或多善良,只是清流们还没有碰到他的底线——皇权,反而是一直在维护着皇权,皇帝再蠢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们更不明白的是,宦官已经成了皇权的代言人,随着与宦官斗争的升级和宦官的诱导,清流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越过了红线。
    过了线就会付出代价。
    到了第二年的公元166年,南阳郡的宛县,有一个有钱人叫张泛,可能因为血缘关系,张泛和宫里的一个妃子有点亲戚关系。而可以肯定的是,因为金钱的关系,张泛和宫里的宦官不是亲戚胜亲戚。
    有了这两条线,张泛在地方就可以横着走,南阳太守成瑨准备先忍一忍,可他的属官岑晊和张牧忍不了,最后在这两位的劝说下,成瑨抓了张泛,准备干掉,可是很不巧,朝廷的赦令正好到了。
    更不巧的是,成瑨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抓了就没有放的道理,直接就干掉了张泛,这还不算,他把张泛的家人和宾客共两百多人,顺便都给端了,然后才上报。
    这就麻烦了,先斩后奏不说,违反赦令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急,有人比他更麻烦。
    同年,在太原郡的晋阳县,有个官宦叫赵津,作为宦官,不干坏事,那就是辜负了这个品种,很可惜,他遇到了太守刘瓆,刘瓆就派人把赵津抓来,也碰到了赦令,照杀不误。
    提示一下,被派去抓赵津的这个人叫王允,此王允就是在多年以后,干掉董卓的那个王允。
    一时间,在全国各地,对宦官这种垃圾的清扫行动是此起彼伏,层出不穷,宦官怕了,皇帝怒了:全部给我抓起来。
    大规模营救行动开始了。
    以太尉陈蕃为首的三公和各界人士纷纷上书,为成瑨他们鸣冤,在宦官他们的淫威之下,很多人都退缩了,陈蕃没有。
    虽然陈蕃和一些硬骨头在坚持,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成瑨和刘瓆等人死在了监狱,岑晊和张牧等人开始了逃亡生涯。
    逃亡,已经成了清流们死或不死以外的第三种选择——生不如死,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人,因为他们不能死,他们要保留有生力量,等到他日卷土重来,与宦官斗争到底。
    可是大汉天下,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有地方去,因为愿意保护他们的人很多,当然,因此而死去的人也很多。
    看来这次皇帝大人是真的愤怒了,但还没有达到愤怒的爆点,李膺帮他达到了爆点。
    同年,在河南尹有一个叫张成的人,此人有项技术——占术,因为这本事,他跟宫里的宦官很熟,也经常跟皇帝打交道,所以,宫里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提前得到消息,比如大赦令。
    张成的计划是,在大赦令之前杀个人,然后大赦令来了,这人就白杀了。
    按照计划,他先让儿子杀了人,然后在计划之中的被司隶校尉李膺给抓了,再然后就是计划之中的大赦令来了,最后……就不是他能计划得了的了,因为李膺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李膺知道后,瞬间感觉受到了羞辱:老子今天这个官就是不当了,也要杀了你们,于是把大赦令丢在一边,把张成父子一块给干掉了。
    中计了,宦官们绝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决定来一次狠的,彻底结束战斗。
    在封建社会中,君主最忌讳的就是朋党,下面的人一旦开始拉帮结派,君主就感受到了威胁,就会开启打击模式。
    最了解皇帝的就是太监了,于是他们指使张成的徒弟上书,控告李膺他们和太学生结成朋党,拉帮结派,诽谤朝廷,迷惑百姓。
    这下不得了了,忍了很久的刘志决定不再忍了,既然你们三番五次的藐视皇权,那我就只能用皇权来收拾你们了。
    暴风雨终究还是来了。
    皇帝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大肆搜捕以李膺为首的党人,一部分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就开始了逃亡生涯,一大部分人都被抓了,士大夫为首的除了李膺,还有一个和李膺有着“李杜”之称的硬骨头,叫杜密,这也是继前两对李杜之后的第三对李杜。
    太学生带头的是范滂和陈寔,也都是好样的,特别是陈寔,因为兄台是自己到监狱请求治罪的。
    陈寔,字仲躬,是“颖川四长”之一,颖川有哪四长呢?
    之所以叫四长,是因为这四个颖川人都做过县长,是很成功名气很大的那种,他们是陈寔、钟皓、旬淑、韩韶。四位兄台貌似名气没那么大,别急,他们子孙的名气大的可以吓死你。
    陈寔的孙子陈群,是后来魏国的开国功臣,陈群的儿子陈泰,在三国也是能文能武的能人;钟皓有个孙子叫钟繇,也是魏国的开国功臣,此外他还是历史中与王羲之齐名的大书法家,钟繇有个儿子叫钟会,在三国时期也是风云人物;旬淑就不用说了,他们家的人才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最有名气的就是后来曹操的顶级谋士旬彧和旬攸;至于韩韶,他的儿子韩融在东汉末期也是大儒级人物。
    看看,人才济济,后来的三国之所以成为三国,原因之一就是人才太多,之所以人才多,因为他们的前辈都太优秀。
    如果说陈寔很有胆,那我们的皇甫规同志就是很有趣了。
    党人虽然是罪犯,但他们个顶个的都是英雄好汉,能被划为党人,就算是死,那也是一种荣耀,如果没有被划为党人,那你就得反省了,比如度辽将军皇甫规。
    皇甫兄认为,自己好歹也是凉州的豪杰,没有被划为党人是他的耻辱,于是上书说自己平时跟党人走得很近,也属于党人,请求治罪。
    朝廷那帮人虽然很昏,但是不傻,把你抓了,边疆咋弄,所以没理他。
    这就是当时的清流,迎难而上,视死如归,只要不死,他们就会坚持自己的理想,如果不小心死了,就以死来传承这种理想。
    这就是东汉历史上的第一次党锢之祸,别急,还有第二次。
    因为战斗还在继续。

    【劫难】

    这是士大夫集团与外戚和宦官集团干架以来,败的最惨的一次,而实际上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次的惨败也让清流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与宦官之间不再是胜负之战,而是生死之战。
    如果不把我们杀完,我们就会把你们这些人妖都全部弄死,迟早。
    可现在的清流们已是生不如死,主力部队都被俘了,像陈蕃这种打掩护的,也因为参与营救而被免了职,朝廷已经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了。
    朝廷没有,地方上有,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太学生领军人物贾彪,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不是英雄,就是好汉。
    贾彪虽然很有胆,但很遗憾的告诉你,他没有能力去救党人,不过他决定去找一个有能力的人,此人就是城门校尉、皇后的父亲、“三君”之一的窦武,先说说三君是咋回事吧!
    在江湖上混的人无非就是为了混个名号,名号虽然是江湖上的人给的,但绝对不是白给的,都是用真本事换的,比如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哪个不是顶级高手,再比如次一点的江南七怪等等。
    在清流内部也是有名号和排位的,其中的顶级高手就是“三君”,他们分别是:窦武、刘淑和陈蕃,这个刘淑是他们老刘家的人,其实在东汉后期,老刘家的人才也不是吃素的,可惜遇到了这个混账世道。
    在“三君”之后的就是以李膺和杜密为首的“八俊”,再后面就是以郭泰为首的“八顾”,后面还有“八及”和“八厨”等等。
    窦武在江湖中可能不是天下第一,但他确实是能够拯救这个江湖的人。
    窦武,字游平,是窦融的孙子的孙子,他和窦宪虽是一个家族,但和窦宪比起来,却是此窦非彼窦,窦宪一直想成为妖,而窦武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公元165年,窦武的女儿窦妙成了皇后,窦武就封了侯,食邑五千户,这就很不得了了。
    到了这个级别的窦武,家里的生活自然也就与众不同了吧!他家里的生活确实很与众不同——仅能解决温饱。
    他不是有很高的收入吗!难道是装的?
    他没有装,他也确实很富,本身的收入很高,加上宫里时不时给点赏赐,完全能富甲一方,但他过得很穷,因为他把吃的和用的全部拿出去分给了太学生,和外面的穷人们,自己够吃够用就行。
    活得通透呀!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境界自然都很高,窦武确实不一般,他不但能管好自己,还能管好家人,最重要的是他还能举荐人才,协助皇帝管理国家。
    总之,窦武是一个极具正能量的正派人士。
    说完窦武,再说说他的女儿窦皇后。
    梁冀死后,刘志喜欢的梁猛就变回了邓猛,然后邓猛就从邓贵人变成了邓皇后。
    按理说邓皇后是有过艰难经历的人,应该比较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很可惜邓女士没有那个觉悟,她当了皇后之后,就想让后宫的妃子们也有个艰难的经历,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经历给整没了——后位被废,没多久就郁闷死了。
    邓皇后死了没多久,窦贵人就变成了皇后。
    女儿是皇后,女婿是皇帝,而窦武又是比较有影响力的清流,所以贾彪来到了京城,找到了他,而且还到处给他找帮手。
    作为清流,窦武当然是想营救他的战友,但一直苦于没有支持者,这下好了,马上行动。
    窦武给皇帝上了一道奏书,内容很长,大概的意思分三步,首先给皇帝分析了历史,然后再分析对错,最后是总结:这个事你做的不对。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窦兄上完书后,顺便也上交了 ——离职信。意思很明确:你看着办。
    岳父出马,一个顶俩,皇帝大人此时也过了气头了,看到岳父这架势,气也消了一大半,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态度有变化并不只是因为窦武,而是太监们的态度有了变化。
    宦官在审讯清流的时候,清流们的供词牵扯到了太多的宦官党羽,好不容易把清流都干趴下了,再这么审下去,自己可能也得趴下了,那就适可而止吧!
    皇帝也表态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但不能白过了,得让他们长点记性。
    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六月,桓帝下令,赦免了所有党人,党人们可以回老家,可以种地,也可以读书,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做官,而且是永远都不能做官——禁锢终身。
    这下好了,命是捡回来了,理想却回不来了,对党人对清流们来讲,这是他们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刻。
    然而,他们并没有黑多久,半年后,他们重现光明的机会就来了,因为皇帝死了。
    公元167年十二月,桓帝猝不及防的挂了,因为他没有交代任何后事。
    皇帝一死,窦皇后就成了窦太后,也就是实际上的当家人,太后她爹就成了当家人的第一助手,外戚再次站到了权力中心。
    桓帝没有儿子,他又没有立接班人,那么谁是下一个皇帝,基本上就是窦武父女说了算,这也是帝国最后的希望。
    窦武当然是想立一位靠谱的皇帝了,但他对老刘家的人也不是很了解,而且他的选择范围很有限,因为桓帝是河间王的孙子,所以河间王这一脉有优先权。
    于是窦兄就去问了一个不该问的人,此人就是刘家宗室、河间人刘鯈,刘鯈又给窦武推举了一位不该推举的人,此人就是河间王刘开的曾孙、解渎亭侯刘宏,当时的刘宏十二岁。
    按辈分来讲,刘宏是刘志的堂侄,按历史地位来讲,他和刘志同级——东汉的掘墓双雄。
    其实刘鯈也想立一位好皇帝,奈何河间王这一脉已经没有什么人才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正是他这个不够慎重的推举,把帝国推向了深渊。
    到了第二年的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刘宏即位,是为灵帝,窦武为大将军。
    刘宏后来虽然成了一个混账皇帝,但他现在还小,不到作妖的年龄,一切都由窦氏说了算。
    君子当家,清流们的好日子就来了,窦武成为了大将军后,陈蕃就成了太傅,和窦武一起主管尚书事务,李膺和杜密等人也都重返了人间,清流们的春天到了,帝国的希望也来了。
    不,不是希望,而是回光返照。
    外戚和士大夫集团第一次真正的站到了同一阵营,与宦官对抗的阵营,在他们看来,强强联手,绝无敌手,宦官们蹦哒不了几天了。
    这是一个错觉。
    此时的宦官也有了新的代表人物:曹节和王甫,二位的恶宦之名在历史上也是排得上号的,曹节在前面提到过,我们只需知道,这是一个坏的冒泡的太监,至于王甫,更坏更狠。
    可怕的是,宦官队伍还加入了一个新的盟友——灵帝的奶妈,这群人勾搭在一起,少年皇帝就会在弱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更可怕的是,他们连太后都拿下了。
    窦太后是一个心眼并不大的人,桓帝在的时候,很宠爱一个妃子,等桓帝前脚刚死,她后脚就把这个曾经的竞争对手给杀了,但窦女士也是一个感恩的人,她能当上皇后,陈蕃出了很大的力,所以她对陈蕃也不错,很是信任。
    感恩归感恩,信任归信任,这些在太监的忽悠面前一文不值,所以在窦太后的默许下,宦官们依旧嚣张。
    陈蕃本来对宦官就恨得不得了,如今在我们有优势的时候,还让你们这么嚣张,就没有天理了。
    于是,陈兄向窦武提了一个很大胆的建议:
    趁着我们现在有实力,应该把宦官一网打尽,特别是曹节和王甫,要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建议,让陈兄感到意外的是,窦武非常赞同这个建议,果然是同道中人啦!于是二人开始找帮手共同谋划诛杀宦官,而陈蕃和窦武也是第一次提出来要把宦官全部干掉的人,由此可见,与宦官的斗争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七十多岁的陈蕃比窦武要有魄力的多,陈蕃认为,对曹节和王甫这种人,就应该抓起来直接干掉,审都不用审,甚至可以先斩后奏。而窦武认为,凡事还是要走流程,讲证据,先抓起来审,如果要杀,还得向太后请示,可太后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太后。
    当窦武把要杀掉全部宦官的想法告诉太后时,窦女士惊呆了:“这宦官自古就有,而且也有好人和坏人,怎么可以都杀掉,把一些坏蛋杀掉就可以了。”
    有了这句话,窦兄就先试探性地杀掉了管霸等几个二流宦官,于是他准备再接再厉杀掉曹节和王甫,窦太后犹豫了。
    陈蕃不想再拖下去了,接着上书太后,奏请杀掉曹节和王甫,窦太后继续犹豫。
    最佳的机会已经在他们的拖拖拉拉下,慢慢的流逝了。
    在这关键时刻,侍中刘瑜等不及了,刘瑜是刘家宗室的一条汉子,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他借助天象向太后上书,劝她不要再拖了,同时写信给窦武和陈蕃,催促他们迅速行动。
    窦武和陈蕃就把司隶校尉、河南尹和洛阳县令全都安排了自己人,开始行动。
    结果又抓了几个二流宦官在那慢慢审,始终不敢对曹节和王甫动手,能把人都急死。
    杀曹节和王甫这个事,从八月就开始谋划,谋到九月还在谋,机会都已经被他们彻底的谋没了。
    秘密行动最忌讳的就是,当事情已经变得不再秘密的时候,还没行动。
    那就只能被行动了。
    九月初七,窦武放假,他平时都在宫里办公,既是休假,那就不在宫里了,宦官的机会来了。
    窦武和陈蕃这段时间给太后上的奏章虽然都是密奏,那也是奏章,对于这些奏章和他们平时的行为,很多宦官已经开始疑惑了。
    等到窦武休假,主管奏章的宦官就把这些疑惑告诉了长乐五官史朱瑀。长乐五官史,是负责太后居所的安保工作的,这朱瑀是个宦官,也是个狠人。

    之所以找朱瑀,是因为奏章在太后这里,朱瑀有这个便利,朱太监认为,这个事跟自己没啥关系,但为了解开对方的疑惑,同时也顺便解开自己的疑惑,看看和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于是就去偷看奏章。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完奏章的朱瑀先惊后骂:他娘的,宦官也分好坏,坏的当然该杀,我们有什么罪。
    骂完之后就开打了,朱宦官的反应很是迅速,而且很讲策略,首先是制造舆论,说陈蕃和窦武谋反,然后召集十七名亲信宦官歃血为盟,誓杀窦武,最后一步就是联合曹节和王甫。
    一切都完了。
    在很多时候,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办事效率往往更高。
    受到邀请的曹节迅速展现出了奸人的天赋,在他的部署下,他自己和灵帝的奶妈负责挟持灵帝,王甫就负责去挟持太后,顺便夺回玉玺,接着就下诏逮捕窦武。
    这个时候已经到晚上了,当窦武看到来抓他的使者时,就知道已经泄密了,但他不想放弃,于是连夜骑马跑到了北军五校的步兵校尉军营,找到他的侄子、步兵校尉窦绍,一起召集了五校尉将士数千人,准备反击。
    这个决定是聪明的,毕竟手上还有几千人,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实际上他们已无翻盘可能,因为他们除了这几千人,啥都没有了,再看看宦官,除了这几千人,啥都在他们手上,特别是那两张王牌——皇帝和太后。
    得知窦武跑到军营之后,曹节也连夜开始行动了,有皇帝在手,没有办不到的事,他以皇帝的名义迅速召集了虎贲和羽林一千多人,顺便他还召来了一个猛人——边关名将张奂。
    至于张奂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又为什么会站在宦官那一边,后面再说,我们只需知道,曹节的力量很强。
    当曹节一方完成集结和部署,来到宫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窦武也来了。
    决战的时刻到了。
    宦官很强大,窦武并不怕,但他的将士们很怕,这些人平时见到宦官就发怵,现在宦官还带着部队来了,而且人越来越多,不怕才怪。
    加上王甫在对面劝降喊话,窦武这边的人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一早上的功夫,窦武叔侄几乎成了光杆司令。
    剩下的我就不想再说了,实在太过悲惨……逃跑,被围,自杀,窦武叔侄的人头也被挂起来示众。
    如果说窦武很惨烈,那么陈蕃就相当的壮烈,头天晚上在得知窦武跑到军营之后,七十多岁的陈老先生,就带着部属和学生门徒共八十多人,卷起袖子,操起家伙,以大哥带着小弟们去火拼的架势来到了尚书台。
    这简直是送肉上砧板,因为他遇到了王甫,结果就是被抓,当晚死在了监狱。
    在干掉窦武以后,就把窦武的同党,包括刘瑜在内的一批直接参与者,全部干掉。
    那么在这个期间,小皇帝在干什么呢?他在庆幸,庆幸自己有曹节和王甫这些英雄在英勇的保护着自己,保卫着皇宫,诛灭了乱臣贼子窦武和陈蕃。
    所以在窦武死后,这些英雄是封侯的封侯,升官的升官,风光无限。
    之所以说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那是因为,正义曾经无数次的败给了邪恶,这大概就是坚持正义的代价吧!
    清流们的天塌了。
    这一局,宦官完胜,清流惨败。
    仗是打完了,账还没算完。
    挑起算账这个事的就是张奂。
    张奂,字然明,敦煌人,凉州三明之一,因为他老爸当官的原因,他有条件读了不少书,而且还读出了很高的水平。
    除了文化水平高,张兄的军事天赋也很高,最早的时候,他去首都混了几年,但没混出什么名堂,后来去了边疆,却是如鱼得水,混出了大大的名堂。
    这次回京,正是因为立了功,回来领赏来了,可想不到刚回京就感受到了曹公公无比的热情,于是入了伙。
    你张奂难道不知道曹节和王甫是个什么玩意儿吗?难道你不知道窦武的立场吗?还去帮曹节?
    很遗憾的告诉你,张兄真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皇帝的诏令,却不知道诏令也是有假的。
    等这个事结束了,张兄因为功劳大,就被任命为大司农,还封了侯,这时张奂已经知道被曹节耍了,所以拒绝接受封侯。
    有魄力,却没有头脑。
    兄台的书读的多,仗也打得好,这么看似一个很完美的人却不太完美——政治上缺根弦,难得的是,兄台从没吸取过教训,是一缺到底。
    拒绝封侯就拒绝吧!可张兄越想越气,到了第二年的169年,他竟然上书为陈蕃和窦武鸣冤,这就不是缺根弦的事了。

