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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东汉王朝二百年（从刘秀一统到曹丕篡汉）[第1页]

作者:旧时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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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统一全国

    西汉末年，皇权腐败，社会矛盾激化，不过也还远没有达到民怨沸腾，人民抛弃皇族刘氏的地步，但政权却被外戚王莽篡夺，王莽建立的新朝取代了西汉王朝。
    其实王莽之所以能篡位成功，并不是因为他自身多么强大，而是因为西汉太皇太后王政君活得够久，她是史上寿命最长的皇后之一。王政君是汉元帝刘奭的皇后，元帝驾崩，汉成帝刘骜（王政君之子）继位后，身为皇太后的王政君开始左右朝局，大力提拔王氏族人担任要职，王氏逐渐做大，控制了西汉朝政。
    王政君是王莽的亲姑母，他凭借伪善和隐忍，在王氏的后辈中脱颖而出，代表王氏掌握了西汉政权。后来王政君也约束不了王莽了，王莽为所欲为，铲除政敌，直到毒死了汉平帝刘衎（kàn，汉成帝刘骜、汉哀帝刘欣之后出任皇帝），两年后又废掉了孺子婴，篡汉自立，建立了新朝。王莽是个复古狂人，他托古改制，但纷纷失败，仅币制一项，就改革了四次。王莽征调兵马讨伐匈奴及其它少数民族，不但加重了人民的负担，还造成成千上万百姓死亡，哀鸿遍野，天下骚动。
    民生维艰，加之天灾不断，终于兵戈四起。樊崇在莒县（莒，jǔ，莒县，今山东省莒县）起兵，他命令属下把眉毛染成红色，号称“赤眉军”；力子都在东海郡（今山东省郎城县）起兵；秦丰在南郡（今湖北省江陵县）起兵；迟昭平（女）在平原县（今山东省平原县）起兵；王匡等起兵于云杜县绿林山（今湖北省京山县大洪山），号称“绿林军”，军队遭受瘟疫，向西进入南郡（今湖北省江陵县）的称“下江兵”，向北进入南阳的称“新市兵”；陈牧等在平林（今湖北省随州市东北平林关）请，称“平林兵”；刘縯、刘秀兄弟等人在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起兵，号称“舂陵兵”（刘秀祖上曾任舂陵侯）；另外有铜马、大肜等等多支起义部队。
    刘秀是我们这本书的开场主角，需要加以介绍。刘秀，字文叔，南阳郡蔡阳县（今湖北省枣阳市）人，出生于公元前5年，是汉高祖刘邦的第九世孙。刘秀族谱顺序是这样的：刘邦?刘恒?刘启?刘发?刘买?刘外?刘回?刘钦?刘秀。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秀祖辈得到这一脉和当政者的关系逐渐疏远和“推恩令”的施行，他的祖辈从封王封侯，到后来只能做太守，县令，刘秀的父亲刘钦就官至汝南郡南顿（今河南项城市南顿镇）县令。刘钦迎娶了樊娴都为妻，生下了三子三女，三子为：刘縯、刘仲、刘秀；三女为刘黄、刘元、刘伯姬。刘秀九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刘钦去世，他被叔父刘良收养。长大后的刘秀，身长七尺三寸（约173厘米，汉代男子平均身高约为160厘米），浓眉大眼，美髯，大口，高鼻梁，额骨中央隐隐隆起部分，形状如日，一副容貌不凡的美男子形象。
    刘秀的二姐夫邓晨家是南阳郡新野县（今南阳市新野县）人，是新野的豪门大户，和同为新野豪门大户阴氏家有亲戚关系，阴氏家有小女阴丽华，生的十分美貌，远近闻名。刘秀有次到新野玩，通过二姐夫的关系，得以有机会和阴丽华见面，刘秀对阴丽华的美貌赞叹不已，心里十分爱慕，有意要娶她为妻，但阴丽华比刘秀小10岁，此时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刘秀只能把这份爱慕深藏心底。
