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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说说清朝 《说清》第一部 乱世英雄篇 （长篇连载）[第2页] |
| 作者:元嘉2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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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夺嫡之阴谋阳谋 已经没有退路了，惊恐不安的阿敦选择了重做这道选择题。 这一次他选的答案是代善。 阿敦连夜跑去代善家，向代善表忠心：皇太极等人肯定还要再陷害你，已经迫在眉睫了，你必须要防备。（将图汝，事机在迫，须备之） 挨了几棍的代善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到了。 在随便应付了阿敦几句后，代善转头就向努尔哈赤复述了阿敦的话，然后哭诉，表示以前的种种都是皇太极等人的陷害，阿敦就是人证！ 果然是皇太极！ 努尔哈赤再无疑虑。 阿敦两眼翻白，这回彻底挂逼了，妄议储君的罪名上又加了一条：挑拨诸贝勒。 十三天后，越抹越黑的阿敦被逮捕。 由于阿敦反反复复，众贝勒均对他恨之入骨，议定的处罚是乱棍打死（杖毙）。 努尔哈赤安静地着看着这一幕，阿敦本来就是弃子，目的就是要把水搅浑，敲打皇太极。 弃子是没必要深究的，努尔哈赤在否决杖毙，批复了圈禁、罚没家产两条处罚之后，又瞄准了皇太极阵营第二个更为关键的人物。 十一月，金朝发生了一件奇案。 一个可疑的人向努尔哈赤禀告了一件可疑的事，更可疑的是，努尔哈赤做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判决。 这个可疑的人叫达尔泰，扈尔汉的弟弟。 这件可疑的事是扈尔汉索贿。 又是一件骨肉相残的案件，弟弟告哥哥，如果没有十足的冤屈，类似虐待这种事儿，一般是不太会发生的。 但事情可疑之处就在这，达尔泰和扈尔汉之间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扈尔汉索贿和达尔泰没有半毛钱关系！ 达尔泰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做了把梁山好汉！ 但问题是，梁山好汉，也没见哪个是拿哥哥开刀的啊。 而且索贿这种罪，没有监控，没有语音，在当年要取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可疑的是，扈尔汉的索贿对象不止一个，而是一群，且阵容相当豪华，清一色的全部都是贝勒：贝勒岳托、贝勒硕托、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寨桑武。 就这份名单，扈尔汉，即便你高居五大臣，给你，你敢向他们索要贿赂吗？ 此案最神奇就是处处不可能，却处处变可能。 很难取证，那就不用取证了，有达尔泰这个人证，不就够了吗？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努尔哈赤迅速受理案件，什么调查取证开庭手续全免了，直接给了判决，速度之快，简直就是在实施预案一样。 扈尔汉被连降N级，从首席都堂，变成了三等总兵，彻底脱离了决策层。 紧接着就是此案最可疑，也是最精彩的判决。 四位被索贿的受害人，也被判了刑！ 受害人也被判刑，继开创虚伪罪之后，努尔哈赤又在法律界开创了一个奇迹。 还没完，努尔哈赤精益求精，也在刑罚界继续做了一个不可磨灭的贡献。 四位受害人被强令穿上女人的服饰，然后在他们身边划了个圈圈，足足在圈内呆了三天三夜，这叫画地为牢，扮女三日。 为了保证新刑罚的顺利实施，努尔哈赤还每天亲自来转几圈，转一圈骂一圈，骂一圈转一圈，十分负责，临走了还不忘往每人身上吐两口唾沫，服务相当周到。 一个神奇的案件，得到的却不是一个神奇的结果，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举报人达尔泰，他们全部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皇太极阵营。 扈尔汉追随努尔哈赤三十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在费英东、额亦都相继去世，何和礼、安费扬古老迈不堪之后，扈尔汉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四贝勒之下第一人，位高权重。 如果说拿下阿敦，是杀鸡儆猴，那么拿下扈尔汉，惩罚这些小贝勒，就是杀猴儆猴！ 于是，原来逐渐清晰的继承人格局再次变得模糊不堪。 代善被皇太极们的阴谋打得晕头转向； 皇太极又被努尔哈赤的阳谋打得不知所措； 水，彻底浑了！ 让水更浑的是，此后，努尔哈赤似乎更宠爱新立的大妃阿巴亥了。 自从上任大妃富察氏被废身亡，已经六十一的努尔哈赤老夫聊发，立马又新立了了年仅三十岁的阿巴亥为大妃。 宠爱阿巴亥倒没什么，关键是他还有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 凭空多出来三个嫡子，夺嫡的形势本来就很复杂，努尔哈赤显然不怕复杂，一面对代善、皇太极这些羽翼已丰的贝勒大加打压，一面又对阿巴亥的三个儿子大加宠爱。 尤其是幼子多铎，年仅六岁，便被努尔哈赤封为贝勒，还让他领镶黄旗旗主的职位，再加上最近荣宠不断，简直大有册封太子的趋势。 诸贝勒众大臣不由得哀叹，老爷子玩的到底是什么路数？ 1621年三月三日，从广宁返回辽阳的第三天，大家再也忍不住了，请求努尔哈赤册立太子，给夺嫡这道历史性的难题划一个标准答案。 答案。 努尔哈赤微笑着看着这群心急如焚的人。 是的，是时候告诉你们答案了，一个历史上从没有过的答案，属于我努尔哈赤一个人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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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困局之南帝东邪 关于夺嫡这个问题，努尔哈赤并不应该感到孤独，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历史上，实在是可以找到太多可以相顾泪千行的前辈。 这些前辈，无论是昏的，还是贤的，无论是汉人，还是少数民族，只要雄性荷尔蒙分泌比较充足（生儿子多），都无一例外地遇到了这个头痛的问题。 前辈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很多都是带血的）告诉努尔哈赤，其实你也没必要太苦恼，这个问题虽然复杂，但我们已经把它简化成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选项大概有四个： A：嫡长子继承制，大部分汉人前辈们是这么提议的，因为最稳定； B：幼子继承制，大部分蒙古、契丹等少数民族前辈们是这么提议的，因为最公平； C：选贤者继承，少数前辈的选择是这样的，因为最合理； D：喜欢谁继承就谁继承；个别前辈是这样提议的，因为最任性； 努尔哈赤，根据你的情况，你的选择应该是这样的： 选A，那应该立嫡长子代善； 选B，那应该立嫡幼子多铎； 选C，那应该立皇八子皇太极； 选D，那你就随便，看着顺眼就行。 努尔哈赤看着这些选项，默默地摇了摇头，一一否决，不是我不想做这道选择题，实在是这道选择题，太难做了！ 我曾选过嫡长子，褚英和代善我都考虑过，结果呢？褚英暴虐，代善也好不到哪去，连孙子都要虐待； 我曾考虑过立贤，但皇太极善于笼络，手段阴狠，立他，以后还能有个囫囵觉好睡？ 我也考虑过立幼，幼子多铎确实讨人喜欢，但年龄太小，根基不稳。 我甚至很早之前，还考虑过另外的一个选项，兄终弟及，结果二弟舒尔哈齐仰慕诸葛，自立山头去了。 前辈们，你们考虑过的，我都曾考虑过，你们没有考虑过的，我也考虑了！ 这道题，为什么一定是选择题？ 夺嫡，为什么一定要有嫡？！ 对，把嫡打掉！ 这样，不就不会夺了吗？这样，不就不会兄弟反目，父子成隙了吗？ 这就是我的答案！ 父爱泛滥的努尔哈赤，为了子孙们，为了家庭，一举推翻了沿袭数千年的中华各种继承制原则，推出了一套独一无二的，属于他一个人的继承法：联旗制！ 这是一套非常浪漫，十分超前，相当民主但根本不可能执行的制度。 在这套制度里，国君还是国君，我不指定了，你们自己推选，要求有两个，一个是非力强者（弱势），一个是能受谏者（听话）。 当然自己推选，也可以废除了，要求也有两个，都不高，一个是不纳谏，一个是不行善。 同时国君候选人也比较明确，八旗的诸位和硕贝勒都是，和硕贝勒要求和国君也差不多，可以推选也可以废除。 最后，努尔哈赤又加了满满都是父爱的一条：对国君以及诸贝勒的惩罚，最高只能是囚禁，绝对不能杀戮。 这套制度的精髓有两个，民主选举和弱君强臣。 看完这些，不得不感叹，努尔哈赤，你是真的老了。 努尔哈赤，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用铁血手段稳定夺嫡局势的吗？ 努尔哈赤，难道你没想到弱君强臣，会发生肆意废立君主的动荡吗？ 努尔哈赤，难道你没想到网开三面，岂不是鼓励你的好儿孙们起来作乱？ 纵观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纵观历史，最叹息的事情，是在错的时间去做了对的事。 民主没有错，但努尔哈赤，在你的年代，你根本就玩不起民主，一玩你就得输，因为你的国家，你的社会依然还是如此的专制。 当年那个叱咤风云、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舐犊情深的老牛，老到你那原本宽厚的背似乎已经无法肩负起扛起帝国前进的重任了。 联旗制一推出，金国上下一片哗然，意见最大的就是掌权的几个大贝勒，按照国君“非力强者”这个选拔标准，他们在继承人问题上几乎被判了死刑，连缓刑都没有！ 众人意见都很大，金国上下登时暗流狂涌，局势变得极为微妙。 联旗制并没有解决夺嫡的问题，努尔哈赤头疼欲裂。 更头疼的是，他的对手也开始慢慢地抵达战场，这一次，明朝高手尽出，中间更有两位绝世高手。 一位一上任，努尔哈赤便意识到，此人水平之高，丝毫不亚于老对手西毒熊廷弼，更可怕的是，他还有个特殊的身份，一个似乎可以避免类似熊廷弼悲剧的身份。 熊廷弼的悲剧，归根到底，来自于朝中无人，纵有一身绝顶手段，奈何无法施展，而这个人，朝中也没什么人，数来数去，似乎也就那么一个，但就那一个，便能让他站得稳如泰山，因为那个人的名字叫朱由校！ 在朱由校的口中，这个人的称呼有且永远只有一个：吾师。 他就是南帝孙承宗，保定高阳人。 作为和朱由校有着父子一般感情的帝师，在朱由校登基的那一刻，孙承宗的职业和人生已经变得无比的宽阔，在京城喝喝茶，写写书，有空的时候，找学生上上课，讲讲人生，讲讲历史，小日子可以过得十分地舒坦。 这原本是一个和辽东无关，也无需和辽东有关的人。 然而广宁惨败之后，针对如何守辽这个问题，明朝内部掀起了一场巨大的争论，大到把原本在后方孙承宗也给绕进去了。 这场争议的焦点在于辽西。 辽西，熊廷弼不要了，努尔哈赤也不要了，我们明朝到底还要不要？ 新任辽东经略，著名预言家，高手王在晋的意见和熊廷弼一致，不要了。 在熊廷弼和王化贞的口水战中被吐了一身口水的兵部尚书张鹤鸣主动要求去辽东巡视，转了一圈回来，意见也高度一致，不要了。 蓟辽总督王象乾是过来人，眼睁睁的看着广宁失守，心有余悸地表示，辽西不能再要了。 他们的意见非常一致，主张坚守山海关。 但是有一个人却站出来坚决表示反对，这个人职位不高，但比较有名，是社会名人。 在那个媒介并不发达的年代，别人出名都要凭借三年五载的不懈努力，而这个人的出名却只凭借一句话，当然这句话说得豪情万丈，振聋发聩。 当年的王化贞，怒极豪言：给我六万大军，就能荡平努尔哈赤。 如今的这个人，默默地收拾了行装，自费去了一趟山海关，回朝后他便上书：守辽，我一人足矣！ 这一句话，让他的名字响彻朝野，茶语饭后，大家谈起来，都纷纷感叹，袁崇焕，真是个二愣子，邪乎啊。 敢说这种话的，纵观历史，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被砍头，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 1622年，袁崇焕三十八岁，从生理上讲，已经不再年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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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困局之秦桧禽兽 然而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岁月的老去而逐渐凋谢，有的反而越老越妖，越老越烈，比如说梦想，比如说热血。 