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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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16页]

作者:优游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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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风姿物语2019兄弟辛辛苦苦码一堆字，只因出现了那只军队的名字，于是无情滴被删了。。。。不敢言，不敢言

    上接1486楼：

    二十七、奋斗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自民国成立起，曹锟先任第三师师长，后任直隶督军，在帝都门外徘徊了差不多九年时光，终于可以成为它的主人了。直系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稳定北京人心，准备长久经营。7月20日，张福来率第六旅已进抵长辛店、卢沟桥一线，吴佩孚令其约束部属暂缓进城，都好好洗个澡理个发再换上新军装，务必树立“文明之师”的良好形象。于是直军大部队足足拾掇了三天，才于23日开进北京驻扎于南苑。

    胡子拉碴、后脑勺剃得光溜溜的奉军可没这么多讲究，他们跟在直军后面一路边打酱油边捡漏，等机会进北京城等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张作霖急匆匆赶到天津，他自认为是奉军左右了战争走向，下令部下不必和直军讲什么礼数，先冲进城去整一把大的。奉军遂由宪兵队长袁得亮领头，拿着皖系十大祸首名单按图索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徐树铮、段芝贵，以及安福国会秘书长梁鸿志、交通总长曾毓隽、京汉铁路局长丁士源等几条大鱼的府第洗劫一空，抢得价值数千万元的财物。

    几天后硝烟散尽，局势完全稳定下来，奉军却没有撤回关东的意思，继续留驻在京郊北苑以及直隶各地，所作所为毫不收敛。无法无天的官兵们除了有组织地劫掠皖系官员，亦不肯放过当地百姓，随意进出民宅，打砸抢成了家常便饭，正所谓“妈拉巴子是护照，后脑勺子是车票”。

    京津百姓叫苦不迭，各界人士纷纷找到曹锟告状。曹三爷是个温吞水，只会不痛不痒地和张胡子协调。吴佩孚却没这么好说话，他认为奉军打着进关助战的幌子，除了说走宋子扬之外可谓寸功未立。直系为表酬谢已同意将热河、察哈尔、绥远划入奉系势力范围（后由张作霖兼任热察绥巡阅使）。从皖军大杀器的重炮营到南苑机场的探照灯，奉军抢得的军械物资装满了上百个火车皮运出关去。捞够了好处犹不知足，还赖在卧榻之侧喧宾夺主，张雨亭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一怒之下吴佩孚甚至欲出兵截击之，被曹锟忙不迭拦了下来。吴不依不饶，直接给奉军拍电报要求其撤军，电文中甚至引用了直隶工商界联合会请愿书中“貌似官兵,形实土匪”的评价，此举无异于指着和尚骂秃子。张作霖暴跳如雷，但不得不于8月12日将部队撤离北京，但胡子自有高招，很快又拉住曹三爷，软磨硬泡说动他同意直、奉各在京郊驻扎一个师。

    7月底的一天,曹锟约张作霖在天津曹家花园密谈战后权力、地盘的再分配问题。吴佩孚担心老大被胡子坑了，非要端根板凳坐旁边陪着。张作霖果然趾高气扬，一条条指手画脚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曹锟嗯嗯、对对的应承着，连话都插不进去。吴佩孚心想老大你会不会聊天啊?赶紧站起身来接过话头，唇枪舌剑逐条反驳，丝毫不给张作霖面子。胡子和秀才斗嘴岂是对手，张作霖顿时落于下风。他怫然变色，冷冷对曹锟说：“三哥,今天这个会,是咱们两个人的会,别人不能参加。如果说区区师长也能参加,我们奉军也有几个师长呢!"

    直皖战后，无人敢再把吴佩孚当普通师长对待，军中皆以“玉帅”呼之。张作霖这话可谓诛心，但论官职又确系如此，呛得吴佩孚无言以对。他愤然离座而出，向随行副官说道:“他张胡子不要觉得自己不错,赶明儿好好地治治他，教他认识认识我这个师长!”

    上接1514楼：

    直皖战后，无人敢再把吴佩孚当普通师长对待，军中皆以“玉帅”呼之。张作霖这话可谓诛心，但论官职又确系如此，呛得吴佩孚无言以对。他愤然离座而出，向随行副官说道:“他张胡子不要觉得自己不错,赶明儿好好地治治他，教他认识认识我这个师长!”

    前面我们将吴子玉夸得有如赵子龙，但不要忘了脱下戎装他亦是狷介书生一枚。吴秀才排兵布阵远胜徐秀才，待人接物却并无二致。对他脾气的，布衣草民可以折节下交，看不顺眼的，管你大帅还是督军，一概照怼不误。这种性格如果关在书斋里泼墨码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我们还得夸他有名士范儿，可沉浮于政坛宦海就显得不合时宜了。说轻了这是不善于团结同志，身为上位者那就是器量褊狭，处处树敌而不自知。和他的偶像关云长一样，凭实力自负始终是制约吴佩孚事业的瓶颈。

    举个例子，从袁大头到蒋光头，民国军队里向来不缺少嫡系、杂牌之争，但在同一个师里还分三六九等，亲疏有别排斥异己，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吴佩孚就能干出这等奇事。

    前文我们说过，吴佩孚从军之初在关内关外四处折腾，直到1906年才投至曹锟帐下，故而第三师军官中资历盖过他的小站老人比比皆是，为首的乃是第五旅旅长张学颜。1914年，承蒙汤芗铭“举荐”，吴佩孚从副官长升任第六旅旅长（详见第二十章），张学颜第一个表示不服，公然叫板道：“子玉区区马弁头耳！今竟和我分庭抗礼，将来难保不爬在我的头上。”

