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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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制霸天山——百年孤独准噶尔[第77页]

作者:逍遥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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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3）
    1877年12月17日中午，黄万鹏和旌善马队星夜兼程赶到了喀什噶尔以北的麻古木，几乎同时，余虎恩的主力也到达了喀什噶尔以东的牌素巴特，距离喀什噶尔汉城均只有六十里。
    麻古木这个地方实在是查不出在哪，按方位应该跑不出阿图什那一左一右，而牌素巴特则是现在的伽师，如今这里以出产甜掉牙的伽师蜜瓜闻名。
    根据侦探回报，现在伯克胡里和白彦虎对汉城的进攻不是白热化的问题，而是进入了临界状态，汉城随时可能失守，何步云和英韶咬牙挺了二十八天了。
    因此余虎恩和黄万鹏议定，不休息了，立即投入战斗！
    当天夜里三鼓，两路清军齐抵汉城城根，汉城外城已经失守，到处火光冲天，何步云等人退守牙城，叛军的旗帜遍布城下。
    余虎恩立马由城东展开攻击，他命令提督萧元亨从左、提督戴宏胜从右以步队排列向叛军平推，同时令总兵桂锡桢、副将夏辛酉从左路的外围率马队包抄叛军左翼，提督陈建厚、总兵张宗本从右路外围包抄，这两翼骑兵的燕翅阵是杜绝叛军的溃逃之路，够狠吧，伯克胡里哪知道现在余虎恩所率的这批虎狼之师现在从上到下最操心的事不是怕你来玩命，而是怕你跑得快。
    清军的步兵用的已经是当时比较先进的欧洲战法了，排队放枪、如墙而进。
    面对清军这个阵势，浩罕人在城外临时构筑的卡垒当然是守不住的，很快就向后退却。而背后就是汉城城墙，无路可退。
    就在这入地无门的时刻，忽然从圈外杀进来一支骑兵，差不多有千把人，这伙骑兵直接奔余虎恩的中军来，可能想给他来个斩首。
    余虎恩在指挥大队作战的时候，乱军之中还真没想到能在自己身边突然蹦出这么一伙不要命的，所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这伙生力军杀到余虎恩的眼前了，玄学效应再度显灵，萧元亨手下的步兵用长矛一顿乱捅，居然把叛军的指挥首领从马上给捅下来了，当场斩首。
    叛军主将一死顿时乱成一团，清军乘势掩杀，这一千多叛军可真是舍已为人了，他们被清军步队平压到靠住城墙，往两边逃的全被夏辛酉和张宗本的马队包住，一个没跑掉。事后得知，那个被步兵捅下来的人是白彦虎手下的回军元帅王元林。
    余虎恩在城东开始刷数据的时候，黄万鹏在城北也动上手了。因为城东打响以后，围在城北的叛军三千多人正准备赶往城东增援，刚一动身，正好碰上黄万鹏的旌善马队来了个腰击。
    这个仗打到这基本就没法继续下去了，守在回城的阿里达什的人马这时开了西门，倾巢出来与汉城的围城叛军会合，打算一起向西逃跑。
    这时候的余虎恩和黄万鹏也不是省油的灯，趁你病要你命，越发起劲猛攻。
    这一仗，叛军损失惨重，残余叛军合并向西狂奔。

前天出差来到泰兴，这两天忙成狗，影响更新了。有的人，仅仅为了生存，都得竭尽全力。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4）
    此时天还没大亮，黄万鹏还想追，无奈清军连续急行军后又马上鏖战彻夜，连饿带困，实在无力穷追。
    余虎恩下令就地传餐，此时，汉城内的何步云等人已带人出城来会，不光带来吃的喝的，更带来了关于叛军的消息。
    原来17日下午清军接近战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伯克胡里的围城部队里了。消息的扩散速度相当快，而且随着消息的传开，跟着伯克胡里的浩罕人一起攻城的维吾尔人出现大批量开小差的，一天跑好几百人。