在广宁失守，辽西尽失的那一刻，袁崇焕压抑了三十多年的热血瞬间沸腾了起来，国难当头，大丈夫若不能安邦治国，生亦何为？！ 于是六品兵部主事袁崇焕，一个原本和辽东也没有关系的人，以一种众人眼中十分邪乎的方式登上历史舞台，我送外号东邪。 袁崇焕，怒吼了一声之后，把脑袋往裤腰带上一别，大大方方领着皇帝朱由校的内帑银二十万两，去辽东赴任了。 大老板的钱，拿得那么顺手，这显然是个不要命的人，辽东经略王在晋很高兴，手头上正缺这种不要命的人啊，何况还带着钱。 王在晋很快给不要命的袁崇焕安排了一些不要命的活，袁崇焕干起来，就更不要命了。 比如说有一次，王在晋安排袁崇焕去安置流民，袁崇焕二话不说，连夜就走，冒着虎豹财狼，荆棘满地的风险，带着流民，四更天天还没亮，就回城了。 边军们大都上过战场，但也不由得感叹，真是不要命啊（将士莫不壮其胆）。 王在晋也很佩服，十分倚重袁崇焕，屡次上书提拔，两人之间关系还相当不错。 然而王在晋万万想不到的是，当他提出坚守山海关的策略，尤其是在八里铺建新城，以新旧两城的方式布置防御线时，跳出来反对最激烈的就是不要命的袁崇焕。 更令王在晋生气的是，袁崇焕的奏疏，不仅仅表达了激烈发对放弃辽西的意见，还用了三个字，三个十分侮辱人的字：无远略！ 生年不详的王在晋大脑充血了，我这一辈子，从基层干起，兵马、钱粮、刑狱、民政、河道，诗词、文学，只要你想过，我都干过，再看看你袁崇焕的简历，知县、兵部主事，然后就是给我打下手，你说我没远略？！ 于是继熊廷弼和王化贞之后，一场新的口水战蓄势待发，眼见就要唾沫横飞，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看不下去，他饱读诗书，更懂得事权不一，空谈误国的道理。 高手毕竟是高手。 孙承宗没有张鹤鸣那么好的耐心，等广宁陷了，才去擦口水战的屁股，双方一骂，孙承宗立马启程前往山海关，亲自前来调查。 调查了十几天，孙承宗总算搞明白了各方意见。 王在晋等人主张坚守山海关，放弃辽西，全力防守； 袁崇焕等人主张在辽西宁远一带重筑一道新的防卫线，拱卫山海关，进可攻，退可守。 就这两个意见，孙承宗不用考虑，便毫不犹豫地对王在晋产生了个人意见，得出了比袁崇焕更激进的结论：无远略，外加无耻！ 在山海关上孙王之间的那一场旷世辩论中（第十一章），孙承宗还阅读到了王在晋小眼神中的另一层更深的意思，一层为什么死守山海关的意思。 新旧城中逼迫新城将士死战的阴招，王在晋还能在自传《三朝辽事录》里和孙承宗放放嘴炮，但这一层更深的意思，王在晋至死也不敢说出半个字，而孙承宗至死也不敢去想半个字，他只想送给王在晋两个字：无耻！ 480年前，北宋和西夏战端不止，有一个人，他力排众议，在朝野上下一片道德和正义的谴责中，坚决向宋仁宗喊出了王在晋不敢说，孙承宗不敢想的两个字：议和！ 他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对宋夏议和的成果，范仲淹是这样统计的，陕西、河北、河东三地战前支出4225万，战时支出7245万，其余战争损耗和地方支出不计其数，而议和的成本仅仅是绢15万匹，白银7万两，茶叶3万斤，战争耗费的钱财几十倍地超过议和的支出。 事后，范仲淹不无得意地说：以一郡之入而息天下之弊也。说完，他还加了一句：苏我生民，勤我稼穑，选将练士，使国富民强，以待四夷之变！ 其实议和这事儿，本身就是国家博弈的一种常规手段，即便是咱们汉人王朝最得意朝代，最得意的皇帝，这事儿，也没少干。 当年汉高祖刘邦还有“白登之围”，汉文帝、汉景帝更是把议和提高到了国家政策层面，还发明了一个专业术语叫和亲。 两位千古一帝，隋文帝杨坚和唐太宗李世民也常把议和挂嘴边。 杨坚用议和挑拨分化东西突厥，不战而胜，突厥是这么评价的：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 李世民就更不用说了，武德七年，豳州之盟，武德九年，便桥之盟，议和更是一种常用的便宜之计，即便后面强大起来，也依然对此热情不减，博得了一个“天可汗”“王者视四海如一家”的美名。 然而，自从南宋出了岳飞和秦桧那档子事儿以后，议和就和贞操一样，被妖魔化了，谁都不敢碰，一碰一身骚。 碰了贞操，人家最多就骂你一句禽兽； 碰了议和，人家可就要骂你是秦桧了！ 让形势更复杂的是，文天祥等一批忠臣烈士，以死明志，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挑动了无数仁人志士的爱国情怀。 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贞烈而激进的爱国意识深深地植入了一朝之隔的另一个汉人王朝——明朝。 于谦的“粉身碎骨浑不怕，但留清白在人间”与之遥相呼应，让大明朝成了历朝历代骨子里最为贞烈的一个王朝。 他们把对历朝历代的英魂烈血的愤怒转化成了对少数民族的仇恨，即便是面对土木堡之变，皇帝被生擒的局面，也依然极少有人去想起那两个原本是常规博弈手段的字：议和。 孙承宗骨子里就是文天祥，就是于谦，他对少数民族也有着天然的仇恨，议和，议你姥姥！ 孙承宗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他反不反对范仲淹我们不知道，但王在晋，他是铁了心，要一反到底。 回到朝廷，他便请求罢免王在晋，自己收拾了下行囊，带上了尚方宝剑和学生朱由校满满的期待，赴任辽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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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困局之坚城巨炮 孙承宗上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人。 第一批被赶走的，是王在晋联络的西蒙古各部落，不管你是黑猫白猫，能不能抓老鼠，就一个字：滚。 第二批被赶走的人，只要你是白猫，抓不了老鼠，也就一个字，滚。 这批人包括不干事的以蓟辽总督王象乾为首怂派，包括吃空饷的各路将领为首的贪派，后来还包括不听话的以辽东巡抚阎鸣泰为首的反派。 孙承宗的第二件事是用人。 他用的这批人名单如下：袁可立、马世龙、袁崇焕、祖大寿、满桂、赵率教、孙元化等等。 这批人中最重要的是三个人，三个身怀绝技，屡屡让努尔哈赤不断地大呼头痛的人。 第一个人，登莱巡抚袁可立，他的绝招是水军。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知己，努尔哈赤曾以为自己很多，最终却发现自个儿始终是个孤家寡人；孙承宗曾经以为自己没有，最终却发现不仅仅有，而且，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袁可立，一生断案如神，执法如山，后来和孙承宗一起，做了朱由校的老师。 两人是不折不扣的同事关系。 在孙承宗的眼中，袁可立就是袁可立，孙承宗就是孙承宗，一个喜欢看刑法，一个喜欢看兵法，似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见面也就客套客套。 然而自从袁可立担任登莱巡抚之后，孙承宗猛然发现，袁可立就是孙承宗，孙承宗就是袁可立，他们之间的配合实在太好了，好到几乎用不着沟通。 袁可立在登莱厉兵秣马，大力修建水师，而且对水师的用途也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那就是熊廷弼三方布置中的重要一环，作用：袭扰金军后方。 为了能让袭扰这个疗程对努尔哈赤造成最大化的困扰，袁可立参考了戚继光的练兵策略：“水军先习陆战”！ 用现代的军事术语来讲：海军陆战队！ 这只海军陆战队的规模是战船四千艘，将士一万五千人，他们连绵布置在辽东半岛数百里的各个海岛之上，与皮岛的毛文龙遥相呼应，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海上封锁线。 借助水军，袁可立开心的时候打打游击战，不开心的时候发动个大规模突然袭击，对努尔哈赤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1623年，努尔哈赤的沿海防御线像极了2015年下半年的中国A股，两个字：崩盘。 A股8个月从5000多点降到2600多点，几乎腰斩，努尔哈赤的地盘，一年时间，从收缩60里一直到收缩400里，腰斩了一遍又一遍。 没办法，努尔哈赤，谁叫你的水军不够水呢！ 孙承宗倚仗的第二个人，就是东邪袁崇焕，他的绝招就是不要命。 袁崇焕依然还是袁崇焕，他的主张也很袁崇焕，大致有两个，都很不要命。 第一个，辽人守辽土。 关于辽人，无论是熊廷弼，还是王在晋，他们对辽人（辽东的汉人）的印象丝毫不比努尔哈赤的差。 王在晋的那一句边兵善走，其实骂的就是辽人，因为大部分辽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抹油，不仅仅脚底板抹，脸上也抹，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降，比泥鳅还滑溜。 指望这帮人守辽土，袁崇焕，你是真的不要命啊！ 但袁崇焕的看法却截然想法。 说来说去，不能用辽人，无非就是人家很要命，如果能让他们不要命呢？ 作为不要命界的专家，袁崇焕在如何让一群很要命的人变得不要命这个主题上有着深刻的研究。 我袁崇焕不要命，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家国的信仰，只要能让辽人也有这个信仰，就能让他们也不要命，那么倒下我一个袁崇焕，还有千千万万个袁崇焕！ 为了让这群人能有家国信仰，袁崇焕的招数是：地。 辽西的土地。 辽人只要来，袁崇焕就划，一划你就有了家，有了家，你就必须保卫家园，这就有了信仰！ 袁崇焕从这一群有家的辽人中精选出了一批又一批身强体壮的猛男，日夜训练，后世称之为关宁军，数量高达十一万！ 袁崇焕的第二个主张是，修筑宁远城。 这也是一个十分不要命的主张，宁远距离山海关两百多里地，在那个时代，简直就是孤悬海外。 下过棋的朋友都知道，孤子在外，虽然有时候能出奇制胜，但更多时候，是要反受其累的。 然而，这一次不光光袁崇焕不那么想，连孙承宗也一样，这颗孤子，必须要下，而且两人都坚信，一定能够出奇制胜。 原因就是孙承宗倚仗的第三个人，他的名字叫孙元化，绝招打炮。 孙元化，举人出身，和后世的洪秀全一样，此人一度被科举考试折磨得怀疑人生，因为实在是考不上啊。 心灰意冷之下，他开始研究哲学，什么道家、儒家、佛学都有所涉猎，但是越研究越觉得沮丧，简直快要得抑郁症了，因为他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哲学是用来想，不是用来用的，但是越想越难以摆脱科举考试的失落，越失落越学哲学 ，越学哲学越想，越想越失落，越失落越学，越学越失落…… 如果没什么意外，大明第七人民医院就会迎来一个新的病人。 就在老子不收，孔子不理，佛祖不顾的时候，西方的上帝向他敞开了怀抱，拯救了他的灵魂，他逐渐地在天主教的教义中找到了灵魂的归宿，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消磨时光的乐趣：西洋火器学和数学。 这门崭新的学问让他重新燃起了生存的希望，因为他喜极而泣地发现，这门学问实在是太有用了！ 他可能不知道就在五十多年前，一代名将戚继光曾经哀叹：奈何西洋炮铸法绝迹矣，但他肯定知道，一旦能重新铸造出西洋炮火，那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一头扎入西洋火炮学中，废寝忘食，终于有一天，他放下了所有的书籍，默默地留下两行清泪，双手颤抖，自言自语道：我终于，终于又是一个有用的人了。 不久，身负绝技，胸怀梦想的孙元化被袁崇焕自请请边的事迹所感动，也豁了出去，袁崇焕前脚刚走，他后脚也自请请边，奔赴辽东。 在辽东，他的特殊技能很快得到了孙承宗和袁崇焕的赏识，给了他一项他梦寐以求的工作：筑炮，筑大炮，越大越好！ 当时明军也在自己铸造一些火炮，但绝大部分都是仿制的佛郎机炮，个头没那么大，射程也一般，最关键的是仿制工艺不好，老是炸膛，搞得炮兵一度成为最不吃香的职业。 更重要的是，炸膛这玩意实在是太恐怖，尤其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轰”的那么来一下，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无论视觉、嗅觉、听觉都相当震撼，敌人没吓到，自己要被吓个半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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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困局之明末冰河 火炮越大，炸膛威力也越大，没有过硬的技术，大炮是绝对不敢随便乱造的。 