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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路家湾下放日记[第4页]

作者:道格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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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12月13日,星期六

    早,路生梓来查前扫盲中,脱盲及未脱盲之人数,告以有关文件皆已与王宗维。后知王皆失之,仅余一不完全之妇女学员名单。检查当时有关文稿,与之。与彭涤龙给路小(注1)送还铁炉。前食堂借用,因坏而不能修理。
    到洪庆村买米,30斤(40斤拆,每斤0.19元)、江米2斤、黄豆3斤。
    拟买些好白菜储藏过冬,蔬菜部不卖。
    饭后上课,讲杨朔“平常的人”。
    社中红苕坏的很多,前次有一窖,都分给社员,今天又分一窖,每人20斤,我也领了20斤来,大多都烂了,洗削之后,所余无几。
    午饭后,做煤饼。
    邹士杰来,与之到五〇二工区,拟看电影,无。
    至田王村给娃娃买玩具二,一响铃,一飞鱼。沿西蓝公路(注2)散步,往返者数。


    注1:路家湾小学。
    注2:西安至蓝田的公路。


    1958年12月14日,星期日

    本来计划写批判陈登原的文章。
    早,彭涤龙来,云他脊背疼,需要休息几天,要我常在食堂照应。
    在食堂照看清理南面小窑,此窑原为路聚仁住室。本来这一院大小五个窑洞,十间厦子,皆为聚仁产业。前借为原一社办公室、保管室、饲养室等,此次又全部改为食堂。
    中午,为中共一连支部写大字报。
    下午,王权政、周泽煃来,为全体食堂工作人员摄影。下午到医院看病,感冒至今未愈,仍咳嗽很厉害。至医院,无大夫。至“公司”(注),买两本小说。
    晚,为李清杰等五人写大字报。


    注:应即洪庆村的商店,本地人简称“公司”(百货公司)。

    1958年12月15日,星期一
    自今日社中作息时间为:起床5点半,早餐7点半,上工8点半,午餐12点半,上工2点,晚餐6点半,就寝10点。
    早到洪庆村买菜、看病。感冒轻些,咳嗽仍旧很厉害。
    农中照相:一、师生集体合影;二、放学情景。
    午饭后,摄下放干部合影二,“路家湾红专大学”开学景影一。
    到田王村保健站去问,计划明天抱骊去看,骊在三、四天时种卡介苗,今日发现种处汇脓破裂。
    晚与士杰到田王村工人食堂看电影“铁窗烈火”(注)。


    注:天马电影制片厂1958年出品,讲上海解放前夕地下党员张少华与敌人斗争的故事。

    1958年12月16日,星期二

    今日落雪。
    公社放假,社员们的第一个礼拜天。
    早起,把院子里晾的煤饼收拾起来,打扫院落。食堂今日两餐,十点吃早饭,下午饭分给社员自己做,每人半斤苞谷面,一两油,四两葱。
    饭后上课,学生还在继续走,只剩下十多人了。开始公社十四个农中,现仅存此一,而此一亦将解散。
    邹士杰来玩。

    1958年12月17日,星期三

    上午,到实验田浇麦子。下午政治学习。
    写给侯校长、张岂之信。

    ************************
    拉西按:侯校长指侯外庐先生。侯先生是著名历史学家,自1950年起担任西北大学校长,父亲是其学生。1951年父亲毕业时,也是侯先生安排父亲留校任教。1954年侯先生调科学院,任历史二所所长,但西大校长职务仍保留。1956年底至1958年初,父亲赴历史二所进修。
    张岂之,西大历史系教师,本年亦在历史二所进修。
    ***********************

    前省委慰问团来时,郭绳武同志叫写篇批判陈登原的文章。这次周泽煃回西大去,郭又捎口信来叫写,并允许占用劳动时间。然手头无任何资料,很难动笔。今日与吴永涛、周商量,决定由历史系几位下放干部开一座谈会,交换与汇集意见,写一篇通讯。



    拉西按:像大跃进中的其他新生事物一样,农业中学注定了也是昙花一现。就算没有工厂招工之事,农业中学也无法长久。西安市第十九中学就在路家湾东侧,过了公路便是,路家湾小学的毕业生可以直接升学,无需来农中读书。农中的生源应是本村或附近的成年人。从父亲日记内容来看,农中上课均在白天,所以学员们都是脱产学习。作为青壮劳动力,长期脱产学习,无论对公社、生产队,还是对学员个人家庭,都会是很大的负担。现在是冬天,地里活儿少,到农忙时怎么办?他们上学无法挣工分,家里怎么办?
    另外还有个师资问题。现在有西北大学的下放干部,他们都是大学教师,教个农中绰绰有余,教学质量不会有问题。那他们走了以后呢?据1959年3月5日日记载,西大下放干部离开后,农中只好又找了一个高中毕业的老师,包揽所有的课程教学,剩下的农中学生们很有意见。

    1958年12月18日,星期四

    上午,写黑板报“火灾从何起?疏忽不注意”、“管教儿童,切勿玩火!”。饭后到田王村买菜。
    士杰来,遇之崖上,立谈少时,即别。
    何兴武为治安股长,今日通知我与李胜茂、吴永涛为宣传组,担负宣传任务。另路登孝等二十余人为消防组。
    与吴永涛、周泽煃、王宗维座谈批判陈登原问题。

    1958年12月19日,星期五

    本来定于今日回西大取陈登原所著书或文章,作为材料写批判文章,因给骊看病未去。骊近几天不好好地噙奶,且常嘴动,像吃东西一样。据瑾莹姑说,他从小就带点“风气”,想是此病。
    到王沟(注) 去请满洪婆来看,因她小孙(三个月大)在家,没别人照看,离不开,不能来。
    与瑾莹抱着骊到赵庄崖上(红星人民公社医院)请孟大夫看,孟大夫亦王沟人,此处人颇信服他。孟大夫给骊在额上针了三针,开一药方吃药(祛风)。嘱用葱以火烘后在额上和脊背上擦。在脊背擦葱后还要用口吸允。

    ******************************
    拉西按:这位孟大夫是中医吧。两个月大的婴儿,又是扎针、又是葱擦,还给开中药汤剂。我这是得了多重的病啊。
    *****************************

    我和莹一整天皆忙于此。
    晚,满洪婆来,坐少时去。
    午饭时,周泽煃见未回西安,脸色难看,颇不高兴。为其说明原因后,仍催促下午回去。
    下午,两位区、乡文教部门同志来,谈农中情况,谓了解情况后,向党委反映,仍旧办下去,不使解散。邹士杰来,与之到田王村一行。
    整理昨日座谈记录,拟作为通讯,寄与西大简报,未完。


    注:从这几天的日记内容看,王沟应在路家湾附近,但《灞桥区地名志》无载,现在的地图中也查不到其地。这一带后来陆续建了一批国防企业、院校和科研所,王沟村应该是后来拆迁了。