    本来伯克胡里还想扛一下，毕竟他还从未与清军的正规部队过过招，他计划自己带浩罕部队阻击北路的黄万鹏，而由白彦虎带陕西回军阻击东路的余虎恩。
    结果一切都商量好、布置妥了以后，白彦虎同学留下了死党王元林带敢死队留下拖住清军，而他自己带少数人则早在昨天中午就先窜了，往西北方向跑了，再次发挥尿遁的神技。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并不带走一朵云彩，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沙雕大舅子伯克胡里。
    得知白彦虎先撤了以后，伯克胡里也只好留下一部分死党殿后，自己带亲随于昨天傍晚向正西方向出逃。
    余虎恩和黄万鹏这才搞明白闹了半天，自己连夜加班围殴的网子里一条大鱼没有。
    余虎恩、黄万鹏哥俩商量了一下，得，分头追吧，黄万鹏的旌善马队名震天下，擒拿逃跑功夫一流的飞狐白彦虎的艰巨任务就交给黄万鹏了，而伯克胡里则由余虎恩带着夏辛酉、桂锡桢的征西马队追击，张俊统领的步队留守喀什噶尔，同时派人向巴尔楚克发文报禀告收复喀什的情况，最后命令何步云等马上准备行粮裹带，两路追兵天明出发！
    余虎恩和夏辛酉一路在1877年11月19日追到明遥洛卡伦，终于追上了伯克胡里的殿后部队，是殿后部队放的警戒哨。余虎恩命人抓了几个活的，提来一讯，得知这一路残兵一共是一千五六百人，伯克胡里派陕回于小虎和哈密回民军头领蓝得全断后，这个蓝得全就是当初明春在追剿他的时候，设伏反击致明春身负重伤的那个家伙。
    至于伯克胡里本人，则早已率四百死党跑在最前面，与断后部队拉开了好一段距离了。
    余虎恩掌握了这个情况，马上调整策略，派桂锡桢、夏辛酉、张宗本各率本部马队由当地柯尔克孜人带路，抄捷径疾驰，争取在前面堵住伯克胡里等人的去路。
    桂锡桢和夏辛酉果然不负众望，还真的赶到了叛军的前面，截住了于小虎等人，双方交上火以后没多长时间，余虎恩率戴宏胜等人从后面大道也追上来了。清军前后夹击，叛军全军尽墨，都司余福章和军功马德海阵擒于小虎，夏辛酉的征西马队则在战斗中击毙哈密回军首领蓝得全，为当年的明春报了一箭之仇。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5）
    余虎恩派戴宏胜押解于小虎等战俘四百多人先回喀什噶尔，自己带其余的马队继续向西穷追。

    等到余虎恩追过了铁列克达坂进入布鲁特人的游牧区以后，很快就有布鲁特人前来报信。来人告诉余虎恩，伯克胡里在昨天从这里路过，按时间算，他现在已经走到过路峡了，那里距离鄂什相当近了，俄国已派了很多边防部队在那守候了，等伯克胡里一到就缴械，然后放入界内。
    这下余虎恩比较尴尬了，没想到伯克胡里跑得这么快，而且现在追剿残匪可不像一百年前富德追大小和卓那么从容了，当时不管是到巴达克山还是达尔瓦斯，简直跟进了自己家后花园差不多，如今对面已不再是浩罕而是北方名邦俄罗斯了！余虎恩没有也无法轻举妄动。
    这样一瞬间余虎恩失去了目标，不过他很会给自己安排工作，既然白彦虎朝西北跑了，他必定要经恰哈玛走喀尔铁盖山进入俄罗斯，而从明遥洛到恰哈玛只有三百里，所以从这里向东北直插过去应该正好能拦在白彦虎的前头。
    16日，余虎恩兵至岌岌槽子，正好遇上黄万鹏咬住了白彦虎的后队，正在撕杀。
    废话没有，余虎恩率征西马队加入战团，旌善马队和征西马队这两个当时满清的王牌骑兵算是在最西边境上演了一场群英会，旌善马队右旗在战场上生擒了陕西回军元帅马元，而交相辉映的是夏辛酉率征西马队阵毙了白彦虎的哥哥、陕西回军副帅白彦龙。
    这波回军全部被包了饺子，随后余虎恩提审俘虏，得知专家白彦虎带先头部队已于头一天从这里向喀尔铁盖山方向逃跑了。
    余虎恩和黄万鹏一商量，人家跑出去一天的路程了，今天这觉是没法睡了，必须连夜追赶。
    所以哥俩当时就在野外露营野炊，当夜五更即拔队西进。黄万鹏率旌善马队打头、萧元亨率队跟进，余虎恩率大军在后面徐徐向前，随时接应。
    黄万鹏一马当先，追出数十里，前面有一山坳，黄万鹏的马队跑得快转过了山坳，萧元亨的步队在后面还有一段距离，双方已经脱节了。
    这时候忽然从山沟里闪出一队人，都是骑兵，都持有武器，大约有五六百人。
    萧元亨一看，这怎么白彦虎在这有埋伏？把马队放过去专门截杀我们？