幸运的是，孙元化是一个有着过硬技术和过硬人脉的人，他一面自己研制大炮，一面发动天主教的人脉关系，比如像老师徐光启，教友李之藻等人，紧急向西洋购置大炮。 功夫不负有心人。 1623年3月，经过几个月的潜心研究，孙元化终于仿制出了明朝第一门红夷大炮！ 该炮长三米，口径110毫米以上，重达两吨，精度很高，平射有效射程在500米以上，放在城头那就更远了，可达三五里。 更关键的是，由于材质上加入大量的铜，炮管韧性强，不太会炸膛，可以连续放炮，威力成倍的增加。 孙元化的贡献，大明很重视，亲切地称呼这根大炮为巨炮，还特意派了使者，封这一门巨炮为“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将军”！ 那一刻，孙元化感慨万千，我不是将军，但我的巨炮成了将军！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巨炮，泪流满面，决心再接再厉，继续生产，一定要让这些巨炮在战场上大显神威！ 造炮之余，孙元化还做了另一个不可磨灭的贡献：炮兵！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辽东边军熟悉火器的人数像极了前两年比特币的涨势，从几十个人猛涨到八千多人。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他这边造炮练炮很顺利，而他的教友李之藻买炮也买的很顺利，几人合力让辽东的炮火事业更上一层楼。 光两三吨的红夷大炮，辽东就有了十几门，其中有十一门架在了宁远的城头，其余火炮火器更是不计其数。 袁可立、袁崇焕、孙元化那边忙得热火朝天，作为主帅的孙承宗也不甘落后。 现代企业管理学里有一句话：融资、用人、布局决定了一个BOSS的等级。 在搞定用人的事情之后，作为大明抗金集团的CEO，孙承宗充分发挥了他作为最受朱由校信赖的帝师身份，在那个缺乏PPT的时代，他的融资能力简直比贾跃亭还要贾跃亭。 当年第一次出山的熊廷弼，花了个两百多万，撑不住了，被唾沫淹死；第二次出山的熊廷弼，更是钱都没花，就成了空心架子，纯属摆设。 如今的孙承宗，报告都是直接打到朱由检，内阁连屁都不敢放，要多少给多少，第一年就融了六百万多两。 内阁肉痛啊，想骂又不太敢，于是组织人马向朱由校提建议。 孙承宗的反应很绝，二话不说就辞职。 那意思是：你行你上啊！ 朱由校的反应更绝，把建议的奏章随手一扔，拿去喂狗吧，然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安慰孙承宗：老师，您可千万不能丢下学生啊。 对于明朝的文官来说，有时候最怕的就是奏章一上就准了，满腹的“草泥马”无处奔腾啊，不挨几棍，实在无法显示自己忠君爱国的气节。 挨了几棍，就像嚼了几口士力架，嗯，来劲了！ 文官们振奋精神，开骂，孙承宗一如既往，你骂我就辞，朱由校也十分坚定，你辞我就哭。 于是三方也开始了一个无限循环，你哭我再骂，你骂我就辞，你辞我再哭…… 好在站在这个无限循环生态链最顶端的是那个哭泣的朱由校，于是甭管唾沫横飞，辞呈如雨，钱依然如流水般注入了辽东的大明抗金集团。 有了钱，又有了人，孙承宗立马开始着手布局。 孙承宗的局，后世常常称他为关宁锦防线，但纵观全局以后，我认为实质上就是一个加强版的三方布置。 第一方，关宁锦防线。 关宁锦防线大致是这样的，从山海关到宁远再到锦州，一路上以坚城巨炮为依托，步步为营，城城相连，形成一片防御网。 在这片防御网中再训练一支精锐的骑兵作为机动力量，游弋各城之间，相机行事。 这个布置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三面环山，一面靠海的易守难攻的宁远城。 为了保证宁远城成为一个真正的铜墙铁壁，孙承宗还把仅距宁远二十多里地的觉华岛也布置成了一个海军基地，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士兵，让觉华岛和宁远势成犄角，相互依托。 为了给这道防线一个铁血的灵魂，孙承宗和袁崇焕还下了一道命令。 “战则一城援一城，守则一节顶一节，信守不渝，死生与共！” 众将也十分配合，以身作则，袁崇焕把自己年迈的母亲和妻子从老家接到了宁远，赵率教也把自己的妻儿迁居到了驻地。 这群热血男儿拔剑立誓，喊出了属于让足以让无数战死沙场的英烈们瞑目的九个字： 土地破，则家与之俱亡！ 这道防线，后世称之为东方马奇诺。 第二方，袁可立的登莱水师、李邦华的天津水师、毛文龙的皮岛水师，他们共同筑起了一道绵延千里的海上防卫线。 第三方，联络朝鲜，声援明军，在战略上牵制金军。 孙承宗这边一斧接着一斧，每一斧都砍得虎虎生风，努尔哈赤在旁边看了半天，不由得生出了《天龙八部》里萧峰独战慕容复、游坦之时，段誉的那种感觉：大哥以一敌二，虽然神威凛凛，但见他每一掌都打得狂风呼啸，飞砂走石，只怕难以持久。 努尔哈赤敏锐地意识到，严寒到来了，他果断学起了范仲淹，收缩战线，勤练士兵，广积粮食，以待明朝之变。 然而，努尔哈赤想到了严寒，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寒冷。 这场严寒，史称明末小冰河，是一场席卷全球的自然灾害，特点就一个字，冷。 有多冷呢，用毛 的话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史载，那时候一到冬天，北方简直就成了北极，沿海冰封能远达数十里，江南也是大小河面冰冻数尺，连长江都有被封冻的记载。 更过分的是，连广州都有数日暴雪不止的记载。 想想这场面，不由得感叹，全国政协委员张晓梅姐姐真是高瞻远瞩啊，她那南方供暖的建议简直是令人热泪盈眶。 言归正传，大凡灾害和病魔一样，可怕不是灾害本身，而是他们的并发症。 极度的严寒不仅导致了粮食产量的骤减，而且严寒导致了降雨区的进一步南移，北方一到夏天，又出现了大面积的干旱。 冬天冰灾，夏天旱灾，北方粮食产量急剧下降。 大明的日子都开始日益收紧，更不用说金国了。 金国的农耕能力原本就比较有限，更不用还说处在这场大灾难的最北方！ 努尔哈赤日子有点过不下去了，这几年他活得滋润，纯粹靠抢，然而存粮再多，也禁不起几百万人的一日三餐。 一个无比头痛的难题摆在了努尔哈赤面前，粮食快要吃完了，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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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困局之杀孽深重 最好的办法就是抢，但问题孙承宗那边碉堡建了一个又一个，大炮架了一根又一根，士兵训练了十来万，海上还有四千多艘战船随时来光顾，这买卖实在没法做了。 努尔哈赤环顾了一圈四周邻居， 摇了摇头，蒙古？朝鲜？不是穷就是又穷又乱。 乌干达再穷，对叙利亚也没啥兴趣啊。 国际上去打秋风是不可能了，努尔哈赤把目光瞄准了国内的辽人，如泥鳅一样的辽人。 辽人善走（跑），惹怒了无数的明军将领，也把努尔哈赤惹怒了。 这群人，降的很快，但一降，发现情况不对，还不如呆在明朝，于是又开始逃，从努尔哈赤占据辽阳以来，辽人叛逃不止，刚开始还是零零散散，明军一在辽西站稳脚跟，更是成片成片地叛逃。 民心，努尔哈赤是彻底玩输了。 这一刻，他就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怒吼了一句：老子他妈不玩了！ 努尔哈赤撕下了所有对汉人的伪装，放弃了一切对圣君贤主的追求，更把那一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束之高阁，挥起了屠刀，如屠猪宰狗般砍向了辽东的汉人！ 正好缺粮，那你们祭刀！ 挟着愤怒，努尔哈赤在全国范围内下达了他执政以来最为可怕的一条命令：征粮令。 他强令辽东的汉人上缴粮食，有粮不上缴的杀，没粮的不上缴的充奴，不服逃亡的，更是全家全族地杀！ 这道铁血的命令迅速点燃了女真族对汉人压抑着的仇恨，于是执行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字：杀！ 有粮的杀完再抢，没粮的杀完再说，逃亡的就地格杀。 一时间，辽东彻底成了地狱，辽东的汉人被屠杀了一批又一批，可谓横尸遍野，冤魂漫天。 结局很明显：金军越杀，汉人越逃，越逃越杀，越杀越逃…… 一个可怕的死循环也在金朝上演了。 杀孽太重，这场面连明末第一汉奸李永芳都看不下去了，他一次又一次向努尔哈赤近乎哀求地苦劝：大汗，不是所有的汉人都要叛逃啊。 杀得性起的努尔哈赤闻言大怒，怒骂李永芳：你是汉人，对明帝念念不忘，不相信我天命所归！ 一顿臭骂之后，努尔哈赤余怒未消，不仅仅给了李永芳、刘兴祚等一大批汉官降级、革职的处分，更是再次举起了屠刀，砍向辽东汉人中的读书人。 理由：读书人蛊惑人心。 杀杀杀，全杀了干净！ 先杀穷人，因为他们没粮； 再杀富人，因为他们有粮； 然后杀读书人，因为他们能说会道，是汉人的头。 努尔哈赤英明了一辈子，结果到了晚年却状若疯癫般的杀人，他始终没有逃脱历史的一个怪圈：自古明君老来昏。 若要英明一世，就要及时逝世啊！ 当然，如果排除一切情怀的干扰，努尔哈赤大肆屠杀汉人，征收粮食，确实对处于冰河期的女真人的实力保存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作为一国之君，努尔哈赤的做法注定要遭千古唾骂。 努尔哈赤晚年，种种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只不过两个字：老了。 人的一生很漫长，一头一尾一中间，唯独只有中间适合干事业，因为在这段时期，人最理智，而一头和一尾，这段时期的人，要么天真可爱，要么苦情牵挂，最容易丧失理智。 努尔哈赤白手起家，能玩得动他那种炼狱般开局的，历史上也不会有几个，他也有一个完美的中间，东征西讨，带着几十万女真人，打得泱泱大明屡战屡败，成建制击溃明军十数万主力部队的战役，就足足有三场，这份功业，也足以光耀史册。 然而努尔哈赤却在他人生的尾巴上，迷惘了。 马云曾经说，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创造了阿里巴巴。 这句话，被无数人认为是马云最装逼的一句话之一，但我认为这也许是马老师少有的几句真心话。 这句话，一个站在人生中间位置的人去看，是装逼，但一个站在人生尾巴上的去看，却会别有一番滋味。 马云为什么后悔，因为阿里巴巴太大了，大到他的一辈子，似乎没有了亲情，没有了家庭。 这种感觉，努尔哈赤深有体会，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缔造了大金，但很明显，到了晚年，努尔哈赤在事业和家庭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家庭。 先家才有国啊！ 努尔哈赤这一套家族第一的想法深深影响了他的执政理念。 在夺嫡问题上，努尔哈赤以一种老牛的执念一定要执行联旗制，保证子孙后代人人有杯羹； 在粮食问题上，努尔哈赤也以一种老虎的疯狂一定要搞起大屠杀，保证女真人和金军的粮食可以熬得过冬天。 罪孽，恶名，动荡，混乱，这一切，为了家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了，但夺嫡问题却日益严峻，整个金国暗流汹涌，危机四伏，努尔哈赤带着浑身是血的怨气，再次把目光瞄向那些依然蠢蠢欲动的儿子们。 尤其是你，皇太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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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熬战之黄雀在后 1622年，继阿敦案、扈尔汉案之后，紧接着第三个人很快有落马了。 他的名字叫额尔德尼。 额尔德尼很早便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是努尔哈赤的亲信，更难得的是，他的文化程度很高，贡献也很大，在努尔哈赤团队，属于罕见的笔架子。 额尔德尼最大的贡献是主持了创制了满文。 额尔德尼被告发的罪名比扈尔汉要严重一些，受贿，且证据确凿，八头猪，还在额尔德尼的猪圈里圈着呢！ 女真人淳朴啊，尤其是在小冰河时期，饭都吃不上，八头猪也是一笔不小的款子。 不过，贪污归贪污，毕竟也是自个儿的亲信，连努尔哈赤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收到报告，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身边的人，连这些财物都能没有吗（汗之近人，岂能无此财物）？ 这事儿，最高领导都定了调子，一般也就这么算了。 偏偏努尔哈赤很负责任，觉得自个儿亲信也得帮衬帮衬，找额尔德尼谈个话提个醒是应该的。 这一谈话，就谈出了事情。 努尔哈赤派人找额尔德尼，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身背案子，还到处跑，努尔哈赤脸色开始变黑了。 