    1958年12月20日,星期六

    早起做好生炉子等工作后,即去王沟,与满洪婆约定午间来看骊,又邀知珠婆来照应。
    回西安。
    至洪庆即拟返回,不想叫满洪婆看。娃只是口内发炎,恐无其他病。前在中心医院看,医生即说没有病。无病乱投医,反而会出毛病。
    打破迷信,解放思想,应当相信科学。
    勉强回西安,一直惴惴不安。急急忙忙,内心非常急躁。到西大,与李之勤取《人文杂志》第二期、《中国田赋史》、《中国土地制度》(注)。在西大停留约十分钟,到街上办了些杂事,即归。
    回社后,满洪婆还正在“灸”!把蒜瓣切成片,上面放一撮艾,燃着,用针挑起来,在“针眼”上熏、转(据说在口鼻之际扎了几针)。
    晚上又到她那里,给了一包药??——用一小块草纸烧成灰,包了即是。叫和了白糖擦嘴。说还有服药,翻遍了她的窑洞没找到,药是她“收拾的”,名字是“那个”、“脏东西”,究竟是什么货色,不知道。明天找了再吃。
    为叫老婆看与否,和瑾莹吵了嘴。


    注:《中国田赋史》、《中国土地制度》均为陈登原先生著作。《人文杂志》第二期上刊载了陈先生的“明清两代的私租与田价”一文(见12月26日日记)。

    1958年12月21日,星期日

    早,到王沟请孟大夫,趁其未上班前,来给娃娃看看。娃很好,把前一方加麦芽,重吃一副。
    荆芥一钱 姜虫一钱 紫苏八分 防风五分 灯芯十寸 薄荷五分 麦芽一钱半 建曲一钱
    引:回春丹一丸(五小丸)每服一丸半。
    午,到医院取药。晚上煎服一次。午间取药时,又给自己看了一下,咳嗽仍未好。瑾莹也感冒了,全家皆在病中。
    整理座谈会记录。
    下午士杰来。晚开干部会议。


    1958年12月22日,星期一

    今日冬至,老乡们皆过节。
    食堂发下面、菜,由社员们自己做饭吃。每人白面一斤,苞谷面半斤。白菜及葱称足。通行饭为:“胡饽”,先将面烙成饼,再切成四方小块,再和菜烩煮。
    下放干部和单身社员仍在食堂吃。
    娃娃睡不稳,有受惊状。下午,到田王村保健站去看。检查后,发现口腔发炎,腋下及大腿根亦发炎,别无病。给消炎药归。
    晚,请段奇虎婆来,给娃“收惊”。盛米一盅,拨平,手帕包之,在娃娃头上往复旋转,口中念念有词,少时去帕看米形状。如此者三,将米盅连帕包之,送“灶王爷”处,三日内不许动。舍无供奉灶王,乃置于桌上不易碰到处。据云,尚有火收、水收诸法。

    **************************
    拉西按:父母这也是“病笃乱投医”了。前天父亲还说要“打破迷信,解放思想,应当相信科学”,且保健站的医生又说了只是发炎而已,结果还是请了个巫婆来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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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12月23日,星期二

    上午,娃娃不吃奶,且呼吸有痰声。拟回西安医治。
    一时没有主意,找到邹顺田、彭涤龙来计议。试温度不高,应仍是口腔和身上发炎所致。下午到洪庆村粮站买米,又问孟先生,亦云可能气管发炎,无大病。
    上课,由于娃娃病,耽搁一节,由朱自诚代上一节植物。
    五八年度灞桥区治安积极分子大会二十五日开会,为写贺信。
    晚落雪。

    1958年12月24日,星期三

    昨晚雪,早晨仍旧飞扬未止。由于随落随消,道路泥泞不堪。
    上星期六两节课,因进城未上。上午补课,讲杜鹏程“灵官峡”。
    食堂开会,对炊事人员请假、缺勤以及不顾工作等问题进行批判。
    下午,一连下放干部开会,座谈党中央八大六届会议决议。至晚结束。

    **********************
    拉西按:1958年11月,中共八届六中全会在湖北武昌举行,通过了《关于人民公社若干问题的决议》,意在纠正“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中的一些“左”倾错误。
    **********************

    日来社内工作很忙,又需操作家事,颇感忙乱疲累。脊背疼。


    1958年12月25日,星期四

    积雪消融,村中泥泞异常。
    上午到洪庆村买菜,猪肉每人每月十二两(注1),用购粮证和购物证购买,农民及下放干部不供应。瑾莹购粮证未在,用购物证买了一斤。
    午间又到田王村,买豆腐,近来豆腐皆为已榨油之豆饼所制(注2)。
    抄写“批判陈登原教授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座谈会记录”完。抄写中颇疲倦,到路跟满家看跟满与建成下象棋,生玉、聚成亦在。


    注1:旧衡制,十六两为一斤。十二两约合新制0.75市斤。
    注2:传统豆腐是用新鲜黄豆磨浆制成。若是用轧过油的豆粕制成的豆腐,口感差,营养价值降低。


    1958年12月26日,星期五

    午间到洪庆村寄座谈会记录。
    下午,本连开社员大会,动员社员交出家存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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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12月1日公共食堂开伙,这还不满一个月,粮食就吃完了,要向社员征集家存余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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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陈登原“明清两代的私租与田价”(《人文杂志》一九五七年第二期),拟据此写一批判文章。


    1958年12月27日,星期六

    上午上课,讲何为“第二次考试”(注1)。
    午饭,食堂吃“搅团”(注2),每桌每盆地打饭,食堂人少,供应不给,因之秩序不好。
    我站在厨房口维持秩序,直至人散后乃止,这时饭已吃完,带了两个冷馍回来,吃得很香。
    傍晚,士杰来,同到崖上一走。


    注1:“第二次考试”是作家何为于1956年发表于《人民日报》上的一篇著名散文,长期以来为各种教材选用。
    注2:用苞谷面制作的一种饭食。

    1958年12月28日,星期日

    前次所做“红专规划”,队部发下,叫重新再做。今日做好,抄写两份,交给朱自诚。周泽煃回西安参加布置学校元旦之展览会。
    下午邹士杰来,以忙于抄写红专规划,未与出去,坐少时归。
    1958年12月29日,星期一

    午饭时和何德才谈起饲养等问题。德才今年四十二岁,三十岁以前为人做长工,三十岁以后买了些地,仍旧给人做短工。成立合作社,牲口一集中,他便做饲养员,三年来其他饲养员更换了不止几十人,而他一贯守着自己的岗位。这虽是一个平常的人,但是值得尊敬的人。
    娃娃咳嗽,喉中有痰,下午到医院请杨先生,以开会未至。回来取衣服,后至洪庆村洗澡。很久没洗澡了。
    1958年12月30日,星期二