    刘秀本无大志，勤于农耕之事，但他的大哥刘縯（字伯升）性格豪放，喜欢行侠仗义，收罗人才，常讥笑刘秀只会从事农夫的工作。王莽天凤（公元14年—19年）年间，刘秀来到了京师长安太学求学，师从儒学大师、中大夫许子威学习《尚书》，略通书中要义。为了解决费用缺乏的问题，刘秀和同宿舍的学子韩子商议，凑钱买了一头毛驴，租给他人使用，弥补经费不足的问题。在太学中，刘秀也结识了邓禹、严光、强华等人，他们很能聊得来，结为好友。
    学习之余，有次刘秀和伙伴到长安大街上闲逛，对面突然过来了一队骑兵，旌旗招展，大约有200人，皆穿红色服装，英姿飒爽，他们簇拥着中间一人，很明显是他们的主人，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原来这是执金吾从此路过，执金吾原名中尉，汉武帝改为执金吾，为九卿之一，掌握北军，负责宫廷周围治安和水火灾害之事，和掌握南军，负责守卫宫禁的卫尉互为表里，执金吾每月巡视宫廷外围三周，并主管兵器，所以这次也是例行巡视。刘秀被执金吾的盛大场面惊到了，不由得感叹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从此他心里埋下了要做大官的念头。
    刘秀学成后返回，有次在南阳鄂山得到一柄神剑，上面用小篆体刻着“秀霸”二字，刘秀非常高兴，认为是上天的暗示，于是经常把这把剑佩戴在身。不久天下大乱，刘秀遂和兄长刘縯等人起兵一起反抗王莽。
    群雄无首，不便于结成统一战线，于是平林兵、新市兵和舂陵兵拥戴刘玄登基称帝，史称刘玄建立的政权为玄汉王朝。王莽动用数十万军队，对刘秀所在的昆阳（今河南省叶县）发起了攻击，当时新朝有十几万军队已经抵达城下，城中只有八九千人，刘秀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以少数多，大胜新朝军队，一战成名。昆阳之战后，刘秀在宛城迎娶了阴丽华。刘玄是刘秀的族兄，他看到刘秀兄弟声名日盛，加之刘縯并非真心拥戴他，尾大不掉，于是设计杀死了刘縯。刘秀认为现在不是和刘玄决裂的时候，于是强忍悲痛，请求处分，刘玄任命他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各路起义军看到了玄汉王朝的实力，纷纷响应。起义军攻入了长安，砍下了王莽的人头，把他的尸体剁成了碎块，新朝宣告终结，建国十五年（公元9年-23年）。王莽的人头被送到了宛县，后来被历代朝廷保存，直到西晋王八之乱时，武器库发生火灾，王莽的头颅才被烧毁。
    刘玄任命刘秀为大司马，前往河北（黄河以北）地区，招降各路起义部队。为了争取真定（今河北省真定县）王刘扬的支持，刘秀迎娶了刘扬的外甥女郭圣通，这是一场政治联姻，刘秀真正喜欢的还是阴丽华。
    刘秀迫降了数十万铜马农民军，挑选精干之士编入自己的军队，从此实力大增。公元25年，冯异、寇恂、耿纯等人劝刘秀称帝，恰这时刘秀在太学的同学强华来献《赤伏符》，书中有“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的谶语，刘秀遂决定登基。两汉时期，谶纬之言非常盛行，人们深信不已，谶是秦汉间巫师、方士假托古圣贤之名而撰制的相关预言，纬是汉代神学迷信附会儒家经义的一类书。
    公元25年六月二十二日，刘秀在在鄗城（今河北省邢台市柏乡县固城店镇）千秋亭即皇帝位，定年号为建武，定国号为“汉”，史称刘秀建立的汉朝为东汉或后汉，刘秀为汉光武帝。十月，刘秀进入了洛阳，在此定都。
    此时天下处于割据状态，刘秀带领属下，经过了长达十二年（公元25-36年）的平叛战争，消灭了赤眉军（刘玄被赤眉军所杀）、割据睢阳的刘永、割据青州的张步、割据西北陇右的隗嚣、割据西南巴蜀的公孙述，终于平定了天下，使得自王莽末年以来烽火连年、分崩离析的中国再次统一。
    此时的疆域比西汉末年缩减了不少，放弃了单单大岭（今朝鲜北大峰山脉）以东七县；西北则由于匈奴和羌人的侵扰，对沿边数郡控制十分乏力，北部自河套地区至今河北西部一线大片地土地皆已放弃。东汉初年的人口数缺乏记载，史料记载了光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户数为4279634户，人口数为21007820人，此时距离光武帝刘秀统一天下已经过去了20年出头。史料记载的西汉元始二年（公元2年）户数为12233062户，人口数为59594978人。二者对比，经过连年内乱，人口数量衰减巨大。

