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族政治与魏晋风流【正在连载】[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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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族政治与魏晋风流【正在连载】[第9页]

作者:tsen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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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释义“黄绢幼妇”（续1）

    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就在于邯郸淳这个人。邯郸淳正就是曹娥碑的捉刀人与题写者。邯郸淳与蔡邕又同是书法家，也同样为名人写碑文。他们惺惺相惜，互相仰慕，不可免地希望交流切磋。蔡邕之所以要去会籍现场去欣赏曹娥碑，是因为他不满足于纸面文字交流，而非要切身体会不可。那就他迫切希望亲如其境、看到景物。
    老汉邯郸淳自然也有年轻的时候。他曾游学四方，去过洛阳太学，听过经学、文学，也切磋其它学问与艺术。他最痴迷的是书法，于是拜扶风的大书法家曹喜为师，磨练书法艺术，随后便周游各地。
    邯郸淳的娘舅就是度尚。度尚出任荆州刺史前，就在会稽郡属的上虞当县令，邯郸淳得以随舅舅到会稽上虞。汉桓帝元嘉元年（公元151年）是皇太后梁妠死后第一年，度尚正好在上虞。曹娥江流过上虞城，县令度尚沿江考察知道曹娥江取名的秘密：那跟一个流传已久的凄凉故事有关。
    相依为命的曹盱、曹娥父女住在曹娥江边。父亲曹盱不但是当地著名的歌星，还是乐器演奏的好手，更奇特的是他能边唱边打击乐器自我伴唱。高兴时他还能和着曲调在祭祀仪式上尽情舞蹈，堪称当地的艺术天才！凭一身的艺术天赋，众人相信曹盱能与神沟通、取悦神灵。就是说，他是当地的祭司或称巫师。祭司、巫师就是民众的精神领袖与意识形态的指路人。从而曹盱在民众中威望很高。每年的端午节都是民俗祭祀潮神的日子，当地的潮神正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伍子胥。祭司曹盱正就是迎神仪式的总导演。我们记得，七年前是汉安三年，汉顺帝刘保驾崩了。而汉安二年刘保还健在，就是这年端午节，曹娥江发生了悲剧。就是这天，祭司曹盱执桨操船，驾着主祭船去上游迎伍子胥的神灵。逆水行舟偏遭遇大风浪，迎神主祭船不幸被风浪打翻，曹盱落江失踪。悲痛的人们沿江救援却没有结果，连尸体都没看到。十四岁的曹娥呼喊着父亲、沿江号哭，一直寻至第十七天依然不见父亲遗体。她绝望至极，于是投身入江。五天之后，两具尸浮出水面：只见曹娥死死地抱住了父亲！很显然，曹娥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到了父亲的遗体！
    度尚为这故事所感动，发觉这是对老百姓进行忠孝礼义教育的鲜活材料。于是他上报朝廷，要为曹娥立碑纪念，并把曹娥树立为全国的道德楷模。请到圣旨后，度尚就让小帅哥邯郸淳写碑文替曹娥立传，规定三天内必须完成此项光荣任务。
    待续

    ③释义“黄绢幼妇”（续2）

    少年邯郸淳不含糊。三天后果然在大众的注目下，持笔沾墨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就是一大篇。小帅哥果然是大才子！整编碑文行文如潮、精华喷涌！碑文全文如次：