    上午到医院请医生,给娃娃看病。医生不至,带些药回来,云:“百分之八十是气管发炎,吃了这些药再看情况。”给我自己也要了些药,仍旧治咳嗽。
    在农中上课。
    下午,周泽煃来,将我在社会工作中所写的一些底稿拿去,到西大和市委展览。底稿共54篇,要求他展览毕后,带回交还。
    怕底稿遗散,钉在一起,结果针锥弄断,将手中弄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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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父亲有保存其撰写的所有文稿、日记、讲义,以及他填写的各种表格的习惯。
    听母亲讲,文革时抄家,父亲将手稿藏于衣箱中。红卫兵们来了之后,专门打开衣箱进行搜查,结果所有文稿皆被他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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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12月31日,星期三

    上午到田王村买菜,包心白菜,每斤五分,买了十斤。
    下午,落雪。
    士杰来,与之到洪庆村。遇吴永涛与荆兰芳买面,他们在前几天,把小娃也搬来了。黑天时,士杰回赵庄,余由原路回,雪已积得很厚,遍野白茫,已不分路径了。
    读《麦琪的礼物》,美国欧·亨利著,王仲年译,内包括短片小说十篇。

    1959年1月1日,星期四

    元旦,公社放假。食堂轧“荞麦河落”,早晨每人分一斤半。中午每人分“河落”四两,麦面半斤,苞谷面四两。我领回来吃饭,中午没有要面,多要了些“河落”。

    *********************
    拉西按:「河落」当为「饸饹」,是一种传统食品,将荞麦粉面团放入模具中,用力挤压成面条状,煮熟后以醋和辣椒等调味。据说来源于山西。
    *********************

    中午到洪庆村书亭,翻阅书籍。

    1959年1月2日,星期五

    今日仍放假,食堂发苞谷面每人十二两,苞谷糁每人半斤。我全领苞谷面,李文志发给二斤,多领十二两。
    下午,为缝纫组写露布,共六张。
    娃娃着凉,鼻子滞塞,到医院去问杨大夫,未见。

    1959年1月3日,星期六

    上午,刘道平来,彼刚从城里回来,新年初见也。
    上课,讲契柯夫“凡卡”。
    下午,到田王村,买葱二斤,每斤五分。晚石民生送工资来,坐少时归。
    食堂增添两口大锅,在盘大锅时,必先将两口小锅拆掉,故仍发面(注) ,由社员自己炊食。
    写“由《明清两代田价与私租》揭发陈登原教授的反动的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完。


    注:发面,向社员派发面粉。

    1959年1月4日,星期日

    娃娃受凉,鼻子不大透气。
    早,到医院请杨大夫来与之开方,先归,余后至崖上取药。刮脸晨风,特别寒冷。
    西大与省委准备开有关下放干部成绩展览会,今日由三排派胶皮轮大车送农具回西大,余与刘道平押车,至灞桥先乘车归。
    在西大,参观“元旦献礼展览会”,下放干部成绩展览会尚未布置好,云争取明天展出。岚皋与机械厂下放干部都有人回校参与布置展出,见侯志义(注)。
    晚八时许回社。


    注:西北大学历史系教师,此时下放陕南岚皋。


    1959年1月5日,星期一

    前,瑾莹在西大住时,剩下百余斤煤砖和一些木柴,昨日趁车捎来。早晨,由三排将煤与柴运回,放好。
    饭后到洪庆村。在洪庆遇士杰,与之到赵庄,参观砖窑。前些时,社员集中力量做坯,天冻,不宜做坯。开始烧砖,现第一窑才装上,煤尚未到,方以柴火烘之。
    据云,砖烧成后,经过渗水手续,则成灰砖,否则成为红砖。向日疑问,今日始解。
    晚,刘道平来,谈《桃花扇》问题。彼方为文,否定其为爱国主义作品云。
    1959年1月6日,星期二

    上午上课,讲张天翼“他们和我们”。
    下午到洪庆,中午士杰来。
    晚,路跟满来坐,谈闲话。
    据云,南望之原,为白鹿原,起三厂(注),终蓝田。南北宽约二三十里,长则远甚。南望之处,称狄寨原,宋狄青曾屯兵于此。因水源深,掘井无水,屡令军士探视,云无水,则杀之。后一军妄报有水,而果有水矣。现尚有此井,铁盖覆之,如汲水,便有巨响如江潮,故无人敢汲矣。
    原之上,有惊鱼沟,云唐时欲筑城此原,地脉为鱼,鱼惊去,地陷而为沟,故呼惊鱼沟。后此沟下游两岸忽合,水壅不流。国家征调夫役,别通沟疏水,始不为灾。

    ******************
    拉西按:路跟满的故事也很有趣。狄寨原得名来源有两说,一个就是故事中所说的,因北宋名将狄青在此扎寨而得名;另一说则起源更早,是因此地为古狄人居住之地而得名。《晋书·江统传》载:“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今狄寨镇仍有狄村。
    惊鱼沟现名鲸鱼沟。据《灞桥区志》,白鹿原东部毗连秦岭山麓,地势较高,每遇大雨,洪水向低处漫流,逐渐冲出一道沟,年久月深,沟道日益变宽变深。沟内早年遍生荆棘,遂名“荆峪沟”,久之讹称“鲸鱼沟”。
    *************************

    读汪毅《王船山的社会思想》。


    注:国棉三厂,在西安东郊纺织城。


    1959年1月7日,星期三

    上午到洪庆村买菜。瑾莹和小娃的购粮证取来了,可是每人每月改为供应半斤肉了,买一月份肉一斤。

    ***********************
    拉西按:据12月25日记,当时每人月供猪肉十二两。在10月份的日记中,有每人每次(排一次队)可买一斤肉的记录。可见肉食供应日趋紧张。
    ***********************

    下午,寄《南浔镇志》给张岂之。去年1月15日,由北京返西安,由院部图书馆借来此书,拖拖拉拉,一至于今,实属错误。

    **********************
    拉西按:院部,指在北京的中国科学院院部。上年父亲在科学院历史二所进修,此书应是临走前所借。这年轮到张岂之去历史二所进修,他此时在西安,不久又将返京,故父亲托他还书。
    **********************


    1959年1月8日,星期四

    昨夜,娃娃的帽子掉下来,没有及时戴上,又着了凉,鼻孔壅塞,不透气,以至从口里吐气。
    起早到医院请杨大夫来看,十一时许始至。杨先生开的药,记得有麻黄素,点鼻孔用;有合霉素;另一种忘记了,仿佛是什么片?皆服用。可是又记得在取药时司药曾说有一种为青霉素。晚上服用时,颇为疑惑,决定停止服用,明天去问一下,究是如何?
    上午上课。
    晚,参加食堂炊事班开会,会后伙食委员会又开会,九时许始毕。

