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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聊聊三国》下部来了！[第15页]

作者:西风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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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九节举棋不定
    上一节我们聊到，沉溺于酒色之中的曹叡病逝了，曹魏帝国的权力将再次重新分配。那么，这一次谁将成为受益人呢？
    曹叡临终前，必须要安排清楚的事情就是权力的交接。曹叡本有三男一女却全部夭折，因此没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曹叡不得已收养了两个孩子——曹询和曹芳，并封曹询为秦王，曹芳为齐王。这两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三国志·三少帝纪》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不太肯定地说，曹芳可能是曹彰之孙、任城王曹楷之子。而一些学者认为，这两个孩子根本不姓曹。
    按理说，曹氏宗室繁盛，绝没有找隔壁老王帮忙的道理。如果曹叡弄来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宗室和大臣们都不会允许。可以肯定，曹询和曹芳是宗室之子，只是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他们生父的身份必须被隐去。曹叡最终选择了八岁的曹芳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其实曹询比曹芳大一岁，但可能身体不太健康，曹芳即位五年后曹询就死了。
    下一任皇帝确定了，接下来要确定的是辅政大臣。曹叡最初的构想是让燕王曹宇做大将军，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zhào）、骁骑将军秦朗等人为班子成员，共同辅政。但是情况发生了变化。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两种记载。据《三国志·明帝纪》裴松之注引《汉晋春秋》记载，当时，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对曹叡的后事安排很不满意。先解释一下中书监和中书令。曹魏的政治权力结构与东汉一脉相承，实际的权力在尚书台。曹丕时代，设立中书省，承担了一部分尚书台的工作。“省”和“台”都是官署的意思，中书省成为了与皇帝更亲近的秘书机关。中书监是中书省的一把手，相当于尚书台的尚书令；中书令是中书省的二把手，相当于尚书台的尚书仆射。不过中书监、中书令的品秩低于尚书令、尚书仆射。
    刘放、孙资平日里和秦朗等人关系不好，担心这些人掌权后害自己，便企图改变曹叡的决定，只是曹宇一直在曹叡身边，没有机会。
    这一天，曹宇看曹叡气息微弱，估计要不行了，赶紧下殿去找曹肇商议。班子成员中，只有曹爽还在。刘放、孙资趁机上前对曹叡说，陛下身体越来越虚弱，万一有不测，天下托付给谁？曹叡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用燕王了吗？刘放说，陛下是不是忘了先帝的诏命，藩王不得辅政。陛下还病着呢，曹肇、秦朗等人就和才人们打得火热。燕王强悍，太子幼弱，社稷危险啊！曹叡听后大怒，问谁能取代曹宇。当时只有曹爽在场，为了取得曹爽的支持，刘放、孙资便推荐曹爽和司马懿。曹叡问曹爽，你行吗？这突入起来的变故让曹爽不知所措，甚至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刘放赶紧踩了曹爽一脚，在他耳边说，快说，以死奉社稷。曹爽这才哆哆嗦嗦地说，臣以死奉社稷。曹叡同意了，刘放、孙资松了一口气，出来后，曹肇入殿，痛哭流涕地告诉曹叡，他们这帮人最适合辅政。曹叡已经病入膏肓，也分辨不出什么对错，于是又废止了废除曹宇等人的诏命。刘放、孙资又重新回来劝曹叡，曹叡又再次同意了。刘放说，写下来吧，保险。曹叡说，我写不了字了。刘放竟然直接上了龙床，把着曹叡的手写下了诏书，曹爽和司马懿被正式确立为辅政大臣，曹宇等人只能流泪退下。