    孝女曹娥者，上虞曹盱之女也。
    其先与周同祖，末胄荒流，爰来适居。盱能抚节安歌，婆娑乐神。
    以汉安二年五月，时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
    时娥年十四，号慕思盱，哀吟泽畔，旬有七日，遂自投江死，经五日抱父尸出。
    以汉安迄于元嘉元年，青龙在辛卯，莫之有表。
    度尚设祭诔之，辞曰:
    伊惟孝女,奕奕之姿。偏其返而,令色孔仪。窈窕淑女,巧笑倩兮。宜其家室,在洽之阳。
    待礼未施，嗟伤慈父。彼苍伊何？无父孰怙！诉神告哀，赴江永号，视死如归。
    是以眇然轻绝，投入沙泥。翩翩孝女，乍沉乍浮。或泊洲屿，或在中流。或趋湍濑，或还波涛。
    千夫失声，悼痛万余。观者填道，云集路衢。流泪掩涕，惊恸国都。是以哀姜哭市，杞崩城隅。
    或有尅面引镜，剺耳用刀。坐台待水，抱树而烧。
    於戏孝女,德茂此俦。何者大国,防礼自修。岂况庶贱，露屋草茅。不扶自直,不镂而雕。
    越梁过宋，比之有殊。哀此贞厉，千载不渝。呜呼哀哉！
    乱曰:
    铭勒金石,质之乾坤。岁数历祀,立墓起坟。光于后土,显照天人。生贱死贵,义之利门。
    何怅华落,雕零早分。葩艳窈窕,永世配神。若尧二女,为湘夫人。时效仿佛,以招后昆。
    事后不觉二十多年过去，度尚死了，蔡邕也被迫流亡江湖。
    流亡中的蔡邕上虞行是低调的，陪同者只可能是最赏识的门生顾雍。但蔡邕与邯郸淳之间惺惺相惜之情是客观存在。蔡邕死后，邯郸淳长期在荆州，为刘表所敬重。襄阳被老曹占领后，把邯郸淳请入邺城。此后他又与杨修一道安排在曹植身边，终日研究文章诗词。邯郸淳与杨修是祖孙辈之间的隔代之交，他们之间讨论就更无禁戒。估计“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的疑问，杨修想必早就向邯郸淳讨论过。由于蔡邕老爷子已死，顾雍又远在东吴任敌国的谋臣，在许昌与邺城的权利圈内，深知其中奥秘的人就只有邯郸老爷子了。这问题的答案，杨修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邯郸淳的碑文赞扬的是曹娥，也间接肯定了度尚。而蔡邕的八个字，则完全是称赞碑文的文笔辞藻。这还有疑问吗？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
    前文提到曹操让陈琳出任司空军谋祭酒，与阮瑀同管记室。其实同管记室还有路粹才对。路粹与阮瑀同是蔡邕的学生，阮瑀在建安前，路粹在建安初就已经是曹操的掾属。曹操设记室并举阮瑀为长，那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到的陈琳能与阮瑀、路粹同管记室，表明曹操对陈琳十分器重。注意到，这三人同管记室时还兼有“军谋祭酒”这个称号。祭酒相当于同类职员中的召集人，如干事长或首席参谋。这就弄不懂，为何曹操的幕府，有三个军谋祭酒？难道是需要三班倒值班，每班一个拿摩温？会不会这三人是分时期出任军谋祭酒？比如说：开头是阮瑀; 建安十七年阮瑀死，路粹接替;建安十九年路粹被杀死，陈琳接替。那就解释成三人经历中都有军谋祭酒身份，但时间不重迭。
    这位陈琳早年曾是何进的主簿，那时，为结束宦官专制，曹操与陈琳都共同参与了。何进死后，他儿子何咸娶了尹氏为妻，夫妻二人有一子何晏。但不久何咸死了，余下孤儿寡母，日子十分惨淡。曹操从陈琳口中知道后，便纳尹氏为妾，收养了何晏，并视如己出，深受宠爱。何晏少年就以才秀知名。我们后文的正始名士中，何晏就是灵魂人物。任何提到魏晋风流话题的，都不会疏忽何晏。这里是因涉及陈琳、路粹与阮瑀，才顺便说到何宴。
    不过此时，我们还是不扯远话题，而集中介绍阮瑀。