    第三节阴丽华封后

    真定（首府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王刘杨野心勃勃，在刘秀称帝的第二年（26年），他散布谶语说：“赤九之后，瘿（yǐng）扬为主”。因为西汉以“火”作为象征，刘秀是刘邦的九世孙，而刘杨脖子上又生有瘿肿，所以他以此蛊惑民众，想取刘秀而代之，并积极和叛军联系，准备行动。
    消息传到刘秀耳中的时候，刘秀命前将军耿纯假借代表皇帝巡视幽州、冀州的机会，伺机解决刘杨。因为耿纯的母亲是刘杨亲戚的女儿，给刘杨叫舅舅，加之刘杨自恃兵强马壮，所以疏于防备，被刘杨骗进屋内后斩杀。
    刘秀并没有扩大打击范围，因为刘杨仅有阴谋而没有实际发动，所以刘秀也没有扩大打击范围，反而封刘杨的儿子刘德继任真定王之位。作为刘秀贵人、刘杨外甥女的郭圣通，自然也没被追究责任。
    刘秀真正喜欢的是贵人阴丽华，准备立她为皇后，但阴丽华性格温柔娴淑，宽厚仁慈，因为这时候刘秀和郭圣通所生的皇长子刘疆已经两岁，而阴丽华还没有生子，母以子贵，所以她坚决推辞。于是建武二年（26年）六月七日，刘秀封郭圣通为皇后，刘疆为皇太子。刘秀又封郭况（郭圣通弟弟）为绵蛮侯。建武四年（28年），阴丽华跟随刘秀出征，在军中生下了皇子刘阳。
    刘秀心里住着贵人阴丽华，难免就会对皇后郭圣通心不在焉，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表现就越加明显，这引起了郭圣通的不满，她时常说出一些怨恨之言。刘秀刚开始还能忍受，最后忍无可忍，于建武十七年（41年）十月十九日，废掉了郭圣通的皇后之位，改封阴丽华为皇后。刘秀给三公下发诏书说：“皇后怀藏怨恨，数次违反教令，在教育皇子方面，亲疏有别，无法作为后宫的榜样。宫闱之内，如见鹰鹯（鹯，zhān，猛禽）。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指吕雉和霍成君）之风，岂可把幼小的皇子托付给她，承继祭祀。今派大司徒戴涉、宗正刘吉持节，收缴皇后玺绶。阴贵人出身乡里良家，在我卑微之时嫁给我，如《诗经》所说‘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应该由她来侍奉王室，为天下之母。有关部门要详查旧典，择时奉上尊号。这是国家异常之事，非国家福瑞，不得祝福道贺！”
    上东城门侯郅恽精通《韩诗》（西汉韩婴所传授的《诗经》）和《严氏春秋》（西汉人严彭祖传授的《公羊春秋》），当时受命传授太子刘疆《韩诗》，他建议刘秀道：“臣听说夫妇之间感情的事，做父亲的也不能开导好儿子，何况是做臣下的言之于君王呢？臣不敢言。但是，我希望的是陛下能不能稳妥处理，不要让天下人议论社稷罢了。”
    刘秀说：“你善于以己度人，知道朕必不会有所偏私而轻天下。”
    刘秀为了安慰郭圣通，把他和郭圣通所生的次子由右翊公改为中山王（首府位于今河北省定州市），把常山郡（今河北省元氏县）并入了中山国，扩大了中山国的地盘。并封郭圣通为中山太后。
    此时的太子刘疆已经十七岁，他为人谦和，母亲皇后之位被废，他情绪低落，内心不安。郅恽看在眼里，劝刘疆道：“长期坐在不被信任的位子上，上违孝道，下近危险。当年殷高宗武丁因后妻进谗言而杀孝子；尹吉甫（周宣王大臣）因后妻而放逐儿子。《春秋》大义，母以子贵。太子应该退位保身，奉养母亲。”
    刘疆接受郅恽的建议，于是诚恳向刘秀提出来辞去太子之位，到藩国就任。刘秀不忍心，就没有同意。
    时间到了建武十九年（43年），阴丽华所生的长子刘阳也已经16岁了，马上成人了，为了国家稳定需要，太子之事不得不解决了，于是六月二十六日，刘秀下诏说：“《春秋》大义：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母贵则子贵，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东海王刘阳，是皇后所生，应该继承大统。皇太子疆，诚挚谦退，愿赴任藩国，父子之情，我也难以长久违背他这个意愿。今封刘疆为东海王，立刘阳为皇太子，并改名为刘庄。”
    刘秀任命刘庄的舅舅阴识（阴丽华异母兄）为守（代理）执金吾，阴兴（阴丽华弟弟）为卫尉，辅佐刘庄。任命名儒桓荣为议郎，命他教授刘庄经书；命左中郎将钟兴教授刘庄《春秋》。

第二节善待功臣

天下平定，刘秀论功行赏，封侯的、调整侯爵或封邑的、增加封邑的等有三百六十五人。其中，数邓禹（2年－58年）、吴汉（？－44年）、贾复（？－55年）、耿弇（yǎn，3年－58年）、寇恂（？－36年）等三十五人功勋卓著，被称为开国三十五将星。高密侯邓禹功劳最大，采邑为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个县，又封邓禹的弟弟邓宽为明亲侯。平定天下前已经去世的功臣，增加他们子孙的采邑，如大将冯异（战后诸将争功论能时，他总是喜欢默默坐在树下，被称为“大树将军”）于统一天下前去世，刘秀封他的儿子冯彰为东缗侯，采邑三个县。