有人趁机向努尔哈赤报告了额尔德尼的行踪，听完，努尔哈赤满脸黑线，勃他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三个字：皇太极。 努尔哈赤瞬间又暴怒了，好儿子，连我的人你也敢上！ ，金国明文规定，不同旗的人不得与其他旗主有私交，暴怒的努尔哈赤似乎又失去了理智，上午刚刚表态“汗之近人”，下午立马翻脸，表示额尔德尼知法犯法，罪无可赦。 革职，贬为庶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果还可以说是暗战的话，那么接下去，愤怒的努尔哈赤连藏也懒得藏了，矛头直指皇太极，手段也更为毒辣，就一个字：杀！ 1623年五月，额尔德尼再次被人告发，罪名藏匿东珠。 东珠，满语“塔娜”，东北特产，非常稀有，因为有别于南方的珍珠，金国皇室将其视为珍宝，皇室专用，属于违禁品，这个罪名比受贿严重多了，更严重的是东珠的来历。 据可靠情报，额尔德尼的东珠又是皇太极给的！ 这一次，努尔哈赤连查都不想查了，直接下令处死额尔德尼夫妇，杀完召集众贝勒大臣开会，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批斗。 类似于批斗这种事儿，由于对象是比落水狗还要惨的死猪，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汉人还是少数民族，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氛围都是很热烈的。 与会人员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爹娘多生几对拳脚，可以狠狠地往上多揍两拳，多踢几脚，既表明坚决维护正义的决心，又表了态站了队，喊得越凶，打得越猛，领导越高兴，何乐而不为。 和所有的批斗大会一样，首先邀请领导讲话，然而，领导努尔哈赤说着说着，气氛就不对了。 刚开始，努尔哈赤说得还比较正常，历数着额尔德尼的罪过，众人恨不得插上几句，为领导助威，但很快就发现苗头不对了，努尔哈赤话风一变，说完额尔德尼，居然开始说起了四贝勒（皇太极）。 努尔哈赤开始发问：额尔德尼是多铎阿哥旗下的人，为何要向别的八旗贝勒索要财物？ 没人答话； 努尔哈赤又问：四贝勒赏赐，为何不赏他人，唯独赏额尔德尼一人？！ 还是没人答话； 努尔哈赤再问：额尔德尼三番五次去找四贝勒，去也不报告，回也不报告，为什么？ 众人纷纷抹起了额头的冷汗； 最后，努尔哈赤来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句：如此之举，不做奸事，又岂有他哉？！ 众人吞了吞口水，不由阵阵后怕，的亏没插上嘴啊。 额尔德尼是死猪一头，皇太极可是生龙活虎就在站在身边，好好的一场批斗大会，生生被努尔哈赤整成了公开向皇太极摊牌的训话！ 全场寂静。 皇太极也被吓得冷汗直流，急中生智之下，给努尔哈赤来了个近乎完美的应变：皇太极立刻跪地请罪，既不辩驳，也不说额尔德尼的事儿，只说惹父王生气，任凭父王处置。 厉害啊！ 努尔哈赤嘴上虽然又狠狠地骂了几句，但看着这个曾经喜爱无比的这个儿子匍匐在地，却始终下不了狠手。 然而努尔哈赤，你又错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你如此公开打击皇太极的时候，有些人也把目标瞄准了皇太极。 事实证明，生意场上的投资人往往喜欢锦上添花，而政坛上的投机人却对落井下石情有独钟。 一个月后，金国掀起了一场更大的疑案。 夺嫡之争，终于白热化了。 1623年六月，和阿敦、扈尔汉并称为三大都堂的乌尔古岱落马，罪名还是受贿。 乌尔古岱正是当年浑人孟格布禄的儿子，和父亲不一样，乌尔古岱一点也不浑，在哈达部败亡之后，他很快看清了局势，坚决投降了努尔哈赤。 哈达部第一次灭亡之后，当年在万历的压力之下，他回去象征性地复了下国，很快又率部投降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也对乌尔古岱十分器重，嫁了个一个女儿。 乌尔古岱投桃报李，工作十分认真，官阶也节节上升，在阿敦、扈尔汉落马之后，他已经高居第一都堂的职位。 五大臣依次过世之后，大金国的官制又发生了变化，大致是这样的，君下有王，王下有都堂，都堂之下才是总兵、参将等职。 第一都堂，用海贼王的剧情就是王下第一人，打击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个身份比他还要高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个人，前面被皇太极暗捅了几刀，一直隐忍不发，在皇太极当众被努尔哈赤训斥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绝地反击的机会。 他就是大贝勒代善！ 这一年，代善四十岁，不惑的年纪了，在第一时间得知乌尔古岱受贿的事情后，代善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中派人查清了赃款的去向，然后悄悄把消息透露给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正值虎狼之年，代善相信，那人一定能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 该月，乌尔古岱被捕，审理案件的是第二都堂阿布泰。 阿布泰一上马，立马发挥了“了事化小，小事化大”的原则，对乌尔古岱穷追猛打，对受贿十两黄金的结果阿布泰不是很关心，他关心的是受贿的过程，因为在乌尔古岱交代的受贿过程时，他牵出一连串的名字：贝勒岳托、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德格类，大贝勒皇太极！ 原来乌尔古岱宦海多年，在收受贿赂之后他立马觉察到了不对，于是找了同阵营的皇太极等贝勒商量。 皇太极很警觉，立刻觉查到其中有诈，当场做了主，表态把金子留下，各位贝勒都是见证，如果事发，大伙共同作证，无论谁在背后捣鬼，乌尔古代都能撇清关系。 然而谁曾想，背后的鬼还没揪出来，皇太极先被揪出去一顿批斗，于是这群暗议作证的人，统统变成了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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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熬战之尔欲为汗 阿布泰紧紧地抓住了这一点，上书努尔哈赤，连着四位贝勒一起弹劾，认定他们对汗不忠，额尔德尼事件，这几人一伙，乌尔古岱事件，这几人又是一伙，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乌尔古岱的案子和额尔德尼案件同属团伙作案！ 额尔德尼的处罚可是杖毙！ 联系上下文，阿布泰的这份弹劾可谓杀气腾腾，就差一个“杀”字脱口而出。 又是皇太极！ 这份弹劾瞬间点燃了努尔哈赤刚刚消下去的怒火，他立刻召集了皇太极、岳托、济尔哈朗等人，脱口便骂，这一次，用词之凶，也把皇太极吓得胆战心惊。 这顿骂，截取三句话，我们就能感受到皇太极当年的小心肝是跳得如何的“扑通扑通”。 “尔欲为汗乎”？！ “尔之贤明何在”？！ “何其愚也”！！ 骂完皇太极，努尔哈赤又骂岳托、济尔哈朗、德格类等人，用词也很激烈，“僭越行事”、“谗言交恶”！ 彻底白热化了。 按照努尔哈赤的脾性，骂完之后非得动刀子不可，然而，结果却再次出乎众人的意料！ 努尔哈赤大发雷霆之后，居然轻描淡写地处理了此事，乌尔古岱只得了个降级的处罚，几位贝勒被骂了一顿之后，毫发无伤。 雷声大，雨点小，这风格换得实在太快，众人有点不适应，尤其是主审的阿布泰，杀气腾腾地去，和和平平的归，实在不好向幕后的那人交代啊。 阿布泰很烦，努尔哈赤更烦，他们的烦恼出自于同一个人，她就是代善寄予厚望，对皇太极蠢蠢欲动的人：大妃阿巴亥！ 除了第二都堂，阿布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阿巴亥的亲弟弟，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亲舅舅！ 夺嫡又凭空杀出了另外一股势力，努尔哈赤倒吸一口凉气，头痛欲裂。 阿敦案、扈尔汉案、额尔德尼案、乌尔古代案，这四大案，努尔哈赤逐渐加大对皇太极的打击力度，目的就是为了维持诸贝勒之间的平衡，以便执行联旗制。 然而，奈何老婆儿子，一个比一个如狼似虎，最后的乌尔古代案更是暗潮狂涌，神鬼难辨，平衡换来的不是和平，反而是更为激烈的争夺！ 老父难为有米之炊，如之奈何？ 苦大愁深的努尔哈赤迷惘了，他开始迷恋上了一种业余的运动，这种运动，自从有了夺嫡的烦恼，老人家满腹的愤懑和委屈就靠这排解了。 这项运动十分有特色，正常人一辈子可能也就玩个几次，但苦闷的努尔哈赤一年就要玩个至少四五次，每一次都玩得惊天动天，鬼哭神嚎。 这项运动，我们并不陌生，哭丧。 努尔哈赤一辈子死了太多的亲人，可以哭的对象很多，但他哭得十分专一，专哭五大臣。 1620年，费英东去世； 1621年，额亦都去世； 1622年，安费扬古去世； 1623年，扈尔汉去世； 1624年，何和礼去世； 连着五年，五大臣死了个精光，努尔哈赤痛心之下，更生出了一种无边的孤寂。 每逢五大臣的祭日，努尔哈赤都要去哭，哭完一个哭下一个，一哭就没完没了的嚎，谁也拦不住，更过分的是，他边哭还便喊：你们走了，谁来给我送终啊！ 您哭就哭呗，啥叫没人给你送终？ 努尔哈赤的这种哭法，搞得儿子们十分尴尬。 以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为首的儿子想爱相杀了多年，终于终于罕见地达成了统一战线，每逢五大臣祭日，绝不上报。 在努尔哈赤对外和孙承宗苦苦相持，对内被家事搞得头疼不已时，蒙古蠢蠢欲动。 这几年，努尔哈赤和明朝打得火星四射，蒙古各部落也不消停，折腾得最凶的就是当世装逼第一人林丹汗。 由于和努尔哈赤中间还隔着科尔沁部和喀尔喀五部，林丹汗这两年也就和努尔哈赤打打嘴炮，吹吹牛逼，一直还处于上风，毕竟装逼这一行，努尔哈赤的段位还是低了点。 好在林丹汗装逼归装逼，但始终把握着绝佳的火候，他见强大的明军尚且对努尔哈赤屡战屡败，也渐渐地对努尔哈赤收敛了很多，没事也不找努尔哈赤练手。 努尔哈赤是清净了，却苦了他的邻居科尔沁部贝勒奥巴。 科尔沁部本来就和林丹汗的察哈尔部毗邻，双方关系一直不太好，林丹汗把积攒着的装逼冲动统统用到了奥巴身上，表示自己乃成吉思汗子孙，正统黄金贵族，又有四十万大军，给了奥巴一道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 A跟我打 B被我打 奥巴苦苦哀求：哥，我就一亩三分地，没啥出息，跟你混是丢你脸，被你打是禁不起，您看，放过我？ 林丹汗微微一笑，这么说，那就是选B咯。 吓得奥巴赶紧向努尔哈赤求援：哥，林丹汗要来打我。 努尔哈赤一看，呦，这不是林丹汗嘛，于是对奥巴好言相慰，表示林丹汗喊打喊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急，你只要好好防守就行了。 奥巴急了：哥，这一次他真的要来打我！ 努尔哈赤耐着性子再次安慰：哦，那你先回去吧，我马上派人过来。 过了几天，努尔哈赤的人到了，奥巴一看，快哭了，他连着数了N遍，发现努尔哈赤的人马居然只有11个人。 一个使者，外加十个炮手。 奥巴忍不住了，问使者：你们来干啥的啊？ 使者很懵逼，道：不是来调查的吗？ 奥巴急得跳了起来：调查啥啊，林丹汗要来打我，打我你知道吗？打我！ 使者回了一句让几乎让奥巴吐血的话：知道啊，所以大汗让我们来查查林丹汗到底有没有真的来打你啊。 奥巴觉得和使者沟通实在很痛苦，看着这十个炮手认真的准备着那一杆杆小火炮，他立刻采取了实际行动，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使者，紧急向努尔哈赤求救。 使者数量之多，时人用八个字形容：道路相接，急如星火。 奥巴的使者络绎不绝，努尔哈赤也开始相信，难倒林丹汗要来真的了，来得正好！ 1624年十一月，努尔哈赤亲率大军，出征科尔沁，走到一半，却又回去了，估计路上想明白了，对手是林丹汗，亲征实在是太掉价了。 努尔哈赤命令莽古尔泰、皇太极、阿济格等人率军五千支援科尔沁，分手之时，努尔哈赤是那么交代的：路上不用走太快，林丹汗不足为虑，重要的是要让奥巴吃吃苦头，如此才能让他对我们死心塌地。 战局一如努尔哈赤所料，林丹汗的大军确实来了，然而打了半天，愣是打不出个一二三，金军一到，林丹汗就匆忙撤兵回去了。 努尔哈赤兵不血刃，就解了科尔沁之围，一时间，努尔哈赤的威名远播整个蒙古草原，各部落纷纷派使者归附，尤其是奥巴，更铁了心，非追随努尔哈赤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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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熬战之祸国殃民 努尔哈赤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虽然从未和林丹汗有过正面教授，但从林丹汗的行为习惯中，他已经看透了这个敌人，四个字，外强中干。 