    1959年1月9日,星期五

    上午大雪飞扬,不久即止。到医院,了解药方有无错误(原来西林片即青霉素,药方无误)。
    食堂在制造新式风箱,木工用具一应俱全,坐的板凳坏了,拿到那里,借用工具修理。
    晚,娃娃嘴又拌动,已经十一点了,又到医院去请医生。董大夫来,云娃娃缺少钙质,开了溴化钾与乳酸钙两种药。与董大夫同至医院取药。
    1959年1月10日,星期六

    今天打麻雀。
    上午到田王村买菜,只有豆腐,此外什么菜都没有。下午到洪庆村买面粉,每人买面都须带二分之一的苞谷面。
    晚,士杰来,邀去看电影,未去。
    1959年1月11日,星期日

    今日打麻雀。
    午间到田王村买红糖,排了一字长蛇阵,等了许久才买到,每一购物证买半斤。
    晚,到李清杰处小坐。

    1959年1月12日,星期一

    上午到洪庆。下午,全体炊事人员开会。
    写“美丽的路家湾”。
    1959年1月13日,星期二

    下放干部与社干部——公社党委书记、营长、连长、以及原各小社主任等二十余人回西大参观下放干部成绩展览。早八时一起步行至灞桥,乘车回校。
    十一时半,开座谈会。人事科濂科长、总务科王主任等参加。午饭后参观,五时校车送归。
    回社时,遭遇张三和(注)赴北京学习。


    注:西北大学下放干部,他提前结束下放,外出进修。

    1959年1月14日,星期三

    上午,上课。
    下午,去看周泽煃。他病了,没有起床。给他做米饭吃。
    到洪庆买面粉,适逢他们的政治学习时间,不上班。
    1959年1月15日,星期四

    上午上课,讲李庄“任弼时同志二三事”。
    1959年1月16日,星期五

    今日“腊八”,老乡们的风俗吃“扁扁面”。面为麦粉作成,形状短而宽。另外还要做腊八菜,各种菜切为小丁,汇而炒之。食堂在中午将麦面发给社员,自己做饭吃。
    上午到田王村买菜,遇见好几位老社员也去割豆腐(注),什么菜都没有,大家空手回来。
    到医院找董大夫,给娃娃取药,前次董所看也。董不在,由杨大夫开方,乳酸钙与维生素C,取回。
    下午邹士杰来玩。

    注:割豆腐,买豆腐之意。


    1959年1月17日,星期六

    上午上课。课程今日结束,在以后两周内考试。
    到洪庆。
    下午,吴平凡来,送来红星公社党委通知,暂时调我回系工作。平凡云,最近系上接受科学院任务,标点《汉书》,即调我参加此项工作。我表示,这里有家室之累,如回校,很麻烦。系上老教师很多,足能完成任务,如不甚需要,最好不调。再请领导考虑。

    ************************
    拉西按:《汉书》亦称《前汉书》,东汉班固撰,记西汉王朝230年(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3年)间的历史,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
    古代典籍没有标点符号,阅读不便。故现代出版时,都要加以分段、标点。西北大学历史系师生这次标点的《汉书》,于1962年由中华书局出版。
    ************************

    傍晚送平凡至田王村车站回校。

    1959年1月18日,星期日

    娃娃鼻孔流血,到医院问董大夫,云因受凉鼻孔发炎,且其缺乏钙质,故微血管出血而不可止。给大安片(注1) 。
    上午到洪庆村寄“美丽的路家湾”给《旅行家》(注2) 。下午剥苞谷粒。和段某谈有关回民起义故事。
    读冯友兰《中国哲学史论文集》。接张岂之信。


    注1:大安片学名磺胺嘧啶,消炎药。
    注2:《旅行家》杂志1955年创刊,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发行。我没有找到1959年的《旅行家》期刊,故不知道父亲这篇“美丽的路家湾”是否已经发表。


    1959年1月19日,星期一

    早晨到南边崖间大便,拾了半只兔子。头部和前肢已无,毛血满地,当为狗或鹰所吃。半只兔子红烧了一大碗,又买了二两凤酒,吃醉了。
    给农中学生出复印题,未完。擦苞谷(注),与路某某老人谈回民起义故事。


    注:“擦”苞谷,本地方言,即用手或工具将苞谷粒从苞谷棒子上剥下来。


    1959年1月20日,星期二

    早饭时,路生彦以不叫他往回带饭而吵起来,先在食堂吵,又在街上吵,我赶到街上和他讲道理。路生彦一家,被称为路家湾的“盖子” ,无人敢惹。食堂如不对此等特殊人物进行斗争,则不易办好。
    吴永涛来,谓杨景恩(注) 结婚,下放干部每人五角,买礼送去。通知,周泽煃和刘自省等人到崖上饭馆吃饭,不必再给他送饭。盖前此六天,周病,余为其做饭吃也。
    上午,吴平凡又来,谓系上一定叫回去,任务很紧张。答应明后两天在农中考试后,于大后天即回。
    与平凡在食堂用饭,饭后送平凡至崖上。
    为农中学生出复习题。
    晚何兴武来,叫代他为公安局灞桥区派出所写有关路振远的材料。

    *************************
    拉西按:路振远为父亲初来路家湾时的房东,因办食堂需征用其窑洞,父亲遂搬至杨丕发家。何兴武为治安股长,不知路振远这次犯了什么事,要闹到派出所去。
    ************************

    朱自诚来,谈明天辅导问题。
    周泽煃来,在此用饭,吃兔肉。

    ************************
    拉西按:那半只兔子居然还没吃完?
    ************************


    注:路家湾党支部书记。

    1959年1月21日,星期三

    辅导农中学生复习语文,早八时半上班,晚五时半下班。改作文,发给学生。
    午间到二连(注)找杨振武,看有否到西安的车,想捎脚回学校。傍晚到吴永涛处,研究回校问题。路广汉言,明、后天有车到西安,乃打算乘此车回校。晚,周泽煃、王宗维来,说帮助装行李上车。
    晚写“农中学期终考试题”。


    注:应是原路三社、路四社合并而成。


    1959年1月22日,星期四

    上午到农中辅导,下午考试,晚阅卷,毕。学生班代表吴振英来,由其带给朱自诚。
    在三工段打电话给历史系李建奎,决定明日回校,彭涤龙、吴永涛、王宗维、周泽煃等来,送别也。
    晚整理行装。许久没有洗脚,且经常穿无后跟袜子,故脚后跟破裂,几日来很痛,走起路来成为跛子。今晚洗脚。
    1959年1月23日,星期五