    果不其然一年半后，吴佩孚因在护国战争中立下战功而代理第三师长，爬到了张学颜的头上，张的忿然不平可想而知。

    熟读三国的吴佩孚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周瑜升任东吴中护军兼江夏太守时，“程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下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怎奈吴秀才只敬关云长，不想学周郎，没兴趣研究雅量高致笼络人心的套路，更不曾将倚老卖老的张学颜放在眼里。对我不满?很简单，慢走不送，出去时把门带上。

    没有人会拿少将前程开玩笑，张学颜怨气再大也只能忍着。第三师军纪严明，他作战时也不敢撂挑子消极怠命。在前面讲述过的攻湘之役中，第五旅战绩虽不如吴的掌上明珠第六旅炫目，但亦曾多次击败桂军、湘军，表现至少称得上中规中矩。

    上接1523楼：

    怎奈吴佩孚对老同志成见已深，非但不鼓励张学颜两句，反而一门心思抓人家的小辫子。第五旅攻克湘潭后，张学颜以旅部的名义出了张安民告示，这本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吴佩孚得知后，竟怒气冲冲杀上门去，声色俱厉质问道：“张旅长，你第五旅算老几？能代表我们北洋军吗？名不正言不顺的，谁给你的权力乱出告示？！”

    张学颜被劈头盖脸的问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厮摆明是找茬啊。他气极反笑：“请问吴长官，我部自成军以来，声名播于四方，乃是一等一的劲旅，怎么就狗肉上不得席，不能代表北洋军啦？你身为师长，居然说自己的部队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下面的弟兄们当作何想？”

    吴佩孚一想是这个理儿，看来说错话了。。。他当然不可能低头认输，只得强拧一句：“旅长出告示，不合体制！”

    “什么体制？”张学颜积怨已久也爆发了：“哪条军法规定的少将旅长出不得告示？你找出来我认打认罚！”

    饶是吴秀才一肚子墨水，这下也被彻底考住了。吵不赢只有走人，吴佩孚回到师部立即给曹锟发出一封“限即到”的加急电报，请老大罢免张学颜，可又想不出张的罪状，只得给人家安了个没有实锤的“不听约束”罪名。

    曹锟问都不问个中缘由，毫无悬念的舍卒保车，将张学颜调至汉口待岗。张愤懑之余跑到北京去告御状，段祺瑞正值用人之际，不敢开罪曹、吴，遂指示陆军部答复道这是你们第三师家事，又没闹出人命，有啥想不通的回去关起门自行调解，张学颜只得含恨退出军界。

    上接1530楼：

    应该说吴佩孚如此绝情，并非全然私心作祟，主要是想挤走暮气沉沉不思进取的张学颜，对全师进行一体化的升级改造。曹锟明白他的用意，索性放权放到底，新旅长的人选也不搞群众推荐民主评议了，直接由吴佩孚说了算。吴遂破格提拔自己的心腹、第六旅第十二团团长董政国接任第五旅旅长。

    第五旅的军官们眼见老张凄惶离去，硬塞进来一个资历平平的小董，兔死狐悲不由得憋了一肚子火，这还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吗?全旅上下怨声载道，人人觉得矮了第六旅一头。吴佩孚不为所动，自1918年4月入驻衡阳开始，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才慢慢将第五旅纳入正轨。即便如此，直皖大战时他也不敢冒险使用这支劲旅，而是将其置于洛阳二线。

    吴佩孚可以挤走一个对头，但不可能干掉所有对手。在他的臭脾气熏炙下，曹锟集团的高层，包括四弟曹锐、七弟曹锳、大将王承斌、萧耀南、冯玉祥、孙岳等人陆续加入了反吴阵营，其中不乏原本秀才粉，先转路人再转黑的，以致于忠心跟着吴二哥的只有出自第六旅系统的张福来、董政国等寥寥几个只会肩扛手提的大老粗，即便这些人也没能坚持到最后。吴佩孚看似荣耀半生，实则徘徊于距峰顶一步之遥的落寞中，迈不过去的主因固然是他拒绝觊觎曹锟的宝座，但人脉上拙于经营亦是一大硬伤。

    言归正传，张胡子不是不了解吴秀才的性格，当着曹三爷的面鄙视打压吴，看似孟浪，实则是试探性的挑拨。奉系如同一匹在关外窥伺的野狼，如果任凭曹、吴兄弟紧紧抱团，只能眼巴巴望着直系壮大到自己无处下嘴撕咬。即便嚼舌头的伎俩未必有效，他也要硬着头皮试一试。

    随后张作霖请靳云鹏做媒，让自家老四、不满六岁的张学思与曹锟的六女儿曹士英定下娃娃亲。纳采之日大宴宾客，席间张作霖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向曹三爷说道：“亲家公，今后有事还得靠咱们一家人啊！”可见为了膈应吴秀才，这厮也算是煞费苦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离过门儿还有十年八年呢（这门亲事后来果然黄了），曹三爷脸上堆笑，随口回应着准亲家勾肩搭背的热乎劲儿，挑拨离间则直接免疫，说破大天俺也不可能疑心子玉，改信你个老土匪。

    8月20日，曹锟就任直、鲁、豫巡阅使，正式确立了对京畿地区乃至整个华北的统治权，吴佩孚依然是二把手，出任副巡阅使。曹本想让吴驻守天津就近辅佐自己，但吴秀才不想呆在这里无所事事，与张胡子翻脸之后，他已经在为下一场战争布局了。

祝所有看帖的、顶帖的、路过的朋友新年快乐！

    上接1537楼：

    挟大胜之余威，曹锟、吴佩孚开创了超越长江三督的新直系时代，所属各部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急速扩张。除了在德州作战不力的的商德全旅，原有的四个直隶混成旅均升格扩编为中央陆军师，旅长升为师长。张福来由于跟随吴佩孚作战英勇，也享受到执掌一师的待遇。除此之外，在湖南溃败的第二十师范国璋部也被直系接了过来重新整编。扩充后的六个主力师如下：