    投身军旅陷阵杀敌并非刘秀的志向，只是时势造英雄，他是迫不得已才走上了武装起义的道路，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刘秀也早已经厌倦了战争，他很清楚，经过连年战争，民生凋敝，人心思安，因此天下初定之后，没有危急情况，他不再谈及军旅之事。有一次皇太子刘疆向刘秀询问排兵布阵之事，刘秀说：“你不要考虑这些事。”
    邓禹是南阳郡新野县（今河南省新野县）人，熟读《诗经》，前文我们讲过，在长安求学时，和刘秀结为好友；贾复为南阳冠军（今河南省邓州西北）人，熟读《尚书》，虽是半路追随的刘秀，但深得刘秀信任。邓禹和贾复都有文化功底，深谙古今道理，他们了解刘秀，明白刘秀准备收起刀戈，修文德，施行礼乐教化，不想让功臣们拥兵于京师。于是邓禹和贾复带头交出了甲兵，倾心钻研儒学。
    刘秀赞许邓禹和贾复的举动，他思索良久，为了保全君臣大义，不使功臣失掉爵位甚至性命的历史悲剧重演，于是他下令，所有的侯爵都不再兼任朝廷职务，遂裁撤了左右将军。耿弇也上交了大将军封号和印绶。众位们都以侯爵的身份离职，回家修养身心，但仍然可以以“特进”（朝会时，排在三公之下）身份受到皇帝刘秀的接见（奉朝请）。

刘秀虽然免去了功臣的官职，因为他们没有了实权，威胁不到皇权，所以刘秀也变得对他们格外宽容。每当有远方进攻的奇珍异宝和山珍海味，刘秀都先赐给功臣们，宫内并没有留有多少。应该说这是个双赢的结局，避免了君臣冲突和猜忌，因为战争年代，只要战场立功，就可以得到封赏，也是用人之际，皇帝往往忽视将军的一些缺点；天下平定之后，君臣朝夕相处，并没有那么容易和谐，容易发生冲突，加之皇帝忌惮功臣，就会出现诛杀功臣的情况。一两个功臣被杀，其他功臣就会人人自危，激起反抗之事，如西汉初年的英布就是例证，就会造成恶性循环，功臣最后鲜有保全者。刘秀的这招很高明，使得功臣们终身保全了福利待遇，没有一个人被诛杀或贬黜。

    刘秀召冀州刺史窦融（前16年－62年）入京任大司空。窦融字周公，是扶风郡平陵县（今陕西省咸阳市）人，他的七世祖为章武侯窦广国（西汉孝文帝皇后窦漪房的弟弟）。窦融起初是新朝的官员，后投靠了刘秀，并立下战功，窦融认为自己并非刘秀的嫡系部队，入朝后地位却在们之上，因此处事格外小心谨慎，对人礼貌谦恭，刘秀很欣赏他的这种作风。有次刘秀问窦融道：“爱卿过去所上奏章，是谁主笔的？”
    窦融回答说：“都是臣的从事班彪所写。”
    班彪（3年～54年），字叔皮，是扶风安陵（今陕西省咸阳市）人，他的祖父辈曾经在西汉担任政府官职，后投靠了窦融。刘秀平时也听说过班彪，知道他很有才华，这次又听窦融这么说，于是就召见了班彪，任命他为徐县县令，但班彪因病辞官。班彪才华出众又爱好著述，遂专心于史籍之间，为后来他的儿子班固撰写《汉书》做了史料的准备。

    第四节马援平南越

    交趾郡（今越南北部红河流域，首府在今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地处偏远，汉武帝时期灭了南越，把此地纳入汉朝的版图，设置了九个郡（儋耳、珠崖、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汉朝对当地输入新的生产技术方式及教育，造成当地土著落后的社会制度面临崩溃，他们原本散慢、保守而自由的社会生活被大幅度改变，他们出现了各种不适应，再加上汉政府增加当地的赋税和劳役，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交趾郡下辖的麊（mí）泠县（治所在今越南永富省安朗县西夏雷村）雒越部落（（越族一支，主要分布在今广西邕江流域和越南北部红河流域一带））是当地的豪族，雒越部落酋长的女儿徵侧勇猛好斗，交趾郡太守苏定准备把她绳之以法，引起了徵侧的忿恨。建武十六年（40年）二月，徵侧和妹妹徵贰聚众反叛，九真郡（首府在今越南清化市）、日南郡（首府在今越南东河县）、合浦郡（首府在今广西合浦县东北）的蛮夷部落起兵响应，他们攻占了六十五座城池。徵侧遂自称为王，定都麊泠。交趾刺史及各郡太守，仅仅能够自保，无力平叛。

    刘秀准备征调大军南下平叛，他命长沙郡（今湖南省长沙市）、合浦郡（今广西合浦县西南）、交趾郡准备车船，维修道路桥梁，疏通阻塞的河道，储存粮食，以备大军。刘秀任命伏波将军马援为主帅，扶乐侯刘隆为副帅，督率楼船将军段志等人，南征徵侧。
    马援（前14年－49年）为东汉名将，字文渊，扶风郡茂陵县（今陕西省兴平市）人，他的先祖为战国时期赵国名将赵奢，赵奢被封为马服君，因此他的子孙以马服作为姓氏，后简化马，马援的曾祖父马通参与巫蛊之祸被处死，马通之子马实幸存，马实在汉宣帝的时候曾经为小官，马实生子马仲，也为官不高，马实生子马况、马余、马员和马援。
    马援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他心怀大志，刻苦学习《齐诗》（汉初齐人辕固生所传《诗经》），为以后的飞黄腾达奠定。王莽末年，四方兵起，马援被推荐加入新朝政府，新朝灭亡后，马援逃至凉州避难。刘秀称帝后，马援的哥哥马员投奔刘秀；马援则受到陇右割据势力隗嚣的器重。马援后投靠了刘秀，并未刘秀平定隗嚣出谋划策，立下功劳。刘秀任命马援为陇西郡（治所狄道，今甘肃临洮县南）太守，当时羌族叛乱，马援率军予以平定。马援在陇西太守任上六年，治理有方，陇右遂安。