    阮瑀出自陈留郡的望族，早年师从蔡邕。十岁时，就因‘少有俊才，应机捷丽’被誉为"童子奇才，郎朗无双"，从而录用为第五梯队的后备人才，加以重点培养。这段长达二十年的求学过程，他亲眼看到外戚与宦官集团一夜间灰飞烟灭，随后又经历董卓专权、联军讨董以及诸侯的纷争。他的恩师蔡邕也在这场纷乱中无辜牺牲。年轻的阮瑀面对现实感到厌恶与害怕，头脑中产生了避祸的念头，于是便回到了家乡陈留隐居。
    汉末三国时期，人才辈出。不过面对纷乱时局，有不少人选择了退隐山林，想用这种方式躲避战火。阮瑀如此，诸葛孔明也如此。各大豪强势力的首脑为了得到这些隐士，都花了不少的功夫。大家比较熟悉的刘皇叔三顾茅庐。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有刘备这样的好脾气，并非每个隐士都像孔明那样待价而沽，等待心怡的明主来三顾草庐。阮瑀就是坚决不肯出山当官。
    阮瑀归隐陈留的平静生活没能维持多久。
    陈留归兖州刺史管辖，而那时的兖州刺史正是曹操。曹操的从弟曹洪听闻阮瑀的名气，就派人前来征召，让他给自己当书记官。但不愁吃穿的阮瑀婉拒了来人。曹洪以为阮瑀瞧不起自己，便大怒，借故将阮瑀逮捕并暴打了一顿，阮瑀依然不肯答应。不管你曹洪来硬的还是软的，我就不吃你那一套！咱有安定日子过，谁肯跟你个丘八去杀人放火？
    对此事，曹操不信。他也想试试看。他多次派人征召阮瑀进刺史衙门，自然遭到了阮瑀的拒绝。曹操不甘被拒绝，变着花样继续来。如此反复，不胜其烦，阮瑀干脆离家逃入深山隐居。曹操无奈之下，派人放火烧山，逼得阮瑀无处可逃、无奈屈服。本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种心态的阮瑀，只得下山！
    都说曹操重视人才，尊重人才，但从他对阮瑀的行为来看，并不令人信服。其实，这是曹操事业的起步阶段，此时他身边的骨干只限于夏侯惇、曹洪、于禁等兵头。随后，他与徐州陶谦交恶，吕布趁机来袭。就在此时，曹操还杀了名士边让，从而得罪了陈宫、张邈，这样一来，就失去人心。这又导致大本营兗州跟着丧失。更有甚者，由夏侯惇驻守的老巢东郡也失去大部。如果不是荀彧、程昱及韩浩的能力与机智，曹操就将无立身之地！曹操这才深刻反思自己，从全力支持自己的荀彧、程昱、韩浩，以及转向与自己对立的边让、陈宫、张邈等人身上，他看到文人的重要性！他转而开始礼贤下士。
    所以，在放火烧山逼阮瑀下山时期的曹操，就是杀边让，得罪陈宫张邈时期的曹操，而不是后来特别重视人才的曹操。
    待续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续1）

    既然不能如愿当隐士，那就一定要卷入人世纷争，对此,阮瑀非常无奈，然而又心有不甘：他不愿盲目被人驱使，而渴望能遭遇知己。只要意气相投，与知己共同奋斗，那也是他阮瑀的第二选择。然而，他面对的是曹操而非知己，从而十分失望。失望之余，阮瑀写了两首《咏史诗》流露当时的心迹：
    误哉秦穆公，身没从三良。忠臣不违命，随躯就死亡。
    低头闚圹户，仰视日月光。谁谓此可处，恩义不可忘。
    路人为流涕，黄鸟鸣高桑。

    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
    素车驾白马，相送易水津。渐离击筑歌，悲声感路人。
    举坐同咨嗟，叹气若青云。
    诗的前一首讲秦穆公与子车奄息、子车仲行、子车针虎等臣子一道饮酒,喝到热烈处,穆公为彼此间的融洽感慨万分：“生共此乐,死共此哀”。子车三良同声许诺。这与后来的刘关张桃园结义颇为类式。后来秦穆公死，三良果然殉葬同死。这比同床异梦的刘关张强多了。诗的第二首是说荆轲与燕太子丹结为知己。他向太子丹承诺了行刺秦王的事。虽然因搭档秦舞阳不是合格人选，机会也尚未成熟。荆轲面临两难选择之际，还是义无反顾地在易水边告辞。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渐离这曲悲壮的高歌唱，把荆轲送向远方。在图穷匕现的最后搏斗中，荆轲死于暴秦的剑下。荆轲虽有心杀贼，却无力还天，最终以一死报知己。
