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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族政治与魏晋风流 【正在连载】[第75页] |
作者:tsenw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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⑽飘絮才女谢道韫(1) 永和十年称霸一方的后赵皇帝石虎已死,中原再现乱局。天朝辅政大臣会稽王司马昱决定重用桓温的冤家殷浩,并让其乘机北伐立功而压住桓温。不料,急于求成的殷浩偏遭惨败,他被废为庶人从而空出了扬州刺史及征虏将军的职位。这一来就大大地便宜了那位为母守丧去官的王述。他取代了殷浩。突然的变化,令自傲的王羲之乱了方寸:王述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旦此人睚眦必报玩起小手段,那自己这辈子不就完了?他抱怨儿子:“吾不减怀祖,而位遇悬邈,当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王羲之埋怨:自己一切都不输于王述,怎麽如今地位如此悬殊?都怪你们小辈不争气,比不上人家的儿子王坦之! 不过王羲之挺自信,觉得自己聪明。为了摆脱困局,他上奏折:提议新成立一个越州,让会稽脱离扬州改属越州!然而朝廷根本不予理睬:能因为你个人不服气,就得变更天下的疆域设置?此事最终成大众笑料。王羲之不知道:被自己小看的王述,远非止步于扬州刺史的位置上,他官升吏部尚书还不止步,最后死在尚书令任上,死后还被追封为骠骑将军。而谢安老爸死时也不过就是吏部尚书而已。那年代,个人官能做多大,岂是他个人那点小聪明所能决定的? 自王羲之出任会稽内史以来,东晋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两大豪门联起了双手。要巩固豪门大族的联盟,最有效的纽带就是儿女婚姻关系。王羲之次子王凝之娶谢安侄女谢道韫为妻。王谢家族结下秦晋之好。 谢道韫是安西将军兼豫州刺史、豫司冀并四州兵马都督谢奕之女,谢安是谢奕的三弟。既然父亲健在,怎么轮到三叔为她的婚姻大事做主了呢?这事与当年士族兄弟之间的分工有关。谢安作为老三,自从脱离王导幕府之后,就留家教育本家子侄。对于谢家各门子侄来说,因为长辈或在朝廷、或在州郡为官,于是谢安就他们的法定家长以及导师。他作主嫁侄女的事,谢家上下绝对没有异议。 谢奕与桓温从小就是布衣朋友,后来一道为官。因驸马身份桓温入士后升官特别快。桓温任徐州刺史时,谢奕任晋陵太守。当时徐州、晋陵孤悬江北,常受匈奴、羯、氐等胡族军队侵扰,民不聊生,自然条件与生活待遇比较差。从而,当桓温改任安西将军兼荆州刺史时,谢奕毫不犹豫放弃晋陵郡太守,改以安西将军司马身份,紧跟桓温大哥闹革命。其实谢奕辞官调任绝无麻烦,他老爸谢裒此前与后赵的石勒、石虎作战有功而提升为吏部尚书。有朝廷组织部长的老爸,谢奕爱哪儿就上那儿,只要欢喜就行。谢奕崇拜竹林七贤,妻子阮云正是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家族后人。他不但好玄学,而且行为举止也仿照阮籍、阮咸,从而也好酒。他到桓温府内喝酒闲谈,照样巾冠随便。即使桓家高朋满座,他也旁若无人地长啸吟唱。桓温也因此感到尴尬,就向客人解释说:“他是我的方外司马。”谢奕爱喝酒,还经常逼着桓温陪他一道喝。时间长了,桓温被谢奕闹得实在受不了就躲进老婆房间。从此,南康公主司马兴男见到桓温就乐了:“如果没有一个如此放荡的司马,我怎么能见到夫君您呢?”谢奕喝酒时找不到桓温,就到客厅随便拉个兵哥一起喝。边喝边解嘲:“失一老兵,得一老兵。”东晋是崇尚文官的社会,阿兵哥是个蔑称词汇。驸马爷桓温是军事首脑,谢奕如此奚落他,颇有大不敬之嫌。然而桓温并不在意。可贵的是南康公主,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反倒以为:谢奕常来常往,有益于她夫妻感情的融洽。后来,桓温继续高升为大司马,谢奕也官升安西将军兼豫州刺史、豫司冀并四州兵马都督。谢家诸事,自然由三弟谢安一手操办。谢安于是代替老大嫁女。的确,王谢联姻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堪称天作之合地设之美。难道还有人不满意不成?问题是,抱怨这场婚姻的不是别人,恰是新婚后回娘家省亲的谢道韫。 待续 |