建武十七年（41年），马援被征入朝任虎贲中郎将，这次徵侧造反，刘秀再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率军南下平叛。走到合浦郡的时候，段志因病去世，刘秀命令马援接管了段志的军队。南方多瘴气，当地人介绍服用薏米可以驱湿防瘴气，马援从当地人手里购买了大量薏米，供将士们食用，很有效果，大军沿海而进，开辟山道一千多里。建武十八年（42年）春，大军抵达了浪泊上，遭遇了徵侧的军队，两军大战，朝廷军队大破叛军，斩首数千人，叛军投降者一万多人，徵侧姐妹率参军狼狈逃窜。马援率军追击，直追到禁谿（今越南红河支流山阳河），数次战胜叛军，叛军溃散，马援于第二年春季，力斩徵侧姐妹，命人骑快马把首级送到洛阳。刘秀大喜，封马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
马援命令杀牛摆酒，犒赏三军，酒至半酣，马援一摆手，让大家安静，然后不慌不忙地对他们说道：“我堂弟少游曾怜悯我慷慨有大志，说：‘士人一世，衣食无忧，乘下泽车（一种适宜在沼泽地上行驶的短毂轻便车），骑款段马（行走缓慢的马），在郡里当差，守着祖宗坟墓，被乡里称为善人，就可以了。至于追求富贵，是自找罪受啊。’当我处在浪泊、西里间，蛮夷未灭之时，下有水上有雾，毒气升腾，仰视飞鹰摇摇晃晃堕如水中，躺着想起少游过去曾说的话，如何能办得到呢！今赖各位将士之力，蒙受皇上大恩，先于诸君佩戴金印紫绶（公侯佩戴），且喜且惭。”将士们闻听都拱手俯身高呼将军。

    马援统率楼船大小两千多艘，将士两万多人，进击九真郡，讨伐徵侧的余党都羊等人，直追到居风（今越南清化省清化西北），斩首和捕获五千多人，都羊投降，岭南平定。马援说过之处，为郡县整修城郭，修渠灌溉，以利百姓。马援向当地的酋长们重申了汉朝的法律，用以约束他们，从此以后，南越一直遵守相关法律。
    建武二十年（44年）九月，马援从交趾郡返回了首府洛阳，将要抵达的时候，故人孟冀前来迎接他，孟冀平日颇有计谋，马援就对他说道：“昔伏波将军路博德（西汉人）开辟了九个郡，才获封数百户；如今我功劳微薄，愧受大县，功薄赏厚，何以能长久乎？先生可有什么良策助我？”
    孟冀说：“愚不及。”
    马援说：“方今匈奴、乌桓还在侵扰北境，我准备请命讨伐他们。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何能卧床上老在儿女们的伺候中呢？”（成语“马革裹尸”出于此。）
    孟冀赞叹不已，说：“真正的义士，当如此啊！”
    马援喜欢骑马，善于辨别名马，在交趾郡得到骆越铜鼓，命人熔铸成马的式样，马高三尺五寸，围四尺五寸。马援把铜马献给了刘秀，刘秀很高兴，命令把此铜马安放在宣德殿下，作为名马的标准。

成语“马革裹尸”就出自第四节的马援。

刘秀画像

    第五节强项县令

    光武帝刘秀一共两个兄长，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两个哥哥刘演、刘仲和二姐刘元均在反抗王莽的过程中遇害，他的妹妹刘伯姬也于建武六年（30年）去世，他们兄弟姐妹6人，目前只剩下大姐、湖阳公主刘黄和刘秀二个人了。刘黄比刘秀年长13岁，他们父亲去世的早，刘黄作为长姐，帮母亲为家里出了不少力，刘秀对她很有感情，称帝后，封刘黄为湖阳公主。
    刘黄宠信的一个家奴仗势欺人，不可一世，后来竟然敢在大白天杀人，官府的捕快缉捕的时候，家奴躲进了刘黄的府中，捕快不敢硬闯，就给汇报给了洛阳县令董宣。董宣生卒年不详，字少平，陈留郡圉县（圉，读yǔ，圉县，在今河南省杞县西南五十里圉镇）人，他为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董宣详细了解了情况后，他并没有退缩，反而命人在刘黄府外严密布控，伺机抓捕犯事的家奴。
    过了一段时间，刘黄认为事情已经就此不了了之了，有天她出门，让这个家奴陪乘，被暗中埋伏的官差发现，飞速禀报了董宣。董宣带人在必经之路—夏门（洛阳城北西头第一门）外的万寿亭等候，待到刘黄的车队一到，董宣命人拦住去路，先礼后兵，他叩头请求刘黄交出犯法的家奴。刘黄没把这个县令看在眼里，拒不交人，喝令让路。董宣变得情绪激动，他以刀画地，高声宣布刘黄的过失，叱令犯法的家奴下车。家奴被这个场面给惊住了，不敢不下，董宣命刀斧手当场把他处决，丝毫没给湖阳公主刘黄面子。