    这么干不但打了宦官的脸,也打了他自己的脸,咋一看好像还挺男人,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蠢,从头蠢到尾的那种,因为他并没有考虑这么做会有后果,完全是因为嘴欠。
    因为嘴欠,他又上了一道书,推荐李膺等清流出来做官,真是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你明知道李膺和陈蕃他们是一伙的,宦官恨他们恨得牙痒痒,此时的李膺如果不被牵扯进来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你这不是在推他出来做官,而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结果清流还没进火坑,他自己先进去了——因为话多,被曹节送进了监狱,没多久又出来了,罚了三个月工资。
    因为话多,张奂不但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还把清流推向了生死边缘。
    即便如此,张兄这个嘴欠的毛病一直没改过,后来还因此差点丢了命,他曾经上书批评过同为“凉州三明”的段颎,段兄可是个记仇的人,后来他得了势,就准备把张奂给弄死。
    如果按照剧本来,这个时候张奂的态度应该是:有本事就杀了我;而实际上是有区别的:求求你,别杀我。
    已是七十高龄的张先生,竟然写信向段颎求饶,我也是服了他了,真是有失名将风采。
    张兄虽然没什么政治觉悟,也没什么骨气,但是他的家教搞得好,因为他培养出了两个书法很厉害的儿子:张芝和张昶,尤其是张芝。
    练过书法的人应该都知道张芝,特别是写草书的人,张芝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因为他是历史上的第一位“草圣”,名气和钟繇他们一样大。
    因为张奂的嘴欠,后面又出来了很多嘴欠的人,今天为陈蕃鸣冤的,明天为李膺叫好的,把曹节烦透了,他决定一次性解决问题。
    机会很快就来了。
    宦官除了讨厌李膺,他们还讨厌另一个人——“八及”的代表人物张俭,最讨厌他的人就是侯览,准确的说是恨。
    张俭当初当地方官的地方是侯览的老家,等侯览他老妈死的时候,侯览就办了一个很高调的葬礼,在我的地盘竟然敢这么高调,张俭感觉很丢人,就把他老妈的坟和他家的房子都给扒了,顺便把他家的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收了。
    此仇不报,我就不叫侯览。
    如今赶上这大好形势,侯太监很守诺言,便指使人上书,说张俭带着二十四个老乡,结成朋党,危害国家。
    皇帝下令逮捕。
    这种热闹,自然少不了曹节,他也指使人上奏,说结党的不只有张俭,还有李膺、杜密和范滂等党人,应该都抓起来,全部干掉。
    皇帝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也知道这些人的分量,于是很好奇的问曹节什么是结党。
    曹公公很有耐心的告诉他:“结党就是拉帮结派,这种人叫党人。”
    “为什么要杀党人呢?”
    “因为他们要推翻你。”
    哦!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对待小孩子,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恐吓,可刘宏已经十四岁了,不小了呀!在宦官眼里,别说十四岁,就是十八岁,他们也可以把你当小朋友耍。
    清流们最黑暗的日子来临了。
    有啥黑暗不黑暗的,大不了就是个死嘛!第一个不怕死的就是李膺。
    有人对李膺说:你该跑了。李膺确实跑了,只不过他跑到了监狱,最后死在了里面,接着就是范滂同志,过程和结果,跟李膺是一样的。
    当然,也有真跑了的,比如张俭,他可不想那么早死,他还想继续战斗,结果就开始浪迹天涯,收留他的人也很多,因此被连累而死的人也很多,其中最有名的一家就是孔融家,准确的说是他哥,没错,就是孔融让梨的那位小兄弟。
    后来的孔融虽然死的没那么英雄(被曹操所杀),但他小时候是真的很英雄,大家都知道,孔融很重亲情,所以四岁的时候就会让梨给哥哥,等张俭逃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这个时候就不是让梨了,而是让命——他跟哥哥抢着承担窝藏逃犯的死罪,最后还是让不过哥哥,哥哥被杀。
    这些还都是被党人案牵连的人,至于党人,那就是惨不忍睹,光被杀的就有一百多人,加上坐牢、流放和被禁锢的共有六七百人。
    这就是东汉历史上的第二次党锢之祸,这不但是清流们的黑暗,也是读书人的劫难。
    然而,对党人来讲,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清流虽然被干趴下了,但还是那句话:只要干不死,我就干不完,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干到底。
    这一局,宦官看似赢的很彻底,实际上却是他们最终失败的开始,因为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他们的对手也不再只是清流,而是所有看不惯他们的人,所有受他们压迫的人。

    【最后的挣扎】

    宦官的对手虽然有了清流和非清流,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帮阉人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更可怕的是,以前的一些立场不太鲜明的士大夫们,现在变得很鲜明——跟着宦官混更有前途一些。
    那些曾经立场很坚定的,依然很坚定,对于这些人,宦官是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待宰的羔羊。
    这不,又开始了。
    熹平元年(公元172年),也就是窦太后她爸窦武死了三年后,她老妈也跟着去了,失去亲人的窦太后极为忧伤,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窦武出事后,窦太后的待遇也被降了几个档,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被压抑的生不如死,但因为老妈还在,她还撑得住,现在老妈不在了,撑下去的动力也没有了。
    窦氏是宦官最大的仇人之一,如今仇人死了,不上去踩两脚都不好意思,可人都死了还怎么踩,死有死的踩法。
    按理说,皇太后如果与先帝和 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的话,死了之后是应该按照皇太后的礼仪与先帝合葬的。
    窦太后自己显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况且 还是她扶上来的,所以葬礼这个事,就不是个事儿。
    但如果宦官认为这是个事,那就是个事,曹节和王甫认为,窦太后的葬礼只能按照贵人的规格来办。
    这就是明显的找茬了,还没等士大夫们站出来,灵帝都不愿意了。
    皇太后的葬礼可不是普通的葬礼,如果无缘无故坏了规矩,是容易出大问题的,灵帝可能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的皇位是窦太后给的。
    一计不成,那就再来一计,曹节认为,按照太后的规格来办也可以,但是不能跟先帝合葬。
    没完没了了还。
    这回灵帝学聪明了,他并没有表态,而是把三公九卿召来开会,专门讨论这个事,这回士大夫们该站出来了。
    党人们虽然趴下了,但不代表士大夫没人了呀!实际上士大夫不但有人,还有狠人,且一个比一个狠。
    第一个狠人是太尉李贤,李太尉得知这次会议的主题后,就准备出发,出发的时候顺便往兜里放了点毒药,临走的时候还跟他老婆告别:这个事我如果办不成,我就死在那里。
    很遗憾,他的毒药没派上用场,因为有一个更不怕死的人挡在了他的前面——廷尉陈球。
    陈球,字伯真,下邳人,兄台虽然出自官宦世家,但他还是凭本事从基层干到了部长(廷尉),也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复合型人才。
    可能陈兄有一定的引导作用,他的家族也是人才辈出,他有个侄子叫陈珪,陈珪有个儿子叫陈登,这两位在后来三国的乱世中,也都是人物。
    会议开始后,由陈球主攻,李贤助攻,在他们的配合之下,最终感动了皇帝,击退了宦官,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陈球虽然赢了,却为他数年后的惨败埋下了伏笔,因为跟宦官结下了梁子。
    太后这个事算是结束了,但这个事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此后,曹节等人更加讨厌清流,而清流们对宦官的恨,生啖其肉都不足以表达。
    此事过了没多久,在宫门朱雀门的门阙上出现了一段匿名大字报,内容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今天下大乱,曹节和王甫趁机谋杀了太后,那些三公九卿们拿钱不干活,像死人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公卿皆尸禄)。
    这话虽然冤枉了李贤和陈球这样的人,但当时的大部分官员并没有被冤枉,没办法,干不过坏蛋,只能跟着坏蛋干。
    这话不但直接骂了宦官,还间接骂了皇帝,在宦官的怂恿下,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调查此案,定期汇报调查进度。
    很可惜,皇帝找错了人,因为刘猛是个很较真的人,他认为这些话都是真话,但领导安排的任务又不能不干,不过他有他的干法:消极怠工。

    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都没什么动静,曹节又不是傻子,既然你不好好干,那就下来吧!让愿意干的人上,于是派出了他们的杀手锏。
    汉帝国曾经的金牌打手、宦官集团现在的金牌打手段颎出场了,这是一个悲剧性的猛人。
    段颎,字纪明,武威人,凉州三明之一,对于段兄的身世和经历,就不介绍了,我们只需知道,他是个为边疆而生的人。
    后来的唐朝和宋朝,按照他们的认知,把之前的名将都列了一个排行榜,东汉的名将中,除了开国的那些大神外,在中后期,能上榜的名将只有段颎和皇甫规的侄子皇甫嵩,而段兄和他们乃至张奂都是有区别的,他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别人打仗讲的是先礼后兵,特别是皇甫规和张奂,先跟你谈,谈不拢就打得你谈,他们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可段兄的字典里没有“谈”这个字,只有打和降,如果不降,那就打得你降,他的最高境界是死战而屈人之兵,投降的机会并不会给你太多,一旦错过了,那就错过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斩尽杀绝,都杀完了就没有敌人了。
    当时的羌人在凉州一带就没消停过,凉州三明主要对付的也都是羌人,而羌人最怕的就是段颎,因为这个家伙太狠,打起仗来还不要命,只要被他盯上了,就算爬雪山过草地,他也会弄死你,总之一个字:狠。
    在这一思想指导下,段狠人在边疆呆了十几年,跟羌人干了一百八十仗,砍死了近四万人(记住,这不包括活人),这些年他没睡过一次好觉,也没吃过一顿饱饭,不是在砍人,就是在砍人的路上,砍的敌人哭天喊地,闻风丧胆,最终他搞定了边疆,同时也搞定了自己——封万户侯,调到中央加以重用。
    在边疆干军事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如今到了京城干政治,他也可以不择手段,别说是给宦官做打手,就是做儿子,他也愿意,能达到目的就行。
    正是这个错误的决定使他有过辉煌战绩的人生变得并不辉煌,如果不是这个决定,他在整个汉朝的对外战争中,战绩和影响力,应该可以和卫青霍去病相提并论。
    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干吧!
    如今有机会代替刘猛成为了司隶校尉,得好好表现,多抓些人。
    在这次行动中,段兄把对外敌的那种狠劲用到了自己人身上,而且在秉承着宁可错抓一千,也不少抓一个的原则下,包括嫌疑人和非嫌疑人、太学生和非太学生在内的一千多人全部被抓。
    段先生用优异的成绩证明,他的转型非常成功——从帝国的优秀将领到宦官的忠实走狗。
    有了段颎的加盟,曹节和王甫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不管是对付士大夫,还是宦官内部狗咬狗,曹节团队都是所向无敌。
    然而,再狠再嚣张的人都会有克星,正当曹节和王甫认为,朝廷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时,他们的克星出现了,一个比他们更狠的人——阳球。
    阳球,字方正,渔阳人,出身豪族,这是一个复杂的人。
    人家一般出身好的人都会熟读经书,视孔孟为偶像,阳兄很特殊,他的偶像是韩非子,所以,他在历史中的身份是酷吏。
    酷吏这个品种的特点就是嫉恶如仇,执法严酷,严酷得经常杀及无辜,此品种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同种却可以不同品。
    酷吏里面固然有从头坏到尾的恶吏,他们坏事做尽,嗜杀成性,比如王甫的干儿子王吉,这小子当了五年地方官,共杀了一万多人,犯了重罪的还会被他剁成块,摆在车上游行,他也不嫌累。
    难得的是酷吏里面也有清官,当了一辈子的官却当了个家徒四壁,他们最大的缺陷就是,一天到晚都在研究如何把犯罪分子杀绝,比如东汉初期的董宣。
    阳球的风格类似于董宣,对坏人毫不手软,在他当地方官的时候,如果犯罪分子落到他手里,那就不是担心被灭了,而是担心被灭族,只要跟犯罪分子有点关系的,都逃不过他的屠刀,酷吏可不是白叫的。
    他虽然和董宣一样嫉恶如仇,但他的嫉恶如仇是有前提的,如果你跟他有私仇,那他也可以嫉善如仇,有个名人就因为这个差点死在他手上,此人就是东汉的顶级大儒之一——蔡邕。