    但他用窥微镜一看，对方的装束并不是陕西回军的打扮，而且与浩罕人的装束也不一样。这帮人的军装他从未见过。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7）
    12月19日，刘锦棠大军进至阿朗格尔，就是现在的巴楚市西南的色力布亚镇附近，在这里他遇到了一小股安集延骑兵，百十来人，都是没追上伯克胡里的主力、掉队的散兵。碰上清军了刘锦棠的清军主力也算他们中了大奖，大部被抓了活的。
    21日中午，刘锦棠率军抵达叶尔羌，叶尔羌守城的浩罕人已经接到阿朗格尔的败报，所以头一天晚上就全都窜了，叶尔羌不战而下。
    刘锦棠留下罗长祜在叶尔羌安抚维回百姓，另外派谭拔萃也留下搜索叛军残余。其余的人马不停蹄转向英吉沙尔进发。
    人还没到英吉沙尔，余虎恩派来送信的人就到了，将追剿伯克胡里和白彦虎所遇到的问题一一汇报给刘锦棠。
    刘锦棠一看，既然喀什噶尔方面已没有作战任务，就于24日派总兵董福祥调头东进去收复和田，其余的人跟着他继续往英吉沙尔走，喀什噶尔的人还都等着他拿主意呢。
    等到了英吉沙尔一看，一个浩罕人都没有了，城外八栅维吾尔人两千余户伏地乞抚。
    一进城清军都吓了一跳，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经询问才知道是伯克胡里愤于何步云反正，在英吉沙尔疯狂屠杀的那三百多满汉奴仆。
    刘锦棠马上令维吾尔人清理掩埋，安顿好以后，继续带人策马奔喀什噶尔。
    1877年12月26日傍晚（申时），刘锦棠抵达喀什噶尔。这个时候在北京已经天擦黑，而在喀什却仍然天光大亮。
    刘锦棠刚进城，余虎恩带队就回来了。
    刘锦棠先听了余虎恩和黄万鹏的报告，然后安排提讯抓获的各批次叛军俘虏。仔细讯问，因为毕竟要给左宗棠和朝廷一个说法，首要的两个人犯一个没逮住啊。
    根据俘虏的交代，刘锦棠等人才了解了白彦虎和伯克胡里的脱身术。
    原来白彦虎早在开都河西岸的时候就想好了退路，派甘肃回军头目马壮携带黄金通过俄属布鲁特去了纳林河找俄国人买路了。
    这回在喀什噶尔炮声一响，白彦虎和他手下那几个干将索老三、马振威、黑宝才、马良会等头一个先窜了，根本也没和伯克胡里打招呼。
    而伯克胡里也不是吃素的，他和他爹阿古柏并不是一个路子，阿古柏算是被沙敖和弗赛斯给忽悠瘸了，对沙俄的态度一直冷淡，死抱英国大腿。所以俄国的莱茵塔尔来了两回什么干货都没捞着。
    但伯克胡里则看出了俄国人不是好惹的，而且英国有点口惠而实不至，因此在洪福汗国最后这两年，沙俄派了库罗帕特金出使的时候，虽然阿古柏还是爱搭不理的，但是伯克胡里坐镇喀什噶尔却是好好地招待了一番，借此拉近与俄国人的关系。
    因此，这次出逃伯克胡里也是轻车熟路，关系早已铺好了。
    没过几天，董福祥和罗长祜分别发来战报，董福祥于1878年1月2日进入和田，和田没来得及跑的浩罕人被一网打尽，胖色提达得汗条勒、赛义德等一共七十多名浩罕军官被生擒，次日董福祥组织搜山，浩罕残兵四百多人又被抓获，均在和田城内公开枭首示众。和田六城全部肃清。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8）
    罗长祜在叶尔羌收获也不小，经转向快、觉悟高的维吾尔群众举报，在柯坪漏网的麻木尔与原来喀什噶尔的艾米尔哈迪胡里、胖色提吐巴迪努尔巴依会合从和田逃来的叛军三百多人正在叶尔羌境内，准备从西南经帕米尔逃往印度。
    罗长祜没想到自己来得这么晚居然不仅喝着汤了，而且看来还能啃点骨头。他马上派提督陶生林率威营马队出发追剿这股流窜叛军。1877年12月30日，陶生林把麻木尔、哈迪胡里、吐巴迪努尔巴依一股脑都捆回了叶尔羌，叶尔羌境内也肃清晏然。
    刘锦棠接着派出马队，由当地维吾尔人和布鲁特人带路，在十里八乡进行梳篦式搜索，没几天，阿古柏的其余几个儿子闺女都被捆回来了。
    他们中包括：引上胡里，阿古柏第五子，年方19岁，却也有了一个儿子，年两岁，父子同时被逮住；迈底胡里，阿古柏第六子，年14岁；还有阿古柏的第八子和第九子，分别是7岁和4岁，均未列名字；阿古柏的女儿有两个，分别是4岁和2岁；伯克胡里的儿子时年3岁，也没来得及带走，全被抓获。