    中央陆军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兼
    中央陆军第二十师师长阎相文
    中央陆军第二十三师由直隶第一混成旅扩编，师长王承斌
    中央陆军第二十四师由直隶第二混成旅扩编，师长张福来
    中央陆军第二十五师由直隶第三混成旅扩编，师长萧耀南
    中央陆军第二十六师由直隶第四混成旅扩编，师长曹锳

    原直隶三个补充旅与卫队旅分别升格为中央陆军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混成旅，分别由王用中、董政国、彭寿莘、孙岳出任旅长。董政国、张福来升职后，第三师第五、第六旅旅长由张席珍、杨清臣接任。

    此外，之前游离于主流阵营之外的冯玉祥不再观望，率第十六混成旅（次年8月扩编为中央陆军第十一师）投入新直系，使得曹锟麾下拥有中央番号的正规军达到六个师、五个混成旅，共计十一万人，一跃成为中国最强大的武装集团，但这个头衔只保持了一年，就被他也没闲着的好亲家张作霖抢走了。

    直皖战争结束后，日本人面临站错队的尴尬处境。以往全力支持段祺瑞时，签下的协定、借出的日元、提供的军火不计其数，皖系倒台后统统打了水漂。直系一门心思依附于英美，尤其是经历了“青岛风波”的山东老乡吴佩孚，提起小鬼子就没好脸色。日本想恢复在华的强势地位，唯有加大扶持张作霖的力度。

    张胡子摸透了日本人的心思，他派遣特使于冲汉赴日抛下诱饵，遍访时任首相原敬、陆相田中义一、外相内田康哉等人，表示愿意出让铁路路权，欢迎日本开发满蒙。日方承诺“必须给张以优厚的待遇”（《原敬日记》），“对张作霖在满洲整顿充实内政及军备，在当地确立其牢固势力，帝国应给予直接或间接的援助”（《关于对张作霖态度的文件》）。这些援助包括借款、军事顾问、培训军官、训练部队等等，最实惠的一条是由日方出资金、人员、设备，帮助张作霖将奉天军械厂扩建为全国规模最大的东三省兵工厂。

    有了东洋人的支持，张作霖腰杆也硬了，他撇了撇嘴，反正国家鼓励生育，你曹三爷能养十个八个小崽子，如今俺家不缺粮食不缺地，可劲儿造就是！仅用一年时间，奉军扩编为五个师、二十三个混成旅，外加三个骑兵旅，共计二十万大军。质量不敢说，至少在数量上压过了亲家。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的中国，在直、奉两家卯足劲的折腾下，关内关外掀起扩军竞赛的热潮。光招不练是假把式，膨胀的编制使得官兵素质下降，于是练兵成为头等大事。除了关羽，吴佩孚还有两大偶像：岳飞和戚继光，打造出一支可以和岳家军、戚家军同样彪炳史册的强军，是他最大的理想，现在终于可以操练起来了。吴佩孚雄心勃勃，请出在武备学堂读书时的教官李成霖成立了教育处，拟出了包括科目、操典、目标、步骤在内的练兵方案。选定洛阳为基地，训练以第三师为核心的直军主力部队，史称洛阳练兵。

    吴佩孚为什么看中了洛阳呢？直奉之间不战则已，一旦有变京畿地区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前沿。山海关已在奉军控制下，直军既然不可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就必须建立广袤的战略大纵深。吴佩孚视线所及不仅是直隶一隅，而是如何经略好直、鲁、豫、鄂、陕五省之地。将位处中原心脏地带，号称十省通衢的古都洛阳作为雄视四方的大本营，可“居天下之中，最便于发号施令以抚缉四方。”

    除了地理位置无可比拟的优越，本就是军事重镇的洛阳堪称一座现成的演武场，当年袁世凯曾耗银170万两，在北邙山南麓、伊水东岸修建了可容纳数万人的大型军营，操场、靶场、教室等设施一应俱全，吴佩孚只需修补打扫一下便可入住。即将投产的巩县兵工厂（十四年后该厂将以首创中正式步枪而闻名于世）就在近旁，届时接管过来，武器弹药随取随用再无短缺之虞。

    此外，吴秀才选中洛阳也有粉丝情结。洛阳城南十余里处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关帝庙，据说关二哥的首级被曹操安葬于此，有偶像在天之灵庇护，玉帅升帐练兵，定当无往而不利。

    对吴佩孚制定的全盘规划，曹锟照例无条件支持，将第三、第二十、第二十三、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共五个主力师调往洛阳，集中改造升级，相当于大半个家当交给了子玉贤弟。

    洛阳练兵是北洋集团自小站练兵、参战军编练后的第三次大规模练兵。如果说袁世凯通过小站建制，打下北洋军的根基，段祺瑞给参战军配备最先进的武器，是一次硬件升级的尝试，洛阳练兵则试图以锤炼尚武精神，全面提升直军官兵素质。

    上接1543楼：

    袁世凯是祖师爷，没经历过小站练兵的吴佩孚不便置喙。段祺瑞虽为老师，却是手下败将，吴佩孚点评起来就不客气了。在他看来，用金钱堆出的参战军就是个不足月的怪胎，思想问题没解决，官兵满脑子浆糊，上阵厮杀焉能不败？

    放眼全国，不争气的参战军并非个例，自甲午以降，从中央到地方，山头林立的军队大多丧失了武人的血性，打顺风仗还能放上几枪，甫遇小败则丢盔弃甲，成建制的或降或逃。秀才出身的吴佩孚读史时，每每对古人“力战不屈，骂贼而死”的气节仰慕不已。既然要练兵，那就得练出精气神，激发当兵的血性。他的强军之路不问时代背景，而是全凭本心去领悟古今名将治兵之道的精髓，辅以自己“战神”的个人魅力，一洗萎靡不振的风气，从而提升战力。根据个人喜好，吴佩孚为受训部队树立了三个样板：