    蔡邕,字伯喈,陈留人,至于他的文学水平有多高,是有证据的,现存于西安博物馆的汉代熹平石经的残碑,上面的字,就是当初蔡先生带头刻上去的,能被皇帝钦点刻这个的,绝对是当时拔尖人才中的战斗机。
    兄台文采好,书法写的也好,书法中有一种书体叫“飞白体”,就是蔡先生闲来无事的时候创造的,除此之外,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然,这些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蔡兄为人很正派。
    在当时,正派的人是不受皇帝和宦官们喜欢的,加上蔡先生经常做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今天说皇帝这里需要改进,明天说皇帝不应该跟谁在一起,皇帝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表示表示,不好的时候,就懒得搭理他。
    像这么下去,如果不出问题,那就有问题了。
    有一次,可能是看不惯皇帝身边的小人太多了,就上了一道密奏,说这个是小人,那个是混蛋,应该都让他们滚蛋,顺便推荐了一些人才,他也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所以在奏章的最后给了两句提示:保守秘密,勿泄漏。
    怕什么来什么,要知道皇帝身边都是曹节这类人,在这类人眼里,皇帝是没什么秘密的,结果曹节知道了这个秘密,偷看的。
    像蔡邕这么正派的人,曹节那种不正派的人肯定是不喜欢的,好戏开始了。
    曹节把蔡邕的秘密卖给了同类程璜,程璜再指使别人以匿名信的方式诬告蔡邕。
    看来做坏事也挺累的呀!那为什么是程璜呢?
    因为程璜是既得利益者。
    程璜有个女婿叫阳球(记住这个关系),阳球有个仇人叫蔡质,蔡质有个侄子叫蔡邕,而蔡邕也有个合不来的人,就是大鸿胪刘郃,其实刘郃与蔡邕是一类人,文人之间有点摩擦是很正常的,结果被人利用了。
    诬告信的内容就是,蔡邕和蔡质叔侄曾有事请刘郃帮忙,刘郃拒绝了,蔡邕要报复。
    通篇的诬告内容,没有提到程璜和阳球半个字,可见其诬告的水平之高,看来做坏事也是要有智商的呀!
    当然了,没有很高的智商,也干不了很坏的坏事,从古至今,坏的出类拔萃的人都是高智商。
    很不幸,蔡氏叔侄难逃一劫,结果却很幸运,在各方人士的营救下,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流放到边郡。
    好人落难了,坏人应该罢手了吧!阳球不肯罢手,就在蔡邕逃难的路上,阳球不断的派出刺客去追杀,却一次都没有成功,因为,蔡邕用大义感化了他们。
    正义,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由此可以看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阳球的参与,不过这才是真正的阳球: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偶尔的没有原则和底线。
    所幸的是,阳球虽然对个别善良的人没那么善良,但他对真正的坏人也从来不会善良,比如王吉与背后的王甫和曹节。
    面对如此强大的坏人,阳兄也从未怕过,不但不怕,他还放出狂言:如果他当了司隶校尉,定让这些混蛋死无葬身之地。
    尽显酷吏本色。
    老天开眼,没多久之后,也就是光和二年(公元179年),阳兄如愿的成为了司隶校尉。
    当然了,这种事指望老天爷是指望不上的,更不是什么凑巧,那为什么他刚说完想当,就当上了呢!因为有人想让他当。
    所谓有人,其实就是士大夫集团,大部分士大夫肯定是不喜欢阳球这种酷吏的,那为什么会支持他呢?因为阳球的立场:宦官当诛。
    就好比那句经典台词:谁抗日,老子就跟谁一伙。
    也有说是他的岳父程璜搞了暗箱操作,表面上看是有这种可能,实际上没有可能,如果是程璜干的,那就说明,程璜要么是公开的和曹节对抗,要么是暗地里与曹节斗法,我只想说,你太瞧得起他了。
    程璜虽然和曹节他们并不对付,但他很清楚,自己没必要也没资格与曹节对抗,因为不是一个量级,程璜后来也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阳球现在是阳校尉了,可以去实践他当初的狂言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都知道阳球不好惹,但王甫就不信这个邪,在四月初的一天,不信邪的王甫让他的党羽在京兆侵吞公款七千多万,京兆尹就检举了他们,然后上报阳校尉。
    好了,撞到枪口上了,当时正好赶上王甫休假在家,他们的爪牙、太尉段颎也因为日食的原因,弹劾了自己。
    是时候出击了。
    阳球迅速入宫,向皇帝弹劾段颎、王甫和他的干儿子王吉、王萌外加一大群宦官,走完流程之后,就迅速把这些人送进了监狱。
    到了我的地盘,就由我做主了。
    为了表示对王甫和他的龟儿子们的关照,阳球亲自来服务他们,他把监狱的所有节目,全部在他们身上表演了一遍,对于最后的结果,阳球并不满意——节目还没表演完就都挂了。
    然后把王甫的尸体剁成若干块,堆在城门口示众,真是不枉他酷吏之名。
    王甫,你也有今天。
    看到王甫等人的惨死,段颎很识趣,与其这样被活活打死,还不如死的体面一点——自尽。
    名将自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因为跟宦官混而自尽,实在是丢人。
    跟着宦官混,能有什么好结果。
    按照计划,在干掉了王甫之后,接着就弹劾曹节,再让曹节享受和王甫一样的待遇。
    然而,他太高调了,高调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要收拾曹节,更重要的是,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这就给了曹节足够的反击时间。
    曹节岂是待宰的羔羊,当初能收拾得了窦武,今天也能对付得了阳球,对于阳球,只需一招,这一招也是他的杀手锏——皇帝。
    曹节和众宦官见到皇帝后,并没有劝皇帝要把阳球怎么样,而是向皇帝提了一个建议:阳球太残暴,不适合干司隶校尉,应该给他换个岗位。
    这一招直接打到了阳球的七寸,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灵帝很乐意的接受了这一建议,在曹节的催促之下,立刻给阳球安排了一个新的岗位——卫尉。
    为防止夜长梦多,曹节迅速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阳球,让他快点滚蛋,可见他有多么忌惮阳球。
    此时的阳球正在城外拜谒皇陵,接到调令后当场就懵了,懵完之后就迅速入宫见皇帝,求皇帝只要再让他干一个月司隶校尉,他就会把所有的小人都斩尽杀绝。
    当时的宦官也在场,当着宦官的面提这种要求,别说一个月了,一分钟都不会满足你,再说了,皇帝说出的话,哪是说改就能改的?任凭阳兄在那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
    完了,彻底的完了,这是离成功遏制宦官势力最近的一次,就差那么一步。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看上去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而实际上,这一步,很遥远。
    此战过后,宦官们重启了嚣张模式,在这次战斗中,他们虽然没有干掉头号敌人阳球,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想干掉他,时间问题而已。
    阳球也不是吃素的,这次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他并没有放弃以后的计划,也无法放弃。
    因为,他一直在战斗的最前线,而且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反宦官集团虽然硬骨头很多,但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对付宦官这群没底线的人,硬气,是不够的,狠辣,才能对症下药,比如阳球。
    士大夫们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阳球,而想要阳球再次站出来,只需要做到一点就可以了——让阳球再次成为司隶校尉。
    第一个开始行动的是陈球,此时的陈球是永乐少府,可能是感觉自己的分量不够,他就找到了司徒刘郃。
    刘郃就是跟蔡邕有点不太对付的那位兄弟,刘兄除了是司徒,他还有一个身份——刘鯈的弟弟,刘鯈当初和窦武一起扶立了灵帝,后来又一起被宦官干掉了,也就是说,刘郃与宦官是绝对的仇人。
    可刘兄不是个报仇的料,他不想惹那么多事,只想好好过日子,而陈球点燃了他内心的仇恨:“你别老是怕这怕那的,别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只需要带头上书,推荐阳球为司隶校尉就好,我们在下面推一把,这事儿就成了。”
    正当刘郃犹豫之际,尚书刘纳加了一把柴:“你是国家的栋梁,国家养你是干什么用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干吧!
    阳球也被他们的诚意感动了,于是开始一起密谋。
    密谋,如果一直保持秘密,那就是谋,如果不能保持秘密,那就只能被谋,他们属于后者。
    这次的问题出在阳球身上,因为他有个宦官岳父程璜。
    对于他的所谓秘密,程璜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听到风声后的曹节,也知道程璜是知道的,所以决定拿程璜开刀。
    程璜跟曹节本就不对付,这边又是自己的女婿,他当然是支持阳球的,可他实在太怕曹节。
    面对曹节的软硬兼施,程璜选择出卖自己的女婿,曹节就迅速把这个爆炸性新闻报告给了皇帝:
    “阳球等人拉帮结派,图谋不轨。”
    还是太监了解皇帝,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这几个字太有杀伤力了。
    结果完全在曹太监的计划之中,阳球等人全部被杀。
    这次斗争死的人虽然没有党锢之祸那么多,却是斗争以来的一个拐点。
    跟宦官闹腾了近百年,战斗了无数次,这次是最重要的一次,在无数次的努力之后,这次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也是他们对朝廷最后的期待。
    结果还是败了,一败涂地,这次惨败也让他们明白:
    宦官是斗不过的,朝廷是无药可救的,而最无药可救的,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第十四章:余晖

    【汉灵帝】

    有了桓帝在前面的示范,加上宦官们的谆谆教导,灵帝刘宏成了一位根正苗红的负面皇帝。
    刘兄刚即位的时候是十二岁,这个孩子本来资质就一般,在他最重要的成长阶段,陪在他身边的又只有宦官,跟这些人自然学不到什么好,结果到了成年的时候,只有未成年人的思想。
    思想不成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在思想上对宦官形成了严重的依赖,依赖到要给宦官当儿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的。
    他曾经说过一句可以载入史册的最不要脸的话:“张常侍是我爹,赵常侍是我妈。”刘秀要是听到了这话,都没脸在下面见刘氏祖先。
    张常侍指的就是张让,赵常侍就是赵忠,说到这里,就顺便说说当时宦官的编制问题。
    东汉的宦官主要分两类:黄门和中常侍。黄门,是指所有的中低级宦官,管事的叫黄门令,下面有黄门侍郎和小黄门等等;中常侍,指高级宦官,也就是当时宦官中的精英,精英一般人数都不多。
    在东汉初期的时候,只有四位中常侍,后来中常侍的权利越来越大,坏事干不过来,就需要更多的坏人了,到了灵帝时期就发展到了十二位中常侍,简称“十常侍”,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十常侍。
    张让和赵忠就是这支队伍的正副队长,当时天下的坏事皆出自这支队伍,能干那么多坏事,主要还是因为权力大,特别是张队长,有多大呢?
    当时有一个叫孟佗的扶风人,家里啥都没有,就是钱多,有了钱,自然就想要权了,要权的最好方法就是用钱去砸宦官,孟佗就用钱砸向了张让的管家,管家感激不尽,就问孟佗有什么要求。
    孟佗的要求也很简单:以后我去张府的时候,你能为我行个礼(为我一拜耳),我就满足了。
    张让的家门口,每天去拍马屁的人,队伍是从头看不到尾,光是车子就有几百上千辆,孟佗因为出的钱比较多,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后来孟佗来了,那位管家就带着仆人出来给孟佗行了个大礼,然后就把孟佗连人带车迎进了大门。
    孟佗顺利的见到了张让,那些拍马屁的人也顺利地认识了这位马屁王,为了走捷径,后来那些人就开始给孟佗送礼,孟佗又把礼物送给了张让。
    这是一笔很不错的生意,张让很开心,孟佗也很开心——被任命为凉州刺史。
    权力大就是这么任性,中常侍不但可以让他们的喽啰当大官,他们自己也可以兼任高官,比如曹操的干爷爷曹腾,就是中常侍兼大长秋(皇后居所的管家),这还不算什么,后来的曹节从车骑将军一直兼到了尚书令。
    完全乱套了,一群阉人,竟然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没办法,是皇帝让他们走出来的,因为皇帝那边更乱,不,是滥。
    刘宏在成为皇帝之前是个侯爷,当时的侯爷,日子过的并没有爷的感觉,甚至比较苦,皇帝比较缺钱,今天来借一点,明天来赊一点,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当然了,再苦也没有老百姓苦,但在刘宏看来,这至少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样子。
    如今当上皇帝了,得把曾经失去的都成倍捞回来,比如钱。
    在捞钱这一块,桓帝已经是高手了,他的继任者刘宏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刘宏不但继承了前任的捞钱手段,还进行了完善,比如卖官。
    刘宏设置了一个新的机构叫“西邸”,就是一个公开的专门负责卖官的部门,为了体现公平,官职的售价和官职本身的俸禄是成正比的,比如两千石级别的官就卖两千万,以此类推。
    为了达到销售效果,刘兄还推出了很多灵活的优惠政策,比如有钱人可以一次性现金付款,如果没钱,可以分期付款,就是先交首付,当然了,如果首付都交不起,不要紧,可以先欠着,等当了官,贪到位了再给,只是利息比较高,如果还是感觉贵了点,别急,可以砍价的。

    销售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利润,但刘宏却很人性化,比如,买官的人如果有德行,口碑也不错,那就可以打个五折,甚至再打五折,当然了,真正能达到这个折扣要求的,是不屑于花钱买官的。再比如,同样是一个县,一个在平原,一个在山区,山区的穷一点,人也少一点,油水就少了,也可以打折,相当合理。
    这是公开销售的,像三公九卿这种重要职位就是私下交易的,三公一千万,九卿五百万,相对来讲会便宜一点,毕竟是国家的重要部门嘛!可不能完全用钱来衡量呀!负责这一块的就是宦官或奶妈之类的信得过的人。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曹操他爹曹嵩,买了个太尉,为了体现三公的含金量,他可是下了血本——一亿钱。
    光靠卖官捞钱是不够的,刘宏还有很多渠道,老百姓种田要加税,当官的赴任前得先交一笔钱才能上任,地方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一般都是直接送到国库,刘兄却不嫌麻烦,他规定,贡品得先到他那里过滤一遍,再到国库。
    钱多了就没地方放了,这个你不用担心,为此他在西园建了一个仓库,专门用来放私房钱,另外在他信任的几个宦官家里,各家都放了几千万,记住啊!是存放,不是赠送,到处是他的钱,才更有安全感。
    在捞钱这一块刘兄还是讲求公平公正的,不管是官还是民,都一视同仁,只要能榨出钱来,一个都不能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对钱的渴望。
    除了喜欢钱,他还喜欢玩,别出心裁的玩,可能是宫中的娱乐项目都玩腻了,他想体验一下宫外的生活,但又不能随便的出去,于是就在后宫建了一条商业街,买家和卖家都由宫女们扮演,他自己也穿上商人的衣服,深入其中,体验了一把当老百姓的快乐。
    另外,刘兄还像今天的城里人一样,喜欢遛狗和飙车,只是他遛的狗是穿着官服和带着官帽的,真不知道哪些大臣们看了是什么感受,他飙的车可不是机动车,也不是马车,而是驴车,在西园里来回的飙,也不用担心交警。好不快活。
    而他的快活是建立在别人活不下去的基础之上的,自己的混账,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但他还是想知道自己有多混,于是就去问别人,自己的皇帝工作相比于前任(桓帝),干的怎么样?
    为了能得到真实的答案,他去问了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这个人叫杨奇,杨奇的来头可不小,他的曾爷爷就是硬骨头杨震。
    说起这杨震的家教,可谓是天下一绝,他的子孙们一直到他的曾孙辈,几乎全都是他的翻版,他家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敢说真话。
    面对皇帝这么低级的问题,杨奇当然不能绕弯子,但又不能太直白,于是就说了一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话:
    “陛下比桓帝,就相当于唐尧比虞舜。”
    尴尬了吧!当然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杨奇。
    灵帝当然是不开心的,但又不能发火,于是调整了一下心情,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不愧是杨家的子孙,果然都是硬骨头。
    那就是承认了呗!
    承认从来都不等于改正,对灵帝来讲,反而等于变本加厉。
    以前士大夫很活跃的时候,还有人敲打敲打他,等到党锢之祸和阳球事件之后,已经没人再打扰他了,他也彻底的解放了,带着他的爹妈们(十常侍)。
    可当灵帝准备开启幸福生活模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结束这一切的并不是士大夫们,而是他从来都没有当回事的那群人——老百姓。
    皇帝的三大助手(士大夫、外戚和宦官)之间从西汉干到东汉,如今在皇帝的帮助下,成就了这帮阉人们的一家独大,阉人坐庄,国家就没戏了,老百姓也遭殃了,因为宦官能带给他们的,除了黑暗,就是超级黑暗。
    天下人在越发讨厌宦官的同时,也更讨厌宦官背后的皇权,讨厌这个朝廷。
    汉朝的民心,到灵帝这里,已经被彻底的消费完了。

    【张角的梦想】

    自人类这个种群的社会秩序建立之日起,最弱势的永远都是那个最庞大的群体——底层老百姓。
    这个大群体就主要负责供养和服务上面那一撮小群体,再由小群体来负责整个群体的运营和发展,但如果这个小群体没有能力,或不把大群体当人看,那么大群体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会选择换掉上面那撮人。
    可问题是,那一大群人太能忍,他们可以接近无限的忍,但不是无限。
    如果全家人能吃饱饭,小孩能上个九年义务,看病不用卖房子,这不叫忍,这叫幸福。
    反之,如果不幸福,但能解决温饱,那是可以忍的。
    如果达不到温饱的标准,但是衣能遮体,住能遮风和挡雨,那也是可以忍的。
    如果吃糠咽草,穿的破衣烂衫,住的冬凉夏暖,但只要被上面那撮人当人看,也是可以忍的。
    如果不能满足上面的最低要求,那就是所谓忍耐的极限。
    能达到这种极限,得具备两个条件:人祸和天灾,记住,八分人祸,二分天灾,东汉的末期就满足了这两条。
    宦官乱政,倒霉的是士大夫,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在这个时候,皇帝自然不会去管老百姓的死活,士大夫们忙着跟宦官干仗,也没有能力和精力去管老百姓,但宦官有,只是他们的方式有些不同——剥削和压榨。
    最后的结果就是:“土地兼并”这个毒瘤的病情快速恶化。
    土地都变成了贪官和豪强们的私有财产,没有了土地的老百姓,要么选择给豪强打工,要么给他们当奴隶,要么就开始到处流浪,这种流浪者就是传说中的流民。
    遇到个旱灾水灾什么的,那就是雪上加霜了,朝廷也没人管,瘟疫就成了常客,死的人就越来越多,流民也越来越多。
    流民,流到哪里是哪里,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人还不多,主要靠乞讨为生,或者挖点野菜什么的,运气如果不好,那就挺住了,运气如果好一点,那就饿死了,因为死了就解脱了,当然了,不管是解脱还是没解脱的,是没人会在意他们的。
    后来流民多了,就开始形成团队了,要饭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他们就开始抢劫,抢地盘,抢官府,然后……
    东汉末期的流民和其它时期的流民是不一样的,这些人已经从刚开始漫无目的到处流浪的人,变成了一支有理想有信仰的队伍。
    给他们带来信仰的人叫张角。
    张角,巨鹿人,年轻时可能学过一点一点皮毛的医术,大病看不了,忽悠人不成问题,等到流民四起的时候,他就开始用那点皮毛治病救人,他治病的方法也很特别——一碗能包治百病的符水。
    符水,我小时候喝过,在偶尔不舒服的时候,老爸会请个村里有“神仙”身份的人,拿着燃烧的黄符对着一碗水胡乱比划,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咒语,等纸烧的差不多了,纸烬落到了碗里,拿着碗晃一下,水就变浑了,圣水也出炉了。
    喝了此圣水,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但我告诉你,这玩意狗屁作用没有,心理作用却很大,喝完之后立马有一种药到病除,神清气爽的感觉,连我们都这样,更别说当时的流民们,但至少在他们看来,还有人在意他们。
    喝完圣水,张先生就成了那些没人管的流民和穷苦老百姓心目中的圣人,然后张圣人告诉他们:将会带他们去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欺凌、人人平等的太平世界,前提就是要加入他创立的教派——太平道。
    就这样,万千流民就成了张教主的教徒,入了教就不一样了,教主让你去死,你都会认为是一种荣耀,因为那样可以成仙。
    业务扩张了,管理队伍也得扩张了,于是张教主就收了八名弟子,让他们到全国各地去拓展业务。
    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太平道的教众已达十余万,势力遍布八州,这就相当于给帝国埋下了定时炸弹,至于何时爆炸,只待张教主一声令下。
    农民起义与宗教信仰相结合,张教主并非第一人,但却是影响力很大的一人。
    张教主为什么会如此成功呢?那是因为他曾经在行走江湖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太平清领书》,又名《太平经》。
    这是一本谶纬性质的书,内容就是什么阴阳五行和占术预言之类的东西,还收录了一部分道家学说,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本神书,但在统治者看来,这是一本妖书,所以,之前这本书曾两次被献给朝廷,一次献书者被杀,另一次献书者没被杀,书被封杀了。
    就是这么一本被朝廷严格管制的书,最后还是落到了张角手里,得到此书的张角比欧阳锋得到九阴真经还兴奋。
    很显然,张教主并没有欧阳锋对九阴真经的那种痴迷,这也不怪他,因为他的这本书实在太厚,比司马迁的史记都要厚一大截,天天忙着忽悠人的张教主肯定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研读整本书,但他会选择性研读,比如里面的道家内容。
    正是这些内容为他创业提供了完好的理论依据,他创立的公司叫太平道,太平道的一把手叫大贤良师(就是他自己),这些都是里面的东西,总之,他利用这些理论,成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我就是来拯救你们的。
    粉丝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强,张教主的心也越来越野了,他把所有的队伍按区域划分为三十六块,以“方”为单位,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这就已经进入了搞事情的节奏。
    朝廷如此腐败,支持我的人又如此之多,这是老天给的机会,不搞点事情,将来会留下遗憾的。
    于是他喊出了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苍天”就是汉朝,“黄天”就是指太平道,黄天代替苍天的日子,就定在甲子年的甲子日(公元184年的三月初五),然后就天下大吉了。
    为了证明是老天爷选的好日子,他还派人到洛阳和各州郡官府的大门上,写上“甲子”两个大字,真是欺人太甚。
    这还不算,张教主还让一个叫马元义的大方首领,到南方去集结徒众的同时,顺便到洛阳去发展卧底,其中有两名中常侍就被成功策反:约定在三月初五,给汉朝来个内外夹击,置其于死地。
    汉帝国灭亡的钟声已经敲响了。