    通过这两首诗，阮瑀想表达的是：遭遇知音,结交知己,士为知己者死，那也不失为人一生畅事。可是，你老曹是秦穆公，是太子丹吗？阮瑀值得为你老曹去当子车三兄弟？去当荆轲吗？
    其实，士为知己者死，这种口号已经不符合魏晋初年的历史潮流了。而这种高调口号也与阮瑀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人生哲学不一致。国人从魏晋年代开始，已经开始懂得珍惜人生、爱护生命！珍惜人生、爱护生命这种观念的形成，体现了人性的觉悟与启蒙。秦穆公死了，为何三良要跟着死？除了不尊重生命外，没有丝毫理由。荆轲答应刺杀秦王，那要求做好周全的准备，既然明知道秦舞阳不适合当助手，那就要物色好替换人之后再行动，而不能条件不具备时，去冒险一拼，死了算数。所以，每条生命都很重要，鲜活的生命高于任何抽象的原则！一切伦理道德、所有正义观念，都应该建立在保护每条生命的基础上，而不能刻意牺牲任何一条无辜的性命去维护抽象帝国原则！就是说普通人性命高于任何原则！
    于是，这问题也就牵涉到如何对待知己的问题：既然彼此知己，那你就不能让知己去替自己去死，也没有必要让自己无缘无故去替别人去死。刘关张桃园结义主张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不愚昧的话，那就是他们说一句终身不肯兑现的空话。后来的事实证明了后一一句话是真。
    当年，三曹与建安七子中，多数人都在珍惜性命的问题有所启蒙。其实阮瑀对珍惜性命的感性本就是朴素地存在。不然，就难于理解他为何要隐居脱离政治，那就是他为了自我保护，为了和平与宁静的生活；不然，也难于理解在曹操放火烧山时，他为何能选择脱离险境，下山过日子。这就是阮瑀“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人生哲学。保存生命，过人间的平常生活，这就是生命的伟大价值。阮瑀《七哀诗》的“良时忽一过，身体为土灰”更是表达了表达的珍惜生命的强烈愿望。
    《七哀诗》
    丁年难再遇，富贵不重来。良时忽一过，身体为土灰。
    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身尽气力索，精魂靡所能。
    嘉肴设不御，旨酒盈觞杯。出圹望故乡，但见蒿与莱。
    被山火逼出来的阮璵，人是到了曹操的衙门但灵魂不到。所以，我们可以设想：阮瑀这一系列诗除讨论生命价值外，更是对曹家的一系列行为的失望！
    于是，他面对曹操总以冷暴力回应：不与语！任你满脸堆笑还是杀气腾腾，我始终如一：不开口。这样的不合作行为，曹操看多了，心里难免恼恨。
    待续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续2）

    据说，曹操拿出侮辱人格的一招惩罚阮瑀。那一招就与后来让祢衡表演击鼓的手段一样恶劣。一次军中宴会，老曹将阮瑀安置在艺人宴席，让他在宴会上给众人表演。以此降低他人格，进行一番羞辱。但精通音律并善于演奏乐器的阮瑀却不反感。只见他神情自若，抚弦而歌，“为曲既捷，音声殊妙”，获得满场喝彩！就是说，他在宴席上不但演奏民乐，还唱了自编琴歌：
    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青盖巡九州，在东西人怨。
    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苟敷畅，他人焉能乱。