    另外阿古柏在喀什噶尔一共娶了三房媳妇、伯克胡里也娶了一个新疆本地媳妇，经查，均是喀什当地的回民，刘锦棠报左宗棠建议由其家属领回改嫁。
    剩下的都是当初拉了清单的人士了。落到刘锦棠手里的当年欠下血债的到了贴现日了，同治三年出境勾引布素鲁克和阿古柏的回民金相印父子、回绅马元以及从陕西跟随白彦虎一直杀出关外的回军元帅于小虎这几位提审之后全部被绑赴喀什噶尔闹市施以寸磔，之后传首南疆各地。被捕获的浩罕军官以及陕西回军的大小头目一共有一千一百六十六人均被斩首示众。
    至此，历史上堪与汉唐通西域伟业相媲美的左宗棠收复新疆的战事基本结束，目前除了伊犁之外的新疆全境均已回到清廷的控制之下。
    从同治三年（1864年）到光绪三年（1877年），新疆大乱持续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确实可称作一部血史。
    据平定乱局之后清军派人探访，记录在案的同治三年各城沦陷时，满汉官兵绅民妇女死事者达两万四千八百三十八人。仅妥明的地盘里，从乌鲁木齐到精河的八个县，战前统计的人口户数为两万四千户，战后登记只剩下六千户不到。满汉人口在该次动乱中损失了四分之三。从乾隆、嘉庆时期至今，一百年来持续推进的移民实边政策的成果几乎完全归零！
    当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屠灭了汉人的北疆妥明为首的东干人和南疆热西丁、哈比布拉为首的维吾尔人被后来的浩罕人阿古柏同样杀得血流成河，因此，这十几年新疆的人口无论是维吾尔还是回民都同步锐减。
    相对损失较小的是伊犁的塔兰奇人，他们先后灭掉了满汉锡伯索伦各族和东干回民，最后在沙俄进来的时候，打了几仗，一看不行，很快认怂了，因此塔兰奇人大部分得以保留。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39）
    同样脑袋转向快的还有高原雄鹰塔吉克人，在帕米尔高原上的色勒库尔，塔吉克人网住了一条骨灰级的老反革命，就是当年带着七千人从浩罕逃来归附阿古柏，并形成阿古柏核心力量的那个前浩罕摄政王阿里木库里的宫廷近侍——穆罕默德玉努斯江！这个老家伙被色勒库尔回庄的伯克之子艾里布诓到家里，直接捆上打包发给刘锦棠的大营。色勒库尔今天的名字叫塔什库尔干。
    前面说过，这次进军南疆能够如此迅速，有相当一部分因素在于，阿古柏被英国人忽悠得不轻，他过于相信英国的外交施压能够通过清廷内部鸽派李鸿章等人掣肘左宗棠，从而保全南疆的偏安态势，所以他把防务重点布局在达坂、吐鲁番和托克逊，后面从喀拉沙尔到喀什噶尔没有搞纵深防御。
    结果被刘锦棠突破一点后，全局崩溃。这是战术上犯下的错误。但这充其量只能影响到清军收复新疆的速度，而并不能改变这一进程。
    真正在政治上和战略上，阿古柏实际上并没有与辫子对赌的本钱的。
    他在新疆纵横这十多年，从头到尾都是个开皮包公司的。在各个击败新疆本土的对手时，一方面拥有天时，同时他的纵横捭阖术玩得很666。
    但这个浩罕人最大的短板是，他毕竟是个外来户。他所能真正依靠的也就是玉努斯江带来那七千基本盘，在他全盛时期，他任命的各城阿奇木伯克中只有一个尼牙孜是维吾尔人，其余全部是浩罕人，尼牙孜出身叶尔羌却被扔到东南角的和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完全的一块绝地。
    阿古柏从进入新疆开始，每一步征伐，基本上都是用新疆本地人的血在书写战功，一开始他是和司迪克的柯尔克孜人撕，然后智取和田，屠六城维吾尔人；拿下库车，再次大杀维吾尔人；二征妥明时，在乌鲁木齐屠城，杀的主要是妥明手下的东干回民。他真正与满清国家队照面的时候，全部精锐连半个月都没撑下来。因为，他已经把新疆当地的新回、汉回给得罪遍了，无论是维吾尔人、柯尔克孜人还是回民，对阿古柏都是恨之入骨的，而左宗棠和刘锦棠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每到一地逮住维吾尔籍士兵都是资给路费、纵归南疆、约为内应，所以刘锦棠只是在达坂城有机会亮出他的大杀器，之后的战役中，克虏伯后膛钢炮、铜炮几乎没机会出手，对方就已鼠窜了。
