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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两千岁:自秦至清[第6页] |
作者:卢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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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襄既然立志当皇帝,那么齐国之外的诸侯国也都要控制住。刘襄派手下诳骗琅琊王刘泽,谦称他太年轻,缺乏征战经验,他愿意将齐国军队交予琅琊王指挥,共同出兵关中诛杀作乱的吕氏,希望琅琊王莅临临淄,与齐王共商大事。刘泽想当老大想疯了,他也不想想第一大诸侯国齐国怎么可能把区区一个琅琊国奉为上国?如果刘襄真有意拜他为盟主,刘襄应该移驾琅琊才是。 刘泽心急火燎地赶往临淄,生怕齐王反悔。他一到齐国就被扣押了,刘襄下令去琅琊国征兵,由齐国统一指挥。刘泽智商不怎么样,情商却相当了得,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废物,废物如果不想被扔掉,就必须被利用。刘泽主动设计出废物是怎样被利用的思路:他被扣在齐国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让他这个刘氏宗亲的年长者去关中为齐王称帝当说客。 轮到刘襄心急火燎了,立马以豪华车队护送刘泽进京。他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刘泽这么个他想扣就扣、想放就放的废物怎么可能有号召群臣的能力? 送走刘泽后,刘襄火力全开,不仅收服琅琊,还迫使济南国顺从,然后干脆给各诸侯国发电报,让他们响应号召,在剿灭诸吕的伟大事业上与齐国携手并进。 相国吕产听闻齐王率领各路诸侯举兵,吓傻了,匆忙中派颍阴侯灌婴统兵迎击,简直就是引鸩止渴。灌婴和周勃是战友,吕产也知道他们是战友,但他别无他法,只能万般无奈许灌婴千般好处赌一把,如果不赌,等刘襄打进来,吕产就成了吕氏破产的缩写。(227) |
灌婴领兵来到荥阳,马上给齐王发电报,让他稍安毋躁,先在齐国西部边境驻扎下来,等吕氏憋不住了动作起来,再人赃俱获一举歼灭之。 吕产和吕禄这对堂兄弟急成了难兄难弟,内惧周勃、刘章,外惧齐国联军,更怕兵权在手的灌婴临阵倒戈。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观望着,祈祷灌婴的大军和齐军大打出手。他们就像一只肥硕的苍蝇,看着一直肥美的蛋,等候蛋裂出一道缝来,等得头都绿了。 吕产稍感安慰的是长安禁军在自己人手中,全国兵马大元帅周勃一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勃这位当年的猛将哪里甘于坐以待毙,在吕产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行动起来。他跟陈平商量了个短平快的计策,直接绑架了禁军统领郦商,然后让郦商儿子给吕禄下套。周勃和陈平很会打心理战,声称吕禄和吕产之所以招人恨就是因为他们不去封国,一个把持军权,一个把持朝政,必然招致群臣猜忌。只要他们放权与周勃和陈平,回封国享福是唯一出路。吕禄心动了,召开吕氏高层协商,结果一半反对,一半赞成,又搁置了下来,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跟当家的姑姑吕媭商量。(228) |
@梦落笙箫 2021-03-06 12:40:10 听起来,姑姑有点来头啊 ----------------------------- 这个女子不寻常啊,死得都不寻常 |
吕雉执政后,干脆封小妹吕媭为临光侯。吕媭的丈夫樊哙是舞阳侯,夫妻皆为侯,西汉独一份。吕雉死后,吕媭便成了吕家的代言人。 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回来,告诉吕产外面的形势很精彩也很无奈,他现在就算想回到封国也来不及了,现在只剩下逼宫一条路。贾寿的分析没有错,吕氏确实没有别的选择,只是那时再去占据皇宫黄花菜已经凉了——他们的机会在等待中就像水在烈日中蒸发。 周勃利用郦寄先后连蒙带骗夺得吕禄北军和吕产南军的指挥权,等于在吕氏的脖子上系上了死扣。吕氏野心大,本事小,事到临头胆子也小,侥幸心倒是不小。吕雉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南、北军指挥权拱手让出,吕氏由此踏上了找不着北的死路。 吕禄有次打猎路过吕媭家时才告知他与周勃达成的交易。