    刘黄缓过神来，羞恼不已，但也奈何不了董宣，于是赶赴皇宫，向弟弟刘秀告状。刘秀闻听也暴怒，急召董宣进宫，命人把董宣乱棍打死。
    董宣并不惊慌，叩拜道：“请允许臣说一句话再死。”
    刘秀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董宣说：“陛下以圣德而使天下中兴，但却纵容家奴杀害良民，又拿什么去统治天下呢？臣无须用棍，这就自杀。”
    董宣说罢，起身向厅堂前的柱子撞去，鲜血直流。
    刘秀觉得董宣说的有道理，忙命小黄门拽住了董宣，不让他继续撞柱子，但命他向刘黄叩头谢罪，董宣不肯。刘秀命小黄门按着董宣的头，准备让逼他强行叩头，但董宣硬起脖子，双手用力撑地，始终不肯叩头。
    刘黄在旁说：“文叔（刘秀的字）为平民百姓时，曾经收藏逃犯，官吏不敢进门；而今贵为天子，却惩治不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吗？”
    刘秀笑着说：“天子和普通百姓不一样啊。”
    刘秀这会也不生气了，他宽恕了董宣，说：“强项令出去！”并赏赐给董宣钱三十万，董宣全部分给了手下。此后，董宣有了“强项令”（硬脖子县令）这个称号。
    洛阳是首善之区，权贵云集，董宣秉公执法，不避豪强，震动京师，称他为“卧虎。”
    董宣担任洛阳县令五年，年七十四岁的时候在任上去世。
    顺便再交代一下刘黄。刘黄的丈夫去世后，刘秀准备再为他物色一个优秀的大臣作为姐姐的后半生依靠，他想从姐姐口中探出她的意中人，于是就和姐姐谈论诸位朝廷大臣。刘黄说：“宋弘的外貌气质，德行操守，群臣都比不上。”
    宋弘当时为大司空、宣平侯，刘秀说：“我想办法来成全这件事。”
    不久刘秀召见宋弘，让刘黄坐在屏风后面聆听。刘秀问宋弘道：“俗话说贵易交，富易妻（富贵了忘掉贫贱时的朋友，另结新知；富贵了就换掉妻子，另结新欢），这是人之常情吗？”
    宋弘这时候也了解了刘秀话里的意思，于是他回答说：“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共过患难的妻子不下正堂，不能抛弃）。”成语“糟糠之妻”出自此。
    刘秀闻听，回头冲着屏风，无奈地说道：“事情办不成了。”

    第六节南北匈奴

    公元前57年汉宣帝时期，匈奴内乱，五个单于并立，经过战斗，最后只剩下了郅支单于和呼韩邪单于两支，郅支单于这支被称为北匈奴，呼韩邪单于这支被称为南匈奴，后呼韩邪单于归附了汉朝。郅支单于西迁，在汉朝的帮助下，呼韩邪单于恢复了对匈奴全境的控制。公元前36年，西汉大将陈汤在单于城（今哈萨克斯坦江布尔城）击斩了郅支单于，并留下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千古名句。
    呼韩邪单于是第十四任单于，名叫挛鞮稽侯珊，他进京（长安）朝见当时的汉元帝刘奭的时候，汉元帝把大美女王昭君赐给了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感激不尽，更加效忠汉朝。
    挛鞮稽侯珊去世后，他的儿子挛鞮雕陶莫皋继位，称复株累若鞮单于，为第十五任单于。挛鞮雕陶莫皋去世后，他的弟弟挛鞮且糜胥继位，称为搜谐若鞮单于，为第十六任单于。搜谐若鞮单于去世后，他的弟弟挛鞮且莫车继位，称为车牙若鞮单于，为第十七任单于。车牙若鞮单于去世后，他的弟弟挛鞮囊知牙斯继位，称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为第十八任单于。王莽掌握西汉朝政后，发起了“单名行动”，他以重金鼓动挛鞮囊知牙斯改名，挛鞮囊知牙斯贪图财宝，更名为挛鞮知。从第十四任单于挛鞮稽侯珊开始到第十八任单于挛鞮知，匈奴一直臣服汉朝，两国友好关系长达将近五十年。
    王莽篡夺汉室江山，建立新朝后，估计连匈奴也看不上，两国关系也宣告破裂。这时候西域各国也宣布脱离新朝。王莽出动大军，讨伐挛鞮知，恰好这时，挛鞮知去世。在当权的右骨都侯须卜当（王昭君大女儿挛鞮云的丈夫）挛鞮咸继位，称为乌累若鞮单于，为第十九任单于。挛鞮云建议挛鞮咸改善和新朝的关系，匈奴和新朝的关系得以缓和。