    而从清军这边总结一下优点呢，我认为最主要的有两个制胜因素。
    第一个是后勤，多了不用说，大家自己看到现在也都门清了，此战之后满清外战尽墨，只想说一句话：世间再无胡雪岩。
    第二个当然是直接的军事方面，这次国家队的主力选手是刘锦棠的老湘营，他们都是来自两湖一带的南方人，为何在大漠雪域能创此奇迹？不得不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众所周知，陕甘地区的回民暴动遮断了河西走廊，严重阻滞了清军收复新疆的步伐。但是，左宗棠带湘军五年平回，却是生生在尸山血海中打造出一支铁军来，否则，以左宗棠、刘锦棠等人在江浙一带与太平军对决的经验来新疆作战必然要有水土不服的过程，恰恰是转战陕甘，给了湘这一个实习期。这才有了后来进疆的“控南制北、缓进急战”的策略。
    总结一句话，左侯与中亚枭雄阿古柏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玩家。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0）
    左宗棠终于像林则徐所寄望的那样，侧身名垂千古的中华民族英雄之林。
    隔了整整五十年，八百里红旗奏捷再度从喀什噶尔急驰北京！
    两宫皇太后对于此次西征的有功之臣比起她们的老公和老公公的抠门来，反而更像爷们儿。
    她们是这样表彰的：
    军机处的奕訢交宗人府从优议叙；
    大学士宝鋆、大学士兵部尚书沈桂芬、工部尚书景廉交部从优议叙；
    兵部左侍郎王文韶、前大学士工部尚书李鸿藻交部议叙。
    主持西征大局的总操盘手左宗棠由一等伯晋升为二等恪靖侯。
    前线的伊犁将军金顺加军功三级、西宁道刘锦棠赏戴双眼花翎晋二等男爵。
    其余的前线将领后面还会有出场，结局也不一一交代了。
    有三个人两件事算是花絮，值得提一下。
    西征马队的老大夏辛酉因为随军征战，家中老母去世也未能回家奔丧，刘锦棠对此深表愧疚。
    战事结束后，正赶上夏辛酉过生日，他只比刘锦棠大一岁，还不到四十岁，按惯例是不过寿的。
    但是刘锦棠悄悄为他准备了寿宴，等到日子的时候，刘锦棠特意召夏辛酉来喝酒。
    夏辛酉完全蒙在鼓里，到地方才知道是寿宴，而寿星是谁他仍然一头雾水。
    直到刘锦棠强行把他按在上首主座，率领一大群将士向他行大礼拜寿，夏辛酉方知是自己的生日，面对此景，出生入死不曾流泪的夏辛酉也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位上报国家下报有知遇之恩的上司的忠勇良将，后来返回家乡担任登州总兵，在甲午战争中再度亮剑，率水师挫败日军。1908年老英雄卒于云南提督任上，在惊涛骇浪的一生中，他旌挥四海、以剑为笔，谱写了属于自己和中华民族的俊彩华章。
    跟随刘锦棠一起出关的两员大将都是刘松山时期的老干部，一个余蛮子，另一个更是托孤重臣董福祥。
    这哥俩后来都登了崇阶，到庚子年间这对老战友却差点绝交。
    这一年北京的义和团闹得正欢的时候，余虎恩担任武卫中军统领、而武卫后军的统领恰是他的老哥们董福祥，当时荣禄拉起来的这个武卫军还真是集中是当时和未来的精英，统领前军、左军和右军的分别是聂士成、宋庆和袁世凯。
    对于那些“大师兄”、“圣母”的刀枪不入神迹，余虎恩是嗤之以鼻的，而同样出身草莽的董福祥却深信不疑。
    二人因此多次争论，谁也不能说服谁。后来董福祥拉着余虎恩跑到荣禄面前评理，在荣禄面前董福祥滔滔不绝地把义和团说得天花乱坠时，余虎恩冷静地回了一句——“都是些骗人的鬼把戏”，结果搞得董福祥恼羞成怒，冲过来要动手，好在荣禄挡在余虎恩身前才把二人分开。
    想想这个画面多有喜感，一个六十一岁的老头要冲过去揍六十五岁的老头，劝架的也是一个六十五岁的老头。
    这样一批民族的筋骨脊梁，在甲午战后基本进入了迟暮，和他们的国家一起遭受了后期的一个又一个耻辱，有时长寿未必是幸运的。宋教仁和蔡锷的震烁古今，不能不说，也实在是在其流星一样短暂的生命中，没来得及展现槽点，所以没得黑。而汉尼拔的悲剧在于没有死在扎瓦战役之前，寿多则辱！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1）