    本连三排(注1) 路登孝、杨德文二人,到西木头市为加工厂拉酒糟,托其带行李回西大。装好车,车先行,余与瑾莹、小娃另坐公共汽车。
    早晨整理行装时,农中学生吴振英、吴振民、孙治英等来帮忙,他们正在期考中,今日预备化学,青年热情。周泽煃、王宗维亦前来照料。
    车带全部行李走后,将小娃抱至路振荣家,他们全家和蔺惠芳都非常热情,振荣母亲今年八十多岁了,赠给娃娃一条她用过的腰带,言长寿如彼也。
    先送瑾莹与娃娃至宁静里,余回西大。想在街上吃些饭,各个饭馆都是排得长长的大队,而且饭很少,必须长时间等候,但能买上亦是幸运。
    二时,车已至,卸下行李,他们便急着进城装酒糟去了。想招待一餐,急忙不得闲(注2) 。和他们一起进城,买了斤半水果糖(每斤九角二分),送给他们。
    回校,见李建奎与李之勤,要求安排任务,明天开始上班。
    暂住于东排xx号 ,稍加安排,至宁静里接娃娃,回校已经七点钟了。脚仍然很痛,跑来跑去,非常疲倦。


    注1:即原路二社。
    注2:本地方言,忙得没空之意。

    1959年1月24日,星期六

    开始上班,标点《汉书》,全系共分六组,我与李之勤及六位同学一组。
    拉西按:据父亲执笔的《标点汉书工作总结》(注1)中说,这次标点汉书,历史系共调配了十二位教师和十八位同学组成《汉书》标点组,由系总支书记郭绳武教授挂帅领导。
    下午,系党支部召集老教师座谈一年来在各个运动中的体会和意见,我也参加。发言。
    请系中写介绍:下放干部暂时召回工作,未转粮油关系,准予上灶,以后补交。到伙食组买饭菜票。
    拉西按:此前父亲下放,粮油关系已转到路家湾下放干部集体户头,这次回校属于临时召回,所以粮油关系暂时还不能转回西北大学。日记后文记载,父亲仍须参加下放干部的鉴定,合格后方能正式调回来。
    晚看电影“共产党员”(注2)。


    注1:载《西北大学学报》1959年Z1期。
    注2:1958年出品的苏联电影,讲1919年苏联工人搞建设的故事。


    1959年1月25日,星期日

    上午到张岂之处闲坐,谈科学院历史二所研究情况及侯先生情况。
    晚标点《汉书》小组开会,研究工作进行情况。本组原为李之勤领导,李调“大组”工作,本组改由我领导。
    天气转暖,似有春意,想天气不会再冷,冬天要过去了。
    1959年1月25日,星期日

    上午到张岂之处闲坐,谈科学院历史二所研究情况及侯先生情况。
    晚标点《汉书》小组开会,研究工作进行情况。本组原为李之勤领导,李调“大组”工作,本组改由我领导。
    天气转暖,似有春意,想天气不会再冷,冬天要过去了。
    1959年1月26日,星期一

    上午标书(注),下午至四时,各组分组开会,研究一些有关标点体例问题及多快好省的办法。晚,小组开会,布置下午会议之决议。
    读维·亚·福明娜著《普列汉诺夫的哲学遗产》。
    足跟创裂疼痛,且精神疲倦。


    注:标书,即“标点《汉书》”。


    1959年1月27日,星期二

    《汉书》由各组分标,本组分得帝纪与表,共八本。“高帝纪上”,已标完。

    *********************
    拉西按:《汉书》共百篇,其十二帝纪分别为从汉高祖刘邦到汉平帝刘衎等十二皇帝(含吕后)之传记;另表八篇:《异性诸侯王表》、《诸侯王表》、《王子侯表》、《高惠高后文功臣表》、《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外戚恩泽侯表》、《百官公卿表》和《古今人表》。这二十篇构成了《汉书》的前二十卷。
    ********************

    今日进行校勘与核对标点工作。全组皆标点,毕后,由一人读,余人听,其中二人专重校勘,四人专重校对标点。以殿本为根本,用百衲本校勘。上午、中午、晚共进行一页。

    ********************
    拉西按:《殿本》指乾隆年间印制的武英殿本《汉书》,为学界公认的良本。百纳本指宋景祐年出版的《汉书》,因收录于民国年间商务印书馆出版、张元济主持编纂的《百衲本二十四史》中得名。根本,即标点工作所根据的底本。
    父亲这里记载得很明确,这次标点《汉书》,是以武英殿本为底本,参校宋景祐本。父亲是这次标点工作的亲历者,且在其执笔的《标点汉书工作总结》中也是同样说法,故不会有误。然而中华书局1962年版《汉书》的“出版说明”却说,这次标点《汉书》是以清王先谦的《汉书补注》为底本分段标点,并以北宋景祐本、明毛氏汲古阁本、清武英殿本和同治金陵书局本参校云云,不知其何所据而云然。
    ********************

    中午休息时,到学校南,买油。过春节,每人增加四两,连同每月之半斤,瑾莹、娃娃共为一斤半。

    ********************
    拉西按:当时用旧衡制,一斤为十六两。原来每人每月半斤即八两,再加过春节的四两,则每人十二两,母亲和我二人共二十四两,正好一斤半。
    ********************


    1959年1月28日,星期三

    食堂主食大米每人一碗,不足则吃馍,馍则为麦面、苞谷面合做,有时为纯苞谷面所做,故买米饭必须排队。副食每餐有二种菜,一为一角,一为五分,每人只许买一个菜。买菜亦须站队。早点为馍与稀饭,小菜则生腌红白萝卜也。
    午间休息时间到校南买菜,买菜须有菜票,瑾莹由新城区商业局发给,白菜八斤,萝卜十二斤,大葱四斤。
    学校配给落花生,每人半斤,以购物证为凭。瑾莹的购物证属新城区,故不能买。

    1959年1月29日,星期四

    标点《汉书》工作很紧张,上午、下午、晚上,都按时上班,集体工作。总不得闲进城。下午下班后,跑进城去,然什么东西都没买到,匆匆复回。
    当前市面上,食品及日用品非常缺乏,洗衣皂、洗脸皂皆买不到。牙膏虽有,都不好,像坚尔齿、固齿灵、白玉、黑白等皆不复见。食品店的玻璃柜和糖瓶则经常是空的。

    *******************
    拉西按:当时物资匮乏不限于粮食制品,是因为大跃进“以钢为纲”,轻视轻工业,日用品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和能源得不到保证所致。
    *******************

    遇赵鸿斌,他仍在新西北印染厂工作,目前在灞桥“纺织城”布置展览会。


    1959年1月30日,星期五

    近来精神不好,对于工作几不能支持,尤其下午上班时间,爱打瞌睡。
    1959年1月31日,星期六

    下雪,早晨跌了个跟头。下午没上班,学生及青年教师到西工大听报告,我则昼寝。
    过春节供应居民每人花生半斤,红白糖各二两,猪肉一斤,油四两,羊肉四两,粉条半斤,辣椒半两,碱一两,分区购买。傍晚,我带了瑾莹的购物证到通济坊派出所去领,说是已经过时,没有买到。

    *******************
    拉西按: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春节供应都没买到,那这个年可怎么过呢?
    *******************