    这个记载一看就是假的，而且漏洞百出，我们就说其中最假的一点。如果说，刘放、孙资第一次向曹叡进言，是利用了曹宇等人的麻痹大意，那当曹宇等人扳回局势后，必然对刘放、孙资提高警惕，加强戒备，怎么可能让他们再有第二次向曹叡进言的机会？
    历史的真相记载于《三国志·刘放传》中。曹宇是个性格敦厚的老实人，得知自己成为首辅后，手足无措的曹宇主动推辞了辅政之职。曹宇的行为让曹叡很迷惑，这么好的事情换了别人都求之不得，他怎么还推辞呢？曹叡问刘放、孙资：曹宇这是什么意思？刘放、孙资说：燕王知道自己不行，不敢接此大任。曹叡又问：用曹爽代替曹宇行吗？刘放、孙资表示赞成，并推荐司马懿共同辅政。曹叡让刘放作诏书召司马懿前来。刘放、孙资走后，曹肇等人得知消息，向曹叡表示，曹宇不想干就不干吧，但他们这几个人辅政足够了，不需要引入新成员。曹叡觉得有道理，下诏制止司马懿前来。但想了想，曹叡又觉得不对，再度召见了刘放、孙资，说，我打算召司马懿来辅政，曹肇等人却阻止我，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曹叡最后的决定是让曹爽和司马懿辅政，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则被免除了辅政职务。
    这则史料与前一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曹叡临终前是否处于曹宇等人的控制之中，曹叡是否可以自由召见近臣并传达旨意。显然，曹叡是自由的。
    在这一次斗争中，曹爽作为既得利者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没有坚定地站在曹肇等人一边，他的短视为他后来的失败埋下了伏笔。那么，曹叡为什么反复修改自己的托孤方案？曹爽和司马懿能顺利辅政吗？
    下节再聊。

    第一百四十节骑虎难下
    上一节我们聊到，在这一次斗争中，曹爽作为既得利者从头到尾都冷眼旁观，没有坚定地站在曹肇等人一边，他的短视为他后来的失败埋下了伏笔。那么，曹叡为什么反复修改自己的托孤方案？曹爽和司马懿能顺利辅政吗？
    曹叡的反反复复，可不能简单解释成病糊涂了，从各方面表现看，曹叡还是很清醒的，他只是在纠结，他担心一旦改变了曹魏帝国的权力结构，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关于权力结构的问题，还要从东汉讲起。
    东汉王朝有三大势力——外戚、宦官、士族。三大势力的均衡维系着帝国的运转。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结构，宦官和外戚杀来杀去，最后玉石俱焚，还葬送了东汉王朝。
    曹魏帝国建立后，吸取了东汉灭亡的教训，明令禁止外戚和宦官干政，这样就只剩下士族一家。那如何制衡士族，防止其一家独大呢？曹魏政权里有一股现成的力量，那就是宗室。曹仁、曹洪、曹真、曹休这些人都是宗室。曹丕临终前选择的四位辅政大臣分别是曹真、陈群、曹休、司马懿。宗室和士族的比例是1：1，宗室的地位略高于士族。而曹叡最初留下的辅政班底，完全由曹氏亲族构成。曹宇(曹操之子)、曹爽（曹真之子）、曹肇（曹休之子）就不用说了，夏侯献是夏侯家族的人，而夏侯家和曹家本来就是一家，另外秦朗也算半个宗室，秦朗的母亲杜氏原本是吕布的手下秦宜禄的妻子，后来杜氏被曹操收编了，秦朗就成了曹操的继子。曹叡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只能说明他认为士族的势力越来越强了，甚至可能达到了一种不可控的状态，他必须加强宗室的力量以维护曹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曹叡的这一安排必然会引起士族的不满，士族会不会就此改变对曹魏政权的态度？曹叡心里没有底。但万一真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这些既掌握经济基础又控制社会舆论的士族们会掀起什么样的滔天巨浪！曹叡重用士族也不是，限制士族也不是，真可谓骑虎难下。思前想后，曹叡最终选择了保守的策略，将曹爽和司马懿定为辅政大臣，宗室和士族的比例是1：1，宗室的地位略高于士族，这才是士族能接受的结果。刘放和孙资算不上士族，只能算名士。但在多数情况下，名士与士族的阶级立场、道德观念、政治理想是一致的，因此他们非常希望士族能够进入辅政班子。他们之所以推荐司马懿，是因为自两年前陈群去世以后，司马氏就成了士族中地位最高的家族，是士族阶级的领袖。