    根据俘虏的口供和何步云等人提供的信息，沙俄收了白彦虎和伯克胡里的买路钱，窝藏了这个两名要犯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刘锦棠给左宗棠上书，建议亲自带兵通过俄属布鲁特地区，直捣纳林河畔逼俄方交人，否则将武力追索。
    刘锦棠及其属下官兵都是强烈主张不惜一战，也要将首逆擒拿归案。
    在左宗棠给朝廷的奏折里是这样叙述当时当敌的情况的：“据刘锦棠转禀，诸将士忿气勃发，请仍分路追剿，务期罪人斯得。刘锦棠亦义愤填膺，愿率所部与其周旋，求仰副朝廷除恶务尽之意。”
    时也，运也。这拔血气方刚的人如果生在乾隆年间，在那个霸道总裁的手下，会打出一片什么样的天地呢？当年乾隆就怕前线的将领不卖力气，认怂，所以左一道右一道的死命令差点把兆惠富德他们逼疯，而今天则是一线的打工仔兴致勃勃，老板却不再是当年的老板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时的国力也确实没法和弘历那时相提并论。左宗棠是个下大棋的主，当然不能由着一线的军官任性，中国从来就没有供日本和俄国那样少壮派军官军事冒险的空间和土壤。
    掌控西北大局的人还是左帅，他对刘锦棠等人解释伯克胡里和白彦虎已经是落水狗了，拿不拿住这两个人本身已不是大问题，而且俄属布鲁特人不是还有缚送的说法嘛，另外白彦虎他们逃过纳林河的时候不是也被对方缴械后才放过去的么，所以一切都还不知道，现在你们在前方不能无头苍蝇乱撞，对方直接交涉对象都不知道，没法办。所以我上表朝廷由总理衙门与俄方交涉。
    新疆问题现在从主要对英搏弈转向了对俄角力了。
    恭送蓝星霸主下场休息。
    英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之后的二十年间，正是自由党执政时期奉行“精明无为”的外交政策。在中亚角逐中，它对俄国的扩张是应对乏力的，对沙俄南下主要采取守势。而它明里暗里支持的阿古柏，也不过是指望这个所谓的“中亚屠夫”能充当一堵防火墙，稍微阻碍一下沙俄的扩张势头。
    可以说，英国此时产生最严重的误判就是，认为满清已经衰弱不堪，完全不能胜任区域制衡的任务了，因此才有了夺人腴地保护立国的想法。
    随着与阿古柏建交的弗赛斯爵士一起来新疆的戈登中校和贝柳医生回去以后各写了一本书，一本是《世界屋脊》，一本是《克什米尔与喀什噶尔》。
    这些人还有后来的政论写手包罗杰在总结英国在这次新疆问题上的搅屎，都认为是极不成功的，他们最后认为：“那些在中国边境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地盘的独立的统治者只不过是一时的赘疣而已。当他们的末日来临的时候，如果他们办得到，他们就会像候鸟一样飞走。英国政府从来没有理解中国制度的生命力。”
    不过，英国人总算吃一堑长一智，在后面的伊犁问题上没有浪费机会，利用了沙俄的贪婪修复了与满清因为阿古柏而造成的关系倒退。
    现在军事手段所能解决的基本差不多了，球又回到了总理衙门。外交战线上的各位该起来上工了。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2）
    平心而论，郭嵩焘虽然有点老天真，但他对国家、对朝廷的耿耿忠心倒是始终如一的。当初主张放弃新疆，也是基于对军事解决新疆问题的预期比较悲观才上的那个奏折。
    当时老天真也确实被英国人给忽悠得不轻，不过后来他得知了前线的进展相当顺利，立即发急电给清廷，几乎全部推翻了自己原来的和平主张，转而建议前线一切事务应由左宗棠随机应变！
    我相信，如果一直用郭嵩焘来主持关于新疆问题的谈判，就绝对不会闹出崇厚擅签那样的一个大乌龙。
    世界各国的外交人员与军方的关系都很微妙，许多时候外交部的兄弟们不得不扮演灭火队员的角色，不断地为前方的军队捅的瘘子擦屁股。
    但是他们所取得每一点滴的外交成就又不得不依赖于本国军队在战场上给力的表现。所以，军部好像油门，而外交部如同刹车和方向盘，少了哪样，帝国的战车都会出问题。
    如今满清和沙俄两个农业帝国对撞到一起，考验这两部老爷车的油门和刹车系统的时候到了。