    在街上想吃饭很困难,多数饭店都关着门,开着门的也是存货无多,只此一样,需要排队静候。如果不耐心,或有所挑选,到另一处一跑,准会吃不上饭,空贻后悔!
    傍晚看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注)。


    注:八一电影制片厂1958年出品,讲抗日战争时期潜伏在上海的我党情报人员的故事。孙道临主演。


    1959年2月1日,星期日

    上午,冉宪复(注)来,他参加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江队,在武汉一带调查。最近由陕西分院调回。前天晚上才到,尚未分配工作。
    下午昼寝。
    读戎笙:“试论明代后期农民阶级斗争的性质和特点”一文(《历史研究》1958年10期)。
    到陈登原先生家小坐。


    注:冉昭德先生公子。

    1959年2月2日,星期一

    早,大雾,草木凝结冰霜,犹如琼枝玉叶。
    娃娃,自小便吐奶,最近几天吐得很厉害,午间休息时间到西大诊所去问,没有人,上班时间也没得空暇。明天再看机会吧。
    1959年2月3日,星期二

    娃娃吐奶是因为吃奶太急,吃后不安静所致。要注意在吃奶时少吃一些,次数增多。抱起不要摇晃或前倾,睡下要侧身,不要仰身,这样慢慢就好了。
    学生今天放假,下午参加标点《汉书》的先生们开会,汇报各组工作进行情况,研究大组复校工作,决定在后天有四卷清样寄送中华书局。
    指派我在会后两天中参加大组复校工作。
    晚到黄晖先生处小坐。
    1959年2月4日,星期三

    与冉昭德先生、李之勤复校《汉书》。
    近来头发和胡子长了一些,大有惊世骇俗的情势,由于冉昭德先生的一再督促,午间到城里修饰了一下门面。
    在城里还买了一些必需的东西,如娃娃吃的“桔汁”,送人的“点心”和咸菜等等。
    晚至李之勤处,谈有关标点《汉书》问题。
    读侯外庐“汉代白虎观宗教会议与神学法典《白虎通义》”(《历史研究》56年第5期)。
    1959年2月5日,星期四

    上午复校,下午开会讨论疑难问题。晚复校。
    昨晚娃娃又吸起嘴唇来,自从路家湾回来,没有给他吃药,想又要出毛病。到校诊所去,值班大夫已睡,一位护士云:非急病不给看,只得回来。
    今日到高景芝大夫家去谈,她说,没关系,她的大女姗姗从小也有这种习惯,已十三四了,睡着了嘴还在响呢!
    买煤,每人过冬煤球60斤(共120斤),又另买龙门煤 150斤。
    晚,小雨。
    1959年2月6日,星期五

    雨。
    起早,到粮站买面,百分之七十的细粮(大米可买三斤,其余买麦面),三十的粗粮(有豌豆面、苞谷面等)。
    买了二十斤麦面,五斤豌豆面,五斤苞谷面。一次拿不了,午间休息时又取了一次。
    下午,复核工作结束,将四卷寄与中华书局。
    明日可开始休假。
    刘自省旧历初四日结婚,下放干部每人出一元钱。晚周泽煃来,付钱讫。安排他住于吴平凡处,平凡今日回家了。
    读任继愈“中国古代医学和哲学的关系”(《历史研究》56年第5期),杨向奎“论西汉新儒家的产生”(《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的一篇)。
    1959年2月7日,星期六

    今日两餐。今日蔬菜部,有一部分菜,可以不用菜票买到,如芹菜、莲花白菜、豆腐干之类,但每人限买四斤。早餐后去买菜,从九时站队,至十二时始买到。
    给娃娃烤尿布,灌热水壶,生火炉,封火炉,成为每日例行公事。但像排队买东西和烤尿布一类的事,可以利用为看书时间。今日读别·贝霍夫斯基著《现代唯心主义哲学的主要流派》,侯外庐、邱汉生著“唯物主义者王安石”(《历史研究》1958年10期)。

    *****************
    拉西按:做事不专心,没把我的尿布烤糊吧?
    *****************

    傍晚洗澡。晚,周泽煃来坐。

    1959年2月8日,星期日

    上午,校党委召开春节庆祝会,通知在校下放干部参加。会上有花生、水果糖、点心、水果、南糖、烟、茶等吃的东西,很丰富。刘副校长、岳副校长和吴大 讲话之后,便开始了游艺节目表演,都很精彩,会开得非常热闹,十二时结束。

    ********************
    拉西按:今天大年初一,学校联欢。
    ********************

    傍晚与周泽煃、孙承忠散步。
    读杨向奎“五行说的起源及其演变”(《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之一篇)。

    1959年2月9日,星期一

    全家到宁静里走亲戚,晚邀瑾君和超英(注)同来。
    在西华门搭公共汽车,人非常拥挤,坐到竹笆市只得下来,另雇三轮车让她四人先归,余则步行回校。晚住于干部一楼放箱子之房间。

    注:即我的表兄,姨妈去年三月间所生子。
    1959年2月10日,星期二

    上午做羊肉水饺,招待瑾君。
    午间瑾君归,送至小南门里。
    下午,在资料室做有关《汉书》工作。李泽欧来坐。到张岂之处谈有关班固历史观点问题。
    1959年2月11日,星期三

    瑾莹这学期应该复学,但娃娃却无适当安排。打算把娃娃放在西大托儿所,而使瑾莹转到十三中来,午间可以给娃娃喂奶,晚上带娃娃回来住宿。

    ***********************
    拉西按:西安市第十三中学在西北大学校园东南角,今已不存。其原址现为西安启智学校。
    ***********************

    上午到托儿所和十三中去接洽,托儿所没有问题,十三中问题也不大,需要到十五日再去和教务上的同志谈一下。
    下午到陈登原先生和郭绳武教务长处一坐。
    晚和张岂之到西大街实验剧场看戏,眉户剧《梁秋燕》。

    1959年2月12日,星期四

    上午十时和文暖根到边家村工人俱乐部看越剧《西厢记》。
    下午到张西堂先生(注)处一坐。
    周泽煃来,谓彼明日返路家湾,做鉴定工作。并谓我是否回路家湾参加,由彼请示领导再作决定。
    读魏应麒《中国史学史》第二章:“两汉之史学”。


    注:西大中文系教授。


    1959年2月13日,星期五

    复校小组今日开始工作。
    1959年2月14日,星期六

    早,微雨。后落雪,然着地即化,路颇泥泞。
    为了准备明天开会,研究《汉书》标点工作的进行,复校小组须提出总结材料,晚间加班。
    读杨超“先秦阴阳五行说”(《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的一篇)。
    1959年2月15日,星期日