挛鞮咸去世后，他的弟弟挛鞮舆继位，称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为第二十任单于。挛鞮舆派挛鞮云、须卜当等人到新朝进攻，王莽却扣押了他们。挛鞮舆大怒，派兵侵犯边境。这时候，全国各地纷纷起兵讨伐王莽，王莽终被义军斩首。刘秀称帝后，挛鞮舆拥护诈称刘彻后代刘文伯的卢芳为汉朝皇帝，不停侵袭南境。这时候割据蜀地的公孙述和割据陇右的隗（Wěi）嚣还未灭，刘秀没有力量去攻击匈奴，于是派使者出使匈奴，希望能化解关系。但挛鞮舆恃强，继续侵扰。隗嚣去世后，刘秀感觉压力减小了一些，就派大司马吴汉率领五万大军，攻击匈奴，但大败，匈奴的气焰更为嚣张。刘秀派军驻守演变郡县，防备匈奴。
汉军和匈奴军经过大小数次交锋，无法取胜，匈奴侵扰日甚，刘秀决定避开匈奴锋芒，他名利大司马吴汉把雁门郡（今山西省右玉县）、代郡（今山西省阳高县）和上谷郡（今河北省怀来县）等三个郡的官员和百姓共约六万人，迁徙到了居庸关（今北京市昌平区西北）和飞狐关（今河北省唐县西北倒马关）以东，避开匈奴。傀儡卢芳逃离了匈奴，投降汉朝。后匈奴和乌桓、鲜卑联合了起来，一起攻打汉朝边境，汉边境压力倍增。这时候马援平定南越徵侧之乱回到京城洛阳，他请求攻打匈奴、乌桓，刘秀批准。马援率领三千精兵北击乌桓，但无法取胜，撤了回去。

    正在这时，挛鞮舆去世，他的儿子挛鞮乌达鞮侯继位，为第二十一任单于。过了不久，挛鞮乌达鞮侯也去世了，他的弟弟挛鞮蒲奴继位，称为蒲奴单于，是第二十二任单于。匈奴遭逢连年干旱，蝗虫泛滥成灾，满目疮痍，匈奴人和牲畜感染瘟疫而死的，饿死的，不计其数，甚至超过了匈奴人和牲畜总量的一半。挛鞮蒲奴恐怕东汉趁机进攻，就派使者到汉朝请求和解，并恢复从前的友好关系，缔结姻亲。
    刘秀也早已厌倦战争，他同意和解，派使者出使匈奴。
    但乌桓部落看有机可乘，对匈奴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匈奴抵挡不住，向北逃避数千里。
    这时候匈奴发生了内斗。当初挛鞮舆（二十任单于）继位为单于，按照之前匈奴兄终弟及的继位传统，应该封他的弟弟挛鞮知牙师（呼韩邪单于和王昭君之子）为左贤王，左贤王（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合称“四角”）是单于之下最高的长官，地位尊贵，是储君。但挛鞮舆生性贪婪、刚愎自用，他准备让儿子继承单于宝座，于是就找借口杀死了挛鞮知牙师。

第十八任单于挛鞮知有一子名叫挛鞮比，封右薁（yù）鞬日逐王，统率南方八部。他对挛鞮知牙师之死颇感惋惜，出怨言说：“以兄终弟及来说，挛鞮知牙师应当立；以传位于子来说，我是单于之子，我当立。”当年，呼韩邪单于去世前，立挛鞮雕陶莫皋为单于，并指示，挛鞮雕陶莫皋之后，立挛鞮雕陶莫皋弟弟为单于。挛鞮舆是呼韩邪单于第九子，他杀弟立子，这么做是违背了父命。挛鞮比的意思是如果当年自己的父亲挛鞮知也传位于子的话，就轮不到他挛鞮舆了。挛鞮比恐惧焦虑，也基本不再参加每年正月单于召集的庭会。挛鞮舆也对挛鞮比猜忌起来，就派两个骨都侯（单于的辅政近臣）监视挛鞮比说统率的八部军队。
第二十二任单于挛鞮蒲奴继位后，挛鞮比想做单于的愿望彻底破灭，他内心充满怨恨，但以他的力量也无法把位置强夺过来，最后他想到了借助汉朝的军队实现自己的梦想。于是建武二十三年（47年）挛鞮比秘密派之前投靠自己的汉人郭衡作为使者，携带匈奴的详细地图，前去西河郡（今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拜见汉朝太守，请求归降。两个骨都侯暗中注视着挛鞮比的一举一动，他们感觉事情异样，当时也敢声张，怕被挛鞮比得知后诛杀，不久，是匈奴的五月的龙城（今蒙古国哈尔和林市）集会（匈奴每年正月、五月、九月集会），祭祀先祖，两个骨都侯向挛鞮蒲奴做汇报，说挛鞮比准备趁五月集会的时候有所行动，若不趁机诛杀，必乱国。当时挛鞮比的弟弟渐将王，正好在单于帐下，他听到消息后，飞速报告给了挛鞮比。