    第一个榜样是岳家军，取其“忠孝”之道教化官兵。所谓“忠”，即保国卫民，能“忠于为国为民之长官”且“奉命唯谨”；所谓“孝”，即军纪严明，“经过地方，秋毫不犯，舆情欢洽，父母闻之，衷心愉悦”，“须知祖宗遗留之山河，即先人之产业，亦即民族存亡之国土，不可丝毫与人。”（《蓬莱吴公讲话录》）为给官兵们洗脑循环，吴佩孚发动全军齐当秀才，将《孝经》、《国耻小史》等书，连同自己写的《大丈夫论》列为军中必读课本灌输下去。

    当时令人热血沸腾的西方各种思潮涌入中国，儒教在新文化运动冲击下已呈礼崩乐坏的颓象，影响最大的当属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但吴佩孚对这些离经叛道的主张、主义厌恶有加，也不允许自己统领的军队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忠孝”就是服从长官意志，唯长官之命是从，不干涉国家政治。曾几何时，吴佩孚在五四运动中反对巴黎和约、保护学生的立场曾为他赢得“开明大帅”的美誉，如今又回复了秀才本色，这份对于“忠孝”的坚守使他在公众、媒体面前显得不合时宜，为其后来成为革命对象埋下伏笔。

    洛阳练兵的第二个榜样是蒙古怯薛军，这是支由血统纯正的贵族功勋子弟组成的禁卫军，从成吉思汗的训词中，不难找到吴佩孚对其推崇倍至的答案：

    朕之忠心耿耿之众卫士，汝等
    竭诚效君王，鬓发各已苍！
    云夜卧于外，星夜巡宫旁。
    飘飓风雪里，谨护朕营帐；
    倾泻大雨中，护朕编壁房；
    棘针风骚骚，透衣雨冰凉。
    但为朕眠安，谨守终夜长。
    众敌伺于周，汝等拒之荒。
    相戒不瞬目，刀剑放光芒。
    但得君命招，应声立朕旁！

    有别于岳家军的忠诚，怯薛军的剽悍与服从缘自天生的血脉相连。吴佩孚虽然没有那么多勋贵亲戚，但他可以从娃娃抓起，仿效怯薛军，在第三师建立了1000人的“学兵队”、1500人的“幼兵团”，与外界隔绝实行封闭训练。前者学员系从开封、武汉等地招来的大中学生，后者由10至15岁的第三师军官子弟组成。

吴佩孚挑选第三个榜样不再考古了，但有点儿出人意料，乃是他平生视为大敌的日军。十六年前，还是小白的吴佩孚曾亲历日俄战争，日军大将乃木希典发起的尸山血海的白刃冲锋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以致于成为大帅后，吴佩孚仍认定战争“最后之胜败，决于白兵(刃)战”。尤其是一个积贫积弱国家的军队，必须制定以低成本获胜的战术。较之昂贵的装备，士兵的生命无疑性价比更高，枪响后谁不怕死，谁敢顶着炮火往上冲，谁就能压倒对方取得胜利，为此甚至可以借鉴日军视士兵性命如草芥的武士道精神。不争气的对手们也反面验证了吴佩孚这一信条，皖军从三八大盖到重炮，武装得严严实实，与直军过招时不照样被打得稀里哗啦？

    上接1551楼：

    从吴佩孚找的这三个模板不难看出，他在洛阳痴迷于“古法练兵”。想法虽好，却颇有照葫芦画瓢之嫌。别的不说，冲着三五块大洋穿上军装的直军士兵对吴大帅，能有怯薛军对成吉思汗，日军对天皇那等狂热的忠诚吗？何况很多官兵连这几块大洋都拿不到，由于财力有限亲疏有别，吴佩孚不可能对所有部队一视同仁。第三师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除了前面说的“幼兵团”，师里还配备了铁甲车队、炸弹队、航空队等，全师兵力一度达到18000人，俨然一个袖珍多军种兵团，在人员、装备、训练上冠绝全国。参训的其余各师虽享受不到如此豪华的套餐，但军官们通过轮训都接受了基本战术、测绘、侦察、射击、内务条例等方面的系统化训练。至于再次一等的外围直军，别说操练，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例如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曾连续十个月领不到军饷，官兵们吃不起菜只得以盐水泡饭充饥，最后不得不去卧轨抢火车闹饷。

    虽不尽如人意，洛阳练兵也算是完成了新直军，尤其是第三师的战力升级，交出一份让曹锟、吴佩孚满意的答卷。除了关外的张作霖，20年代初的各路诸侯尽皆无力与这哥俩儿抗衡，北洋重新洗牌的时机成熟了。

在曹、吴看来，自己上位后，不仅是失意的皖系，包括旧直系的长江三督在内，占据各省巡阅使、督军高位的大佬们多是尸位素餐，都该挪挪窝了。很快他们等到了第一个“主动退位”的老同志，其实也不算老，乃是旧直系名义上的二号人物，46岁的李纯。

1920年10月11日，李纯暴毙于南京督军署内，死前九天他刚刚被任命为苏皖赣巡阅使。由于没有目击证人，李的死因一直成谜。据最劲爆也是可信度最高的说法，督军大人系与自己的马弁毕正林争风吃醋被杀，或许是李引诱了毕的娇妻，或许是毕勾搭了李的美妾，总之是桩糊涂案。李纯做了风流鬼，他的副手、军务帮办齐燮元接任苏督，从此成为一方诸侯，于是这位新贵也有了几分瓜田李下的嫌疑。齐燮元赶紧向曹锟、吴佩孚表忠心，曹、吴相当于白捡了南方一个大省，故而也懒得深究李纯死因，追悼会上送去一顶“忧国忧民”的高帽子，就算对得起这位前辈了。