    当时的司马懿其实并不在朝中，而是在回军的路上。这还要从辽东的割据者公孙渊说起。三国鼎立的时代，公孙渊因为与魏国更近，因此只能毫无选择地站队魏国。曹叡很高兴，任命公孙渊为大司马，封乐浪公。但辽东问题不可能永远搁置，魏国不可能让辽东作为独立王国永远割据下去。魏景初元年（公元237年）七月，幽州刺史毌（guàn）丘俭带着兵马以及曹叡的诏书征公孙渊入朝。公孙渊心里清楚，这一去多半会被扣住，于是屯兵于辽水之东的辽隧县，武力对抗。最终，毌丘俭战败，公孙渊自称燕王，而曹叡则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解决辽东问题。魏景初二年（公元238年）正月，曹叡将司马懿从长安调回洛阳，准备让其挂帅征伐辽东。此时，诸葛亮已经去世四年，蜀国对魏国的威胁程度大大降低。曹叡打算给司马懿四万中央军，群臣却认为四万人太多了，人吃马喂军费开支过于庞大。曹叡说，此次远征四千里，我们虽然希望司马懿能出奇制胜，但也得给他足够的力量，怎么能在军费上斤斤计较呢？
    曹叡问司马懿：这次远征，公孙渊会如何应对？司马懿说：公孙渊弃城而走，这是上策；据守辽水，这是中策；死守襄平，这是下策。曹叡问：那公孙渊会选哪条计策？司马懿说：智者才能知己知彼，并提前放弃一些利益。公孙渊还达不到这个水平，他一定会先据辽水，再守襄平。曹叡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司马懿说：去一百天，战一百天，回一百天，休六十天，一年足够了。当月，司马懿便率大军远征辽东。六月，司马懿从傍海道抵达辽东，比原定计划晚了几十天。公孙渊派部将卑衍和杨祚屯兵辽隧，并挖了二十里的壕沟。司马懿表面上要与敌人东南方向的主力决战，实际上偷偷从北面渡过辽水，并舍弃辽隧，直奔东北方向的襄平而去。公孙渊大惊，立即命令卑衍和杨祚截击司马懿。就这样，公孙渊的精锐部队被司马懿从坚固的防御工事中调了出来，被迫与魏军野战，这就叫“攻其所必救”。
    司马懿三战三捷，公孙渊只好死守襄平城。时间来到七月，正是辽东的雨季，辽水暴涨，连平地都成了河，曹魏的运粮船甚至能直接开到襄平城下。运粮虽然方便了，但围城的魏军士兵泡在水里也吃尽了苦头。司马懿明令不许移营，也不攻城。司马懿的司马陈圭疑惑地问，当年司马公您擒杀孟达，八路强攻，十六日破城，是何等雷厉风行，如今动作怎么这样迟缓？司马懿说，情况不一样了。当年孟达兵少粮多能吃一年，我兵多粮少只能吃一个月，所以不计伤亡也要强攻。如今正相反，公孙渊兵多粮少，我兵少粮多，不怕消耗，只怕他弃城而逃。现在雨大，包围圈还没合拢，不能惊扰到他把他吓跑了。辽东大雨的消息传回了洛阳，有人建议让司马懿退回来，曹叡则说，司马懿临危制变，很快就会擒获公孙渊的。雨停后，司马懿完成了对襄平城的合围，随即攻城，擒杀了公孙渊。
    曹叡原本让司马懿不必回洛阳复命，直接回关中镇守。然而曹叡最终决定让司马懿与曹爽辅政，便将其召回。司马懿来到已经病入膏肓的曹叡面前，曹叡用眼神指了指曹芳，又让曹芳抱住司马懿的脖子，最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曹爽和司马懿已经成了魏国最有权势的人物，然而两雄向来不能并立。那么，谁会笑到最后呢？
    下节再聊。

    第一百四十一节权力的游戏
    上一节我们聊到，曹爽和司马懿已经成了魏国最有权势的人物，然而两雄向来不能并立。那么，谁会笑到最后呢？
    曹芳即位后，大将军曹爽与太尉司马懿共同辅政。起初两个人还挺和谐，晚辈有晚辈的样子，长辈有长辈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是假象，曹爽和司马懿代表着不同集团的利益，权力斗争从来没有温、良、恭、俭、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曹爽的智囊团给曹爽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打压司马懿。第一，麻痹对手。曹爽上表天子，先是大大吹捧了司马懿一番，又说他文韬武略，又说他德高望重，建议让司马懿从太尉升任大司马。但是前三位大司马曹仁、曹休、曹真都死于位上没能得享天年，所以大司马似乎不太吉利，曹芳便下诏让司马懿做了太傅。另外，曹爽还让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做了中护军，成为禁军的高级将领。这里简单介绍一下禁军系统。东汉的禁军系统由三部分组成——光禄勋、执金吾（yù）、卫尉卿。光禄勋下属虎贲、羽林，掌管宫内执金吾下属缇（tí）骑、持戟，掌管宫外卫尉卿下属南宫卫士、北宫卫士、左右都侯、诸宫门司马、北军五校尉营，掌管宫门。