这种对敌人的强大的分析能力，在努尔哈赤将近四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让他犹如一条敏锐地毒蛇，虽然游弋在各式各样的敌人之中，但依然能捕捉道稍纵即逝的战机。 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不打，什么时候进军，什么时候修整，努尔哈赤这种可怕的预判能力，让他无论是面对哪个等级的对手，都能让对手心生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即便是五绝，也毫不例外。 南帝孙承宗最近就很烦，从上任辽东以来，无论是在融资、用人、布局，还是在筑城、备粮、修械等等各个方面，他几乎做到了明朝历代抗金主帅的极致。 然而，熬了一年又一年，努尔哈赤就是龟缩不动，即便遭遇冰灾，努尔哈赤也宁愿选择背负千古骂名，大开杀戒，也不来明朝打打草谷，搞得孙承宗又喜又忧。 喜的是，善战着无赫赫之功，孙承宗逼得努尔哈赤整整三年无从下手。 忧的是，三年多了，银子流水般花在了辽东，竟然连一份捷报都没有传到京城。 孙承宗压力山大，不是不想有捷报，他不来打，我有什么办法？ 这几年，辽东每年花钱五六百万，文臣们骂得越来越凶，弹劾孙承宗的奏章年年暴增，而且话也说得一年比一年难听，尤其是那些管钱的部门，对孙承宗的意见最大，骂得也最凶。 不，是骂得最凶残！ 1623年六月，工科给事中方有度，上书内阁，骂得惊天动地，奏章中毫无顾忌地痛骂孙承宗：上病国家，下厉人民，简直恨不得直接用“祸国殃民”来直接硬怼孙承宗。 而孙承宗也开始意识到，钱确实花得太多了。 三年来，为了维持庞大的战线和十多万的军队，年费五六百万，超出是熊廷弼预算的两倍还有余，为了支撑这笔支出，朝廷的辽饷征了一遍又一遍，却依然难以满足辽东这个巨大的缺口。 更可怕的是，小冰河时代，影响的不仅仅是金国，大明也不好过，粮食减产，灾难频发，山陕一代流民越来越多，朝廷的财政也触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这样下去，不用努尔哈赤动手，明朝自己就要崩溃了。 然而，辽东所有的布局，从一开始就是围绕一个“守”字，转守为攻，谈何容易？但再不攻，庞大的防御线又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吞噬着明朝的财富。 怎么办？！ 孙承宗发现自己也深深地陷入一个泥潭，这种泥潭，三百多年后，在越南，连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美国也无法长期坚持。 孙承宗，在和努尔哈赤对峙几年之后，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破绽：不懂经济。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之下，孙承宗的战略开始逐渐变得激进，不仅逐步往北开拓战线，还往辽西运了大量的粮草。 孙承宗部署了一副大规模反攻的态势。 1624年九月，宁远城刚刚修筑完毕，孙承宗就立刻下令袁崇焕、马世龙等人率军一万两千多，进军广宁，搞了场大规模进行的军事演习。 然而，明军大摇大摆在广宁一带转了几圈，努尔哈赤选择性失明，就是龟缩不动。 1625年，孙承宗做了个更激进的动作。 修筑锦州、松山、右屯及大小凌河城堡，甚至还在右屯囤积了三十万石粮草，战线又一次性往前推进了数百里。 努尔哈赤依然还是龟缩不动。 真是只老乌龟啊！ 孙承宗无奈，决定向努尔哈赤撒个诱饵！ 1625年八月，孙承宗下令马世龙率领明军八百多名骑兵，以接应反金的耀州城内盐丁过河投降为名义，渡过三柴河，深入努尔哈赤的地盘耀州城（今辽东营口市）。 结果由于战线太过深入，明军连渡河的船只都没有备好，匆匆只来了七艘小渔船，八百多名明军，自26日从右屯出发，直至28日才渡过柳河。 足足三天的行军时间，好好的一场明军突袭战硬生生被搞成了金军的伏击战。 在耀州，明军一头扎进了金军的伏击，双方一阵激战，明军损失四百多人，带回了几百名盐丁，金军也死伤数十人。 这场战斗充其量不过是两军的局部小摩擦，然而这场小摩擦却在一个神秘人物的运作之下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意义，影响之深远，让这场小摩擦有了个专业的名词，明朝称之为柳河之败，金朝也称之为耀州大捷。 这位神秘人物和孙承宗一样，原本和辽东也没啥关系，也无需有关系，他不辞辛苦，费尽心机地那么横插一手，很明显不是闲得蛋疼，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蛋啊。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魏公公，人称九千岁。 魏公公这几年，大发淫威于朝堂，杀得掌权的东林党丢盔弃甲，然而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大明权力之巅时，他却发现自己依然并不孤独。 那个名叫孙承宗的人，居然和自己一样，在满朝的唾沫中就是屹立不倒，那个骂辞哭的循环前前后后转了十几圈，孙承宗愣是毫发无损。 魏忠贤嫉妒啊，敢这么玩辞职的，哪怕魏公公，也是自愧不如。 而且孙承宗手握辽东十多万大军，不比东林党那些那笔的，这哥们手头有刀。 魏忠贤忌惮啊，万一来个“清君侧”，一夜回到解放前事小，连狗头还不一定保得住； 更过分的是，孙承宗虽然不是东林党，但对魏忠贤的态度似乎也不比东林党差多少，每一次魏公公拿着热脸去辽东贴，想着慰劳慰劳孙阁老，联络联络感情时，老孙总是端起那硕大的冷屁股不住地摇晃。 魏忠贤忌恨啊，远隔千里，他都感受到了孙承宗的那种不屑和寒意。 嫉妒、忌惮加忌恨，不整死孙承宗，魏忠贤寝食难安！ 当柳河的战报传来，魏忠贤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那个骂辞哭的循环，撸起袖子帮着文官们一起骂孙承宗。 1625年十月，在阉党和文官们的夹击下，朱由校终于停止了哭泣，批准了孙承宗的辞呈。 四年，孙承宗苦苦支撑了四年，努尔哈赤苦苦等待了四年。 这四年，两大绝世高手，闷声不吭地咬牙比拼着内力，孙承宗耗尽心血，才堪堪和努尔哈赤打了个平局，却被魏忠贤狠狠地一把扯住了后腿，败下阵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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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熬战之死中求生 孙承宗走了，辽东这么个大摊子，总得有人上。 魏公公也不笨，自己手下这帮亲信，专业是整人，打仗可个个都是外行，更重要的是，辽东是个大火坑，怎么着也不能找自己人跳不是，万一引火烧身，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自己人不能跳，东林党更不能跳，十几万大兵要都姓了东林，还不得把阉党统统给阉了。 阉党不行，东林党更不行。 于是这个复杂的问题变得很简单，随便找个无党派人士，往上推不就行了。 刚好兵部尚书高第就是这么个人，更巧的是，高第也没少凑辽东的热闹，孙承宗那，他的唾沫也没少吐。 赶早不如赶巧，魏忠贤大笔一挥，就他了。 魏忠贤这么一搞，吓得高第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我他妈做什么不好，偏偏做个无党派。无党派可不是武当派，在江湖上随便惹点事，那真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竟在江湖混迹了三十多年，高第也不含糊，他连夜跑去找魏忠贤，一哭二闹三上吊，坚决要求入党，阉党！ 对高第的无耻，连一向无耻的魏忠贤也觉得很无耻，做人还有没有底线了？ 魏公公的回复很简单，入党可以考虑，辽东必须要去。 高第哀求：只要不去辽东，做什么都可以。 魏公公也很坚决：只要去辽东，什么都可以做！ 就这样，高第被魏公公驾着，赴任辽东，大错就此造成。 高第一上任，充分吸取了孙承宗下台的教训，一到山海关，未做任何的实地调查，就学起了熊廷弼，要求全军撤回山海关，辽西，咱不要了！ 不要了？辽东明军一片哗然，这里可有一道关宁锦防线啊！ 四年了，这道关宁锦防线，可是孙承宗和十几万明军所有的心血，将近两千万两白银的投入，绵延四百里的坚城防御网，说不要就不要了？ 袁崇焕以为高第喝多了，赶紧写信给高第，他先是引经据典，表示“兵法有进无退”，然后陈述撤兵不仅仅摧毁战线，也会让士气崩溃，最后还加了句只要有良将驻守，防线将稳若金汤。 言外之意，只要我袁崇焕在，高大人，您没啥好怕的。 然而出乎袁崇焕的意料，在高第的眼中，喝多的那个人显然不是自己，而是你老袁，高第也写了一份信，还是公开信，信中高第怒斥袁崇焕和那些反对撤兵的将领：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防守内部，还想着防守外部？（此何等时也，犹不思护内而防外乎？） 这一刻，袁崇焕终于意识到高第是一个比醉鬼还要可怕的人，因为这是一个有着神一样的逻辑的人，这种神逻辑有点类似于“自来水洗苹果”。 自来水不能直接喝； 苹果不能直接吃； 于是用自来水洗洗苹果再吃； 金军打不过； 防守守不住； 于是全军撤回山海关再守； 对高第的神逻辑，袁崇焕愤怒了。 愤怒的袁崇焕习惯性地开始不要命，他对着高第怒吼了一声“官此，当守此死此！”，拒绝执行高第的命令。 袁崇焕的邪乎劲一上来，高第既愤怒也无奈，那就你死你的，我撤我的！ 关外九座城池五十四座堡垒，将近十万明军，数十万百姓，除袁崇焕的宁远和觉华岛，统统被高第赶回了山海关。 一时间，辽西四百里地，哀嚎遍野，四年前，这群人因为战火流离失所，四年后，这群人因为高第再次流离失所。 孙承宗下台，明军又大规模在辽西撤兵，努尔哈赤激动得热泪盈眶，四年啊，苦苦等待了四年，终于等来了明军之变。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原因自乱阵脚，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1626年正月，努尔哈赤不顾严寒，亲率六万大军，号称三十万，浩浩荡荡地杀向明朝。 悲剧的是，此时的明军还在忙着搬家，一听到金军大规模进攻，吓得胆战心惊，撤兵变成了逃亡，人马争先恐后地逃往山海关，连一些粮草都忘记了烧。 听到努尔哈赤进军的消息，高第慌了，赶紧上报朝廷，朝廷也慌了，赶紧又下令高第，老高，给我死死守住山海关。 守住山海关，高第看着不断撤回山海关那些士气低落的明军，哀呼一声，让我怎么守啊！ 绝望的高第忽然眼神一亮，对啊，还有那个不要命的袁崇焕，赶紧把他叫回来，山海关，让他来守，黑锅让他来背。 情急之下，高第给袁崇焕下了最后一道通牒：全军火速撤回山海关。 看到通牒，袁崇焕苦笑了一声，他笑高第，也笑自己。 高第是一个穷得连梦想都没有的人，然而自己却也半斤半两，穷得只剩下了梦想。 袁崇焕默默地点燃了蜡烛，缓缓地烧了这一份在他眼中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看着通牒缓缓燃烧，时间几乎静止。 袁崇焕知道，这一刻他将再无任何支援，宁远将彻底成为一座孤城。 他更知道下一刻孤立无援的他将要面对是什么，那是一只几乎百战百胜，一次又一次吞灭一切明军努力的金国巨兽。 他也曾有过犹豫，也曾有过有过迷惘，但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那一团火，似乎永远不会熄灭的！ 就让一切从梦想中来，到梦想中去吧！ 烧毕，袁崇焕豁然站起。 他下令召集全城军民，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袁崇焕举起了军刀，哗地一下割裂了手指，在白旗中用鲜血写下七个大字：誓与宁远共存亡！ 在寒风中飘扬的血书前，袁崇焕热血澎湃，慷慨激昂，他大声嘶喊着：死中求生，必生无死！ 宁远一万多将士，数万百姓沸腾了，在袁崇焕的感召下，他们捡起了信仰，抛却了恐惧，大声嘶吼着：誓与宁远共存亡！ 袁崇焕跪倒在地，热泪纵横，他知道，那一刻，宁远将不再孤独。 努尔哈赤的六万大军正月十三日从沈阳出发，正月十七渡过辽河，一路上他们看到的是一座座完整的且空无一人的明军城堡，不少城堡内的粮仓里还囤积着大量的粮食。 跑都跑得这么友好，努尔哈赤从明军身上看到了两个喜闻乐见的字：恐惧。 作为一名不世出的优秀猎人，努尔哈赤对如何让猎物感到更恐惧有很深的心得。 面对老虎，最令猎物恐惧的不是猛然扑上来的那一瞬间，而是老虎目露凶光，张着血盆大口缓缓逼近的那些时候，简直是令人崩溃啊。 