    11月，曾于护法运动失败后立誓，就算饿死也绝不再与军阀合作的孙中山先生，经不起真香诱惑，再度与粤军总司令陈炯明联手，将桂系驱出广东，于28日回到广州继续担任军政府非常大总统。

    曹、吴自然不能坐视孙大炮卷土重来，当初老段叫嚣着武力统一时，吴秀才在衡阳高举捍卫南北和平的大旗，反对开战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如今雄兵在手，他也不介意奋斗成自己讨厌的模样，闭口不再言和，改弦易张重启武力统一进程，区别仅仅在于主导由皖系变成了直系。

    失意下野的段祺瑞也没闲着，他虽是两手空空，但凭着残留的声望，在这个角色变换的大转盘上仍有一席之地。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现在轮到他和孙先生化敌为友了。老段先是指使福建督军李厚基暗助粤军收复广东，之后令避难归国的徐树铮南下与孙中山密晤结盟，时隔一年又拉来了张作霖，三家曾经的对头携手组成了粤皖奉三角反直联盟。民国政坛就是这样，晦明难辨的混乱中，时不时会抹上一笔亮瞎眼的功利色彩。

    李厚基虽暗通老段，但明面上表态服从直系中央领导，且福建地处与南方政府对峙的最前沿，更换督军恐生激变，故而曹、吴放了他一马。皖系另一位督军—陕西陈树藩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尽管他同样表示效忠，但由于没什么分量，直系依然决定将其拿下，给自己人腾出地方，不料这个决定却成全了另一位新贵，埋下了三年后直系败亡的伏笔。

    1921年5月25日，北京政府宣布免去陈树藩职务，由第二十师师长阎相文出任陕西督军。陈不愿两手空空的离去，要求曹、吴满足两个条件才能让位：发清欠饷，将其所部陕军改编为四个师三个混成旅。吴佩孚大怒，当即令阎相文率第二十师、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皖军降将吴新田的第七师入陕进剿。

    陕西兵荒马乱多年，百姓苦陈久矣，现在好不容易能赶走这个瘟神了，尽皆相助直军。省长刘镇华的镇嵩军早早降了吴佩孚，打开武关、潼关，引导阎相文、冯玉祥直扑西安。陕军两个师长：驻守咸阳的刘世珑和驻守兴平的张金印献城投降。另一股割据势力——胡景翼的靖国军也趁机发难。陈树藩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率残部仓皇逃至陕南，又为吴新田所败，后取道四川转至上海，最后跑到天津租界当了寓公。

7月7日，阎相文在西安接任督军，谁知被吴佩孚寄于厚望的这位仁兄还不如陈树藩，面对烂摊子束手无策。陕西山头林立，各路人马多达十几万，个个都以驱陈功臣自居。阎相文上任后，跑来要军饷的、要粮草的、要编制的山大王们排成长队，还有人拿着曹锟、吴佩孚批的条子找新督军要官做。巨大的压力令阎相文心力交瘁穷于应付，索性将全省军政事务统统交给冯玉祥处置，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躲在督军府里吞云吐雾抽大烟。巧的是二人表字均为“焕章”，时人遂有“冯焕章包办阎焕章”之说。吴佩孚见陕西局面换汤不换药动荡如故，多次去电斥责。阎相文被骂得日渐消沉，走到崩溃边缘，竟于8月22日吞食鸦片自尽，这个死因实在蹊跷，时人多有怀疑他和李纯一样，做了被自杀的糊涂鬼。

如同齐燮元接任李纯，阎相文暴毙给他身边的冯玉祥创造了机会。最反感军阀的冯玉祥当了七年旅长不得升职，带着一班兄弟颠沛流离，跑龙套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如今终于修成正果，于8月27日接任陕西督军并晋升陆军上将衔，从此跻身诸侯之列，也跟着吴佩孚奋斗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话又说回来了，五年前，陈树藩正是从陆建章手中抢得陕督之位，现在这位置又落入陆的侄女婿手中，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上接1558楼：

    陕西山高路远，又没什么油水，交给新同学冯玉祥倒也无妨。另一个省——湖北就不能随意了。要问湖北位置有多重要？打开今天的全国地图你会发现，从湖北出发到国内任何一个省，中间最多只需跨过两个省。曹锟、吴佩孚要完成武力统一大业，必须将这方扼住南北咽喉的战略要地紧紧抓在手中。如此一来，原本给予他们最多的老铁王占元就成绊脚石了。

    1921年4月25日，直鲁豫巡阅使曹锟、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两湖巡阅使王占元外加总理靳云鹏在天津曹家花园召开四巨头会议，就征讨孙中山、收复库伦、军费分配、裁军、组阁等问题磋商，会议拖拖拉拉开了一个月，除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协议外，三名巡阅使每人从中央讨得了两百万元的军饷，可谓皆大欢喜。于是乎四人正好凑成一桌，叉麻将、叫堂差、听京戏、饮宴应酬，倒也其乐融融。张作霖不放过任何分化直系的机会，酒桌牌桌上与王占元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曹锟看在眼里也不做声，出来后即派人通知洛阳的吴佩孚，王占元这厮苗头不对，贤弟你找个机会把他收拾了。

5月28日，在天津玩够了的王占元取道京汉路回武汉。车过郑州，吴佩孚派学兵队在站台欢迎。恰逢天降大雨，青年学兵列队严整，一个个胸膛挺直仪容整肃，鹄立滂沱雨中纹丝不动。看得王占元感慨不已：“说起来真惭愧，人家是什么军队，咱们是什么军队？”

知道惭愧你还赖着不挪窝？王占元和张胡子勾勾搭搭，为稳定直系大后方计，吴佩孚不得不有所行动。但王占元毕竟非他人可比，曹、吴能有今天的风光，老王的支持功不可没。想当初北撤途经武汉时，若不是他慷慨解囊，直军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拿掉王的鄂督有违朋友之义，吴佩孚难免有几分怪不落忍的纠结。