    有人说，此曲表明阮瑀思想改变了，他要奉承曹操的大魏政权了。但作者不以为然。阮瑀与曹操间处于长期的冷战状态，从而处于被孤立状态，局面的确不好过。他后来或许态度有所松动，想通过联欢会表演形式缓和一下与大家相处的气氛，是有可能的。再说，阮瑀精通乐器演奏，还受国大琴师蔡邕的指点。大凡精通音乐的人，都愿意向大众表演，以结识知音。阮瑀上台表演，那是正常的事。但要说阮瑀此曲表明他要奉承曹操的大魏政权、转而宣布效忠曹操，那是严重误解了。曹军通过放火烧山逼出阮瑀，应该是兴平年间，那时没进入建安元年。这次军中宴会，应该是兴平年在兖州或陈留举办的。战国时期，陈留地处齐魏交界处，属魏国。所以，阮瑀琴歌中的大魏是指举办地陈留属于战国的魏国地域，而非指曹操是魏王，此魏非彼魏也！当时，老曹的身份也就是一个由陈宫、张邈推举的兖州刺史。彼时，汉献帝或许还在长征途中，没有到回洛阳。从而老曹连司隶校尉的乌纱帽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魏公、魏王。建安元年曹操接驾，才升任司隶校尉，名义上是京官。到建安十八年，曹操才封魏公；建安二十一年才曹操才加封魏王，才有所谓的曹氏大魏国。而阮瑀却早在建安十七年就死了。他一生不知道大魏与曹操家族有何关系！所以建安前 “奕奕天门开，大魏应期运” 诗句的“大魏”不是曹魏。
    注意到此处阮瑀在又表达了“士为知己死”的信念，不过那也只是提醒：你们曹家办事要更地道些，才会有士为知己死的局面。
    这次宴会气氛十分热烈，看来阮瑀心情挺好，完全没有平常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
    至于会议主持人安排阮瑀与乐器表演者同席，还让他单独表演。是否意味着曹操把阮瑀看成艺人，是对他的人格侮辱？联想到到后来曹操也让祢衡参加一次宴会。当然，祢衡参加的那次宴会，在时间上应该晚于阮瑀的这次宴会。那次会上，特地安排祢衡击鼓表演，习惯上也认为是对祢衡的羞辱。对此，我们不完全赞同。不论阮瑀演奏唱琴歌，还是祢衡表演渔阳鼓曲，他们都很投入，听众也非常热烈，不存在人格侮辱问题。这种军旅生活中难得一聚的宴会或其它聚会，往往会通过众人自娱自乐的表演，以热闹气氛、增加欢乐。宴席中参与表演的原则应该是能者多劳，不是下等人才登台献丑。典型的例子有曹操自己”横槊赋诗“的典故。赤壁之战前夕，曹操率大军饮马长江，与孙权、刘备联军决战。是夜明月皎洁，他在大江之上置酒设乐，欢宴诸将。酒酣，曹操操取槊立于船头，慷慨而歌。这显然就是官兵不分，自娱自乐嘛！更典型的是群英会上，聚会的组织者周瑜大都督，他自己上场舞剑献唱。丝毫没有自我侮辱的问题。周瑜精通音律、善于演奏，都被视为高尚的风格。说更早的，汉朝成立之前的鸿门宴上，项庄、项伯在席前舞剑助兴，没人说是谁的人格受侮辱。所以我们不认为这当中，有宴会举办者故意侮辱谁的问题。当然，祢衡表演时，因没有换表演服装而遭到曹操随从的斥责。这种斥责的确是对表演者的不尊重，是不应该发生的。
    宴会场合这种自娱自乐的场面，当代西洋也很普及，不论是牛仔大统领，熊谋长还是胖女卿奥尔布莱特，他们化妆表演时，也十分投入、十分自我陶醉。
    阮瑀在宴席上的表现，比以往的横眉冷对的冷暴力形象更受到众人的欢迎。
    这是阮瑀融入曹操团队的标志。阮瑀有文学家的一面，又有艺术表演家的另一面。通俗地说，他既是男性的龙应台，又是刘德华。不过阮瑀的这个开头不象龙应台那样以文章吸引人，却是刘德华以艺术表演征服人。然而阮瑀的真实能力还于他的文采。
    待续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续3）

    阮瑀加入曹操集团后，历任曹操的军谋祭酒、仓曹掾属吏等职，专门负责檄文及文书工作。他才思敏捷，对于东家要求的公文书信，只要目标明确、对象清楚，总能一挥而就。读他的文章，曹操总发现自己无法增减半字！不过，这是第三方著作的评价。事实上，阮瑀许多文件都轶失了，流传至今的不多。说不清，到底是哪些文字曹操不曾增减过？