恐惧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等待恐惧的过程。 努尔哈赤面色沉静地看着辽西这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淡淡地道：让恐惧再飞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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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熬战之宁远大战 努尔哈赤下令大军缓缓进军，足足花了五天，金军才抵达宁远。 正月二十三，金军驻扎在宁远的西南方，扼住山海关和宁远通道，既防止宁远明军出逃，又可以打击明朝援军。 看着猎物，宁远城，一座周长不到四公里的小城，努尔哈赤笑了。 一路上，明军丢盔弃甲，不战而逃，他断定这是一群被吓破了胆的人，宁远，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躲在巢穴中瑟瑟发抖的猎物罢了。 印证他这一想法的，是一路上俘获的明兵，明兵们在李永芳的特殊服务下，说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事情：宁远很好打。 努尔哈赤很欣慰，从中挑选了一批他以为投降得比较坚决的人，然后杀鸡拜香敬酒，表示：算命的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跟着我的日子最短，底子最干净，我要送你们回宁远，各位明军阿sir，祝你们在宁远一帆风顺。 间谍这种手段，努尔哈赤一直玩得乐此不疲，当年的沈阳、辽阳，那一批一批的间谍混在蒙古人中，让袁应泰吃尽了苦头。 然而努尔哈赤，有机会你应该多看看电影，这样你就会知道，上面那段话，还有一句前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我不知道“宁远很好打”是出自于哪一位无名英雄的嘴里，但可以肯定，这个人，姓袁而不姓奴。 无间道，只有你才会玩吗？看着一批批从前线退下来的明军，中间还夹杂着几张熟悉的面孔，袁崇焕笑了。 袁崇焕朝他们投去了感激地目光，转身下令全城戒严，盘查奸细，本着宁可错过，不可放过的原则，一旦发现不遵戒严令，四处活动的，就地正法。 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宁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间谍，虽然只有一万多将士，却人人抱着死战的决心！ 更令努尔哈赤想不到的是，就在他陈兵的同一时刻，袁崇焕居然还在宁远的城头和几个文人墨客谈经论道。 听到金军马蹄如雷，袁崇焕缓缓地推开窗户，也对金军报以同样的微笑，淡淡地对随行朋友道：贼至矣！ 说罢还和几个朋友一道，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袁崇焕的笑声，努尔哈赤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听到，当然听到了，他八成还得反问一句：袁崇焕是谁？ 是啊，等死了李成梁，打败了熊廷弼，熬走了孙承宗，袁崇焕是谁？ 这个问题努尔哈赤很快就脱口而出，因为据他当日派去劝降的使者的描述，袁崇焕骂得很凶，说玩什么不好，老玩谎称三十万大军的这种小把戏，打什么不好，还来打五年前就放弃的这片土地。 用现代话来说，两个字，脑残。 最后，袁崇焕还加了一句话：义当死守，岂有降理！ 努尔哈赤也很愤怒，他愤怒的不是被骂，而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骂，还是一个在很好打的宁远城内的小人物。 打吧，没什么好说的了，速战速决，打完宁远，老子还要去山海关！ 在巡视了宁远城一圈之后，24日清晨，努尔哈赤下令发动进攻，主攻方向宁远西南角。 这一招确实很刁，袁崇焕想到了间谍战，却想不到金军会从西南角进攻。 根据袁崇焕的分析，金军最可能进攻的是东门，所以他的布置是这样的：最猛的满桂驻守东门，第二猛的祖大寿负责南门策应、剩下的两门由朱梅负责北门，左辅负责西门。 西南就西南吧，毕竟选择权在人家手里，不管你攻哪里，我就两个字：死守！ 金军很快发动的进攻，他的攻城队伍分为四个批次，第一批楯车，第二批弓箭手，第三批土车，第四批骑兵。 努尔哈赤的想法很好，楯车先上，吸引炮火，借助掩护，弓箭手和土车再上，实行反攻，填埋壕沟，最后骑兵再冲锋，支援攻城队伍，加大反攻火力，借机打开缺口。 然而，一冲锋，努尔哈赤傻眼了，他想到了明军的火炮，但没想到明军的巨炮。 面对金军的楯车，宁远城头的红夷大炮大发神威，几轮轰炸下来，楯车被炸得纷纷散架。 失去了楯车的掩护，其余几批攻城队伍彻底成了靶子。 宁远城头的明军将士，射箭的射箭，开炮的开炮，扔石头的扔石头，打得不亦乐乎，城头响起一片不太和谐的声音。 “中了，我中了！”有人有兴奋； “我又中了！”有人很不服； “有了，大三元！”有人很淡定； 突然有人喊了声“糊了！”，众人很惊讶，斜眼看去，只见那哥们拿着引线兴奋地喊道“炸糊了，炸糊了”！ 几轮冲锋，金军血流满地，死伤无数，连宁远的城墙边都还没摸到。 强攻不奏效，努尔哈赤很愤怒，他不是愤怒失败，而是愤怒宁远的一切似乎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于是努尔哈赤下令再次强攻！ 这一次是弓箭队，招数，万箭齐发！ 明军很识趣，你射箭来，我举盾，你装箭来，我打炮！ 盾能挡箭，炮你拿什么挡？何况是“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将军”级别的巨炮。 更要命的是，射程！ 一个城下打城头，一个城头打城下，一个用箭，一个用炮。 傻子都看得出，你打得到我，我打不到你，你在打炮，我在挨炮。 反复挨了几顿炮火之后，努尔哈赤更愤怒了，心中暗骂了几声，是谁他妈说宁远好打的！ 心有不甘的努尔哈赤，再次下令强攻。 这一次，步兵骑兵车兵弓箭兵，楯车土车云梯一哄而上，多兵种全方位进攻。 西南角战况越来越惨烈，西门的左辅、南门的祖大寿纷纷率军赶来增援，一时间，宁远西南炮铳齐发，火药罐，雷石，滚木，弓箭从城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杀了半天，金军倒下了一大片，西南角，没法打了！ 努尔哈赤看了半天，他实在看不出宁远到底好打在哪里，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搞了半天，丫的被涮了。 努尔哈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宁远和那个叫袁崇焕的人，决定祭出大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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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遗憾之血战宁远 努尔哈赤的大招，咱们并不陌生，他也没少用，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一招用起来屡战屡败，它就是城墙拆迁队。 这一招，打邹储贤的清河堡，无效，打罗一贯的西平堡，无效，那么打袁崇焕的宁远城？ 答案是有效！ 至少努尔哈赤是这么认为的。 四年来，孙承宗没日没夜地搞建筑，努尔哈赤也不干等，针锋相对地没日没夜训练了这只拆迁队。 经过四年的积累，拆迁队不仅仅是规模还是专业能力，都有了质的提升，搞起拆迁来，又快又狠，尤其擅长挖墙脚。 努尔哈赤赋予了他们一个特殊的番号：铁头军！ 对这只升级过后的铁头军，努尔哈赤信心十足，为了更好地配合铁头军挖墙脚的工作，他决心调转主攻方向，目标，南门！ 金军迅速调整了进攻路线，向南门发动了猛攻。 铁头军们也开始行动，他们顶着大木柜，冒着明军的炮火，在友军的掩护下，迅速突击到宁远城南门墙脚，准备施工。 然而，刚到城墙，铁头军就傻眼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明军在城墙上也缓缓地放下了一只只的大木柜。 咋的，明军也要来施工？ 就在铁头军愣神的瞬间，明军的大木柜放到一半，忽然停住了，里面的明军射箭的射箭，仍石头的仍石头，打了个铁头军措手不及。 铁头军暗骂了几声，卧槽，一阵手忙脚乱，顶柜的顶柜，拿铁锨的拿铁锨，好不容易稳定队形，然而看到城墙的那一刻，他们又傻眼了。 城墙都被冻住了！ 小冰河的正月，那个冷啊，更过分的是明军早早在城墙上灌了一遍又一遍的水，城墙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坚冰。 铁头军面面相觑，心中万马奔腾。 无奈只能互相打打气，甭看了，还在血战呢，严肃点，赶紧挖吧！ 铁头军毕竟是铁头军，经过四年的苦练，他们的专业技能和敬业精神也不是纸糊的！ 他们一批又一批的前赴后继，挖断了一根又一根的手指，挖破了一把又一把的铁锨，还真在宁远城墙上挖开了几个大洞！ 杀红了眼的金军见城墙被挖开，纷纷怒吼着涌了过来，跑得快的还冲进了宁远城。 见到金军打开了缺口，潮水般涌来，城内做后援的百姓首先撑不住了，死亡的恐惧再次汹涌地袭来，纷纷被吓得大哭，有不少人还骂了起了袁崇焕，说他为了一己功名，害死全城百姓！ 外有如狼似虎的数万金军，内有人心思变的数万百姓，情况万分火急，袁崇焕再难保持儒帅形象，急了，当即下令把宁远府库剩余的一万多两白银搬到城头，大吼道：杀敌者，赏银一锭，现杀现拿。 一定要顶住缺口！ 城内的百姓大都穷苦，见到银子，也纷纷加入战团，协助明军奋勇杀敌。 然而，堵缺口，却堵不住城外施工的铁头军，缺口被越砸越大，城外的金军越聚越多。 宁远，破与不破，就在旦夕之间！ 袁崇焕红眼了，他亲自加入了战团，扛起了扁担，加入了堵缺口的阵营，边堵便大声疾呼：杀！ 主帅如此，明军和百姓更是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和城外铁头军一个拆，一个填，大打起了施工战。 然而，业余毕竟架不住专业，缺口依然还在扩大。 宁远，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没有意外，袁崇焕将成为第二个邹储贤，第二个罗一贯，那么四年后京城的那一场惨烈的悲剧也不会在袁崇焕身上上演。 历史就是这样，看戏从不嫌热闹，每当一方势力崛起，另一方势力衰弱时，它总要安排无数的意外，这种意外往往十分悲壮，因为大都撬动这种意外的人，通常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们称他们为英雄。 无数的英雄，无数的意外，这也是历史最迷人的地方。 宁远的意外，是一个名叫金启倧的人。 他用生命挽救了宁远城，挽救了袁崇焕！ 金启倧这两年向孙元华学了不少西洋炮火的知识，危难之际，他忽然想起了火药，火药可以炸啊，为什么不用火药去炸金军？ 面对残暴的金军，金启倧的方法非常残暴，拿棉被裹住火药，然后点燃！ 这种方法，当年咱们得八路军最喜欢用，叫土制炸药包。 为了说服袁崇焕，金启倧还亲自在城头做了个实验，实验相当成功，轰地一声，爆炸威力极大，当场把金启倧给炸死了。 看到金启倧被炸死，袁崇焕十分兴奋，死了才有效啊！ 他立即下令照搬全抄金启倧的办法，命人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棉被炸药包，往城角一点一扔，登时轰轰地一阵又一阵巨响传来。 聚在南门外的金军和铁头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个炸药包下来，轰地炸死一片不说，还燃起了熊熊大火，猝不及防之下，铁头军和其余金军被炸死的炸死，被烧死的烧死，纷纷往后退却，阵型大乱。 明军见状，士气大振，更是没完没了地往下扔火药包，为加强火势，明军还纷纷往城下浇油添火，在南门外，筑起了一道熊熊的火墙。 金军好不容易用生命打开的几个缺口，淹没在大火之中。。 城门外大火熊熊燃烧，城头火炮又连绵不绝，金军进退无门，火墙不息，根本打不进去。 努尔哈赤怒火中烧，攻破宁远，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 心有不甘的努尔哈赤无奈只能选择退兵，等待火墙的熄灭。 金军一退，袁崇焕立刻动员百姓紧急修复城墙，准备再次迎战，百忙之中，袁崇焕还用吊篮放下了五十名士兵，干了两件的彪悍的事： 第一件放火，材料是金军的来不及撤退的各种攻城器械； 第二件就比较恐怖了，割首级，俗称抢人头，将金军来不及拖回去的尸体，凉透了的往脖子上砍伤几刀，再往腰上一别，没凉透的补上几刀，再割再往腰上一别。 都什么时候了，袁崇焕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敢跑到城外放火抢人头！