    【出击】

    下面闹这么大的动静,上面不可能一点信号都收不到!其实基本上都知道,除了刘宏。
    一小部分官员知道张角在搞事,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事,看他把流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都以为他在做好事。
    一大部分官员都知道张角想搞什么事,但都装作不知道,很简单,怕担责任。
    如果都怕,那就完了,始终还是有不怕的人,此人就是司徒杨赐。
    杨赐之所以不怕,因为他有“不怕”的家族基因,他老爸是杨秉,老爸的老爸是杨震,你说他凭什么怕。
    杨赐对张角是下过工夫的,他向皇帝上了一道书,指出了问题所在的同时,还提出了解决方案:安置流民,再处理张角等一帮土匪头子。
    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是高,然而汉帝国注定要错过这次机会。
    好巧不巧,奏章刚发出去,杨赐就因为别的事被免职了,一个被免了职的人,他的计策再高明,也只能被束之高阁。
    可老天决定要再给汉帝国一次机会,过了一段时间,曾经的太学生领袖、司徒掾刘陶上书,重提了杨赐的方案,顺便自己也提了一套和杨赐类似的方案。
    灵帝很感动,让你们都费心了,不过都多虑了,张角能翻出什么大浪!
    皇帝为了表示对刘陶的关心,不想让他继续的这么操劳,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工作:整理史书。
    就这样,灵帝错过了两次解决问题的机会,不过有些问题自己人提出来是没用的,敌人提出来才是有效的,这个所谓的敌人就是张角的弟子唐周。
    没错,张角那边出叛徒了。
    不知唐周是跟他的老师闹矛盾,还是感觉跟着老师混没前途,他选择了弃暗投明。
    唐周上了一道书,揭发了张角阴谋的同时,还告诉了灵帝一个秘密:您身边也有我们的人,而且马元义就在京城。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刘宏就是再蠢,也知道该出手了。
    要说张角这十几年还真没白忙活,他的粉丝已经渗透到了帝国的各个阶层,在接下来的全城大搜捕中,包括官和民在内的一千多人被杀,当然包括马元义。
    不过马元义的待遇稍微特殊一点——车裂,就是所谓的五马分尸。
    就在京城忙着抓人砍人的时候,张角这边也没闲着,得知计划泄漏之后,张教主决定提前收网,于是马上派人火速到全国各地发通知:计划有变,即刻行动。
    张教主一声令下,全国各地的徒子徒孙们闻风而动,为了表明是黄天代替苍天,所有人都头裹黄巾,为了表明他们张家兄弟是老天爷派下来的,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他的一个弟弟张宝就称地公将军,还有一个人公将军的称号就给了另外一个弟弟张粱,于朝廷来讲,对他们的称呼就简单多了:黄巾贼。
    公元184年二月,黄巾之乱提前开始,虽然很仓促,但毕竟准备了十几年,他们的对手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然没准备,皇帝也不靠谱,朝政更是一塌糊涂,但只要国家需要,任何时候都不缺为国效力的人才,只要皇帝同意,任何时候都有人愿意为国家赴汤蹈火。
    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北地郡太守、皇甫规的侄子皇甫嵩,对于皇甫嵩,一句话就可以介绍完:跟他叔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皇甫兄跟他叔叔一样能文善武,也跟他叔叔一样忧国忧民,所以在皇帝一筹莫展之际,他站了出来,给皇帝提了一个建议,一个很伤皇帝自尊的建议:
    “赦免党人,让他们为国效力,再拿出你的私房钱,资助军费。”
    皇甫兄的建议可以总结为两个词:放人和拿钱。
    对刘宏来讲,这两点实在是大写的尴尬,前几年他下令抓党人杀党人,今天却要他下令放了党人,打脸简直不要太快。
    打脸只是皮肉之苦,拿钱才是万箭穿心,他辛辛苦苦刮了民脂民膏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如今却都要捐出来,不心疼才怪。
    虽然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但刘宏明白,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别急,这事他还得去问问他爹妈(宦官)。
    幸运的是,他这次问对了人,因为这个宦官有点不一样——中常侍吕强。

    我对宦官一般都没什么好话的,但这个宦官很二般,因为他很不宦官。
    吕强升为中常侍后,按照灵帝的原则,就可以封侯了,但我们的吕常侍也有自己的原则:将推辞进行到底。
    除此之外,吕强同志还有一个原则:拿国家的工资,就要给国家干活,在这方面,兄台干的很出色。
    作为中常侍,有个好处就是离皇帝近,吕强就借这个便利,经常给皇帝提建议,什么后宫的女人太多了,平时要节约,不能乱收费等等什么都说,什么都敢说。
    他还告诉皇帝,要远离曹节和王甫这种小人,要重用像蔡邕这种好人,总之,他尽到了一个忠臣的本分,但他这么干就坏了宦官的行规。
    在宦官的这股浊流中,作为清流的吕强只会面临两种结果:要么变成浊流,要么被浊流清出去。
    他成为了后者。
    最后在赵忠等浊流的努力下,吕强自杀了,临死时撂下一句豪言:大丈夫要死也得死的光明磊落,怎么可以死在监狱。
    就身体而言,你可能不能称为大丈夫,可就精神而言,你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再优秀的群体,里面也会有垃圾,比如士大夫们,再垃圾的群体,里面也会有良人,比如宦官,只是几率不同而已。
    东汉的宦官虽然很让人讨厌和鄙视,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很多人才,他们有一心钻研学问的,有搞发明创造的,也有低调做人,本分做事的,这种人叫良宦。
    当年的郑众和蔡伦虽然干的不一定都是好事,但他们仍然可以称为良宦,也是第一代良宦;第二代良宦的代表人物就是顺帝时期的良贺,当时的宦官都在努力的证明自己是个宦官,而良兄却把自己活得不像个宦官,因为低调;第三代的大哥级人物就是吕强了,其实这一时期有一批像吕强这种人,只是兄台最出名。
    对于皇帝的这个咨询,吕强已经等了很久,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支持了皇甫嵩的建议,也抓住机会提了一些自己的建议。
    吕兄之前给皇帝提过很多意见和建议,皇帝自然是不喜欢的,不过也没怪过他,但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而这一次他听进去了,因为没得选了。
    没面子就没面子吧!党人被赦免了还可以帮忙干活,钱花完了再去刮就可以了,于是下令大赦天下,包括党人,不包括张角。
    下了战书,就该开战了。
    当时的黄巾军,虽然全国各地都有,但最主要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北边的冀州一带,一个是南边的颖川一带,前者是张角的老巢,后者是洛阳的家门口。
    这是两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派去平乱的也得是至关重要的人,去北边收拾张角的是北中郎将卢植。
    卢植,字子干,涿郡人,兄台也是个文武全才,他的学术造诣极高,因为他的老师是东汉的顶级大儒马融,他还有个同为顶级大儒的同学郑玄,这两位的学术水平在整个东汉的排名都是比较靠前的,此外,他还有两个学生,在后来的乱世中,排名也比较靠前:刘备和公孙瓒。
    至于武略,卢植的老师叫天赋,他虽然没有机会去北边的草原露两手,但他之前在内部的平乱中,都是一平一个准,如今让他去平张角。
    张角的好日子到头了。
    至于颖川方面的黄巾军,交给皇甫嵩就可以了,为了保证一次性解决问题,朝廷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搭档——右中郎将朱俊。
    朱俊,字公伟,会稽人,兄台是一个张奂式的人物,就低水平的政治能力而言,他和张奂差不多,就高水平的军事能力而言,他和张奂也差不多,不不,差那么一点。
    张奂在边疆可是没打过败仗的人,朱兄虽然之前在平乱中立过大功,但在和黄巾军的首战中就败给了黄巾将领波才,这下就苦了皇甫兄了。
    皇甫嵩和朱俊带来的部队一共是四万人,两人各带两万分两路南下,朱俊失败后,皇甫兄就带着两万人退到了长社县(今河南长葛市东北地区)。
    波才就带着好几个两万人把长社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如果你认为皇甫嵩是躲在城里等援军,那就错怪他了,他是躲在城里等破绽。
    他等到了。
    就军事能力而言,波才属于暴发户,他的军事理念就是打群架,人多就能打胜仗,所以他不讲究什么排兵布阵,也不讲究什么安营扎寨,然后他把军营扎在了树木草丛边,再然后一阵风刮了过来。

    皇甫嵩精准的抓住了这次机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皇甫嵩举起了火把,顺便也举起了屠刀,在与朱俊的内外夹击之下,一顿先烧后砍之后,砍掉了黄巾军数万人。
    在此次战役中,其实除了皇甫嵩和朱俊这两只部队外,还有一支京城来的增援部队,带头的是骑都尉曹操。
    后来那个乱世中的第一奸雄曹操正式出场了,不过此时的曹兄不奸也不雄,他只是朝廷派来的一个普通骑都尉,而且他在此战中的作用也相当有限,但好歹混了个脸熟。
    作为乱世的终结者都已经上场了,乱世的开创者也该登场了,其实他已经出场了,只是跟曹操不在一个战场,这个人就是董卓。
    卢植到了冀州之后,打得张角毫无抵抗之力,最后他只能退到广宗县(今河北威县东)和他弟弟张粱一起抵抗。
    只要你不跑,那就好办了,拉上你弟弟,正好一起上路。
    到了广宗后,卢植就开始挖战壕,造云梯,准备攻进广宗城,拿下这瓮中的鳖。
    可就在广宗城即将攻破之际,一位客人来到了卢植的军营中,正是这位客人让卢植前功尽弃,此人就是宦官左丰。
    灵帝可能对前线的将领不放心,也可能想了解一下战况,于是就派他最信任的宦官下来逛一逛,宦官下来,自然不能白跑,大家也都知道这个行情,所以卢植的手下都劝他塞点红包,打点一下关系。
    卢植是谁!人家可是读圣贤书的人,就算有钱也不可能给,何况他是真的没钱,所以左太监白跑了一趟。
    左丰怀着极不美丽的心情回到了京城,没有任何意外的在皇帝面前替卢植“美言”了几句,皇帝对太监的话一向深信不疑,于是就派车把卢植接了回来——囚车。
    好在皇帝比较仁慈,只是给卢植定了罪,并没有定他死罪,直到后来皇甫嵩拿下了广宗,上书为卢植求情,说自己能拿下广宗,都是因为卢植的计策,最后皇帝大人开恩,才又让卢植回到了机关。
    卢植回京之后,负责攻打广宗的任务就由东中郎将董卓代替了,董卓也算是凉州的豪杰,打仗比较勇猛,他手下也有一批勇猛的凉州兵,可打仗这个事光靠勇猛是不够的,还得要天赋。
    董卓打仗跟天赋就不沾边,至少比卢植差条街,所以,已经被卢植快攻破了的广宗县,被董卓七攻八攻攻成了一座坚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攻的。
    既然你不行,那就换个行的吧!这事还得把皇甫嵩请过来。
    董先生第一次并不精彩的亮相,刚开始就结束了,虽然表现不太好,但好歹也混了个脸熟。
    皇甫嵩和朱俊解决了颖川和汝南一带的黄巾军之后就分工了,朱俊继续往南,去收拾南阳的黄巾军,皇甫嵩就往北,去收拾东郡一带的黄巾军,当他在黄河边的仓亭大败黄巾军后,就接到了去广宗的调令。
    皇甫嵩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他的手仿佛已经提到了张角的首级。
    很不巧,皇甫嵩还是来迟了一步,可能是惊吓过度加上旧病复发,张角提前见了阎王,不过即便是死了,也不影响皇甫嵩来取首级。
    十月,皇甫嵩来到广宗与张粱进行了一场大战,但没有占到便宜,既然白天不行,那就晚上来,这一次他没有放火,而是偷袭,正在睡觉的黄巾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结果三万人被砍死,五万人被淹死,当然也包括张粱。
    皇甫嵩的目标是张角,可他已经被埋了,这个简单,掘墓,开棺,再砍头,一气呵成之后,就直接把首级快递到了京城。
    皇甫嵩的脚步并没有停止,把张粱送到他哥哥那里去了之后,直接率军来到了北边的下曲阳,干掉了张宝,成全了他们三兄弟团聚的愿望,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一次的战绩也很辉煌,被抓被杀的共有十多万,为了达到对黄巾军的震慑力,他把死去敌人的头都砍了下来,与土混合在一起,建成了一座建筑物,目的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看到这座建筑物后,发誓做个良民,要不然自己的头就会变成建筑材料。
    皇甫嵩虽然是个军人,但他也是个读书书人,这么干让圣贤们情何以堪。
    这么干虽然很有震慑力,也很吓人,但并没有吓住那些想要造反的人,失去人心的东汉政权早已摇摇欲坠,就差一个带头人,一旦有人带头,那就回不了头。
    公元184年的十一月,皇甫嵩解决了张宝之后,朱俊把南阳的黄巾军也解决得差不多了,至此,二月开始的黄巾之乱,十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被瓦解了。
    瓦解,不代表解散。
    主力不在了,余部还在继续抵抗,继续侵蚀着东汉政权,直到汉帝国彻底的消失。
    张角几兄弟死后,全国各地的反对势力,不管是不是黄巾军,都开始打着黄巾军的旗号闹事,当然了,不想自称黄巾的,也可以起一些比较霸气的绰号,如黄龙、雷公和五鹿等等,听上去就像是老天派下来拯救世界的。
    这些队伍大的有数万人,小的也有数千人,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
    下面有人闹,上面就要派人去镇压去平叛,去平叛的人可能对领导不满,也可能想抓住机会赌一把,结果跟叛乱的人成为了战友——也反了。
    当时这种情况比较普遍,而最普遍最复杂的是凉州。

    【凉州有点乱】

    凉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自从刘彻设置凉州以来,这里就成了中原政权西部的一道屏障,当然了,也是最前线,最重要的是,凉州是连接东西方的一条纽带。
    比较麻烦的是,这条纽带很容易被人从中间掐断,因为四周都是敌人,南边是羌人,北边有匈奴和鲜卑,西边就是更复杂的西域,这西域好的时候还好,不好的时候,就相当不好。
    位置比较特殊不说,凉州的面积还不小,除了今天的甘肃和宁夏全境外,还有内蒙古部分地区和包括西宁在内的部分青海地区。
    面积大,邻居又多,摩擦就来了,而经常跟我们发生摩擦的就是那个最多事的邻居——羌人,从西汉到东汉,这位难缠的邻居就没消停过。
    这个邻居和北方的那个大块头不同,北方的匈奴和鲜卑什么的虽然很大很强,但只要打一场胜仗,问题可能就解决的差不多了,如果不行,就再来一场,而羌人就不是几场胜仗能解决的,因为他们的派系比较多。
    什么先零羌、烧当羌等等各部落都是以百为单位,虽然有时候他们也会选个把带头大哥,但绝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大哥。
    今天这个跟我们称兄道弟,明天那个在背后捅刀子,实在是应付不过来,所以长期以来,都是以安抚为主,结果安着安着境内的羌人就越来越多,特别是陇西和金城郡一带,这些地方安不下了,就往东安到北地和安定郡甚至三辅地区,这些人哪天要是心情不好,脚一抬就到了长安,再多走两步就到了洛阳,实在是危险的很。
    从里到外,从西到东都是羌人,矛盾自然就多了,今天这里被烧了,明天那里被抢了,捣乱的人多了,去平乱的人也就多了,经常干仗是很容易出人物的,当时最知名的人物非“凉州三明”莫属,当然了,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只是他们几个名气比较大。
    段颎当初暂时的平定了羌乱之后,羌人确实消停了不少,但他们能消停多久,取决于朝廷消停多久。
    宦官虽然一直在那闹,皇帝也配合着他们乱来,但国家还没乱,派个把人去收拾羌人,还是没问题的。
    黄巾之乱后,问题就来了,朝廷顾不过来,地方官又不靠谱,有点实力的都开始占山为王,这么好的行情,凉州如果不凑热闹,那就不是凉州了。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底,黄巾军还在闹的时候,北地郡的羌人也开始闹,可能嫌不够热闹,就拉上了西边的陇西、金城两郡的羌人和胡人加上汉人盗贼一起闹,还推举了湟中的义从胡人首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出头鸟。
    义从胡人,就是早期被收编的由月氏人为主组成的一支胡人部队,他们和羌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称呼不同。
    有了这支义从胡为主的杂牌部队,北宫伯玉开始创业,创业就要砍人,他们砍的第一个人就是护羌校尉泠征。
    护羌校尉,就是率领部队在羌胡的边境地区,专业负责跟他们打交道的人,两汉在边境一直有设立这种专职,如护匈奴,护乌桓等等。
    杀了护羌校尉,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为了能继续在汉朝的地盘走下去,北宫伯玉认为,最好请汉人出来当大哥,于是他们把凉州的豪杰边章和韩遂忽悠过来当了出头鸟。
    史书上说,是北宫伯玉把边章他们骗过来,胁迫他们当了大哥。
    也就是说,北宫伯玉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然后把边章忽悠过来,强迫他们当了大哥,再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卖命,边章和韩遂也很乐意的带着他们一起创业。
    此故事纯属扯淡。
    事实上是,边章和韩遂本不是什么好鸟,但他们有影响力也有队伍,想趁乱捞点好处,正好北宫伯玉来拉他们入伙,北宫先生当然是要客气一番,边章却没有客气:我有资源,有队伍,有名望,如果我当了大哥,保证你们前途无量。
    在边章韩遂的带领下,羌胡部队开始攻城略地,再接再厉干掉了金城太守陈懿,然后来到了汉阳郡,在这里停了下来,让他们停下来的是汉阳长史盖勋。
    凉州从来不缺英雄,除了最有名的三明,还有很多不太出名的英雄,盖勋算一个。
    盖勋是敦煌人,出自官二代,后被推举为汉阳长史(相当于郡守的参谋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盖勋出身在凉州,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羌人,只可惜他遇到了蠢领导——凉州刺史左昌。
    左刺史业务能力很差,贪污的能力却不差,边章起兵后,左刺史就要负责剿匪了,可还没开始剿匪,左大人就先负责剿了数千万的军用物资,实在太不像话。
    盖长史就去给左刺史做思想工作,劝他回头是岸,左刺史却感觉很没面子,就给盖长史安排了新的工作:平叛。
    如果你不死在羌人手里,那就一定会败在羌人手里,到时候再杀你也不迟,看你还说我不。
    然而盖长史的表现很让左刺史失望,他不但没死在羌人手里,羌人反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盖勋当然知道左昌的意思,但并没有怪他,反而觉得这是个杀敌报国的好机会。
    英雄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等到边章攻打金城的时候,盖勋劝左昌派兵救援,左昌死都不去,等边章杀了陈懿之后,把左昌围在冀县的时候,左大人怕的要死,希望盖长史来拉领导一把。
    无能和不要脸,被左大人体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姓左的再蠢也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命,要脸有啥用。
    盖勋的部下们当然是不乐意了,但盖勋不是左昌,他也不可能是左昌,所以不能不去。
    来到冀县的盖勋先把边章他们骂了一顿,而边章同志的回答简直就啪啪打了左昌的脸:“当初左昌如果听了您的话来攻打我们,我们就不会一错再错了,而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一错再错了。”
    说罢就退军了。
    由此可见盖勋在凉州的影响力,其实除了边章他们很佩服盖勋,羌人也很欣赏他。
    后来的新任护羌校尉又被叛羌给围了,盖勋又去救援,结果寡不敌众,反被羌人给围了,已受伤多处的他,也准备以死殉国,别急,死之前先把羌人骂一顿。
    结果挨了骂的羌人首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手下感叹道:“盖长史是个贤人啦!如果杀他就是跟老天爷作对。”
    原来这位带头大哥曾经受过盖勋的恩惠,非但没有为难盖勋,还把马让给他,把他送回了汉阳,回到汉阳后的盖长史,就被举为了盖太守,继续着他的平叛事业。
    然而,盖英雄再英勇,再不怕死,也改变不了凉州的局势。
    刺史换了一个又一个,郡守换了一拨又一拨,此时的凉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看来只有请猛人过来了。