⑽飘絮才女谢道韫(2) 的确,王谢联姻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堪称天作之合地设之美。难道还有人不满意不成?问题是,抱怨这场婚姻的不是别人,恰是新婚后回娘家省亲的谢道韫。 此事,《 世说新语》有记载:“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才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这就是说,谢家小姐过门王家当媳妇,却十分鄙薄夫君凝之!以致回娘家省亲时愤愤不平。谢安就出面宽慰了: "王郎,是名家王逸少的公子, 人材不差 ,又怎麽令你厌恶呢 ?"谢道韫说 :"我们谢家上一辈叔伯中个个了得 , 譬如阿大和中郎;如果说到平辈众兄弟,则有封、胡、遏、末等等出类拔萃的弟弟。真想不到,天壤之中 , 竟然有王郎这货色!” 这阿大正就是父亲谢奕,是诸叔谢据、谢安、谢万、谢石的老大哥。按江淮地区习惯,子侄尊称父辈昆仲的老大为“阿大”或“大大”。所以,这“阿大”就是她老爸,而中郎则是指二叔谢据。谢据号中郎,官居东阳太守兼散骑侍郎。 “封、胡、遏、末”是指谢道韫同辈兄弟中的“谢韶、谢朗、谢玄、谢渊”四兄弟,都是公认的精英之才,其中犹以谢朗、谢玄更突出。所以道韫说:阿大、中郎非常人所及;而诸多兄弟气概不凡,哪料到世间竟有王郎! 谢道韫大胆表露自己对包办婚姻的不满 ,体现了魏晋女性对自我的追求、对美满婚姻的向往,同时也表明魏晋时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言论自由有了很大的提高。其它时代,公然抱怨丈夫就是"离经叛道"!这也只有在魏晋那个特殊的时代才能出现。然而士族限于士族之间通婚正是贵族政治的特征,所以谢道韫抱怨归抱怨,出嫁成婚之后,就很难改变既成事实。她与王凝之的婚姻就只能继续保持着。 事实上,谢道韫是最受谢安赏识的女孩。谢家的内眷子侄自衣冠南渡后,就一直聚居于会稽东山湖边。有一年冬天下起了大雪。谢安领子侄围炉谈文论义。俄而雪骤,他于是以雪为题,考考孩子们的应变能力。于是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二侄胡儿反应敏捷,抢着说:“向上撒把细盐,空中坠落的盐粉就有些相像。”而大侄女道韫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闻言大喜。赏雪却不忘讨论文章诗词,谢安这堂课上得生动。谢道韫却因此得到"咏絮才女"的美称。这段故事后来被录入儿童启蒙教材《三字经》中: “….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从而她成为天下众所皆知的名媛。故事中提到的那位“胡儿”,正就是 “封、胡、遏、末”四兄弟中的谢朗。而如果问谁被称为“遏儿”的话,则一定是七弟谢玄莫属。 待续 |