吕媭惊怒交加,说交出军权,吕氏将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她把金银宝物全都搬出来,扔到堂下,绝望地表示这都将是他人的东西了,没必要再保管。(“媭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乃悉出珠宝玉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史记?吕太后本纪》)吕禄那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心碎得就像一地破碎的珠玉。如果吕禄事先跟吕媭征求意见,周勃等人或许就不敢搞政变了。吕氏的败落与吕禄、吕产的愚蠢直接相关,苏辙一针见血地指出吕氏之族,若产、禄之辈,皆庸才不足恤。(229) |
吕禄和吕产的联系被切断,吕产不知道吕禄已经失去北军指挥权,带着手下来到未央宫,准备抓住皇帝做筹码。哪知道殿门前的守卫已经换了,吕产连门都进不去。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吕产不得其门而入,又舍不得离开,也不敢硬闯,竟然在殿门外走来走去,好像在急躁地看风景。他一直流连不去,转眼天都快黑了。 吕产是急糊涂了,又犯了个低级错误,没有昭令而公然率兵堵在宫门外,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谋逆大罪。刘章带领周勃拨给他的一千多士兵来到宫门前时已近黄昏,和吕产话不投机,当即发起进攻。刘章的士兵在人数上未必占优,但他是猛人,连吕雉都怕,何况软茄子吕产?吕产的队伍一触即溃,吕产慌不择路逃到一个厕所里,再无路可逃,就死在那个臭哄哄的地方。 刘章杀死吕产的消息很快传到宫里,小皇帝急忙派谒者持符节前来慰问刘章。刘章对皇帝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但是对符节很看重,当场就要抢过来。谒者很有原则,死活不放手,刘章也不放手,结果两人共乘一辆车来到长乐宫。 刘章并不是要见皇上,而是要杀人。他凭着符节,理直气壮地斩杀长乐侍卫统领(卫尉)吕更始,事毕赶往北军大营,报知太尉周勃。(230) |
周勃大喜过望,吕产被铲除,吕氏再无武装力量,只剩下挨宰的份了。周勃起身向刘章致意,表示天下已定。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杀人。周勃派人逮捕所有吕氏男女老少,不经审判,一律处斩。随后又捕杀吕禄,年迈的吕媭竟然被乱棍打死(“笞杀”),吕媭所生的儿子樊伉也被处死。当初救过刘邦性命的樊哙一家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周勃继续深化对吕氏的屠杀,远在燕国的吕通也未能逃过屠刀。吕雉的外孙鲁王张偃捡了一条命,由王变成庶民。 搞定吕氏,接下来就是如何劝退觊觎长安的齐王刘襄。周勃一方面让刘章当说客,同时令驻扎在荥阳的灌婴对齐王施压。刘章粗中有细,知道刘襄玩不过周勃,只好劝哥哥撤军。 新一轮的分饼游戏开始了,权臣们开始讨论立谁为帝。小皇帝刘弘由吕雉所立,自然不作数,凡是敌人拥护的,必须予以反对。他们要废掉刘弘也就罢了,他们给的理由是刘弘根本不是惠帝的亲生儿子,是吕雉从别处抢来的孩子,杀其生母,收养于后宫。接着他们又声称惠帝的其他儿子刘武、刘朝和刘泰跟刘弘一样,也都是抢来的。惠帝的另三个儿子刘恭、刘强和刘不疑已经死了,否则他们一定也存在血统问题。吕雉是不是有病才“收藏”这么多小孩?没有任何人质疑这些权臣,那四个孩子将在他们的唾沫中死无葬身之地。(231) |
刘弘被废,有人提议立齐王刘襄为帝,因为他是刘邦长孙。刘襄做梦都想不到他的皇帝梦竟然毁于琅琊王刘泽的三言两语。刘泽为了保命才来到长安,本是为了游说大臣拥立刘襄为帝,结果形势骤变,刘泽等来了报复的机会。 刘泽很懂演讲技巧,不说刘襄不能当皇帝,而是说刘襄当皇帝的后果是什么。刘泽以知情人的身份揭露刘襄的舅舅驷钧过于强势,有成为第二个吕氏的潜质。诸臣听了之后,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脖子,默默地将刘襄从候选人名单上划去。 此前一直低调的代王刘恒突然成了皇帝的大热门。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刘恒觊觎皇位,他只希望自己和母亲能平安度日。以前他婉言拒绝赵王之位,是因为他知道吕雉对赵国有多看重。他让出赵国,吕雉便放他一条生路。大臣们商议后,为刘恒总结了两点优势:一、刘邦在世的儿子中最年长;二、以仁孝闻名天下。于是,刘恒被正式拥立为帝。 刘恒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头脑,而是谨慎地征求亲信们的意见。有人认为是开国功臣们挖的陷阱,建议刘恒万不可去长安送死;中尉宋昌则认为大臣们不敢玩猫腻,因为刘氏天下已经根深蒂固,吕雉一死,吕氏立马垮台,足以说明问题。再者朝中有刘氏宗室大臣,外有强大的宗室诸侯,那些外姓大臣断不敢有非分之想。此外,高祖在世的儿子们,只有淮南王与代王,代王年长且仁孝,故立代王为皇帝实乃顺天应人之举。(232) |