好在老王善解人意，索性自己作死，免去了吴佩孚道德的沦丧。王占元督鄂五载，施政无方带兵乏术，收获湖北百姓骂声一片，但这并不妨碍他发家致富。

“湖广熟，天下足”，自从清末民初的几个国家级大工程：汉阳铁厂、汉阳兵工厂、京汉粤铁路落户湖北，这方宝地不必等熟就肥得流油。王占元走马上任后，有如老鼠掉进了米箩筐，扑腾得四只爪子都不够用。他将国家命脉当作自家私产来经营，数钱数到手抽筋，不夸张地说，六年间敛下的财富即使放在今天的福布斯榜上，亦可占得一席之地。王占元的仕途巅峰是两湖巡阅使，却有个更响亮的名头——天津大马路巡阅使，只因他在天津租界繁华之地所购置物业超过三千间，几乎全是大马路两侧的黄金铺面，若要巡视一圈，只怕一个月都跑不完，这还不包括拍下来却没精力开发的闲置空地百余亩。时至今日，天津、保定仍有保存完好的王占元公馆，占地18000平米的气势令人叹为观止。此外王家名下还有金融、矿山、电力、纺织等产业，你说他能不能挤进福布斯？

也别怪老王贪心，武夫的信条本应是枪杆子里出政权，但在那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不是所有军阀都胸怀争霸之志，跃跃欲试逐鹿中原。大多数督军自知实力不济，想得更多的是安排好退路，即便下野了也能在大别墅里抱着娇妻美妾舒舒服服养老。搜刮的民脂民膏首先用作租界置业，存入汇丰、汇理、花旗、麦加利（渣打）、正金等等外资银行，而后衣锦还乡购买田地，顺便修修祠堂学校，买点儿光宗耀祖的好名声，剩下的银子才用于养兵。在军界混了大半辈子，已是年过花甲的王占元便是这帮佛系督军的代表人物，他只喜金装不爱武装，除了捞钱别无所求。直皖战争前夕，吴光新自投罗网被王占元所擒，收编吴的余部，扩充势力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可王督军只从中胡乱划拉了一个暂编师（后升级为陆军第十八师）。呆在他家门口的几支北洋主力，包括第七师、第二十师等等，王占元既嫌麻烦，又舍不得掏腰包养兵，统统拒之门外，白送给了曹锟、吴佩孚。故而鄂军数量虽有二师七旅之多，但王的嫡系部队严格说来只有起家的老字号—北洋陆军第二师，而这个师的战力和一母同胞的兄弟第三师相比，正如王占元自己感慨的“人家是什么军队，咱们是什么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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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锟身边有吴佩孚，王占元帐下也有一员骁将：孙传芳，字馨元，1885年生于山东泰安，1908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中国留学生第六期步兵科，回国后投入北洋陆军第二镇王占元麾下。应该说孙传芳的起点并不低，他比吴佩孚小十一岁，但晋升团长只比吴晚一年，可见亦有过人之处。怎奈王占元不是曹锟，在曹锟不遗余力的提拔下，吴佩孚统领第三师南征北讨已有五年。而这五年间王占元对孙传芳却是重用的同时又留了个心眼。王自己霸住第二师师长的位置，直至下台都舍不得撒手。孙传芳只能在鄂军各支部队中混混资历，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在北洋军界毫无存在感。直至王占元收编第十八师，孙传芳才坐上了师长的位置。所以老领导王占元在孙传芳眼里，谈不上什么知遇之恩，反而是吴佩孚征湘南下时结识了孙传芳，觉得这个小老乡有些本事，二人遂有了几分交情。

身为王占元嫡系的孙传芳尚且不能与主公同心，鄂军其余将领更不消说了。直皖战后，曹、吴所部一口气扩编了五个师，亦即提升了五名师长。可王占元的七个旅纹丝不动，旅长们无不心塞。更让大家觉得不可理喻的是，王督军对朋友慷慨大方，为了欢迎吴佩孚北归，打开汉阳兵工厂任其搬空仓库，一挥手就是六十万大洋送出去了。和曹锟、张作霖打麻将，输掉几十万面不改色。对自己部下却是一毛不拔，以中央拖欠为由，扣发所部几百万军饷，就连第二师也不能幸免。四巨头会议分得两百万，王占元甚至没有带回武汉，直接装进天津的小金库，拿去置地投资门面了。

    本楼替换1563楼：

    陕西山高路远，又没什么油水，交给新同学冯玉祥倒也无妨。另一个省——湖北就不能随意了。要问湖北位置有多重要？打开今天的全国地图你会发现，从湖北出发到国内任何一个省，中间最多只需跨过两个省。曹锟、吴佩孚要完成武力统一大业，必须将这方扼住南北咽喉的战略要地紧紧抓在手中。于是一块原本给他们点赞最多的老铁不再铁，成了碍事的绊脚石。

    二十八、不许自治

    1921年4月25日，直鲁豫巡阅使曹锟、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两湖巡阅使王占元外加总理靳云鹏在天津曹家花园召开四巨头会议，就征讨孙中山、收复库伦、军费分配、裁军、组阁等问题磋商，会议拖拖拉拉开了一个月，除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协议外，三名巡阅使每人从中央讨得了两百万元的军饷，可谓皆大欢喜。于是乎四人正好凑成一桌，叉麻将、叫堂差、听京戏、饮宴应酬，倒也其乐融融。张作霖不放过任何分化直系的机会，酒桌牌桌上与王占元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曹锟看在眼里也不做声，出来后即派人通知洛阳的吴佩孚，王占元这厮苗头不对，贤弟你找个机会把他收拾了。