⑽飘絮才女谢道韫(3) 谢道韫抱怨归抱怨,出嫁成婚之后,就很难改变既成事实。她与王凝之的婚姻就只能继续保持着。 事实上,谢道韫是最受谢安赏识的女孩。谢家的内眷子侄自衣冠南渡后,就一直聚居于会稽东山湖边。有一年冬天下起了大雪。谢安领子侄围炉谈文论义。俄而雪骤,他于是以雪为题,考考孩子们的应变能力。于是问“白雪纷纷何所似?”二侄胡儿反应敏捷,抢着说:“向上撒把细盐,空中坠落的盐粉就有些相像。”而大侄女道韫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闻言大喜。赏雪却不忘讨论文章诗词,谢安这堂课上得生动。谢道韫却因此得到"咏絮才女"的美称。这段故事后来被录入儿童启蒙教材《三字经》中: “….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从而她成为天下众所皆知的名媛。故事中提到的那位“胡儿”,正就是 “封、胡、遏、末”四兄弟中的谢朗。而如果问谁被称为“遏儿”的话,则一定是七弟谢玄莫属。 谢玄自幼聪慧理解能力强,与堂兄谢朗一样为叔父谢安所器重。谢安曾向子侄们提问:" 为什么大家明知子女对自己的事业不会有什么影响,却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出人头地呢?"孩子们一时语塞,一时无人抢答。这时谢玄开口了:"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有出息的后代像馥郁的芝兰和亭亭的玉树一样,既高洁又辉煌,长辈都希望自己家因此门楣增辉。谢安听后非常高兴。谢玄的“芝兰玉树”论被后人視为光宗耀祖之滥觞。谢安还曾问谢玄最喜欢《诗经》中哪句?谢玄回答说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谢玄因此被谢安另眼相看。这谢道韫、谢玄都是谢奕之子女,谢朗是谢据的儿子,他们与谢安子女谢瑶、谢琰同时接受谢安的培养,然而谢道韫、谢玄却更受谢安关照,也显得特别出众。对照谢奕的作风,特别是在桓温底下“恶作剧”般的胡闹,谁能想,谢奕居然会有谢道韫、谢玄这般骄人的子女?可见,谢安对孩子是一视同仁、因材施教。而不因血缘亲疏而偏心。大姐道韫出嫁后,谢玄还是非常钦佩她。他有个清谈朋友叫张玄。张玄有一个妹妹嫁给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这两人相遇总是夸耀自家的姐姐。出家人济尼与王、顾两家都有来往。她主持公道说:王夫人神情洒脱,确实竹林名士的风度;顾家媳妇张氏,心灵纯洁明净,有如美玉辉映,自然是大家闺秀。这里所说王夫人就是嫁给王凝之的谢道韫。我们在这里顺便提及的张玄,也是名人。济尼所言不偏不倚,讲的是各人特色,恰如其分。她夸谢道韫具有“林下风气”,确是高人之见。谢家秉承正始名士与竹林七贤的气慨与风度,部分人物达到那种超凡脱俗的境界是事实。这表明,谢道韫并没有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反而更加努力地充实自己。她树立另一种时代女性之楷模。她一生有许多著作,但遗留至今的诗作却极少。其中一首《拟嵇中散咏松诗》证明了她的确十分崇拜竹林七贤。原诗如下: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不憩,瞻彼万仞条。 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乔。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遥。 谢道韫对嵇康的仰慕由此可见一斑。诗中流露的那种淡淡的忧思,正是她人生苦短、命运变幻莫测的伤感。倘若她能摆脱玄言诗的时代局限,谢才女是否会有更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谢道韫看不起王凝之,事实证明她没看错。不过对于那时代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犬随犬是一生的无奈。崇尚竹林贤士的谢道韫最终还是跟碌碌无为、笃信五斗米教的道徒走完人生之路,替他生儿育女。人生的这种无奈,绝大多数人都是无法回避的。谢道韫与王凝之有无后续故事?我们以后等着看。 回过头谈王羲之与王述。王述官位攀升的势头看样子还将继续。王羲之自感无地自容而提交辞呈。永和十一年,他把家小一众从丹阳迁到会稽金庭,归隐此处两年后便去世了。 兰亭会的主角就这样走了,甚为寂寞的另一主角谢安,也将离开隐居多年的东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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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火地 2022-10-16 20:23:43 东山再起 ----------------------------- 是的~ 谢谢@金火地 |