    沙俄这时候在中亚的分公司负责人是土耳其斯坦总督，那个外号“半沙皇”的考夫曼。亲自操作占领伊犁的前线老大则是斜米列契省总督郭尔帕科夫斯基——满清称此人为俄之七河巡抚。
    新疆的明火已经扑灭，左宗棠一方面上书朝廷请求总理衙门与沙俄驻华公使布策交涉伊犁问题，同时写信给金顺，让他派人和郭尔帕科夫斯基商议引渡白彦虎的事。
    总理衙门现在还在鬼子六掌控，所以这次也是非常迅速地授权左宗棠与沙俄地方官员开展谈判，并且也已照会了沙俄。
    1878年6月，金顺派提督殷华廷、直隶州知州李滋森到阿拉木图，就引渡虎子和交接伊犁问题与郭尔帕科夫斯基洽谈。
    对于交接伊犁的问题，郭尔帕科夫斯基表示自己只是地方官员，无权处理，“非在总理衙门商议，恐难办结”。
    而引渡白彦虎的事，因为清俄双方早有关于相互引渡逃犯的成章，郭尔帕科夫斯基则避开法理而从人情方面做文章：“非故意违约，特不忍置之死地。”意思是把白彦虎交给你们处置，你们凌迟那套办法太野蛮残忍了，不符合我们的普世价值。
    殷华廷反问他：“两国和好，遵照约章，寻常逃犯尚应拿送，何况此等要逆？”
    郭尔帕科夫斯基再次闪烁其词：“我总督（考夫曼）与左中堂早有公文，毋庸再议”。
    老郭把问题全推到在北京的布策那边了，可同时北京的总理衙门找布策的时候也同样不得要领，因为布策先是推脱“必须将边界各案办结，以见中国真心和好。方能咨请本国派员会商”。然后又不辞而别，回国述职去了。代理公使凯德阳又说自己不了解情况，有事还得让左宗棠等人找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去谈。
    皮球又踢回新疆前线。
    考夫曼这时又节外生枝，扯出来个承化寺事件来说事。
    这样问题又聚焦到了塔城地区的边境小纠纷。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3）
    这个所谓的小纠纷当然又是沙俄找的一个借口。
    两年前（1876年），有一个沙俄间谍波塔宁带了五个人，骑马偷越阿勒泰，闯到承化寺附近，向寺内窥探。
    承化寺内此时正由转世喇嘛棍噶札勒参呼图克图主持，他手下的僧兵都是历经与回、哈叛军血战多年的狠角色，不但武功好而且警惕性高，很敏感。
    寺内僧众发现了这几个俄国人后立即出来，结果一盘查，发现对方的游历知照没有承化寺。他们能提供的清朝签发的护照上明确写着到“准予到乌里雅苏台(今扎布哈朗特)，科布多(今吉尔格朗图)、库伦(今乌兰巴托)和布伦托海、古城子(今奇台)五处‘游历’”。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喇嘛们立即要求对方离开。结果波塔宁可能是在中国耀武扬威惯了，居然拔出洋枪向面前的喇嘛比划枪毙的动作！
    这个脑残的动作捅了马蜂窝，这是一伙吃肉的和尚！喇嘛们一拥而上，将五个人从马上拉下来，收缴了他们的枪械、马匹，将他们驱逐离承化寺。
    当时这个事一出，郭尔帕科夫斯基就行文给塔城参赞大臣英廉，要求配合俄方特使乌拉索夫对该事进行调查。
    而这个乌拉索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家伙带了一百多人哈萨克骑兵跑到承化寺来要说法。
    此时满清方面奉派到寺会同处理的官方代表是绿营守备朱澍和喇嘛尼尔巴拉。
    乌拉索夫也算是半个中国通，他一看来的这两位，一个是都司衔的守备，另一个是普通的蒙古喇嘛，心里就有些轻视。所以刚一展开谈判，他就态度倨傲、口出狂言。张口闭口就要对方呈交公文承认欺辱波塔宁并且道歉。
    他没想到的是，朱澍和尼尔巴拉更是有备而来的。
    朱澍当场提出两件事，一是波塔宁等人在土尔扈特的喇嘛庙曾经抢夺过察罕鄂博铜佛，还私自囚禁了小喇嘛彭楚克，俄方至今没有说法；二是波塔宁的护照上没有包括阿勒泰地区游历权限，却擅自骑马闯入寺内，还动刀动枪。如果说欺负与被欺负，应该是正好说反了吧，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乌拉索夫被朱澍辩得脸红脖子粗，却无话可说。但他耍流氓的手段倒是技高一筹，他命令随行的哈萨克人回国通报，就说自己被扣留在承化寺了。然后他自己就赖在了承化寺，公然玩起碰瓷了。