    【不听话的下属】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北宫伯玉可能嫌凉州太小了不够抢,就决定往东进攻三辅地区,准备拿下长安。
    朝廷没办法,只能搬出了大杀器——皇甫嵩。
    去年十二月底,在东部砍人砍到手软的皇甫兄,刚休息了两个月,就被朝廷请到西部来继续砍人,三月,皇甫嵩以车骑将军的身份来到了长安,准备砍掉那个叫北宫什么的土匪头子。
    虽然皇甫兄也是凉州人,但为了保证顺利完成目标,朝廷还给皇甫兄安排了一个得力助手兼超级地头蛇。
    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在这个人看来,天下只有凉州的豪杰才能称为英雄好汉,而在他的眼里,凉州的好汉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此人就是历史中的著名枭雄,当时的第一枭雄董卓。
    让我们热烈欢迎一手打造乱世盛况的董先生正式登场。
    作为第一枭雄的董卓,跟前面出来的第一奸雄曹操是有区别的,那我们就来说说枭雄和奸雄乃至和英雄这三者之间有什么不同。
    关于这三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所有的看法又都是类似的。
    英雄讲的是正,枭雄推崇的是暴,奸雄认可的是奸,但他们有一个核心共同点,那就是雄。雄,就是业绩,三雄,就是以不同的方式取得了光辉的业绩和成就。
    前面说过,在自己的领域(不限行业)内,以正道的方式,取得了超凡的成就,而成为了时代和历史认可的雄,方为英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包括奸诈和真诚等亦正亦邪的方式创造了辉煌的业绩,而成为了大部分人都认可的雄,就是奸雄。
    自大自恋,目中无人,以骄横、粗暴和奸诈的方式,侥幸地取得了一定成就,而成为了他自己心目中的雄,就是传说中的枭雄了。
    而我们的董枭雄,比枭雄还枭雄。
    董卓,字仲颖,陇西人,陇西这个地方,啥都不多,就是羌人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董兄,身上的胡气很重。
    但毕竟是汉人,他在吸收了一定的胡气后,性格很自然的就成了汉人和羌人的结合体:粗野有权谋,通俗的说就是,一个会耍心计的粗人。
    这里的粗人除了指他的性格粗犷,还有一点就是没什么文化,在东汉末期都是高文凭将领的朋友圈里面,董兄算是特别赞助了。
    没有文化丝毫不影响他跟羌人打交道,反而像他这种粗犷的性格很容易跟羌人打成一片,结果他在边境地区混的那是一个风生水起,能混的这么好,光靠人粗心眼多是不够的,他还有几份豪气。
    早先他在家种地的时候,有些羌人去投奔他,为了表示欢迎,他竟然把耕田的牛杀了当下酒菜,要知道种田的人把牛杀了意味着什么,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羌人马上回去凑了一千多头牛羊送了过来。
    赚大发了,名气也大了,后来虽然天下的大部分人都想弄死他,但凭着这份豪气,始终有一批死党愿意为他而死。
    除了豪气,董兄的武功也很好,他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左右开弓,可以说是武林高手了,这样的董卓让羌人是又怕又爱。
    在生存都没有保障的边境地区,董卓硬是凭着他的一身绝技,混成了地头蛇。
    地头蛇再狠,也得听国家的话,后来他被朝廷召到首都成为了羽林郎(禁卫军里的一个小军官),遇到了他的第一个上司张奂。
    在见证了一段时间首都的繁华后,董卓就跟着张领导一起回老家(凉州)打起了羌人,在张奂的谋划下,董卓还凭着自己的勇猛打过一次大胜仗。
    董卓这次的表现是及格的,但主要还是得益于张领导的指挥,至于董卓的军事水平,我之前说过,勇猛是有的,但光靠勇猛是不够的,更何况他的勇猛是看心情的,不,看他的心思。
    他在张奂这里时,心思没那么复杂,也很愿意配合工作,这是因为他很崇拜张奂。可对于这个人粗心眼多的下属,张奂是很讨厌的,董卓曾经送礼给张奂,以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意,张奂不鸟他。
    张奂是个不识趣的人,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上司,都能收到董卓的礼物,张奂是唯一一个,连皇甫嵩都没这个待遇。
    董卓虽然很拽,但作为他的第二任上司,又有着高业绩的皇甫嵩,是可以勉强镇住他的。
    如果这位新领导给面子,董卓也是愿意配合的,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领导又要换人了。
    皇甫嵩是三月来的长安,等到了七月,刚刚做完热身运动,准备去砍人的皇甫嵩,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皇帝请他回京。
    名义上是皇帝让他回去,实际上是宦官一直在惦记着他,宦官之所以惦记他,是因为一直没收到他的好处,于是决定送点好处给他——撤掉车骑将军的职位。
    宦官想要整你,理由有一万种。
    老领导走了,新领导就上任了,千年老二董卓迎来了他的第三任领导——司空张温,和张温一起空降的还有副手执金吾袁滂。
    这些空降兵在政坛都是高手,到了前线,那就都是新手,面对这些新手,董地头蛇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之所以不放在眼里,除了来的都是新手,其实还有一个关键原因:一把手换了一任又一任,董老二却是干了一任又一任,实在是憋屈。

    张温上任以后,董卓就开始表达他的不满,表达的方式就是不再掩饰他那骨子里的嚣张和蛮横。
    当然了,朝廷为了安慰董兄,也把他从中郎将(准将)提为了破虏将军,虽然还是个下属,至少面子上好看一点,与他同级别的还有荡寇将军周慎,两个人都听张温的。
    张温一行十多万大军来到了长安以西的美阳,然后就碰到了边章和韩遂他们。
    张温这边的队伍看着挺吓人,但因为领导班子刚刚形成,还没什么默契,突然碰到了很有默契的边章他们,自然讨不到什么便宜。
    让能力不够的新手,去带一群自以为是的老手,能有什么默契。
    边章这边虽然占了便宜,但他们发现朝廷这回动真格了,再玩下去,生意可能就赔本了,于是决定退到自己的地盘去。
    董卓准确地抓住了这次机会,率领人马追在后面一顿猛砍,一口气砍了几千人。
    打了胜仗的董卓就更不得了了,村长在他的眼里都不是干部了,张温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边章还得去打,但不能再让董卓去了,在这里张温不得已有了自己的算盘,此时的边章吃了败仗,应该好打,他就让比较听话的周慎去打,打赢了,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至于董卓,就让他去打比较难打的先零羌,董卓很不情愿的去了,至于怎么打,就看他的心情了。
    张温也知道,周慎就那么回事,之所以还是让他去,除了感觉对手好打,还因为他在周慎那里放了一个猛人——孙坚。
    孙坚,字文台,吴郡人,是孙策和孙权的老爸,这些都是真的,史书上还说他可能是孙武的后代,这就有点扯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虽然后来是孙策在江东称了霸,孙权在江东称了帝,但东吴真正的奠基人是他们的爹孙坚。
    如果说董卓是一个不听话的下属,那么孙坚就恰好相反——相当听话,这么说吧!孙坚同志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朝廷召他去平乱,他就很乐意的去,没召他,他就自愿的去,如果给兵就更好,不给就自己招,反正对打仗这种事,他很热情,最重要的是,他也很能打。
    十七岁的时候,小孙同志就因为消灭了海盗而名声大振,后来又数次平定叛乱,名气就更大了,再后来他的名气和名字都传到了朱俊的耳朵里,朱俊去打黄巾军的时候,就上表把孙坚挖过来当了佐军司马。
    朱俊在颖川和皇甫嵩分开之后,就直接来到南阳继续收拾黄巾军,然而,南阳黄巾军的顽固程度超乎了他的意料。
    黄巾军刚开始占领了宛城没多久,官军接着就拿下了宛城,杀了带头的,可还没等官军开始庆祝,黄巾军可能不服气,就又选了一位大哥,再次占领宛城,官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拿下宛城,杀了带头的,还没喘口气,人家新的带头大哥又站在了宛城的城头上。
    朱俊来了之后,也被耍了两次,后来好不容易把他们的大哥忽悠出来干掉了,准备入城,结果人家的新大哥就关闭了城门,操起了家伙,继续革命。
    朱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太没面子了,随后发动猛烈进攻,准备彻底解决问题。
    正当攻城战进行得难解难分之际,有一个人带着小分队,率先登上城墙,攻入城内,随后大军入城。
    登上城的那个小队长就是孙坚,这下名气更大了。
    接着他的名气和名字又传到了张温耳朵里,张温在去关中的时候,就把孙坚挖过来当了参军事,就这样,刚在东部砍完人的孙坚,跟皇甫嵩一样,休息了几个月后,就来到了西部继续砍人。
    在张温看来,孙坚这块金子,只有去打羌人才能绽放应有的光芒,可他却把孙坚放在了周慎那里,殊不知这是给金子盖上了一层土。
    一个人如果能力不行并不可怕,只要你听得进意见,还是有救的,周慎没救了。
    周慎带着孙坚率领着三万部队,追击边章他们一直追到了榆中(今兰州东),周慎计划围城,孙坚有更好的想法,就是由自己带人去截断敌人的粮道,等他们都退到自己的老窝,就可以一窝端了。
    以周慎的水平自然不知道这个计策的高明,他认为最高明的计策就是围死敌人,结果围着围着突然发现,没吃的了——粮道被边章他们给断了。
    好了,回吧!再围下去就成了别人的粮食了,结果人没丢多少,东西全丢了,真正做到了空手而还。
    至于董卓那一路,比周慎强一点——全军而还,不知他是不想打,还是真的打不赢,竟然被羌人给围了,还是费了好大劲才逃出来的,虽然很狼狈,至少没什么损失。
    这在坏消息不断的当时,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正因为如此,董卓才以为自己打了个大胜仗,更是嚣张的没了边儿,回来后就驻军在扶风,谁也使唤不动他了。
    张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只能拿皇帝来压他,有一次他就用皇帝的诏命让董卓来商量事情,董兄是七拖八拖慢慢悠悠地来见张温,而且态度骄横,爱搭不理的。
    张温很烦躁,但也无可奈何,这一切都被孙坚看在眼里。
    在董卓还没走的时候,孙坚就悄悄的劝张温:董卓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现在不杀他,将后患无穷。
    但张温认为,董卓是地头蛇,不能撕破脸,接着就对孙坚说:你小点声,别让他听到了。
    这……原来是怕他呀!准确的说是忌惮。
    都说张温很怂,这个时候要是干掉了董卓,就不会有以后的糟心事了,其实不然。
    张温确实有点怂,但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董卓在凉州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加上他手上的三万人,其中很多都被他养成了私人武装,哪是说动就能动的,更何况羌人还在那闹,自己人要是先闹起来了,张温就得背锅,他可是临时调过来的,说不定明天就调回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事情发展到这里,董卓基本上是半脱离组织了,如果来个有能力的上司,他可能会给点面子,如果是张温这样的,懒得理你。
    就这样,无奈的上司和不听话的下属之间陷入了尴尬,整个平叛的部队也陷入了尴尬,可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凉州方面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北宫伯玉、边章和李文侯都被干掉了。
    干掉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战友韩遂。
    其实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因为韩遂干掉了他们之后,就可以集中力量为所欲为,想抢谁就抢谁,想抢哪里就抢哪里,于是他率领十万大军在187年的二月,围住了陇西。
    当韩遂做好预备工作,准备一举拿下陇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白忙活了一场——陇西太守李相如投降,加入了韩遂阵营。
    不要紧,没有了郡守,还有刺史,凉州刺史耿鄙率领几个郡的部队来讨伐韩遂,结果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的下属叛变杀了他,然后投降韩遂。
    领导没了,下面的人也不想干了,耿鄙的另一个下属也带着部队投降韩遂了,这个人叫马腾,他的儿子名气大一点——马超。
    队伍是越来越大了,但韩遂不想再当出头鸟了,于是跟马腾一合计,就推举了一个叫王国的土匪头子当出头鸟,由王国带着他们自由飞翔。
    想自由飞翔,就一定要去三辅,去三辅就一定会碰到张温他们,而事实上,他们能碰到张温的部队,却碰不到张温的人了,张温已经如愿以偿的被调回京城了。
    凉州的局势已越来越严重,而张温用行动证明,他是搞不定的。
    目前唯一可能搞得定的,只有皇甫嵩。
    中平五年(公元188年),皇甫嵩再次成为了董卓的上司。
    在董卓的几个上司中,他最佩服的是张奂,最看不上的是张温,最不服的是皇甫嵩。
    张奂和皇甫嵩都是高手,董卓为什么服张奂而不服皇甫嵩呢?
    很简单,张奂是前辈,皇甫嵩是同辈,前辈比他强,虚心接受,同辈比他强,无法接受,自从皇甫嵩代替他围攻广宗的时候,不服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自大自恋是一个枭雄的必备特征,你没能力的时候,他看不起你,你有能力的时候,他嫉妒你,你比他强的时候,他会恨你。
    董枭雄认为,他自己就是最厉害的人,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别人比他强,比如皇甫嵩。
    年底,王国率军围了陈仓,皇甫嵩和董卓各率两万人去解围,董卓认为,应该直接去救陈仓,皇甫嵩认为,陈仓很坚固,不用去救,可以攻击敌人的外围部队。
    皇甫嵩是对的。
    后来王国坚持不下去了,准备撤退,董卓认为,不能追,皇甫嵩认为,可以追,结果大获全胜,砍了一万多人。
    皇甫嵩又是对的。
    这简直就是啪啪打董兄的脸,太没面子了。
    而比董卓更没面子的是王国,打了败仗的王国,回去就被韩遂和马腾给废掉了,之后凉州基本就是这两个人的天堂了,这俩货就是凉州的两粒老鼠屎,他们只要活着,凉州就不会有太平日子,直到三十年后,他们被干掉为止。
    叛军是暂时的被皇甫嵩打消停了,皇甫嵩这边却没法消停,内心有一万个不服的董卓,是不可能继续跟这个上司和睦相处了,对这个自以为是的下属,皇甫嵩也很头疼。
    事实上,皇甫嵩已经无法驾驭董卓了,因为连皇帝都驾驭不了他了。
    董卓的狂妄和匪气,已是大名远扬,皇帝对他也不放心,到了第二年的189年,皇帝召董卓到中央担任部长(少府),边疆太辛苦,到京城来享几年福吧!
    董卓拒绝了皇帝的好意,说出了自己的苦衷:皇帝呀!我也很想去首都,可我手下的那些胡人们拉住了我的车子,不让我走,这些胡人犹如禽兽,如果我走了,就没人能控制他们了,所以我不能走。
    这简直就是挑衅和威胁。
    是又怎样?黄巾之乱以后,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已大不如前,像董卓这样的明目张胆只是刚开始。
    灵帝这次忍了,因为他不忍也只能憋着,但他始终放心不下,过了不久等他快要挂掉的时候,再次下诏让董卓换地方。
    这次皇帝也退了一步,没让董卓来京城,而是让他去并州当老大,对了,去之前别忘了把部队交给皇甫嵩,这个才是关键。
    董卓答应了,但只答应了一半:并州可以去,至于我的部队,跟我相处的都像家人一样,离不开我了,得跟我一起走。
    董卓的行为已经到了造反的边缘。
    这个时候,皇甫嵩的态度就极为重要了,可没等皇甫嵩表态,他的侄子皇甫郦就表态了,大概意思是:董卓违抗皇命,目无法纪,您作为国家的大臣、董卓的上司,有责任去讨伐他,为国除害。
    皇甫郦的意思和之前孙坚的意思差不多,这可以说又是一次收拾董卓的机会,然而董枭雄注定要将疯狂进行到底。
    皇甫嵩这个人,在军事上是灵活多变,在政治上却是至死不变:皇帝叫干啥,咱就干啥,皇帝不叫干,咱啥也不干。
    当然了,皇甫嵩还是尽自己的责任给皇帝去了 ,提示了一下董卓的危害性。
    皇帝来信对董卓进行了谴责,仅此而已。
    董卓之所以这么嚣张,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个朝廷没救了,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了,所以他带着部队来到河东郡之后,并没有前往并州,而是停下来静观其变。
    实际上,朝廷的局势比董卓预料的还要没得救,士大夫和宦官之间正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鹬蚌之争,他们死也想不到,双方争到最后竟然都成了渔夫董卓的盘中餐。
    董卓也想不到的是,他根本不用出手,这顿大餐即将送到他的嘴边。