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努尔哈赤终于意识到，这个默默无名的袁崇焕，似乎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顽强，都要可怕。 面对可怕的敌人，必须要用更为可怕的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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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遗憾之宁远大捷 心有不甘的努尔哈赤决定连夜进攻，在西门大火逐渐变小之后，金军发动了更为猛烈的进攻。 无奈天色已暗，双方都不太看得清对方，陷入了混战。 明军看不清金军倒还好，毕竟金军都举着火把，朝着有火光的地方打，准没错，而且自从有了火药包，再也不怕那金军的铁头军了，打得还挺欢乐，； 几家欢喜几家愁，金军可就惨了，不仅看不到明军，还看不清路。 举着火把吧，被打，不举火把吧，地上磕磕绊绊，更糟糕的是，到了夜晚，天更冷了，路面结冰，那就一个滑。 金军一次又一次地杀向宁远西门，一次又一次被杀退，除了不断堆积的尸体，连城墙上砖也没能扒开几块。 战至深夜，努尔哈赤见攻城效果越来越差，再次无奈地徒叹了一声，退兵。 第二天一早，努尔哈赤挟着昨日的愤懑，对西门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 这一次，努尔哈赤充分吸取了昨日攻城的教训，根据宁远火炮的射程，调整了进攻的部署，一上来就派出铁头军开始施工。 铁头军也很郁闷，昨天明明砸了几道大口子，谁能想到有炸药包啊。 为了应对明军的炸药包，铁头军这一次也学聪明了，东敲一榔头，西敲一锤子，明军一扔炸药包，铁头军就转移阵地。 于是宁远城头出现了十分有趣的一幕，这一幕有点类似于我们玩“打地鼠”这个游戏。 打了半天，双方都很苦恼。 铁头军愣是没啥斩获，连块砖头都没有砸下来； 明军扔了半天炸药包，也没炸死多少人，扔着扔着，也不分是不是铁头军了，只要靠近城墙，统统都是一视同仁，吃炸药包。 这么一来，杀人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但是很快，他们又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棉被用光了！ 城头的炸药包越扔越少，火力逐渐减弱，金军士气大振，尤其是铁头军，兴奋地快要哭了，做了半天地鼠，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之下，金军一直不敢出动云梯这种行动缓慢的重装备武器，在明军城头手忙脚乱地对付城下的金军时，他们终于再次出动了重装备！ 金军的大批楯车、土车冒着炮火，快速地推进，甚至连云梯也开始蠢蠢欲动。 为支援重装备，金军的弓箭手、骑兵也纷纷涌到明军城下那一片巨炮的盲区，用火力支援后续部队，攻势越来越猛烈。 打了半天，眼看效果越来越好，忽然，明军城头的炸药包又像雨点般砸了下来！ 金军的第一反应就是中计了，本能地后撤，后面的往上涌，前面的往后退，阵型大乱。 城头的明军趁机发动猛攻，炸药包，火药罐，火铳，火箭纷纷往金军身上招呼，杀得叫一个鬼哭狼嚎。 努尔哈赤在后面看得目眦欲裂，阵型已乱，金军再次死伤惨重，无奈只能选择退兵，只怪明军太狡猾啊。 袁崇焕看到再次杀退了金军，不由得暗叹一声侥幸啊就在炸药包用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提出了可以用柴草代替棉被，让明军再次续上了城头的火力。 努尔哈赤重整了攻击队形，打算再次发动猛攻。 然而，这一次，士兵们不干了，打了快两天了，他们终于发现，敌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那一个个的炸药包，一根根的火炮，一块块坚硬如铁的城墙。 金军的攻城部队，包括铁头军在内，一个个面露惧色，再也不敢奋勇攻杀，将领们见自己的士兵畏惧至斯，纷纷大怒，抽刀对准自己的士兵，怒吼：不攻者，杀！ 鸭子被赶上架，被刀架着冲锋，金军士气大衰，冲锋队连城墙的边都没碰到，在明军城下陷入一种极为纠结的苦战，攻势越来越弱。 打了半天，努尔哈赤哀叹一声，罢罢罢，下令金军搬回城下的尸体。 撤军！ 敌人的攻势越来越弱，袁崇焕越打越兴奋，在看到金军拼命在城下抢夺尸体的场景，他双目含泪，双手颤抖，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胜利已经不远了，奇迹就在眼前！ 果然，努尔哈赤一把火烧了金军的尸体之后，下令撤军，而且一撤就是五里。 袁崇焕大喜之下，连夜派了两名军士，前往山海关报捷！ 仗还没打完，连夜报捷，这就是袁崇焕，一个胆大包天，我行我素，十分邪乎的人。 他没有李成梁绝顶的博弈水平，没有熊廷弼卓越的战略格局，更没有孙承宗强大的资源调配能力，但他有着属于他袁崇焕自己的东西，那就是近乎偏执的信仰和永不放弃的决心! 如果说宁远之战前，袁崇焕在努尔哈赤眼中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那么经过两天的血战，努尔哈赤已经意识到，袁崇焕，恐怕是他这辈子最为难缠的对手。 这样的对手，努尔哈赤通常的做法是避其锋芒，以待敌变，但这一次，他捕获了一个战机，一个似乎可以转败为胜的战机！ 战机往往酝酿在风险之中，这一次努尔哈赤也决定冒险。 二十六日一大早，努尔哈赤率军再次来到宁远城，开始攻城。 然而这一天，一直从早上打到下午，明军发现金军的攻势一直不强，攻击的欲望也并不足，打着打着，金军就撤退了。 袁崇焕也觉察到了问题，但从金军来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有且只有两个字“死守”。 这种心理被老辣的努尔哈赤狠狠地抓住，从宁远的排兵布阵上，他就知道宁远的明军绝对不会主动出击。 于是，这一天，努尔哈赤再次玩起了类似当年单骑殿后的把戏，仅率少量金军，大摇大摆到宁远来攻城，其余的数万金军主力则由武格纳率领，突然杀向宁远的后勤基地，觉华岛。 觉华岛远在海外，离岸十八里，正常情况下，努尔哈赤想打也打不着。 然而，成也冰河，败也冰河。 小冰河带来的严寒让金军攻打宁远时吃尽了苦头，却也让明军防守觉华岛时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大海。 更悲剧的是，努尔哈赤急怒之下，杀性大起，他对突袭觉华岛的武格纳只下了一条命令：寸草不生！ 当日觉华岛上七千多明军，上万的商民被尽皆屠戮，八万石粮草，两千艘战船，也被付之一炬！ 然而宁远的袁崇焕就是岿然不动，努尔哈赤等待的战机最终还是没有到来。 这一战，金军锐气大挫，士气大损，攻城器械更是损失惨重，再加上毛文龙又趁机出兵金国大后方，努尔哈赤无耐的哀叹了一声，下令全军折返，提前结束了他计划中的山海关之旅。 此战，史称宁远之战，明朝称之为宁远大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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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遗憾之有违天命 宁远大捷，这是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称呼。 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宁远大捷这四个字，但那时候脑海里总浮现出一副明军如何奋勇杀敌，金军如何惨败的场景。 然而真正接触宁远之战的一些史料之后，结果让我大跌眼镜，因为实在看不出明军胜在哪里，金军又败在哪里。 宁远之战，金军的损失虽然一直是个谜，但从袁崇焕说上报的斩首269人和金国自家媒体《满文老档》发布的阵亡五百多人的情况来看，金军大致伤亡最可能在小几千范围内。 具体是多少，谁也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明军的损失一定比金军更惨重，且不说宁远，仅仅是觉华岛上明军的战损，金军就望尘莫及。 更加让人疑惑的是战役的过程，一个全程在挨打，一个全程在进攻，难道没有被揍趴下也可以说是一场大捷？ 后来我渐渐地明白了，有时候，没有被揍趴下，还真的是一场大胜。 这种大胜，不是你战胜了敌人，而是战胜了自己。 三天前，局势已经恶化到连京城的百信都人人自危，达官贵人们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纷纷遣送家属到南方避难； 三天后，那个曾经被人嘲笑的小人物，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城，用热血和信仰力挽狂澜。 当没有人认为你可以守住的时候，你守住了，当没有人认为你可以做到的时候，你做到了，这就是大胜，人生的大胜！ 大胜后的袁崇焕雄心万丈，不过他做人也比较实在，得意之余，还不忘慰劳慰劳大败的努尔哈赤，人家毕竟年事已高，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锦上添花。 袁崇焕派人给努尔哈赤送了一些慰问品，还捎了 ，信中袁崇焕十分诚恳地向努尔哈赤讨教：前辈，您总说自己天命所归，但您横行天下那么多年，今日被小人我击败，请问，这是不是也是天命啊？（老将横行天下久矣，今日见败于小子，岂其数哉？） 努尔哈赤表现得很有礼貌，也准备了一些回礼，表示：小子打得不错，改天咱们得空再来两局（约期再战）。 袁崇焕的使者前脚刚走，努尔哈赤后脚就开骂，他再也压抑不住了，明知是激将法，也被气得须发皆张：袁崇焕何人，乃能尔耶！ 骂完之后，努尔哈赤开始沉默，无边的沉默，沉默了整整十几天，从宁远回师到沈阳的十几天时间里，努尔哈赤几乎很少开口，他在苦苦思索，思索如何破解明军的巨炮和炸药战术。 明军明明已经一溃千里，却为何独独攻不下一个宁远？ 难道袁崇焕说的是对的？ 果真是有违天命？ 是啊，这几年，五大臣们相继离去，子侄诸贝勒们又互相攻讦，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宁远也开始阻挡我的去路。 上天，难道真的已经离我而去？ 回到沈阳，努尔哈赤依然十分沉默，国政几乎都交给了四大贝勒，深居简出。 事出反常，流言四起。 社会各界开始纷纷猜测，有说努尔哈赤倦怠政务的，也有说努尔哈赤忧愤成疾的，还有说努尔哈赤受了重伤的，甚至更过分的，说努尔哈赤抑郁难耐，流连后宫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越说越不靠谱，后面更是没边了，年轻人不厚道，不考虑老年人的感受。 二十七岁不知累，六十七岁空流泪，后宫，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努尔哈赤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于是决定用实际行动击溃一切的流言蜚语。 四月，努尔哈赤率军亲征，对手是蒙古喀尔喀部，理由三心二意。 这几年，喀尔喀部和科尔沁部一样，日子非常难过，东有努尔哈赤这头老虎，西有林丹汗这匹饿狼，南有明朝这头大象，北边倒比较冷清，西伯利亚，不过那时候又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四战之地，又进退无门，兄弟单位科尔沁部早早投入努尔哈赤的怀抱，专心做起小弟，这几年倒也没吃什么大亏。 但无奈喀尔喀国情不一样，如果科尔沁部是一个村，只有一个党支部的话，那么喀尔喀部就是一个联村，还是五村联合，五个党支部。 这样的一种权利结构，在乱世，当老大尚且愁云惨淡（三家分晋），当小弟，真是要了命了。 喀尔喀五部自从和各方老大打交道以来，左右为难，东倒西歪，简直就像吃了摇头丸，搞得各方老大都非常有想法。 更悲剧的是，喀尔喀的首领们还似乎根本搞不清状况，不顾自己人设崩塌，口碑扑街的现状，还老喜欢玩老大们才玩的游戏：打人和收保护费。 林丹汗打科尔沁，喀尔喀帮着林丹汗打； 努尔哈赤打林丹汗，喀尔喀还想帮着林丹汗打； 努尔哈赤打明朝，喀尔喀先收了明朝的保护费，后又趁火打劫明朝； 而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喀尔喀和努尔哈赤是盟友，和林丹汗也是盟友，和明朝还是盟友！ 喀尔喀，不作不死。 努尔哈赤率先发难，出兵喀尔喀，一路上金军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喀尔喀部四处逃散； 就在这个时候，林丹汗看不下去了，他也亲率大军赶赴喀尔喀助阵。 喀尔喀首领卓里克图自问向来和林丹汗关系不错，闻报大喜，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卓里克图率领部众一路逃到西拉木伦河附近，终于遇到了林丹汗的大军，然后他就傻眼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装逼的林丹汗。 