    后来陈琳也来了，曹操声讨周边诸侯的檄文，该由阮、陈分工了。而之前，大都由阮瑀单独操刀。两人风格大相庭径：陈琳是尖牙利嘴、骂声连连、高声断喝中挟带着暴风骤雨。而阮瑀却相反。他风度翩翩、委婉劲健,感人而又逼人。温良恭俭让却暗伏杀机，翩翩之中杀人不见血！陈琳的檄文是替袁绍骂曹操出名的，而阮瑀的檄文却是替曹操骂孙权出名的。
    阮瑀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写的《为曹公作书与孙权》就是他文风的典型。那年是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曹操经过三年多的厉兵秣马，军事实力又有所增强，特别是利用巢湖搞造船、训练水军，补上了水军不如东吴的弱点。同时东吴的大都督周瑜已死，接班人鲁肃、吕蒙又远在洞庭湖忙于与关羽争夺长沙三郡、争夺湘江水道、维护东吴对岭南交趾的控制权。从而顾不了东吴的大后方。曹操想乘机从合肥巢湖南下，迫使东吴陷入两面交战的不利局面，想趁机夺取长江北岸的濡须口，然后进入长江，逼孙权决战。
    说穿了。老曹不甘赤壁之败，不甘荆州被东吴占据，要寻机复仇！
    但曹丞相又不愿意被人看成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小人心态。于是，他需要发一篇对东吴的宣战书，向全天下述说老曹之仁义心肠，对孙权之一片苦衷。我光明正大，出威武之师、仁义之军，水陆并进。虽稳操胜券，握有战场上决战决胜的绝对把握，但还是希望对方不要执迷不误，而是重温两家长期友好的渊缘，不忘旧情，重归于好。所以，本次之讨孙檄文不是泼妇骂街，而是恩威并施，处处体现长者对小辈的规劝，动之以情、晓之以力、示之以威、最后才展示雷霆万钧之势，想摧毁对方的意志！
    当然，孙曹两家互为姻亲门第。曹操的黄须儿曹彰就是孙坚的侄女婿，孙权的堂妹夫。而孙权的弟弟孙匡就娶了曹操的侄女。两家之间有和谈的余地。
    早在建安十三年，曹操就曾给东吴孙权一篇书信。信中称：“今统雄兵百万，上将千员，欲与将军会猎于江夏……”信中使用了炫耀武力的挑衅性语言，那挑起了赤壁大战。不知那信是否也出自阮瑀之笔？反正时势变，行情改，凡事不能一成不变。本次，阮瑀行文的风格大变。一开头，就是以下文字出现在眼前：
    离绝以来,于今三年,无一日而忘前好。亦犹姻媾之义,恩情已深;违异之恨,中间尚浅也。孤怀此心,君岂同哉!
    这离绝二字指的就是建安十三年冬至时火烧赤壁的那场火造成割裂吧。心中说了，那事虽然令人不愉快，然而孤不但不怨恨，而是无日不怀念曾经的深情厚意。这犹如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彼此间虽有浅浅的误会，但哪能与恩情比？孤一直心怀此意。亲爱的，你怎能不这样想？
    这哪里像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叫骂？分明是对老相好的怀念，分明是秦香莲数说陈世美：没良心的，你还不赶快回头啊？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待续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续4）

    接着，文章解释曹孙两家没有厉害冲突，与历史上韩信、彭宠、卢绾、英布结怨于高祖都不同。小孙你占有江东，江东本就不是我老曹的，孤没野心啊！你小孙进攻合肥欺负扬州刺史刘馥，孤也没多计较，你退兵就好，咱友谊反而加深了。像当年朱浮有明显过失还受保护，像当年苏武副手张胜因图谋暴露而无法挽救，卫律却依然救下了苏武，也像贲赫得罪诸王而不死，我老曹就像对待朱浮、苏武、贲赫一样偏心爱护于你小孙啊！造成你我间种种误会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刘备，他从中挑拨离间。孤不原谅的是他而不是你！