    第三部:群魔乱舞

    第一章:结束,开始

    【最后的外戚】

    黄巾之乱前,士大夫们彻底被宦官干趴下了,黄巾之乱开始后,士大夫们又站起来了,于是他们撸起了袖子,一部分去平外乱(黄巾军),一部分来平内乱(宦官)。
    宦官这类人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国乱当头的时候,他们都是缩头乌龟,躲在最后面,可一旦残害忠良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冲在最前面。
    第一个被张让他们干掉的是侍中向栩,这只能怪向栩自找不痛快,好端端的去惹宦官干嘛!没有诛你个三族算你走运。
    死,从来都没有吓倒过士大夫,接着一个叫张均的郎中出手了,张均下手更重,他上书的内容总结为一条就是:天下之所以大乱,都是因为十常侍,十常侍一死,天下就太平了。
    看到奏章的十常侍们吓得半死,赶紧都向皇帝叩头请罪,愿意退官去职,家产充公。
    其实……这是计谋。
    这一招虽然很低级,但是很有效,为了表达对宦官的安慰,皇帝把张均给弄死了。
    宦官不可怕,就怕宦官会使诈。
    在张让他们看来,张均他们的量级,只能算得上是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
    殊不知蚂蚁只是探路的,接下来出场的将是一位比较有分量的选手——谏议大夫、曾经的太学生领军人物刘陶。
    刘陶骂宦官的台词和张钧是有区别的,中心意思却没区别:宦官不是东西。
    宦官岂是随便骂的,随后便与他们的儿子(皇帝)一起展开了反击,结果够分量的刘陶还是逃不脱和张钧一样的结局——死。
    既然你们这么玩,那就陪你们玩到底,即便是鱼死网破,天下大乱,也在所不惜。
    在解决了张角兄弟后,士大夫们就腾出手来,准备一心一意对付宦官。
    搞斗争就一定要有带头的,这次的带头大哥是大将军何进。
    何进能当大将军,靠的并不是能力,而是关系,因为他妹妹是皇后。
    至于他的妹妹何皇后,这是一个只有五官毫无三观,且又坏又蠢的女人。
    何皇后之前生了一个儿子叫刘辩,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儿子就是下一任皇帝,自己也将是下一任太后,然而意外还是来了。
    一个姓王的美人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刘协,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
    多了一个人也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以何皇后的性格自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存在,于是把王美人给弄死了。
    正当何皇后在想怎么把刘协也弄死的时候,皇帝知道了,就准备把何皇后给废掉。
    关键时刻,宦官站出来了,最后皇帝看在宦官的面子上,才让何皇后继续当皇后。
    这是她的坏,至于蠢,别急,何女士会一步一步的用行动告诉你,她的蠢属于什么段位。
    也就是说,何大将军是个外戚,但这个外戚和之前的外戚是有区别的。
    在东汉执政的几大外戚,不是出自豪门,就是权贵,但何氏是个例外,很难得的来自平民家庭。
    不管怎么说,对于士大夫来讲,有外戚的撑腰,这次一定要让这帮阉人跪地求饶。
    事实上,这确实是士大夫们的一次机会,也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只可惜他们遇到了何进。
    何进,字遂高,南阳宛县人,家里不是当官的,也不是种地的,而是杀猪的,如果一切顺利,何进将会子承父业,成为一个屠二代。
    老天开眼,何进有一个同父异母的漂亮妹妹,可能因为太漂亮,最后被皇帝收了。
    何妹妹也挺争气,入宫没多久就给皇帝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可是立了大功了,接着就被立为了贵人。
    妹妹是贵人,哥哥就贵了,就这样,没有任何政治经验和政治背景的何进从政了。
    好在何兄刚开始也是从基层做起的,地方和中央都干过,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
    到了公元184年张角开始闹事的时候,何贵人已经升级成了皇后,于是何进就升级成了大将军,率领北军五校和左右羽林等禁军,整军备战,负责保卫洛阳。
    看看之前的太平时期,只要是掌权的外戚,很难有好结果,如今又是非太平时期,以何进的水平,想要有个善终,不是一般的难。
    加上皇帝中宦官的毒太深,一直以来,除了宦官,他没再相信过任何人,包括亲戚。
    这不,黄巾之乱过了没多久,皇帝认为,这么多军队放在大舅哥那里,实在是不安全,还是宦官靠得住。

    但何进又没犯错,不好把他换下来,那就再成立一支队伍吧!
    于是灵帝又设了个西园八校尉,就是有八支军队,由八个人带队,这八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带头大哥——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
    那么多中常侍放在那不用,为什么要用这个小黄门呢?首先,这个蹇硕的身体很健硕,再加上这小子平时没事喜欢看兵书,军事理论比较扎实,黄巾之乱后,灵帝开始重视军事方面的人才了,即便只是理论层面上的,宦官里既然有现成的,不用白不用。
    在这八个人里面,有两个现在名气不大,将来名动天下的人:中军校尉袁绍和典军校尉曹操,现在他们都得听蹇太监的。
    另外皇帝大人还加了一条,不但八校尉都由蹇硕说了算,连何大将军都得听蹇太监的。
    这下就算明白了,何进再强,得听蹇硕的,蹇硕虽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但他很听皇帝的话。
    对于这个安排,灵帝很得意,至少他的自我感觉很良好。
    但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要是哪天死了呢?
    死了就不管那么多了。
    公元189年,灵帝挂了,可能挂的太匆忙,他给帝国留下了一个超级烂尾——谁当皇帝?
    虽然灵帝之前没立太子,也没说让谁当皇帝,但其实都知道由谁当皇帝。
    灵帝共有两个儿子,就是大儿子刘辩和小儿子刘协,刘辩是长子,老妈是皇后,舅舅是大将军,这个皇位是没有悬念了。
    但有人不愿意——蹇硕,蹇硕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灵帝不愿意。
    不知是对何家人不满意,还是对刘辩不满意,到了后期,灵帝对刘协越来越满意了。
    在皇帝快不行的时候,大臣们就奏请皇帝快立太子,他们说的太子,就是刘辩,希望皇帝能留一口气,把这个流程过一下,免的以后出岔子,可皇帝心目中的太子时刘协。
    皇帝也不好说出来,就这样耗着,直到把自己给耗没了。
    在死之前虽然没有公开表态,但他在临死的时候,把刘协托付给了蹇硕。
    在这里有个疑点,一说是灵帝死之前,对蹇硕有口头交代,让他扶持刘协继位,所以把刘协托付给了他。
    还有一种说法是,灵帝知道自己来不及立刘协,但又担心刘辩继位之后,何氏会对刘协不利,希望蹇硕能保护刘协。
    至于哪种说法更靠谱,我们只需了解一下双方的实力就知道结果了,作为长子的刘辩不但有何进的支持,还有士大夫们的支持,而刘协方面只有小黄门蹇硕的一厢情愿,连中常侍都不一定支持他。灵帝活着都不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更别说你一个小黄门了,但以蹇硕的实力,保护刘协,应该问题不大。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灵帝一死,蹇硕跟何进之间就必须有一个了断。
    蹇硕跟何进两个人,就像他们背后的两股势力一样水火不容,皇帝在的时候,可以帮蹇硕撑腰,皇帝不在了,蹇太监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蹇硕唯一的武器就是刘协,想要对付何进就必须立刘协,要立刘协就要先干掉何进,干掉何进,刘协才可以顺利登上皇位,自己的地位也可以上一个台阶。
    至于如何干掉何进,蹇硕的方法简单粗暴,灵帝挂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蹇太监就准确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以皇帝的名义把何进忽悠到宫里来,然后一刀咔嚓。
    何进上钩了。
    何进入宫后,迎接他的是蹇硕的下属潘隐,巧的是潘隐是何进的朋友,作为朋友,潘隐当然不会让何进去送死,但又不能明说蹇硕要杀他,既然不能用语言交流,那就只能用眼神交流了。
    领会了潘隐的眼神之后,何进掉头就跑,他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他的军营里面,还是在部队里安全一点。
    何进没死成,蹇硕的计划也就不能实现,刘辩顺利即位,当时的他十四岁。
    老规矩,名义上是何太后执政,实际上是何大将军管事,但是大将军并不开心,因为他不能入宫,蹇硕不死,他哪里敢入宫。
    姓蹇的,你给我等着。
    就在何进思考如何干掉蹇硕的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对何进说:
    “干掉蹇硕是不够的,要干就把太监们一起干掉。”
    说这个话的人姓袁名绍。
    汉末三国时期的大鳄袁绍正式登场了。

    【最后的宦官】

    至于袁绍的政治资本,那就是超级土豪,他这个土豪,并不是他奋斗来的,而是他的祖辈们给他留下的一笔财富——袁家的影响力。
    至于袁兄的政治水平,这么说吧!说好听点叫败家子,说不好听点叫搅屎棍,最后他就是凭着那些财富走到哪搅到哪,搅完了中央再搅地方,把他的叔伯兄弟都搅死了之后,把自己的几个儿子也都搅死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和整个袁家。
    如果袁绍对袁家的败亡要负绝对责任的话,那他对汉帝国的灭亡就要负相对的责任。
    袁兄虽然办事不靠谱,但他曾经也有一个英雄梦,只可惜他没有英雄命。
    袁绍,字本初,汝南人,前面说过,他们家和弘农杨氏的杨震家是东汉难得的两个四世三公家族,就是连续四代,每代都有人做官做到三公的级别。
    袁家略微有点不一样,他们家从第一代到第四代袁隗(袁绍的叔父)时,有五个人过了一把三公的瘾。
    前面还说过,人家杨家是一代接着一代把杨震的精神给传承了下来,而他们袁家到了后面就越来越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其实袁安之后的第二代和第三代也基本都继承了袁安的精神:官可以丢,气节不能丢。到了第四代袁隗这里就变味了:气节可以丢,官是万万不能丢的。
    作为第五代的袁绍,发誓要传承袁安的精神,实际上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有几分老袁的风采。
    袁兄的颜值很高,志向也很高,但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当时的袁家那叫一个声名显赫,来投奔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正常情况下,投奔的人都来自不同的层次,那么接待的规格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袁绍很鄙视这一套。
    他认为,来投奔的人,那是看得起咱,咱不能搞区别对待,应该一视同仁,以礼相待。
    这都不算什么,后来党锢之祸的时候,他还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不少人,这么看来,兄台确实有几分少年英雄的气概。
    但这些事只能说明袁兄的品性不错,在很多时候,人的品性和能力是很难成正比的,而袁绍在这方面的比例差距实在太大,等后来真正需要他展现能力的时候,就现形了。
    这么说吧!当袁兄还在给别人出主意的时候,很多都是馊主意,后来轮到别人帮他出主意的时候,他选择的,也都是馊主意,没办法,就那个水平。
    简单的说,袁绍就是典型的志大才疏,当然了,客观的讲,他建议何进干掉宦官,其实并不算是馊主意,但却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主意。
    除掉宦官当然是最终的目标,但现在何进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蹇硕,等蹇硕解决了,再来讨论其他宦官的问题。
    何进虽然没有采纳袁绍这个主意,但却借此机会和袁氏成为了同志,另外还征召了一批精英:何颙、郑泰和荀攸。
    这几位可都是高质量的人才,尤其是荀攸,他来自“颖川四长”中的荀氏,也是后来曹操的顶级谋士之一。
    有了这些人的助阵,蹇硕,准备受死吧!
    然而,还没等何进这边拿出方案,人家蹇硕就送上门来了。
    何进准备干掉蹇硕的时候,蹇太监也在想着如何干掉何进,但何进不进宫就下不了黑手,下不了黑手就得硬碰,来硬的就得拉赞助了,于是蹇硕给中常侍赵忠和郭胜等人去了 ,内容就是希望能一起同心协力干掉何进。
    在权利中心混了这么多年的赵忠,没有理由去得罪刚刚掌权的何进,更没理由去卷入你个小黄门的私人恩怨,郭胜就不用说了,他是何进的老乡,跟整个何氏的关系也都相处的不错,于是这两个人一合计,这封信就到了何进那里。
    好了,证据确凿,蹇硕,拿命来。
    杀了蹇硕之后,何进就兼管了蹇硕的部队,这样一来,京城的所有禁军,就都是何进说了算。
    手上掌握了军权,皇帝是自己的外甥,太后是自己的妹妹,下面有士大夫们的支持,自己跟宦官不但没什么直接矛盾,还因为一起干掉了蹇硕而拉近了距离,形势一片大好。
    表面上看,只要何进能协调好士大夫集团和宦官集团之间的关系,国家还是很有希望的,而实际上已经没希望了。
    士大夫和宦官可是世仇,他们之所以支持何进,就是希望能联合何进一起复仇,双方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协调的范畴,而且何进实在不是那块料。
    重要的是有一批人一直在唠叨应该杀绝宦官,时间一久,何进也被带偏了节奏,这批人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搅屎棍袁绍。
    蹇硕刚死,袁绍就劝何进干掉宦官,还给他分析了当初窦武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今天一定会成功的理由,何进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但行动之前还得需要一个人同意——何太后,何太后听了何进的建议后,一点都不心动。
    何太后不心动,是因为她的弟弟何苗和老妈舞阳君一直在念叨宦官的好,这二位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他们都得过宦官的好。

    其实不只这两位,他们整个何氏能有今天,宦官功不可没,你可不要认为是宦官有多好,这只是他们的政治投资,投资讲的是效益。
    投资的回报还是挺大的,何进虽然被拉到了士大夫那边,但除了何进,何家人都还是把宦官当朋友,所以无论袁绍怎么劝何进,何进怎么劝何太后,何女士始终不愿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事情发展到这里,大家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一幕,没错,跟当初窦武的拖拖拉拉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历史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就是告诉我们不要重蹈覆辙,而我们却一次又一次的前赴后继,只有拥有大智慧的人才能成为前者,绝大部分人都是后者。
    在决断方面,何进还不如窦武,人家窦武至少已经开始行动了,其实何进是可以绕开何太后直接行动的,可何兄和袁绍他们太过执着,太后不点头,他们就是不动手。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袁绍又献上了一条妙计,正是这条妙计为帝国打开了地狱之门,因为这个所谓的妙计是个馊主意。
    如果要把历史中那些著名的馊主意来个排行榜的话,袁绍这个主意能馊进前三。
    他向何进建议,如今要太后点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外面的猛人率领军队入京,太后一害怕,兴许就同意了。
    蠢人提出的蠢建议,能听进去的也只有蠢人了,何进同意了。
    作为手握一两万禁军的大将军,在京城没有受到军事威胁的情况下,居然要用外地军队来助威,这就不只是蠢了。
    至于召谁进京,此时赖在河东不走的董卓就是现成的,离得近,人又猛又不讲道理,能达到很好的威慑效果,于是下令董卓即刻率军入京,其实同时入京的还有洛阳周边的几支部队,数董卓的最为强悍。
    董卓的霸道是人尽皆知的,所以除了何进和袁绍同意,几乎所有的人都反对召董卓,比如卢植和和典军校尉曹操,反对最激烈的是郑泰。
    郑泰似乎很了解董卓,他认为董卓又粗又暴又贪,把他叫到城里来,就是引狼入室,最后郑泰硬是被何进的执着气得辞职不干了。
    辞职也不耽误董卓来洛阳。
    收到入京命令的董卓兴奋异常,这一刻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马上带着他的土匪部队,迅速南下,直指洛阳。
    兄弟们,跟我去洛阳发财啰!
    何太后得知董卓要进军洛阳后,仍然不同意杀宦官,当他们还在杀和不杀的游戏中浪费时间的时候,董卓已经马不停蹄的渡过黄河,来到了渑池(今河南三门峡东)。
    何进其实并不想让董卓到洛阳来,对何进来讲,董卓他们就是一帮打手,请过来主要是吓吓人,助助威,等事情办完了,给点辛苦费,哪来回哪去,所以就派使者拿着皇帝的诏书,去阻止董卓继续前进。
    可董卓哪是能随便使唤的,我大老远跑过来,不大捞一把是不可能回去的。
    最后在使者的强硬态度下,董卓大军停在了洛阳西的夕阳亭,你可别误会他是怕使者,他只是在观察火候。
    实际上洛阳的情况越来越糟,当然了,对董卓是越来越有利。
    袁绍已经不跟何进好好聊天了,而是开始威胁:事已至此,已经回不了头了,你再不下手,就会成为下一个窦武。
    何进可能被吓到了,也可能是不想再拖了,于是命令袁绍为司隶校尉,可以先斩后奏,同时又派人去让董卓上奏,说大军已经来到了洛阳城外,继续威胁何太后。
    何太后终于害怕了,于是就让那些何进不喜欢的宦官提前退休回家,喜欢的就留下来接着上班。
    可袁绍并不打算让他们回家,而是劝何进趁机一网打尽,何兄可是一个善良的人,最后还是让那些宦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被赶出来的这批人里面就有巨宦张让,张老头虽然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他并不想被强迫退休,这样很是影响他的太监事业,于是决定反击。
    张让反击的突破口就是他的儿媳、何太后的妹妹,张公公为了能继续上岗,竟然向他的儿媳下跪叩头,求儿媳在太后那里说两句好话,允许自己进宫,最后服务一次何太后,算是留个纪念。
    傻儿媳马上就去求她妈,她妈再去求她姐何太后,何女士听完后非常伤感:都回来吧!
    好了,白忙活了一场。
    何进没得选了,既然又回来了,那就留不得你们了。
    张让也是这么想的。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八月二十五日,何进入宫面见太后,目的还是希望太后点头杀宦官,只不过他这次入宫就出不来了。
    张让通过偷听的方式确定了何进要杀他们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
    相比于何进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几个月的拖拖拉拉,张让他们只需几分钟就确定了,与中常侍段珪商量后,就集合了十几个人,操起了家伙,准备行动,行动的具体步骤就是,先埋伏好,再把何进忽悠过来,然后包他的饺子。
    等何进刚从太后处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笑容满面的张让同志,接着就被张让盛情的邀请到了埋伏地点,然后就被无情的砍了头。
    张让认为,像当初曹节杀窦武一样,只要杀了何进,控制了太后和皇帝,天下又是他们的了。
    然而,老奸巨猾了一辈子的张让这次错了,错的相当离谱。