古往今来，但凡林丹汗这种日夜沉浸在装逼世界里的人，不装逼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用装了，直接耍牛逼 不装逼的林丹汗很牛逼，他头顶正义光环，义正言辞地责备卓里克图，用词和努尔哈赤几乎一模一样：朝秦暮楚，骂完就一刀砍死卓里克图，吞并了他的部众，扬长而去。 当小弟，卓里克图，你还差得远啊，科尔沁部的奥巴心有余悸地看着被虎狼争相撕咬的喀尔喀，决定亲自拜谒努尔哈赤，进一步明确自己一心一意做小弟的决心。 其实奥巴根本没必要这么搞，纯粹是被吓的。 就在二月份，奥巴还刚刚安排了一个十三岁的族人，贝勒布和的次女嫁给了皇太极，她的名字叫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这个少女活了七十五年，死后被尊为孝庄文皇后，简称孝庄。 两国关系可以说相当不错，但吓坏了的奥巴还是认为当小弟，有义务再高调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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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遗憾之猝然离世 5月26日，努尔哈赤率领金军回师沈阳（盛京）。 十天后，奥巴就迫不及待地大包小包带着大批礼品动身前往沈阳面见努尔哈赤。 奥巴的到来让努尔哈赤找到了久违的那种天下归心的感觉，老来愁苦的他十分兴奋，亲自跑到沈阳十里之外去迎接奥巴，还拿出了当年对待明朝使者的热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极尽笼络。 见大哥这么热情，奥巴更是受宠若惊，不住地拜谢，双方的会谈十分愉快。 6月1日，努尔哈赤和奥巴盟誓，表示双方要永世修好，并封奥巴为“土谢图汗”。 十天后，奥巴欢天喜地地拜别的努尔哈赤，科尔沁彻底沦为了金国的附庸。 至此，努尔哈赤也为金（清）一朝的少数民族政策定下了基调：在平等对待的基础上，以和亲笼络为主，军事打击为辅。 努尔哈赤可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招，解决了历代中原王朝，尤其是明朝，大为头疼的蒙古等少数民族问题。 送走了奥巴，努尔哈赤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浑身无力地坐在龙椅上，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时间似乎已经不多了…… 他挣扎着站起，开始紧张地思考，起兵四十多年，女真复兴了，明朝打败了，蒙古笼络了，还有什么事，我还没做吗？ 对，还有一件，联旗制！ 为了实现他人生最后一个的愿望，努尔哈赤决定要在各方夺嫡势力间维持一种平衡，他相信只有平衡，才能带来和平，才能真正施行联旗制。 为了实现平衡，努尔哈赤做了他人生最后一个重要决定：将自己的亲军势力两黄旗，划入阿巴亥阵营。 1626年，努尔哈赤举行了隆重侧册封典礼，一口气把阿巴亥的三个的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全部被晋封为贝勒，并正式三人带领八旗中分量最重的两黄旗，参与军政要务。 阿济格和多尔衮联合掌控镶黄旗，各领十五个牛录； 多铎掌控一半的正黄旗，领十五个牛录。 这下彻底平衡了，至少努尔哈赤是那么认为的。 两红旗代善阵营、正蓝旗莽古尔泰阵营、正白旗皇太极阵营、两黄旗阿巴亥阵营，还有一个没有继承权的镶蓝旗阿敏阵营，五方互相牵制，任谁也无法一家独大。 安排好这一切，努尔哈赤决定再开个会，找这群子侄们聊一聊。 六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召集诸贝勒召开了人生最后一个军政会议。 会上，努尔哈赤苦口婆心地劝说一众子侄，那一刻，他几乎挖出了毕生的所学，从商鞅到刘裕，从傅说到百里奚，历数了创业、守业和立业的艰难，更训诫子孙们要明白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的道理。 最后，看到子侄们似乎若有所得，努尔哈赤终于开始了最后的演讲，他相信，他的肺腑之言，一定能让子孙们勠力同心，继承大业。 努尔哈赤搬出的是尧舜，他用尧舜以德让贤的故事，告诫诸贝勒，要用博大的胸怀面对继承人的问题。 说完，他还加了一句近乎恳求的话：今后我将再也不管国事，你们做好这些事情，让我心中的郁结释怀，可以吗？（使我不与国事，得坐观尔等措置，以舒其怀，可也？） 在老父的谆谆告诫之下，诸贝勒十分感动，纷纷哭泣着起誓一定会遵守命令，勠力同心，绝不辜负大汗的期望。 看着子侄们的表现，努尔哈赤很欣慰，他相信子侄们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苦衷。 家和国本就不应矛盾，联旗制，才能有家又有国啊。 七月中，深居简出的努尔哈赤忽然发病； 7月22日，努尔哈赤身不适感加重，前往清河堡以温泉澡治疗。 8月7日，病情急剧恶化，感到大限将至的努尔哈赤命人乘舟顺太子河南下赶赴沈阳，弥留之际，他还念念不忘，反复说着，死也要死在沈阳。 1626年8月11日，在距离沈阳四十里的叆鸡堡，一代雄主努尔哈赤驾崩。 关于努尔哈赤的死因，争议非常大，说法也很多。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努尔哈赤在宁远之战中被红夷大炮波及，受了重伤，这种说法根源上主要来自于两个人。 一个是亲身经历宁远之战的朝鲜翻译官韩瑗，韩瑗说得很肯定，努尔哈赤“已重伤”。 另一个是没有亲身经历宁远之战的高第。 高第对打宁远之战没什么兴趣，也没这个胆量，但对说宁远之战，那是唾沫横飞，胆气十足，毕竟此战，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退一万步讲，没有高第，宁远之战也打不起来不是？ 战后，高第十分肯定地上奏表示，宁远的大炮击中敌人一个大头目，敌人用红布裹起这个大头目抬走了，边走还边放声大哭。至于是不是努尔哈赤，你猜？ 高第的这种说法，大家还是比较喜闻乐见的，于是越传越神乎，大头目变成了裨王，还给他加了顶黄盖，就差“努尔哈赤”四个字脱口而出。 不过韩瑗和高第的这种说法很快被另一个当事人袁崇焕给打了脸，据袁崇焕分析，努尔哈赤死因是毒疽。 袁崇焕对努尔哈赤的感情比较复杂，既有刻骨的仇恨，也有由衷的敬佩，他仇恨的是家国之沦丧，敬佩的是对手之凶悍。 努尔哈赤一死，袁崇焕当即派人前去吊唁，一面刺探敌情，一面调查努尔哈赤的死因。 调查的结果比较明确，袁崇焕也给朝廷上书反馈了调查结果，努尔哈赤背中毒疽，不治身亡。 袁崇焕的这种说法，大家是不太愿意去相信的，搞了半天，努尔哈赤的死和宁远没有半毛钱关系，不利于宁远大捷伟光正的光辉形象。 于是，舆论宁愿相信高第，也不愿意相信袁崇焕，宁愿相信美好的谎言，也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真相。 其实这个美好的谎言一戳即破，只是人们都不愿意去拆穿。 且不说袁崇焕与高第朝鲜人组合，究竟谁更靠谱。 退一步讲，如果努尔哈赤真的在宁远遭受重伤，难道他带着氧气瓶去亲征，带着点滴去和奥巴胡吃海喝？ 退一百步讲，如果努尔哈赤真的因为宁远而死，那么后来的宁锦大战，皇太极应该巴不得拿出这个梗，也搞个类似的七大恨，连动员都省了。 退一万步讲，努尔哈赤前脚刚挂，后脚皇太极就议和，这像是个杀父之仇的样子？ 更有意思的是，努尔哈赤的子孙们，宁愿让这个谎言流传于世，也不愿意出面澄清，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事实比谎言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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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遗憾之下卷再见 努尔哈赤的一生，东征西讨，创下了无数的奇迹，乃至于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成就。 一切的不可思议，和不可思议的一切，努尔哈赤将他归功于天，而他，则是那个天选之子，号称天命。 努尔哈赤的说法，所有的人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因为奇迹确实在一遍又一遍的上演，胜利比他们想象中来得还要迅猛。 如果此人不是天命之人，还有何人堪称天命？ 然而这个天命之人的死因，居然因为生了毒疽而背部糜烂，这种类似诅咒般的病魔，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另外一个可怕的词：天谴。 天命之人遭受天谴，这种精神上的打击，击溃了晚年的努尔哈赤，也击溃了他的子孙们对此深信不疑的信仰。 因此，他们对此闭口不谈，也不允许有任何的记载，因为大金还需要继续前进，信仰还需要继续维持。 “天道不可跻，以其高且深。” 努尔哈赤做了一切他该做的事，也做了一切他不该做的事，却在生命的终点，留下了他一生最为恐惧的遗憾。 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我们无法想象努尔哈赤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悔恨？不甘？痛苦？绝望？还是平和，安详？ 这些，我们不得而知，也永远不可能有人会知道。 我们知道的那个努尔哈赤，是在历史的漩涡中，在血腥和仇恨的压迫下，带着惊才绝艳的天赋，用更为血腥和仇恨的方式，报复了那个黑暗的时代。 他生在黑暗，长在黑暗，所以他渴望光明，追求光明。 年少的努尔哈赤，是何等的天赋，何等的沉稳，何等的勤勇，在纷乱的局势下，他始终无愧于一代天才的美誉； 壮年的努尔哈赤，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胆略，何等的智谋，在女真族的内战和反明战争中，他始终无愧于一代英主的圣名； 老年的努尔哈赤，却又是何等的残暴，何等的狭隘，何等的天真，在对汉降汉、民生民计、发展生产、夺嫡立嗣这些问题上，他更多的似乎始终都在向那个黑暗的时代愤怒地嘶吼着。 这是一个无比强大，却又十分可怜的人，终其一生，他始终都不知道光明到底在哪里。他用他强大的天赋，在黑暗中不断地掠夺着光明，然而他耗尽了毕生的心血，也仅仅把光明带给少数一部分人：自己的族人，却把更多的黑暗洒向了人间。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都又源自于努尔哈赤自己，因为他始终都只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绝顶的权谋家，却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纵观努尔哈赤的一生，八个字形容：武功过盛，文治不兴。 努尔哈赤的武功，堪比一代人杰，成吉思汗，金庸先生曾评价努尔哈赤，自成吉思汗以来，四百年来全世界从未有过的军事天才。 但是努尔哈赤的文治，除了编制满文，创立八旗以外，实在乏善可陈，相反，黑历史却一抓一大把，最典型的就是臭名昭著的各种屠杀事件。 其实，屠杀也不是你的错，历朝历代屠城事件都有记载，但屠杀已经投降得本国汉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真正的帝王，文能安民富邦，武能强国定疆。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综合衡量，在清朝十二帝中，作为皇帝，军事天赋卓绝，统一女真，开创大金国的开国太祖努尔哈赤仅能排到第三位。 不过努尔哈赤，你也别不服，要不是你有创立大金这一个加分项，说不定还得往后靠， 因为不光光你的儿子们如狼似虎，孙子们、曾孙们、玄孙们也没差到哪里去； 努尔哈赤，你也不要有任何的遗憾，因为接下去出场的这一位，他将弥补你所有的过失，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帝王！ 他就是你的好儿子，爱新觉罗.皇太极！ 1604年，你拉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的手，轻声地对她说：安心上路吧，儿子，有我在！ 二十二年之后。 1626年，你冰冷的手同样被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少年拉着，他轻声地对你说：安心上路吧，帝国，有我在！ 安心上路吧，努尔哈赤，你的一生，足够精彩，无需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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