宋昌的分析有理有据,刘恒仍然忐忑,与母亲薄姬商量后,还是犹豫不决,娘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不知所措。齐王刘襄被排除,淮南王刘长不仅名声不佳,还跟吕雉走得近,根本就不予考虑,刘恒就成为不二之选,想不做皇帝都不行。有人费尽心思、心血欲当皇帝而不得,有人不想当,皇位却偏偏找上门来,人比人,真的能气死人。 刘恒实在没辙,只能靠卜问凶吉来稳定心神。龟壳在烈火的炙烤中,显出一道道全是横向的裂纹来,谓之“大横”。祭司告诉刘恒此乃大吉之兆,大横意味着他要做天王。刘恒不太高兴,说他本来就是王,还多此一举做啥天王?祭司心里嘲笑刘恒没文化,嘴上高八度地宣布:天王者,天子也。 有了“大横”之兆,刘恒横下心来,派舅舅薄昭前往长安拜见大佬周勃,探听口风。周勃详细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态度谦卑,完全拿薄昭当国舅看,换而言之,是拿刘恒当天子。双方的会谈亲切、友好且富于成效,薄昭回去后拍着胸脯对外甥说立帝之事千真万确,绝无可疑。刘恒放下心来,特地召见宋昌,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赞其预言精准。(233) |
刘恒在宋昌的陪同下来到长安,然后在汉朝大臣的迎接与护送下,暂居于代国办事处,因为未央宫还没来得及腾出来。丞相陈平跪请刘恒登基,因为少帝刘弘等人非惠帝儿子,不应该做天子;而他是高祖的年长之子,理应承续皇统。刘恒此时早已将心放进肚子,心花怒放。根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流程,刘恒先以宾主礼仪,面朝西辞谢三次,再按照君臣之仪辞谢两次,然后正式“勉为其难“地宣布当皇帝,接受群臣朝拜。 既然新皇帝站起来了,旧皇帝必须得趴下。东牟侯刘兴居和夏侯婴主动请缨去清理皇宫,刘兴居开门见山对刘弘说他没资格当天子,因为他不是惠帝的儿子。刘弘只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分辨,只是可怜地问他会安置在什么地方。这是充满孩子气的问题,当他像垃圾一样被扫出皇宫,世界已无他的容身之地。 在周勃等群臣的贴心安排下,刘恒当晚即入住未央宫,汉文帝正式到位。当天夜里,汉文帝就任命宋昌为卫将军,统帅南、北禁卫军,并颁布诏书,大赦天下。与此同时,汉少帝刘弘和他的三个兄弟分别被秘密处死,惠帝的七个儿子至此全部死绝。 公元前179年,汉文帝对功臣论功行赏。琅玡王刘泽改任燕王,摆脱刘襄的控制,国土面积及自由度都大幅增加。(234) |
陈平是个人精,“艾瑞巴迪”都为擢升欢呼雀跃时,他偏偏以身体不适为由急流勇退。汉文帝看不懂,让陈平给个理由。陈平做陈述时,忘了病情的因素,表示他在诛灭诸吕、拥立新皇的伟大事业上,功劳不如周勃,因此愿意将右丞相之职让给周勃。 汉文帝批准了陈平的诉求,让周勃担任右丞相,但不让陈平辞职,而是下调半级当左丞相。周勃的太尉之职便顺理成章移交给大将军灌婴,周勃由武将变文臣,或许是陈平和汉文帝唱的双簧——新君登基,最关心的其实是军权。军权在手,天下我有。没有军权的皇帝,下场就跟两位少帝一样。 汉文帝让功臣们开心后,又推出了让所有臣民都点赞的举措:正式废除罪犯家属为奴仆的法令。吕雉也曾免除连坐制,但只是免死,活罪难免。汉文帝不拿罪犯们的家人当犯人及奴仆,这是对人格的极大尊重。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汉文帝是位仁君,后世的皇帝们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极少。 汉文帝才当了几个月皇帝,有些刷存在感的官员就迫不及待地跪求立太子。皇帝一般都并不着急立太子,着急的是大臣。大臣们动不动以江山社稷为借口,催促皇帝早立太子,他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门清:太子将来登基后,自然会感念那些鼓与呼的他们。立太子其实是大臣们的政治投资,皇帝通常只能顺水推舟,鲜少能逆水行舟,强如刘邦欲立刘如意为太子而未能如意。(2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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