上接1574楼：

    上接1580楼：

    7月28日，湘鄂战争正式爆发，主战场即为当年吴佩孚痛击南军的羊楼司一带。在湘军的猛烈攻势下，鄂军仅有孙传芳的第十八师进行了顽强抵抗，其余各部纷纷溃败北逃。孙部苦苦支撑八天，毙伤鲁涤平师2000余人，眼见再不走就要成孤军了，只得退往蒲圻。

    王占元已无力自保，只能将萧耀南视作救命稻草，一日数电告急求援。萧部入鄂其实并不算晚，于7月27日开至孝感，31日抵达汉口，算起来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增援前线鄂军。但他已由吴佩孚面授机宜，明白此战目的不是救老王的命而是替他收尸，再将湖北作为遗产纳入囊中。只要急中风的老王头儿还吊着一口气，萧耀南这个慢郎中便稳坐钓鱼台，推托主力部队尚未聚齐，迟迟不肯开赴前线。王占元再三催促，情急之下搬出十七万大洋、三千枝步枪送与萧耀南。收了这么重的礼，再不动就说不过去了，萧勉强同意先头部队靳云鹗旅开拔，但抵达战区便止步不前，只站在鄂军后面看热闹。

    王占元这才明白，吴佩孚的两肋插刀原来是要插自己两刀，遇人不淑徒呼奈何？苦苦煎熬了六天后他终于放弃，于8月6日在军政联席会议上宣告辞职下野。老王满腔怨气着实难平，在通电里影射吴、萧见死不救：“我军与敌激战八昼夜，困顿异常，萧总司令到汉已逾五日，迭经商请赴援，虽承慨允，奈以预定计划，须俟全军齐集后始能前进，而开抵前方之靳旅，亦因未奉总司令命令，不能自由作战。”

    8月9日，北京政府发布湖北省新的人事任命，孙传芳得益于和吴佩孚原有的交情，加之作战英勇成为最大赢家，接手了梦寐以求的第二师并升任长江上游总司令，萧耀南为湖北督军，二人皆成一方诸侯。吴佩孚则荣升两湖巡阅使，名正言顺成为与曹锟、张作霖平起平坐的大鳄。

    8月11日，王占元向天津的银行户头汇出最后一笔赃款五百万元，下野离开武汉。王上船时老泪纵横步履踉跄，险些失足掉江里去，对左右幕僚泣诉道：“我六十多岁的老翁，想不到今天还上人家的大当！”

    子玉老弟内心难免有几分歉疚，不好意思去见子春大哥的凄惨模样儿，但又急不可耐生怕湘军摘了桃子。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带着第三师、张福来的第二十四师踏入汉口。

    @qflj888 2021-01-27 14:05:37
    对了，有个问题请教老兄，那时军阀混战战死的士兵有抚恤金么？
    -----------------------------
    有，北洋沿袭袁世凯新军定下的标准，阵亡抚恤金为两年军饷，约一百二十大洋。张作霖更是慷慨，奉军士兵阵亡抚恤金最高可得五百大洋。好在那年头儿打仗，死不了多少人，所以这笔开销其实并不大，发放时被上官贪墨了的也不在少数。

    上接1583楼：

    也许吴佩孚是真不懂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他送给萧耀南一个督军，本是天大的人情，加之二人以往私交甚笃，稍加笼络，萧必定从此死心塌追随吴。可玉帅不拿正眼看人的毛病又犯了，丝毫不给新督军面子，刚到武汉便下了两道让他拔凉拔凉的命令。

    第一道命令收回了萧耀南身为总司令兼督军的指挥权，改由张福来接手，在吴心目中二人孰轻孰重不问自明。萧耀南本以为能独当一面，不料却是个必须看婆婆脸色行事的小媳妇，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第二道命令更加过分，萧耀南上任后自然要搭自己的班子，遂以师参谋长余鹏举兼任督军公署参谋长，心腹幕僚成宪为省政府秘书长。不料吴佩孚刚下火车，便以资历不够为由否决了二人，改任命张联棻为参谋长，孙尔康为秘书长。张联棻当过冯国璋的参谋长，论资历吴佩孚启用他并无不妥，问题是你早有属意人选，为什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呢?这下狠狠打了萧督军的脸。于是天大的人情成了白送，吴、萧关系非但没有巩固升温，反而埋下了破裂的伏笔。

    说起来吴佩孚打压另一人更狠，那就是在直皖战争中立下大功的王承斌。萧耀南、阎相文（当时尚未被自杀）因统兵出征都当上了方面大员，王承斌和他的第二十三师却被吴佩孚关在窝里原地踏步，他既叹时运不济，更怨恨吴佩孚雪藏自己。

吴佩孚忙着为收取湖北调兵遣将，浑然不觉这些内部暗伏的危机。此时湘军已推进至咸宁，离武汉咫尺之遥，赵恒惕又从后方调来一个独立旅参战。吴命萧耀南向湘军提和，作为从容部署的缓兵之计。当年吴佩孚横扫湖南，又大大方方让出来，放了张敬尧的鸽子，听凭湘军收复家园。故而赵恒惕既惧其威又感其情，立即同意停战。至于直军长驻湖北，萧耀南本系黄冈人氏，出任鄂督也能接受，只须改称鄂军总司令即可。

赵恒惕认为如此一来，给足了吴佩孚面子，提几个小条件不过分吧？他要求由蒋作宾担任湖北省长，继续“联省自治”进程，并支付湘军军费五百万元。此外，吴大帅的新职——两湖巡阅使，分明无视湖南的独立地位，麻烦您一并辞掉。他之所以敢提这些要求，是因为吃准了吴秀才的大敌乃是虎视眈眈的张胡子，不可能冒南北两线开战的风险。