    张让可以是曹节,何进也可以是窦武,但袁绍不是陈蕃,何进的部下也不是窦武的部下,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何进死了就一哄而散,反而因此对宦官的愤怒达到了爆点。
    既然到了爆点,那就尽情的爆炸吧!
    实际上现在宫外都是何进的人,得知何进被杀后,在宫外等候消息的虎贲中郎将、袁绍的弟弟袁术和何进的下属吴匡,迅速攻击皇宫大门,砍不动就放火烧,一定要进去为何进报仇。
    而袁绍和何苗则率军从另一个宫门进攻,进宫就碰到了赵忠,砍了再说。
    现在好了,不需要再跟任何人商量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点头了,尽情的砍吧!尽情的去发泄一百多年来对宦官的仇恨吧!
    进宫之后,袁绍就关闭了宫门,然后以关门打狗的战术,对宦官大开杀戒,袁绍的原则是,所有的宦官一个不留,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砍人大战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七日,最后的战绩是,宦官和宦官嫌疑人(没留胡子的)共两千多人都被砍死,等都砍得差不多了,袁绍突然发现,一直没看到坏人头子张让和段珪。
    张让又不傻,看到这个架势自然要开溜了,当然了,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是要把皇帝和太后一起捎上的,在张让看来,只要有这两张王牌,他还可以卷土重来。
    如果放在以前,确实是可以的,今天就不灵了,令张让更难过的是,他在挟持太后和皇帝从南宫逃往北宫的时候,何太后被卢植他们截了下来,不要紧,手上还有皇帝和陈留王刘协。
    张太监的本事就是大,在袁绍关门砍人的时候,他竟然带着皇帝溜了出来,出宫之后就一直往北跑,然后来到了黄河边,停了下来。
    前面没有路, 后面的人也追过来了,那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追他们的人就是卢植,卢植确实是好样的,从宫内追到宫外,跟他一起追的还有河南中部掾闵贡,他们边追边骂边砍,一直追到了这里,看你们还往哪跑。
    张让是个识时务的人,与其被砍死,还不如自我了断,于是就和段珪跳了河。
    阉人们,你们也有今天,没有砍死你们,算是便宜你们了。
    好了,宦官都死完了,外戚也死了,这两个冤家倒是都解脱了,留下的却是一个没人管的巨大烂摊子,按理说何进被杀之后,身为车骑将军的何苗是可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但是何进的部下不买账,吴匡他们认为,何进就是被何苗和宦官害死的,于是就送何苗见他哥去了。
    大管家的位置空出来了,士大夫们翻身的日子到了,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今非昔比,今天要当大管家,靠的不是资历,而是实力。
    其实士大夫们也是有这个实力的,虽然群龙无首,但只要选个核心人物出来,花点时间整合一下,也是可以的,但得有个前提:没有董卓。
    很遗憾,董卓已经开始行动了。
    张让跳河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七日的晚上了,随后闵贡他们就带着刘辩和刘协往皇宫方向走,在乌漆麻黑的晚上,他们没有手电筒,也没有带火种点几个火把,而且对路又不熟,只能借着萤火虫的光摸索着往前走,最后还是遇到了好心的老百姓,才借了板车和马匹,至少得让皇帝大人有个坐的。
    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惨状,一个皇帝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基本上就不会再有人把你当领导了,比如董卓。
    到了第二天的二十八日,闵贡他们与陆续赶来的大臣们一起走到北邙山(今洛阳北)时,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闵贡大喜,救驾的部队终于来了,可当他看到领头的人时,就高兴不起来了,领头的是董卓。
    董卓一直在洛阳西观察着洛阳的变化,洛阳开始砍人大战,杀声震天的时候,董兄断定,火候已经到了,当他靠近洛阳城时,听说皇帝在北边,于是就往北走,然后就跟皇帝来了一场完美的邂逅。
    这是狼和羊的邂逅,当杀气腾腾的军阀遇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落难皇帝时,皇帝乃至皇权的悲惨遭遇就开始了。
    傻子都知道董卓接下来想干什么,我们忙活了这么久,你来捡现成的,那是不道德的,于是大臣们就让董卓退军。
    董卓虽然很粗,但他不傻,到了嘴边的肥肉能让给你们?于是用他的风格怼了回去:你们这些废物,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说我。
    果然很董卓,怼完之后,董大管家的位置基本上就是预定了。
    经常有人说,如果袁绍不出那个馊主意,如果何进早点杀了那些宦官,如果何进不死,会怎么样呢?
    答案是:不怎么样。
    当所有的偶然碰到一起的时候,那就是必然,汉朝的路已经走到头了,不管怎么走,结果都是个死,只是死法不同。
    董大管家以胜利者的姿态,以拨乱反正的名义,正式进入洛阳,进入了皇宫。
    宦官和外戚都没了,董大管家本应该给国家带来希望,很遗憾,董兄只是个军阀,军阀带来的只有灾难。
    而董军阀很不一般,因为他不只给汉帝国带来了灾难,还给整了华夏文明带来了灾难。
    后来几百年的乱世给华夏大地带来的伤害,虽然不能完全怪董卓,但又不能不怪董卓。
    因为,是他挑了个好头。

    【祸乱的开始】

    董卓在历史中的定位无疑就是一块黑炭,但人们会经常拿董兄的艺术形象和历史形象对比,结论是,他好像没那么黑。
    我不喜欢帮人洗白,更不喜欢把人描黑,因为没必要,再白的人也有黑点,再黑的人也有白的地方,但这影响不了整体的定位。
    黑得相当通透的董卓有没有白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曾经努力的变白过,至少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变白,奈何麻布袋子绣花——底子太差。
    就像一个资质很差的学生,你非要他成为一个三好学生,他也想努力的成为优等生,可他发现那样太累太辛苦,完了还不一定会成为好学生,那还不如快快乐乐的做回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当然了,不管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大管家,还是一个流氓大管家,进入洛阳的董卓,首先要做的是巩固自己管家的地位,因为以袁绍为首的士大夫们肯定是不服的,还有那么多禁军肯定是不听话的。
    这个不要紧,董卓自有他的方式,只是他的方式比较土匪。

    他的第一步就是换领导——废皇帝。
    史书上说,董卓在北邙山见到皇帝的时候,十四岁的皇帝刘辩吓得哇哇大哭,说起话来是语无伦次,董卓很失望,当他又去跟陈留王刘协说话的时候,九岁的刘协表现的是相当优秀,说起话来是有条有理,有始有终,董卓很开心,他认为,这个男孩就是帝国将来的希望。
    再加上刘协是汉灵帝的母亲董太后抚养长大的,董卓感觉很亲切,于是就有了废刘辩立刘协的想法。
    这么看来,董卓倒像是一位忠臣,为了帝国的将来,他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废立皇帝,这个说法绝大部分属于胡扯,唯一不胡扯的就是,董卓确实想废皇帝。
    董卓想废皇帝并不是因为刘辩很差,更不是因为刘协很强,原因很简单,废掉法定皇帝的目的就是要昭告天下,现在是我说了算。
    至于为什么要立刘协,原因更简单,一个九岁的孩子,我想咋耍就咋耍。
    但废皇帝这个事,不是你想耍就能耍的,那得问问广大的士大夫同志们愿不愿意,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袁绍同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董卓如果不来,袁绍有可能就是大管家。
    其实这个事无非就是,董卓想夺权,袁绍不想放权,可如今这个世道已不是讲理和讲礼的时候了,讲的是拳头。
    这次的较量中,不管董卓有没有骂袁绍或是威胁袁绍,反正袁绍最后妥协了,可能是感觉太没面子,或是感觉继续留在京城会有危险,于是丢下司隶校尉的印绶,跑到冀州去了,老子不跟你们玩了。
    此时的袁绍应该很后悔,后悔得想给自己两巴掌,当初是自己提议让董卓进京,如今却被董卓给逼走了。
    其实他本来是可以不用走的,袁绍开始的本意是想和董卓谈一谈,但有个人认为,跟董卓没得谈,只有打才能解决问题,此人是骑都尉鲍信。鲍信是何进的下属,在何进需要外地军队支援的时候,鲍信奉命回老家泰山郡招兵,董卓刚入京的时候,鲍信也带着部队回来了。
    鲍信是一个极具前瞻性的人,他刚回来就看出,董卓迟早要搞事情,于是劝袁绍,应该趁着董卓没什么准备,直接把他拿下,以袁绍当时的支持率,如果他够胆,拿董卓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很可惜,他怂了,鲍信也不想趟这浑水,就带着部队回老家了。
    袁绍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不过袁兄向来都是这个熊样,平时看着咋咋唬唬挺硬气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漏气了,现在可好,你把狼引进来了,自己却开溜了,看上去挺洒脱,实则极度不负责任。
    你这一走,不但自己跟董卓拉了仇恨,还把烂摊子甩给了没有走的人,卢植等一干人还得继续反对董卓。
    对付这些人,董卓也有他的原则:你们反你们的,我立我的。
    再说了,人家董卓也是有支持者的,比如当时的太傅、袁绍的叔叔袁隗,袁大叔之所以没反对,是因为不敢反对。
    他们袁家人发展到最后这几代,基本上是在吃老本,没本事的装作有本事,没种的还装作很有种。
    公元189年九月初一,在袁隗的协助下,董卓正式废掉了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帝,汉代最后一位皇帝、历史中傀儡皇帝中的王者汉献帝,正式开启了他憋屈的人生。

    

    

    

    

    
    文字暂时无法发出,先以图片代替,请见谅

    除了蔡邕,董卓还用同样的方式高薪聘请了一批名士,如颖川四长,四家就被他请来了三家:陈寔的儿子陈纪,荀淑的儿子荀爽,韩韶的儿子韩融。尤其是荀爽,短短三个月,就升到了三公,可见董大管家是多么的有诚意。
    在外聘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内部提拔一些有潜力的人,如杨赐的儿子杨彪,还有郑泰和何颙等人,然后他还召回了一批他认为有威胁的人,如皇甫嵩、朱俊和盖勋等等。
    有威胁的人召回来了,接着就放出去了一批他认为没有威胁的人,比如冀州刺史韩馥和兖州刺史刘岱等等一大批地方官,颇有一种土匪从良,改恶从善的架势。
    用了这么多人,董大管家却始终对一个人耿耿于怀,这个人就是让他很没面子的袁绍,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干掉袁某人,这个时候,周毖和伍琼就开始做引导工作了:
    “袁绍虽然不怎么样,但他们袁家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你现在逼他,就是在逼他造反,还不如给他个官当,那样他非但不恨你,还会对你感恩戴德。”
    董管家很大度的同意了,不但任命袁绍为渤海太守,还给他封了侯,相当够意思。
    董卓很满意,中央到地方都是我的人,我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在为我效力,我剩下的工作就是尽情的享受权利的快乐。
    然而董卓万万没想到,姓袁的一到任就勾结了韩馥等一帮刺史和郡守们,举办了一个誓师大会,目的就是讨伐他们的大恩人董卓。
    董卓很难过,他百思不得其解,我这么真诚的对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董卓确实想好好干一把,周毖和伍琼也确实想拉他一把,只可惜董卓开始的第一步就错了——废皇帝。
    自从他废皇帝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给废了,方向搞错了,越努力就错的越离谱。
    本来你的名声就差,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功劳,在京城又没什么根基,就为了你自己的私欲,一上来就把法定皇帝给废了,废了人家不说,还把他和他妈都弄死了,不知不觉中,你已经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乱臣贼子,不伐你伐谁。
    我本来想好好干,可你们不让我好好干,那我只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
    老子也不是好惹的,憋了这么久,今天终于不用再憋了,我要彻底的释放内心的残暴和野蛮。
    当然了,董卓是无法对袁绍的联军残暴的,但他可以对洛阳城的人残暴,烧杀抢掠那都是家常便饭,首当其冲的就是袁绍的叔叔袁隗——一家五十多口全部被杀。
    董卓还是讲道义的,因为他残暴的对象不分高低贵贱,什么世家大族,什么王子公主,他给的待遇只有四个字:奸淫掳掠。
    老百姓就不用说了,活着,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整个洛阳城已经被董卓搞的人心惶惶,宛如地狱一般。
    这么折腾,看样子你是不想在洛阳城干了呀!
    恭喜你,答对了,他老人家就是不打算在洛阳干了,他想到长安去干——迁都。
    你把局势搞得乱七八槽,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却要拍屁股走人,这种行为极不负责任。
    董卓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快点去长安,可是都不愿意去呀!董兄是一个执着的人,最后在大家的一致反对下,他依然决定迁都长安。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二月,汉朝廷迁都长安,汉献帝先行一步,董卓还要办一件事,办一件使自己成为历史罪人的事。
    在董卓看来,在洛阳的经历并不美好,但洛阳是一个美好的城市,如果我得不到这份美好,你们也休想。
    于是他决定,先把洛阳洗劫一遍,再把洛阳的人都迁到长安去,然后一把火把洛阳烧个精光,临走之前再把东汉皇帝的陵墓挖了个遍,值钱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就是废墟。
    董兄,别怪人家黑你,你这干的真不是人事。
    一顿操作过后,董卓基本上就算是放弃治疗了,他放弃了,东部各路诸侯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老百姓的地狱生活也开始了。
    在董卓的加持之下,我国历史中最有名的乱世开始了,这个乱世的名字叫三国。
    其实这一时期还不属于三国,准确的说是三国的序幕,也可以叫汉末三国,当然了,你如果愿意,叫三国也可以,毕竟,这一时期更像我们心目中的三国。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且无比精彩的时代,可这也是一个生灵涂炭且黑暗无比的时代。
    我曾经说过,一个民族和国家一定需要英雄,但不需要同时出现太多的英雄,如果那样,说明世道很糟糕。