    这件事现在被郭尔帕科夫斯基又拿出来炒冷饭了。
    面临沙俄不断地节外生枝，左宗棠也只能见招拆招，但是宗旨是抓大放小，告诉一线人员从速办结避免纠缠。
    本着这个原则，新任的塔城参赞大臣锡纶将波塔宁和乌拉索夫前后两次挑衅的来龙去脉向朝廷做了详细汇报。现在从上到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只能放弃在细节末叶上的争执，因此，注定要有人被牺牲。
    锡纶建议：英廉未能及时处理纠纷，请交部查议；棍噶札勒参不能约束喇嘛，请罚俸；朱澍褫职。
    没办法，有时候为了大局，只能牺牲局部利益。

    制霸天山之甘棠西行（344）
    军机处将锡纶的建议照单全收，英廉因为已免去塔城参赞大臣，加恩不另处理；棍噶札勒参罚俸一年，朱澍被革职。
    然并卵，清廷的处理结果反馈给郭尔帕科夫斯基后，沙俄依然没有交还伊犁，也没有引渡白彦虎。
    沙俄一再要求从重惩处棍噶札勒参，但是，锡纶身处一线，还是能拎得出轻重的，他在上奏里给朝廷交了实底：“该喇嘛勇略沉毅，洵有过人之处，允称边才中不可易得之品，坐镇空山将十年，俄人不敢轻视且以佛法教种人归心。”
    因此，不管郭尔帕科夫斯基怎么叫唤，清廷这边就是不撤走棍噶札勒参和他的僧兵。
    毛熊现在的被动是因为他内部的油门和刹车思想不统一，所以它根本没法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来。因此，从考夫曼和郭尔帕科夫斯基来回踢球到布策奉召回国，都是针对伊犁问题，毛熊内部意见不统一所致。
    这块要说清楚还真不是一句两句的事。
    要搞明白沙俄内部分歧，又得回到全球大棋局上来。
    正像金顺等人主张趁沙俄陷在俄土战争的时候，以武力夺取伊犁并出境剿办白彦虎，就是这个时间窗口谁都想利用一下。
    可是现在的形势也真是瞬息万变，在刘锦棠直下南疆的时候，沙俄开始对土耳其的第十次战争，而当刘锦棠完全荡平南疆的时候，斯科别列夫也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土耳其被迫签了丧权辱国的圣斯特凡诺条约。
    眼看着投入了十一亿卢布的战争取得了预期回报的时候，搅屎棍英国又联合奥匈来坏事，三个月后在柏林，陷入外交孤立的沙俄被拉偏架的俾斯麦套路，签下了柏林和约，通过这么一场大胜，毛熊只不过拿回了克里米亚战争丢掉的南比萨拉比亚，新夺取了高加索港口巴统和现今土耳其东北部的卡尔斯省，而控制黑海出海口的愿望终成泡影。这次柏林会议在沙俄的外交史上堪称惨案。
    毛熊历史上有一个操蛋的习惯，每当向西争霸受挫时，都会转向东方寻求扩张来补偿。正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
    当年克里米亚战争被英法痛殴，它转过来通过瑷珲和北京两个条约从辫子身上剪去一百万平方公里羊毛，同时又开启了征服中亚的进程。
    而现在，在柏林碰得灰头土脸的毛熊开始对伊犁问题重视起来，又动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念头。
    就是在这样的国际形势下，沙俄内部对伊犁问题形成两派意见:以陆军大臣米柳京和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为首的鹰派坚决主张不能撤军，已经实施军事占领的地区怎能不经对手一枪一弹就拱手相让呢？而以刚刚在柏林会议上颜面扫地的外交大臣戈尔恰科夫和财政大臣萨穆埃尔格赖克为首的鸽派，主张交还伊犁以换取巨大的商业特权。
    猛的一看鸽派的主张，还以为看错了，这不是英国人的惯常打法吗？实际上现在的沙俄也正是处在亚历山大二世改革后的快速发展期，俄国新兴的资产阶级自由派们都是以西方的英法为师的。
    而现在沙俄的台面上得宠的人物不论是鹰派的米柳京还是鸽派的戈尔恰科夫都是改革派的头面人物。他们的分歧主要在于占据伊犁不还的风险与收益孰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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