    上接1592楼：

    吴佩孚表示你提的这些条件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好不容易当上巡阅使，屁股还没坐热就逼俺辞职？至于独立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湖南从来就是中华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赵恒惕低估了吴佩孚武力统一的决心，在吴看来，盲目效仿美国的“联省自治”只会导致南北隔绝四分五裂，“不啻举二十一行省裂为二十一国”，从此再无希望建立统一而强有力的中国，故而放出狠话：“有我吴佩孚在，决不允许联省自治政府成立！”这个态度与孙中山倒是不谋而合，孙先生认为“联省自治”是“谬主张，为武人割据作护符”。于是“联省自治”终究输给了两位敌对大佬的“联合抵制”，在中国无疾而终。

    8月15日，武汉各界人士和学生召开弭战国民大会，吴佩孚当即下令驱散。次日湖北各界联合会函请吴大帅表明对湖北自治与湘鄂停战的态度，全国各界呼吁停战的电报也堆满案头，其中以梁启超的直言相劝最为犀利：“勿将安福系之垢衣，取而自披于肩背”，凡此种种均被吴置若罔闻。回想当年那个为民请命的书生将军，不由得令人感慨万分，不问初心莫问来路，走下神坛的军阀终究不能挣脱野心的羁绊。

    当年岳阳交手时，赵恒惕是唯一给吴佩孚留下深刻印象的湘军将领。二人虽未曾谋面，但惺惺相惜彼此神交已久，如今只能撕破脸了。直军背后蹲着个张胡子不假，别忘了湘军屁股后面还有一门时时不忘北伐的孙大炮瞄着呢，再说了，你不知道闪电战是吴大帅的强项吗？

    8月16日，吴佩孚将兵力部署完毕，向赵恒惕送去最后通牒。将湘军定性为“借自治之名，行侵略之实”，必须全部退出湖北，惩办师长宋鹤庚、鲁涤平，否则“兵戎相见，一决胜负”。

    直军意在速战速决，不等湘军回复就开始行动。8月17日起，南、北“援鄂军”在位于咸宁的汀泗桥、官埠桥激烈交火，湘鄂之战升级为湘直之战。

    接替萧耀南担任前线总指挥的张福来是个大老粗，别说军校了，他连学堂都没念过一天,之所以能成为吴佩孚的心腹爱将，一是执行二哥的命令从不打折扣，二是作战敢打敢冲，被吴倚为帐下的猛张飞。张福来指挥三支故地重游的直军主力：第三、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师，左、中、右一字展开，时隔三年再度压向岳阳。另有孙传芳、靳云鹗、赵杰、张克瑶等杂七杂八的部队，以及长江上杜锡珪率领的由七艘炮舰、鱼雷舰组成的海军第二舰队助战，水陆并进声势浩大。

    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湘军兵力、装备、弹药均被碾压，结局看上去毫无悬念。除了一个由铁道警备队改编的独立旅，赵恒惕无法调集更多的援军。但他毕竟久经沙场，一面亲临前线督战，一面令人在军中广为宣传，当年那个为湘人请愿的吴秀才已死，现在我们面对的是要吞并两湖的吴屠夫。湘直如今势成水火，此战若败，非但全军欲求返家而不可得，直军还将趁势屠掠湖南。

    湘军官兵们均经历过张敬尧荼毒统治的惨痛，顿时激起了同仇敌忾捍卫三湘的勇气。士兵和军官们订立了“生死不退”的誓约：军官退缩，士兵可以擒而斩之，士兵退缩，军官可以在阵前执法。

    一番鼓动后，湘军打了鸡血似的越战越勇，包围了突出至咸宁以南的靳云鹗旅。而后与直军围绕着汀泗桥你来我往展开了拉锯战，曾于22日一度攻下火车站并缴获了四挺机枪。当天吴佩孚亲临前线，处决了一名擅自后撤的营长，再以卫队组成督战队押阵。张福来率第二十四师猛烈反击，一番苦战夺回了汀泗桥。

    吴佩孚见识过湘军的勇猛，战事胶着也在意料之中。打不下来就学偶像关云长，来个水淹七军。8月19日，吴密令部下将金口上游小沙湖的磁矶堤（今武汉市江夏区金口镇旁）掘开放水，“南军死者数百人，辎重损失尤巨。该处居民千八百余户，尽被淹没，溺毙三千余人，牲畜田庐，沉没殆尽，财产损失达数千万元。”

    随后为扭转咸宁方向的败局，直军又于23日将蒲（圻）、咸（宁）间之拦江堤挖断，溃口至四百余丈。湘军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不得不南退通城，“计被水区域，北至武昌金口，南至蒲圻五岭镇，东至咸宁安然湖，纵横百余里，一片汪洋，为前清道光己酉年以来未有之浩劫。当堤圩被决后，江水奔流甚急，居民扶老携幼，纷纷趋堤逃避。时则夕阳西下，明月东升，在堤之南者，直军疑为湘兵，以炮击之。在堤之北者，湘军疑为直兵，以炮击之。因此误毙至二千余人，其未及防卫，被水冲去者又不下千余人。于是蒲圻、咸宁、武昌、沔阳、嘉鱼等属，皆同罹浩劫矣。”

    噩耗传出举国震惊，张作霖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通电指责吴佩孚不择手段，“决新堤江水，淹毙湘民数十万”，是为“摧残自治，草菅人命之罪”。吴佩孚坚称张胡子造谣，矢口否认指控，表示在直军官兵秋毫无犯的维护下，战区百姓情绪相当稳定。但吴的政务处长白坚武不打自招，在8月23日的日记中暴露了真相：“吴子玉战湘军，决湘堤以灌之，淹没四县。”8月28日的《民国日报》亦有“使武昌、咸宁、蒲圻、通城一带湘鄂毗连十余县属二三百里之地方，尽成泽国”的报道。百姓死亡数字各种史料说法不一，从百人到数千人不等。无论如何这都是吴佩孚军事生涯中少有的残暴之举，成为其一生洗不掉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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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18:10:13 更:2021-06-26 18: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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