    雨。
    下午周泽煃、吴永涛、李新安(注1)等来,通知我需于最近回路家湾参加鉴定工作。十八日开始,估计半月时间始毕。
    岳父来,前天晚到西安,昨日在瑾君处。因为下雨,也无可游玩之处。住于干部一楼三层某号。
    给乾县四嫂(注2)写信,希望她能来帮忙看娃娃。


    注1:西大党委干部。
    注2:母亲四嫂。


    1959年1月30日,星期五

    近来精神不好,对于工作几不能支持,尤其下午上班时间,爱打瞌睡。
    1959年1月31日,星期六

    下雪,早晨跌了个跟头。下午没上班,学生及青年教师到西工大听报告,我则昼寝。
    过春节供应居民每人花生半斤,红白糖各二两,猪肉一斤,油四两,羊肉四两,粉条半斤,辣椒半两,碱一两,分区购买。傍晚,我带了瑾莹的购物证到通济坊派出所去领,说是已经过时,没有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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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春节供应都没买到,那这个年可怎么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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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上想吃饭很困难,多数饭店都关着门,开着门的也是存货无多,只此一样,需要排队静候。如果不耐心,或有所挑选,到另一处一跑,准会吃不上饭,空贻后悔!
    傍晚看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注)。


    注:八一电影制片厂1958年出品,讲抗日战争时期潜伏在上海的我党情报人员的故事。孙道临主演。


    1959年2月1日,星期日

    上午,冉宪复(注)来,他参加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江队,在武汉一带调查。最近由陕西分院调回。前天晚上才到,尚未分配工作。
    下午昼寝。
    读戎笙:“试论明代后期农民阶级斗争的性质和特点”一文(《历史研究》1958年10期)。
    到陈登原先生家小坐。

    注:冉昭德先生公子。


    1959年2月2日,星期一

    早,大雾,草木凝结冰霜,犹如琼枝玉叶。
    娃娃,自小便吐奶,最近几天吐得很厉害,午间休息时间到西大诊所去问,没有人,上班时间也没得空暇。明天再看机会吧。
    1959年2月3日,星期二

    娃娃吐奶是因为吃奶太急,吃后不安静所致。要注意在吃奶时少吃一些,次数增多。抱起不要摇晃或前倾,睡下要侧身,不要仰身,这样慢慢就好了。
    学生今天放假,下午参加标点《汉书》的先生们开会,汇报各组工作进行情况,研究大组复校工作,决定在后天有四卷清样寄送中华书局。
    指派我在会后两天中参加大组复校工作。
    晚到黄晖先生处小坐。
    1959年2月4日,星期三

    与冉昭德先生、李之勤复校《汉书》。
    近来头发和胡子长了一些,大有惊世骇俗的情势,由于冉昭德先生的一再督促,午间到城里修饰了一下门面。
    在城里还买了一些必需的东西,如娃娃吃的“桔汁”,送人的“点心”和咸菜等等。
    晚至李之勤处,谈有关标点《汉书》问题。
    读侯外庐“汉代白虎观宗教会议与神学法典《白虎通义》”(《历史研究》56年第5期)。
    1959年2月5日,星期四

    上午复校,下午开会讨论疑难问题。晚复校。
    昨晚娃娃又吸起嘴唇来,自从路家湾回来,没有给他吃药,想又要出毛病。到校诊所去,值班大夫已睡,一位护士云:非急病不给看,只得回来。
    今日到高景芝大夫家去谈,她说,没关系,她的大女姗姗从小也有这种习惯,已十三四了,睡着了嘴还在响呢!
    买煤,每人过冬煤球60斤(共120斤),又另买龙门煤 150斤。
    晚,小雨。
    1959年2月6日,星期五

    雨。
    起早,到粮站买面,百分之七十的细粮(大米可买三斤,其余买麦面),三十的粗粮(有豌豆面、苞谷面等)。
    买了二十斤麦面,五斤豌豆面,五斤苞谷面。一次拿不了,午间休息时又取了一次。
    下午,复核工作结束,将四卷寄与中华书局。
    明日可开始休假。
    刘自省旧历初四日结婚,下放干部每人出一元钱。晚周泽煃来,付钱讫。安排他住于吴平凡处,平凡今日回家了。
    读任继愈“中国古代医学和哲学的关系”(《历史研究》56年第5期),杨向奎“论西汉新儒家的产生”(《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的一篇)。
    1959年2月7日,星期六

    今日两餐。今日蔬菜部,有一部分菜,可以不用菜票买到,如芹菜、莲花白菜、豆腐干之类,但每人限买四斤。早餐后去买菜,从九时站队,至十二时始买到。
    给娃娃烤尿布,灌热水壶,生火炉,封火炉,成为每日例行公事。但像排队买东西和烤尿布一类的事,可以利用为看书时间。今日读别·贝霍夫斯基著《现代唯心主义哲学的主要流派》,侯外庐、邱汉生著“唯物主义者王安石”(《历史研究》1958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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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做事不专心,没把我的尿布烤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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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洗澡。晚,周泽煃来坐。

    1959年2月8日,星期日

    上午,校党委召开春节庆祝会,通知在校下放干部参加。会上有花生、水果糖、点心、水果、南糖、烟、茶等吃的东西,很丰富。刘副校长、岳副校长和吴大 讲话之后,便开始了游艺节目表演,都很精彩,会开得非常热闹,十二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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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今天大年初一,学校联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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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与周泽煃、孙承忠散步。
    读杨向奎“五行说的起源及其演变”(《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之一篇)。

    1959年2月9日,星期一

    全家到宁静里走亲戚,晚邀瑾君和超英 同来。
    在西华门搭公共汽车,人非常拥挤,坐到竹笆市只得下来,另雇三轮车让她四人先归,余则步行回校。晚住于干部一楼放箱子之房间。
    1959年2月10日,星期二

    上午做羊肉水饺,招待瑾君。
    午间瑾君归,送至小南门里。
    下午,在资料室做有关《汉书》工作。李泽欧来坐。到张岂之处谈有关班固历史观点问题。
    1959年2月11日,星期三

    瑾莹这学期应该复学,但娃娃却无适当安排。打算把娃娃放在西大托儿所,而使瑾莹转到十三中来,午间可以给娃娃喂奶,晚上带娃娃回来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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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西按:西安市第十三中学在西北大学校园东南角,今已不存。其原址现为西安启智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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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到托儿所和十三中去接洽,托儿所没有问题,十三中问题也不大,需要到十五日再去和教务上的同志谈一下。
    下午到陈登原先生和郭绳武教务长处一坐。
    晚和张岂之到西大街实验剧场看戏,眉户剧《梁秋燕》。

    1959年2月12日,星期四

    上午十时和文暖根到边家村工人俱乐部看越剧《西厢记》。
    下午到张西堂先生处一坐。
    周泽煃来,谓彼明日返路家湾,做鉴定工作。并谓我是否回路家湾参加,由彼请示领导再作决定。
    读魏应麒《中国史学史》第二章:“两汉之史学”。