    文章接下来就讲到老曹肩负重大史命，要荡平天下，怀集异类！老曹我担心姻亲的你，下一步如何收场。别以为周瑜多厉害，不论是赤壁，还是争夺了一年光景的江陵战场，那不过都是我老曹给他点小便宜沾沾而已。如今你不再有周瑜了，怎么办？
    文章写到这里，就要亮出底牌让对方瞧瞧：我老曹在巢湖造大船，训练水军，坚船利甲定让你知道厉害。你以为靠水军就能守住江东？数千里江防，处处都可以是突破点，定让你防不胜防，最终你将一溃千里。
    接着，老曹直截了当地给仁君孙权开出投降条件：逮捕张昭张子布，捉拿刘备刘玄德。那样的话，朝廷论功行赏，可保证你继续掌管江表，享荣华富贵。
    文章末了还劝告孙权不要在岭南交趾的广大偏远地区花费过大力量。那边，可以不劳而定,于孤益贵。是故，你按兵守次,遣书致意就可以定局面了。
    只要孙贤侄回心转意,重新牵手共叙友情。那必将：濯鳞清流,飞翼天衢。吉日良时就在眼前，我老曹在此表示祝贺了！
    全文读来，顿感其思绪飞动、事典繁富、韵律回荡，彷佛感到其振翅翩翩、长空腾举之妙，果然文如其人。阮瑀文字儒雅足见功夫之深！此篇《与孙权书》不愧是宣战檄文之范例。
    文章在建安十六年写成，并对外发布。东吴方面的文武大臣，经过辩论，决定在长江北岸连通巢湖的濡须口建立水军要寨以储备军事物资，派步兵协助防守，准备即将来临的大战。
    建安十七年，充分准备的曹操率四十万大军南下发动进攻。曹军在濡须口遭遇东吴的顽强抵抗，始终进不了长江。当看到孙权率东吴水军从濡须口进入江北水网增援时，曹操知道遇到了劲敌！他好奇，登上山坡窥敌方阵容，看到了对方大船青罗盖下沉着淡定的孙权。老曹禁不住感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

    （待续）

    ④阮瑀草拟的《与孙权书》（续5）

    双方僵持到第二年雨季，长江水位不断上涨。显然，天时地利向着更加有利于东吴的方向发展。曹操知道，该乘早收场了。就在此时，孙权来了书信。信中称：孤与丞相，彼此皆汉朝臣宰。丞相不思报国安民，乃妄动干戈，残虐生灵，岂仁人之所为哉？即日春水方生，公当速去。如其不然，复有赤壁之祸矣。公宜自思焉。”书背后孙权又批两行：“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这场曹孙之战，阮瑀的宣战书有如乱谈情的糖衣炮弹，不能不说其威力够大。只可惜，最后还是孙权笑了。孙权的回书让老曹识相了，他不想重韬赤壁之祸。公宜自思焉”。曹操边读边叹，他相信孙权这人挺讲诚信！于是大笑曰：“孙仲谋不欺我也。”
    曹军退走。这次四十万曹军主动出征，虽战场只有小败而无大输，但始终被困在狭小的水道内，进不了长江，无法伸张庞大的身躯，耗了许多粮草军需，丝毫好处也没有得到，反而是士气大损。随后，曹军总结此战的教训是：交战书发得太早了，以至东吴方做了充分准备，并在濡须口建立了水军要寨。若以后再打，务必保持秘密，要乘敌不备再发动进攻！
    其实孙权并不想把兵力消耗在与曹操的血拼中，因为长江中游还有一场战争在进行。小孙要等曹操退军后，继续向西增援鲁肃与吕蒙。那时，刘备与孔明正会聚公安，而关羽出兵五万，进逼益阳城下，想攻破鲁肃甘宁的益水防线，彻底挫败吕蒙夺取长沙、零陵与桂阳三郡以及湘江水道的军事行动。
    回过头来评价一下这场濡须口之战：一篇好的宣战书对战争结果有多大的作用？前次是袁绍曹操的官渡之战，陈琳骂街式的讨曹檄文雷霆万钧，而曹操没有回文，最终是檄文写得好的袁绍方面惨败。这次，阮瑀替老曹写的宣战书更妙。结果呢？看来，宣战书写得好，不等于就打了胜仗。