2、东山再起 ①新亭会 魏晋年代的隐士越有名气,就越是逍遥不肯当官;而越是不肯当官则名气越大。谢安就是这种这种人。当然,这是需要条件的。一是充裕的物质基础,吃穿无忧,逍遥自在,不为五斗米去竞折腰;二是家族兴旺发达,亲朋好友良多,高朋满座,名士川流不息,那才能做到声名远播,名扬天下。隐居东山的谢安逍遥自在,自然不希图做官。然而他的朋友王胡之则不一样,为了家族荣誉与个人生存,他不能放弃任何入士的机会。王胡之先后出任吴兴太守、侍中等职务。后来他还被选拔为平北将军、司州刺史,成为东晋北伐光复中原的将领。王胡之正是王廙的儿子,王羲之的堂弟。这门家族的兴旺存亡正依赖着王胡之。谢安、王胡之虽志趣不同但交情颇深,彼此多有诗文往来。王胡之力劝谢安出山为国效劳,然而谢安不为所动。他赠《与王胡之诗》展示了对自然无拘无束的追求,称赞山林环境之优美以及自己隐居的惬意,表明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山水弦歌、逍遥娱乐之上。诗中流露着魏晋风流中所蕴含的颖悟、旷达与真率。 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 醇醪淬虑,微言洗心。幽畅者谁,在我赏音。 然而长期隐居培养子侄的初心,谢安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原因是谢家出现了断裂:撑起家族中的几个顶梁柱在几年里相继垮了下来,家族大厦面临坍塌。其处境与入士前的王胡之几乎相同,只是此时谢安已经四十一岁了。 自谢鲲、谢裒死后,谢家首先倒下的实权人物是镇西将军谢尚。谢尚是遍受各界欢迎的名士,不论是王导、王敦,还是庾亮、庾冰一众兄弟,甚至是互相敌对的殷浩与桓温,他都能与之合作共事。殷浩北伐时,谢尚充当中路指挥,其先锋官戴施甚至打到枋头。随后,戴施曾率百多勇士以增援冉魏国二代皇帝冉智为由,突破鲜卑军的重重包围圈进入邺城。据说他因此骗得了冉氏父子手中的传国玉玺并送回东晋朝廷。虽然,此次北伐因谢尚没处理好关系,降将张遇降而复叛导致损失惨重,但谢尚功过相抵全身以退。 恰此时,姚襄在中原崛起。他所向披靡一度被誉为小霸王孙策。永和十二年,桓温为讨伐姚襄而发动北伐。两强相遇勇者胜,桓温击败姚襄,收复洛阳。抢得大量城池后桓温想到被撤职的谢尚,于是上疏请求任命谢尚为司州军事都督。于是,谢尚恢复镇西将军、豫州刺史及四郡都督。不过,他突然病故。谢尚倒下了,为防止桓温举荐亲属取代谢尚的空位,丞相司马昱与吏部尚书一道商议另选替补人员。考虑到新人选必须是桓温所能接受的,于是谢道韫老爸谢奕成了最佳人选。于是,谢奕出任安西将军豫州刺史兼四郡都督,成为雄镇一方的封疆大臣。这种人事安排,泄漏出了桓温与丞相司马昱之间的某种妥协:将来这镇西、安西、平西之类的将军及豫州刺史这官位就归他们谢家了,别人不要争夺。 然而好景不长,升平二年谢奕又无疾而终了。此时,老二谢据(阿中)早就死在吴兴太守位上,看来老三谢安得披挂上阵了。不过,谢安并没有那样做。他主张让弟弟谢万代替谢奕出征前燕。然而谢万不堪重任,北伐途中损兵折将,最终被撤销一切职务废为庶人。这一败,谢家再也无资格染指豫州刺史等等相关系列职务。谢家其它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指望平步青云重入重要岗位。这一气,谢万就此卧床不起。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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