然而到了曹魏时期，光禄勋不再负责守卫宫廷，而是成为象征性的散官；卫尉卿变成掌管武器仓库及冶铸的后勤官员；执金吾干脆被撤销。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禁军系统，主要包括新五营（武卫营、中坚营、中垒营、骁骑营、游击营）和旧五营（屯骑营、越骑营、步兵营、长水营、射声营）。旧五营就是原卫尉下属的北军五校尉营，现在已经十分虚弱了，因此禁军系统的主要力量是新五营。禁军的一把手按照当职人资历的不同分为：领军将军、中领军、领军；禁军的二把手则分为：护军将军、中护军、护军。司马师相当于禁军系统的二把手，主管人才选拔。曹爽集团热情洋溢地给司马懿父子加官，就是为了麻痹对手，然后实施第二步计划。
    第二，独揽政务。我们之前说过，曹魏的政治权力结构与东汉一脉相承，实际权力在尚书台。曹爽与司马懿同录尚书事，共同决断政务。曹爽最初不敢独揽大权，事事都要过问司马懿。等到曹爽开始了自己的麻痹战术后，一边安插亲信进入重要岗位，一边暗示尚书们有什么政务一定要先通过自己，结果司马懿能插上嘴的事情越来越少。
    第三，建立军功。曹爽贵为大将军却没有任何军功，这必然导致他在军队系统中的威望不高。魏正始二年（公元241年），也就是曹爽和司马懿辅政的第三年，吴国大将军诸葛瑾再次率军来犯，这次又是司马懿率军救援打退吴军。曹爽的智囊团坐不住了，他们认为曹爽必须建立军功，这样才能彻彻底底控制住军权。曹爽集团决定拿蜀国开刀。毕竟关中诸将大部分是司马懿的旧部，曹爽一定要控制住这个力量。魏正始四年（公元243年），曹爽命夏侯玄接替老臣赵俨出镇关中，又让自己的亲信李胜以及夏侯玄的叔叔夏侯霸一同辅助夏侯玄。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曹爽亲临关中，率军十余万，浩浩荡荡杀奔蜀国，准备建功立业。曹爽选择了走傥骆道，此时的蜀国，诸葛亮、蒋琬虽然死了，费祎、姜维、王平这些人还在，蜀军在山谷设防，魏军无法前进，后方军需转运困难，运夫悲惨不堪，牛马驴骡非死即失，费祎又打算截住曹爽归路，幸亏曹爽跑得快，否则十万大军必将尽数覆没。凡事都有两面性，仗虽然打败了，但至少曹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便再也不提统一大业了，只是专心对付司马懿。
    第四，夺取兵权。司马懿最令人畏惧的，是手中的兵权。曹叡驾崩后，曹爽与司马懿各领三千禁军共同保护宫城。为了独揽政务麻痹司马懿，曹爽又把司马师弄到禁军去了，现在他要把这些权力都收回来。曹爽首先夺取的还不是司马懿的兵权，而是蒋济的。蒋济是曹操时代的老臣，以他这样的辈分和地位显然不屑于阿附曹爽。司马懿当上太傅之后太尉就空缺了，曹爽让蒋济当上了太尉，原为禁军一把手的领军将军蒋济便失去了兵权。曹爽将这些兵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曹羲、曹训，以及曹氏的血亲夏侯氏一族。随后，曹爽开始对司马懿动手了。曹爽上书皇帝，要求裁撤掉新五营中的中坚营和中垒营，这两个营归谁管呢？史书上没有明说，但是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司马懿父子的。司马懿表示，这是先帝旧制，不能随便更改。然而曹爽以强硬的姿态裁撤了二营，并将二营将士划给自己的弟弟中领军曹羲。
    此时的司马懿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觉得与曹爽硬碰硬占不到便宜，虽然曹爽这小儿已经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但司马懿也只能选择忍耐。毕竟绝对的劣势需要绝对的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
    魏正始八年（公元247年），司马懿称病，不再参与朝政。无论是曹爽集团还是当时的舆论都认为曹爽已经取得了完全而彻底的胜利。因此，当时的民谣说，曹爽的权势如滚滚热汤，司马懿父子像冰冷的酒浆（曹爽之势热如汤，太傅父子冷如浆）。
    取得了政治斗争胜利的曹爽，并非毫无遗漏。事实上，曹爽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漏洞，而正是这个漏洞为司马懿日后的翻盘提供了可能。那么，这个漏洞是什么？曹爽和司马懿谁会先发现呢？
    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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