    注:西大中文系教授。

    1959年2月13日,星期五

    复校小组今日开始工作。
    1959年2月14日,星期六

    早,微雨。后落雪,然着地即化,路颇泥泞。
    为了准备明天开会,研究《汉书》标点工作的进行,复校小组须提出总结材料,晚间加班。
    读杨超“先秦阴阳五行说”(《中国古代哲学论丛》中的一篇)。
    1959年2月15日,星期日

    雨。
    下午周泽煃、吴永涛、李新安(注1)等来,通知我需于最近回路家湾参加鉴定工作。十八日开始,估计半月时间始毕。
    岳父来,前天晚到西安,昨日在瑾君处。因为下雨,也无可游玩之处。住于干部一楼三层某号。
    给乾县四嫂(注2)写信,希望她能来帮忙看娃娃。


    注1:西大党委干部。
    注2:母亲四嫂。


    1959年2月16日,星期一

    雨。
    周泽煃来。
    李建奎亦通知,标点《汉书》工作非常紧急,暂可不回路家湾,然需抽出时间写出自我总结,矣后轮到自己鉴定时,再回去一、二日,参加会议。
    上午、下午,参加标点《汉书》的小组长联席会议,讨论总结。
    傍晚,到十三中,和张主任谈转学问题,谈妥。
    这两天,娃娃老是哭,今晚竟哭得摇头、顿腰。请汤大夫来看,说是肚子痛,买些药来(大安、维他命ABC),先已吃了七珍丹,所以到十二点以后才吃下。
    最近睡眠不足,精神不愉快,严重妨害了身体健康和研究工作。昨天又感冒了。今晚趁便也买了些药。
    张岂之来,彼后天早上回北京。
    接张金良来信。
    1959年2月17日,星期二

    雨。
    上午、下午全体参加标点《汉书》工作师生会议,李之勤代表复校小组报告“粗枝大叶问题”。
    早,岳父回城里(注)去。
    晚张岂之来。李泽欧来。


    注:宁静里母亲姑家。

    1959年2月18日,星期三

    雨。
    上午、下午开会,李之勤报告句、逗 问题,冉昭德先生报告引号、标号及其他问题,黄晖先生报告疑似难明、理解欠清问题。
    下午大会后,复校小组开会,安排明天会议内容。晚,加夜班,准备明天报告。
    岳父来,住于此。
    1959年2月19日,星期四

    上午开会,和李之勤报告体例问题,他报告标点部分,我报告分段和校勘部分。下午讨论劳动力组合问题,先分两组(先生、学生)讨论,后合在一起讨论。
    会议决定复校小组成员,先回各标点小组工作一周。晚与李之勤召开小组会议,调整与布置工作。决议暂分两组,我负责帝纪部分,他负责表部分。
    李新安通知,我与雷恩溎、刘克俭开会,研究在校内作鉴定问题。
    1959年2月20日,星期五

    上午、下午写“《汉书》校勘体例”、“《汉书》分段体例”。
    晚,与雷恩溎听李新安作报告,传达下放干部代表会议精神及对第一批下放干部整顿工作的布置。
    1959年2月21日,星期六

    上午仍修改“《汉书》校勘及分段体例”,下午和郭教务长、冉昭德先生、李之勤开会,对该体例加以研究。

    *********************
    拉西按:中华书局1962年版《汉书》未收录这篇“《汉书》校勘及分段体例”,只有署名为“中华书局编辑部”的一个“出版说明”。
    *********************

    晚看电影“女社长”(注)。
    “校勘及分段体例”明早付刻,晚又加以修饰。


    注:长春电影制片厂1958年出品。

    1959年2月22日,星期日

    读有关下放干部总结文件。
    午间化育小学校长张秉法先生来。吾初来西安教小学时之校长也。又陪他到周文林先生处小坐。

    ********************
    拉西按:1947年6月父亲毕业于国立二十二中学师范部(在陕南汉阴),随即来西安投考西北大学,被录取。在西大9月份开学前,父亲曾在西安化育小学临时任教。
    ********************

    给母亲及张金良写信。


    1959年2月23日,星期一

    昨晚岳父来,今晨去。明日即返乾县。
    按时上班,标点。
    晚对印出之“校勘与分段体例”复阅,有所改动。
    周泽煃来,小坐。
    1959年2月24日,星期二

    晨,遇周泽煃,嘱写劳动总结事。
    和李新安联系,劳动总结星期日到路家湾参加会议通过。刘克俭、雷恩溎可不参加。
    1959年2月26日,星期四

    上午一、二节课时间写劳动锻炼总结。
    下午自四时起,开小组长联席会议:一、汇报标点进度;二、科学院将编一部《中国历史》供县长、团级干部阅读,要求各校历史系派人出席会议,讨论提纲和有关问题。
    郭教务长即于二日进京,参加会议。彼预先提出问题,征求各位教师意见。
    1959年2月27日,星期五

    雨兼雪。
    接六弟信,父亲母亲现在济南。母亲鼻子有病,拟住院动手术。晚复信。

    *********************
    拉西按:六叔当时在济南工作。
    *********************

    郭莲芳来,住于此。

    1959年2月28日,星期六

    下午教师开会,讨论郭教务长所提出的有关《中国历史》的问题,讨论主要集中在关于奴隶制和封建制的分期问题。

    ********************
    拉西按:中国古代社会究竟从何时由奴隶制过渡为封建制,是五十年代史学界的一个重要议题,也是编写如《中国历史》这样的教科书时不能回避的问题。大体上来说,当时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一)封建社会始于西周(范文澜等);(二)奴隶制的下限在春秋战国之交(郭沫若等);(三)两汉也还是奴隶制社会(尚钺等)。
    **********************

    问李新安,是否明天到路家湾做鉴定,他说,不去了,等他们回来再给西大的三人做鉴定。

    **********************
    拉西按:这三人为雷思溎、刘克俭和父亲。
    **********************

    1959年3月1日,星期日

    到防痨协会复查,今天详细了解了一下病例。去年二月即下放前夕检查一次,完全钙化,心肺正常。下放之后,五月间检查一次,变坏,发现一处浸润性病灶,当时不知也。十一月间检查一次,好转,变为凝结期。
    这次检查结果,后天即可看到。
    晚,全系师生大会,郭教务长报告有关新的师生关系、和教学、生产、科研三结合问题。
    侯志义来玩,后天他返岚皋。
    1959年3月2日,星期一

    早,送痰样至防痨协会检验,并检验血沉(注)。九时回。
    中华书局接到三卷标点过的《汉书》,在标点及校勘体例上又提出意见。今天上午,开会讨论。
    下午照常上班。


    注:血沉的全称是红细胞沉降率(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是指红细胞在一定条件下沉降的速度而言。对观察结核病的病情变化来说,血沉加速,表示病情复发和活跃;当病情好转或静止时,血沉也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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