    第二章:奸雄出世

    【合久必分】

    平时我会跟同事聊一下历史,他们也都知道我喜欢历史,新同事除外。
    有一次,一个新同事和老同事在聊历史问题,那个老同事就指着我对新同事说:“这个你要问他,他懂。”
    新同事是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孩子,然后他就转过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懂三国吗?”
    从他的年龄和他刚才聊的内容,我可以断定,他对三国很感兴趣,电视中的三国。
    我笑着对他说:“懂一点,不过我所了解的和你心目中的可能有点不太一样。”
    三国,有正史和各种非正史版本的文学作品,到如今各种影视作品层出不穷。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会有更多的人,通过更多的渠道,去了解三国,了解历史。
    而所有的非正史版本都是由正史改编而来,其实这段历史就那么些年,那么些人,那么些事。
    即便如此,每一个版本的三国,每一个人讲的三国,都还是不一样,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心目中的三国,我也有一个。
    论三国的权威性,非陈寿莫属,要论细致,裴松之当仁不让,要论幽默风趣,在当下比比皆是这种高手,而我,只是他们的膜拜者。
    但我还是希望,能把那段悲惨的岁月表达的有点不一样,至少能让人从黑暗中感受到希望。
    朝廷签到长安以后,就是挂牌朝廷了,东部地区基本上就成了三不管地带,其实早在灵帝活着的时候,天下大部分地区已经类似于三不管了。
    黄巾之乱后,黄巾的主力没有了,余部却在全国各地开始了游击工作,加上各地的土匪们趁着行情好,到处抢地盘,搞得叛军是遍地开花,这些小打小闹又不能总让大部队去解决,灵帝很头疼,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告诉了他解决方法。
    这个人叫刘焉,时任太常,是他们老刘家的人。
    公元188年,刘焉向皇帝建议:土匪之所以那么多,是因为地方官不行,而且权利太小,应该从中央派一批能人去代替他们,再把刺史改为州牧(握有军政大权),他们有了足够的权力,这样就可以放开手去干,问题就解决了。
    你不要误会刘焉是为了他们老刘家的江山着想,他只是为了他自己家着想,他早已看出这个朝廷是靠不住了,所以就想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去当土皇帝,他当时的理想地盘是天高皇帝远的交州。
    但有人告诉他,益州的风水比较好,有可能会出皇帝,刘兄就申请去益州。
    灵帝满足了刘焉的要求,让他去了益州,也听了他的建议,改刺史为州牧,不过只任命了三位州牧,其中有两位是他们老刘家的人:益州牧刘焉和幽州牧刘虞,没办法,州牧权利大,任命需谨慎。
    灵帝也知道州牧的危害,但只要能平定叛乱,就这么着吧!其实当时的局势,不管是州牧还是刺史,基本上他们是想干嘛就干嘛了,比如后来任命的荆州刺史刘表和徐州刺史陶谦。
    反正从这个时候开始,地方上基本就处于半独立状态了。
    这些人确实有几分土皇帝的天分,后来的中央和地方,都被董卓弄的乱七八糟的时候,这些地方却被他们搞得像天堂。
    董卓把东部地区分成几块后,天下基本就被分成了一块块。
    等到袁绍起兵之后,各地地主也纷纷起兵讨伐董卓,天下正式进入了分裂模式。
    一个王朝由盛转衰,最后因为皇帝的无能导致天下分成了一块块,王朝也被分掉了,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位英雄,消灭了各地主,再次把天下整成一块,然后就成立一个属于他的新王朝。
    这是王朝更迭的一种模式,其实还有一种:
    王朝分成了一块块,但是王朝的牌子还在,谁也不敢摘掉这个牌子,然后出来了一位英雄,以这个王朝的名义,又把天下整成了一块,这个时候,王朝名义上的当家人就会谦虚地对英雄说:天下是你平定的,我坐这个位置不合适,你来坐吧!于是新的品牌就诞生了。
    第一种属于挂了牌子再打,第二种是打好了再换牌子,汉末的模式属于第二种。
    那为什么汉室最后苟延残喘的时候,还能喘那么久呢?
    很简单,因为汉室这块招牌能成为地主们抢地盘的筹码,更重要的是第二点,当时众地主的实力都差不多,谁要是敢冒头,就会被众地主群起而攻之,后面会有很多人用行动证明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按照规矩,当乱世出现的时候,结束乱世的英雄也该出现了,不不,是奸雄。
    在这个世道上,正义可以走得远一点,正义如果能适当的结合奸诈,就能走到最后。
    这个人早就出现了,他就在袁绍的盟军之中。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正月,到了东部没多久的袁绍,正式起兵讨伐董卓。
    接着东部各州郡纷纷凑起了热闹,因为袁家巨大的影响力,加上袁绍当初对董卓的那份豪气,袁兄被众诸侯推举在盟主。
    当时有十几位各路诸侯,除了之前的韩馥等人,还有两位有必要提一下:陈留太守张邈和济北相鲍信,盟军的总兵力有十多万,看上去很强大,至少袁绍是这么认为的。
    在袁盟主看来,这支强大的联军,在他的率领下,一定可以生擒董卓。
    可袁盟主开始行动的时候才发现,盟军就是盟军,当各路大军来到洛阳周边时,开始集体认怂,都进入了观望模式。
    袁绍还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盟主,因为就是他带头认的怂,他率领部队来到河内郡后,就留在了河内,袁术也留在了南阳郡的鲁阳县,其他的诸侯们大部分把目的地定在了酸枣(今河南延津县北)。
    此时的献帝已去了长安,董卓暂留洛阳就是准备招待联军朋友们,可他左等右等也没看到盟军的影子,但终究有人不会让他失望。
    如果说此次讨伐董卓的各路诸侯都只是做做样子的话,那么有一位在酸枣的诸侯就得除外,这位是真心的想伐董卓。
    这位诸侯以求爷爷告奶奶的方式,请各位大哥一起出战,可都没那个胆,他有胆,于是单独率军去找董卓,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大败而回,回来的时候,还中了一箭,很显然,能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虽然失败了,但他无疑是一位勇士。
    这位勇士就是第一奸雄、当时的奋武将军曹操,其实在成为奸雄前,曹兄一直都是一位英雄,比如这个时候。
    曹英雄露过几次脸,但他的戏份还没到,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雄才大略的乱世终结者正式登场。
    准确的说,是北方的乱世终结者。

    【曹操的英雄梦】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兄台另外还有两个很喜庆的名字:吉利和阿瞒(如果再加个旺财就完美了).
    阿瞒兄小时候聪明有心计,还很重义气,这样的人可不得了,可他的缺点也不得了——喜欢玩,肆无忌惮的玩,既不上学,又不注重提升个人素养,当时的口碑简直不要太差。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废材青年。
    其实不然。
    因为玩的很投入,所以曹兄在外面吃的很开,他虽然不喜欢上学,并不代表他不学知识,他只是不想受到太大的约束,而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学习——看书。
    曹阿瞒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娱乐的时候就尽情的娱乐,在没有娱乐活动的时候,就专注地看书,而且是手不释卷,博览群书的那种,尤其喜欢看兵书,自己还写过兵书的那种。
    这小子明白,在这个随时都要干仗的时代,兵书最实用,这就为他将来成为一个文武全才打下了基础。
    平时不用干活,还有吃有玩有书看,只能说曹兄不是一般人。
    他老爸就是前面提过多次的曹嵩同志,经常提他并不是因为他当过太尉,而是因为他这个太尉是花钱买的,这让曹操很没面子。
    其实这不算个啥,最让他没面子的是另外两件事:有个宦官干爷爷和模糊的姓氏。
    这两件事一直是曹兄的痛,特别是有个太监爷爷,即使曹操后来功高盖世,也不敢轻易的聊这个心虚的话题。
    再一个就是姓氏问题,曹操之所以姓曹,是因为他亲爹姓曹,他爹之所以姓曹,是因为自己的干爹中常侍曹腾姓曹,曹操和他爹本身当然是不姓曹的,史料上说他是曹参的后代,这就太扯了,这曹姓就算是曹参的后代,那也是人家曹腾,跟你曹操八杆子打不着。
    也有说曹操本来是姓夏侯的,至于这个问题,连和曹操同时代的陈寿都没说清楚,咱就别瞎猜了,因为可能连曹操自己都不知道。
    家世和姓氏一直都是曹操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自卑的地方,导致后来他在打天下的时候,连背叛他的人,他都能容纳,却无法接受一种人:瞧不起他的人,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名士,后来他杀过不少名人,大部分都是这个原因。
    曹操虽然口碑不好,也没人看好他,但他的名气却越来越大,因为有两个人很看好他,两个名人:何颙和桥玄,尤其是桥玄。
    桥玄是梁国人,属于当时的顶级名士,官至三公,以善于识人而出名,别人识不出来的,他就能识出来,特别是那些疑难杂症之人,比如曹操,他也是曹兄一辈子都感激的人。
    因为就在曹操被一致认为是废材的时候,桥玄对他说:天下将会大乱,而你就是那个安定天下的人。
    曹操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些许安慰,从此也渐渐有了点名气,桥玄认为还不够,接着对他说,你现在名气还不大,最好跟许绍走近一点,他能帮你宣传宣传。
    许绍是东汉末年的人物评论家,影响力很大的那种,类似于之前的清议,他每个月都会对当时的名人进行品评,然后再列一个排行榜,每个月的排行榜都不一样,江湖人称“月旦评”。
    许先生要是对谁的评价比较差,那此人基本上就进入了黑名单,反之,此人就分分钟上热搜,所以曹兄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对自己也品评品评,潜在意思就是给个好评,五星的那种。
    你平时什么表现,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但鉴于曹操的来头很大,这些话不能明说,不明说,可以不说,许绍拒绝评价。
    曹操当然不愿意了,被拒绝是个很没面子的事,于是开始耍赖,你不评,我就不走了。
    许绍很无奈,于是就给了一个水平很高又很有名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许先生对自己打的这套太极很满意,既不会让自己失去原则,也不会让曹操失去面子。
    曹兄听完哈哈大笑,显然也很满意,在曹操看来,这个评价超乎了自己的期望,因为不管是能臣还是奸雄,那都是要本事的。
    曹操也很清楚,许绍的评价并不是瞎扯,至少扯对了一半,因为曹操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能臣,而且当时他已经展现出了这方面的潜质。
    在二十岁的时候,阿瞒兄被举孝廉成为了郎(皇帝的护卫侍从,随时听候差遣),这个职位属于当官的实习阶段,也是领导对你的考察阶段。
    考察了没多久的曹操,就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相当于今天咱首都一个区的公安局长,官不小啦!
    曹兄虽出生于一个没有正义感的家庭,但他却很有正义感,他最讨厌那些欺压良善,横行霸道的豪门权贵,现在好了,作为公安局长,管的就是你们。
    曹局长到任后,就准备了几十根各种颜色的大棒,专门用来打犯罪分子,往死里打,不分贵贱的打。
    被他打死的人里面最有名的就是蹇硕的叔叔,完了蹇硕屁都不敢放,这下好了,整个京城的皇亲贵族都老实了,特别是北部地区。
    权贵们当然不乐意了,于是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曹局长荣升顿丘县令(今河南清丰),顿丘的老百姓很开心,权贵们就不开心了,于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曹县令又回到了京城担任议郎。
    议郎就是高级郎官,可以参议朝政的,也就是可以给皇帝提意见,曹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他经常给当时的灵帝提意见,但领导就是这么个熊领导,朝廷就是这么个混账朝廷,意见提多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惹人嫌,曹操很伤心,他决定不再提意见了,对这个朝廷也已经不抱希望了。


    虽然很失望,等到后来国家有乱(黄巾之乱)的时候,他还是站了出来,以骑都尉的身份去平乱,打完黄巾军之后,就又当起了地方官,最后看不惯官场的黑暗,直接回了老家,这回是真的对朝廷不抱希望了。
    即便如此,等到后来灵帝组建西园八校尉的时候,希望曹兄回来带一支队伍,他还是热情的回来成为了典军校尉,愿意继续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岂料遇到了董土匪进京。
    面对董卓的土匪行为,曹操当然要为汉室报仇了,最后在董卓开出优厚的条件下,曹操毅然改名换姓,逃出了京城,他要换一种方式匡扶汉室,与邪恶势力作斗争。
    当曹兄一行逃到荥阳的时候,他准备顺便去看望一下老朋友吕伯奢,结果吕伯奢的家人都被杀了,杀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操。
    关于这个桥段的版本有很多,但核心内容都是一样的。
    说曹操去见吕伯奢,吕伯奢不在家,因为误会,曹兄就把吕家人都杀了,后来发现是误会后,曹操伤心又忏悔的说道:宁可我辜负别人,也不能让别人辜负我。
    这句话后来几乎成了曹兄的标签,其实这只是他在知道错误后,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他不是那种人,但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给天下带来太平,才是他的理想,又怎么会以负人为宗旨,但如果能实现他的理想和心目中的正义,偶尔负人,偶尔缺点德,都是可以的。
    该狠的时候,能狠的了,这是典型的奸雄特质,但曹兄此时的理想仍然是英雄。
    曹操杀了吕伯奢的家人没多久,董卓就杀了何太后和刘辩,袁绍等诸侯就开始起兵,为了响应盟军,曹操就在陈留(今开封)散尽家财,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正式起兵,他开始有了自己的队伍。
    然后来到了酸枣,曹操的队伍在这十几路里面是最不起眼的,而且当时的各路诸侯都归心于袁绍,没有人把曹操的队伍放在眼里,一个人除外——鲍信。
    前面说过,鲍信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在鲍信看来,那些看似强大的诸侯们,只是看上去强大,而真正强大的人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曹操,于是他对曹操说:
    “你就是上天派来专门拯救这个乱世的。”
    曹操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各诸侯止步不前的情况下,他独自进军攻击董卓,结果差点独自一个人回来。
    即便如此,曹操仍然认为可以击败董卓,于是在回到酸枣后,就对各诸侯讲道理讲策略,依然没人鸟他,曹操很难过,但他并没有放弃,然后就带着他的忠实粉丝兼老乡夏侯惇去扬州招兵,准备卷土重来。
    又招了几千人的曹操直接开到了黄河以北的河内郡,准备再伐董卓,而此时在酸枣一带的诸侯们都散伙了,因为没吃的了,接着其他的诸侯们也都散了,只有一脸懵的曹操还孤独的留在河内。
    曹操,你并不孤独,因为从这一刻起,你不同于所有人,你是人中的豪杰,是这个乱世的希望。
    实际上此时的曹操很没希望,他没有自己的地盘,只有临时拼凑的队伍,他该何去何从?
    关键时刻,鲍信给他指明了方向:黄河以南有点乱,你可以去那开拓市场。
    于是曹操就带着队伍来到了河内郡旁边的东郡,东郡的行情确实不错,土匪的品种特别多。
    曹操的队伍虽然不强,但在这些土匪面前,简直不要太强,最后顺利的拿下东郡。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曹兄曾经的朋友、将来的敌人袁绍,做了一件相当够朋友的事,向朝廷上表举荐曹操为东郡太守,就这样,曹操正式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现在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的,朝廷还是挂牌,地方却是更加自由,什么刺史太守就跟白菜一样,前提是你得有实力,然后再有一个同样有实力的人向朝廷写封推荐信,这事基本就成了。
    朝廷如果象征性的给你来一道任命书,那就最好,如果不来,你也不用担心,继续当你的官,朝廷也管不了你,你们随便打,只要你的拳头硬,地盘抢的够大,朝廷自然就点头了。
    这种游戏模式一直持续到汉朝灭亡。
    袁绍之所以能推荐曹操,因为他有那个实力,袁绍此时拥有的地盘已经不是渤海郡那么一小块了,而是很大的一块——冀州。

    【袁绍的崛起】

    盟军在解散之后,就都各回各家了,回来之后,就准备好家伙开始抢地盘了,但有人还没回家就已经开始了,比如还在河内郡的袁绍。
    袁绍的能力虽然很一般,但当他面对比自己还一般的人时,那他就不一般了,比如冀州刺史韩馥。
    袁绍对韩馥的方法是恐吓加忽悠。
    韩馥在盟军中的实力是最强的,但袁绍的影响力是最大的,还在河内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投奔袁绍了,连南匈奴单于都跟他混了,这让韩馥很没安全感。
    关键是袁绍的野心和他影响力一样大,他可不甘心只当个渤海太守,正在这个时候,韩馥送上门来了。
    韩馥不想一直这样的提心吊胆,于是就主动出击,他的出击方式就是,停止对袁绍的粮食供应,等袁军没吃的了,自然就散了。
    在名义上,韩刺史是袁太守的顶头上司,即便袁太守连黄河都没过,韩上司还是在正常的供应着大部分的粮草,如果断粮了,袁兄就只能回自己的地盘了。
    在此紧要关头之际,韩馥手下的一个将领叛变了,韩馥就去平乱,结果差点被对方给平掉了,然后袁绍就和这位将领成为了朋友。
    各地之间的互相残杀算是正式开始了。
    你来我往的干仗虽然都是动刀动枪,但如果只需动动脑筋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就是谋略,这年头有谋略的人很吃香,当然了,你也可以理解成都是些阴谋诡计。
    袁绍的队伍里就有不少这样的人。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韩馥的北边有幽州的公孙瓒(这位兄台后面再做介绍),南边有南阳的袁术和荆州的刘表,你只需知道,韩馥是最菜的一个,袁绍很清楚这一点。
    袁绍的谋士逢纪给袁绍出主意说:“韩馥很菜,这是你的大好机会,你可以秘密联络公孙瓒,让他去攻打韩馥,韩馥肯定打不过,在韩馥进退两难之际,我们再派人去送给他一条退路——劝他把冀州让给你。”
    这话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去了,于是马上按此计划进行。
    无利不起早的公孙瓒收到袁绍的信后,就在计划之中的去攻打韩馥了,韩馥也在计划之中的失败了,袁绍也按计划派出了做思想工作的外交人员——辛评和郭图等人。
    袁绍的外交团队对韩馥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后,就直奔主题:“论谋略、名气和家世,你哪一点可以和袁绍相比?”
    韩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我哪一点都比不上他。”
    “明白就好,如果袁绍联合公孙瓒来打你,你必定性命不保,可如果你把冀州主动让给袁绍,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你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还可以落个退位让贤的美名,岂不美哉。”
    外交人员的表达能力彻底的征服了韩馥,也让韩馥完全暴露了没出息的本质,同意免费转让冀州。
    某种程度上讲,韩馥的决定是明智的,这年头,如果没能耐,坐在那个位置上,平时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韩馥退位让贤的态度非常坚决,任凭部下们在那苦苦哀求,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韩兄还知道,让出了冀州,如果还呆在冀州,自己就会很尴尬,袁绍会更尴尬,于是在征得袁老大的同意后,就跑到陈留太守张邈那里去了,不过终究还是躲不过一死——因为袁绍的原因而自杀。
    虽然不是被袁绍所逼,却是被袁绍所吓。
    就这样,袁绍以空手套白狼的方式把冀州套到了手,其实除了地盘之外,袁绍还有一笔更大的财富——谋士团队。
    在兼并了韩馥的谋士后,袁绍的谋士队伍可谓人才济济,除了逢纪和辛评,还有审配和许攸等人,而这些只是二流谋士。
    一流的就是韩馥留下的田丰和沮授,不过在袁绍这里,一流的只能是摆设,二流的才是骨干。
    道理很简单,袁绍不是一流的主,自然欣赏不了一流的谋略,他将用他的余生来证明这一点。
    袁绍能得冀州,不只是因为谋略,也不只是因为韩馥的无能,主要还是他们袁家的影响力,连韩馥都说,自己也曾经是跟着袁家人混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袁绍是地盘很大,人才很多,实力很强,该考虑开拓市场的问题了,比如南边。
    南边确实很有市场,但对于袁绍来讲,当下真正的威胁主要来自北方,因为北边有一颗定时炸弹——公孙瓒。
    在汉末三国时期,英雄很多,奸雄不少,还有一种也不少——赖皮。
    何为赖皮?
    他们目无尊长,前辈和领导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这会儿对你恭恭敬敬,下一秒可能就把你出卖了,翻书都没他们翻脸快;
    他们反复无常,哥们和朋友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今天称兄道弟,明天就在背后捅你的刀子,好生可恶;
    他们背信弃义,利益至上,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也要不择手段的抢过来;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只有三分的能力,却总想做十分的事,完全不知道自知之明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什么都想要,就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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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7 23:30:24  更:2021-09-25 13:3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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