    本节标题用的是“生子当如孙仲谋”，但重点描述的却是曹操与阮瑀的关系，以及阮瑀的《与孙权书》。但就在《与孙权书》发布的第二年，阮瑀就死了。
    建安十七年，中原地带瘟疫横行。那时不知道肆虐中华的病毒是非典Sars，还是冠状病毒Corvid-1X? 反正从黄巾起义前夕一直到建安年代，瘟疫一直没断根，绵远不绝的疾病造成大量的人口减员，阮瑀也在这年传染上疾病而死。继孔融之后，他是建安七子中第二位离开人间的。阮瑀留下了刚满三岁的儿子阮藉与侄孙阮咸，此二人就是后来誉满魏晋的竹林七贤中的两位。就是说，阮家三代都在魏晋风流中占有重要地位。不论讲建安风骨，还是回味竹林之风，都绝对回避不了他们阮氏三代。这正是本文花此篇幅介绍阮瑀的原因。

    ⑤快递给荀彧的那只空食盒
    同在建安十七年，阮瑀死后不久曹操曾经的一号谋士荀彧也死了，他死在寿春。有人说他自杀而死，也有人说他忧郁而死，没有一致结论，但自杀而死的意见偏多。死后，曹操感到十分惋惜，于是厚葬了他。荀彧后期是尚书令，职位相当高，像是政府秘书长，更有点象中办主任。由于曹操不愿意在许昌朝臣班子内扮演跑龙套角色，同时更担心会董承那样的人时刻在暗算自己，所以他总是离开许昌不朝。这样，荀彧就算是老曹派驻住许昌的总代表。在以往，每有有重大军事行动，一般会招呼荀彧归队当军师，但这次南征孙权时却没有让荀彧同行而是被派往寿春。而且，就在大军出发前夕，荀彧收到老曹的一份快递。打开一看：原来是个空食盒！
    荀彧意识到不妙，莫非是老曹要对自己实行断供？前面提到，许都献帝御前百官享受国企待遇吃皇粮。那皇粮是由曹操特供拨给，但受编制限制。一旦聘用官员超标，人均薪水就会减少。而曹操的大军以及自己的属员算是不吃皇粮“私企”，享受私企待遇。然而曹氏家族的私企待遇远远高于国企！尚书令荀彧在“国企”享受的是私企待遇。如果曹操停供，那生活来源成大问题了。更关键的，断供意味着失去曹操的信任！荀彧知道，老曹对自己不高兴了。导火索是老曹出征前的一次朝会上，董昭等朝臣提出要进封曹操为魏公。但荀彧以为曹操已位居人臣一品，没有任何官员可比了。封了公爵，有了自己的封地，就一定更加疏远了皇帝与朝廷。当初“奉天子令不臣”的主意是自己提出的，本意是想通过此举让老曹当中兴大臣，振兴汉家天下，而不是成为皇朝的对立面。
    也或许，荀彧误解了空食盒的意思。老曹是暗示自己不能向朝廷交权，而必须有独立的地位。一旦自己当了魏公就能既有封地又能保住军队，还能保住自己一班子人的饭碗。给荀彧出示空食盒，就是说什么事都要从保住大家的食盒着眼。那就跟十二年前假装醉酒说王朗弄丢城池砸了自家饭碗的含义相同，只是话不能说得太直太白而已。
    当然，因为荀彧的反对票，老曹当魏公的提案暂时被搁置。想当齐桓公的计划遭到挫折，此事的确让老曹十分不愉快。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如果要说原委，那还得从董承衣带诏说起。
    当年董承要谋杀曹操以实现夺权的“衣带诏”案件被破，董承死，其女董贵人也连累被诛。看到曹操威势如此强烈，还看到董贵人的悲惨下场，在旁的伏皇后不免兔死狐悲！担心下次轮到自己，于是给其父伏完一份书信，描述曹操逞凶逼宫，如何残暴，要请老爸伏完一定要设法除掉曹操！这信通过宫中的心腹传到老爸手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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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世族政治与魏晋风流 【正在连载】[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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