    挛鞮比恐惧，立即动员统率的八部军队，共约四五万人，准备等两个骨都侯回来后，把他们诛杀，然后起事。两个骨都侯警惕性也非常高，在路上得知了挛鞮比的意图后，立即轻装回逃，禀报给了挛鞮蒲奴。挛鞮蒲奴大怒，派一万多名骑兵前去攻打挛鞮比，两军对峙，见挛鞮比军容整齐，气势盛大，不敢攻击，撤了回去。
    南部八部大人经过商议，一致推举挛鞮比为呼韩邪单于（跟祖父、第十四任单于呼韩邪单于一个称号，表示继承遗志）。挛鞮比亲自来到五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市），见到汉朝守将，表示要永做藩属，为汉朝抵御北方袭扰。
    刘秀召集群臣商议，当时多数人都认为天下初定，国内空虚，夷狄性情不定，难以捉摸，不应该同意。五官中郎将耿国建议道：“臣以为应该依照宣帝（刘询）的先例，接受匈奴投降（公元前52年，汉宣帝接受呼韩邪单于挛鞮稽侯珊投降），让挛鞮比东抗鲜卑，北拒匈奴，率领四夷，使边塞平安，这是万世安宁之策。”
    刘秀认为耿国所言很有道理，又有祖先前例在先，于是立挛鞮比为南单于。南北匈奴再次分立。
    刘秀命中郎将段郴率军协助挛鞮比在五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八十里，修建王庭。不久，刘秀命挛鞮比南移至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县），设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军保护挛鞮比。北方边境逐步恢复稳定，北方八郡逃亡百姓，也不断迁回家乡生活。
    之后，刘秀再命挛鞮比把王庭南移至西河郡美稷（ji）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

    第七节马援之死

    陵乡侯、太仆梁松是开国功臣、陵乡侯梁统之子，梁统去世后，梁松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梁松熟读经书，光武帝刘秀很欣赏他，把自己的长女、舞阳公主刘义王嫁给了他，梁松成为了当朝的驸马爷，深受宠幸。有次伏波将军马援生病了，梁松前来问候，到病床前后，跪倒行礼，马援没有以礼回敬。场面顿感尴尬，马援的儿子们赶紧扶梁松起身就坐，寒暄过后，梁松离去。
    儿子们问马援道：“梁伯孙（梁松的字）是皇帝的女婿，身份尊贵，公卿以下都很忌惮他，父亲为何不回礼呢？”
    马援不以为然，回答说：“我早年就和梁松的父亲共事，梁松虽然显贵，也不能丢掉长幼的次序啊。”
    梁松感觉受到了马援的轻视，回去的路上，一阵子难受，从此对马援怀恨在心。
    马援的侄子马严、马敦，常议论讥讽他人，行为不拘小节，喜欢结交侠客，马援之前在交趾郡的时候，就给他们写信说：“我告诫你们的是，每当听到别人的过失，如同听到父母的名字，耳朵可以听到，但口中不能说出来。好议论人长短，讨论时政，这是我极度厌恶的，我宁死也不愿意听到子孙有这种行为。龙述，敦厚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洁奉公，我欣赏他敬重他，希望你们向他学习。杜保，豪侠仗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和正邪交往都恰如其分，他父亲办丧事的时候，数个郡都来吊唁，我欣赏他敬重他，但不希望你们向他学习。学习不到龙述的精髓，还不失为恭谨之士，所谓刻天鹅不成还能像个鸭子。学习不到杜保的精髓，就会沦为轻浮之士，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也。”俗语“画虎不成反类犬”出自此。

    龙述为山都县（今湖北谷城县东南）县长；杜保，为越骑司马，他们都是京兆人。当时杜保的仇人上书揭发他：“行为轻浮，祸乱群众，伏波将军万里之外还写书告诫侄子，而梁松、窦固却与他结交，助长他的轻浮伪诈，败乱国家。”
    窦固也是当朝驸马，他娶了刘秀的二女儿、涅阳公主刘中礼为妻。刘秀把揭发杜保的信交给梁松和窦固过目，严肃批评了他们，二人吓坏了，赶紧叩头请罪，头都磕出了血，刘秀才原谅了他们。刘秀下诏，免去杜保的职务，提拔龙述为零陵太守。
    加上前事，梁松对马援更加怨恨。
    建武二十四年（48年）七月，武陵郡（郡府临沅，今湖南省常德市）的蛮夷反叛，攻打临沅。刘秀派军讨伐，不能取胜。马援听说后，向刘秀请命，当时马援已经六十二岁了，刘秀怜悯马援年老，刚开始没有同意。马援不服老，对刘秀说：“臣尚能披甲上马。”
    刘秀看马援心意坚定，就让他上马试试，马援飞身上马，抓住马鞍，四下张望，表示身体没有问题。刘秀笑着说：“真是个精神矍铄的老汉啊！”于是任命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人，率领从十二个郡招募的士兵及释放的囚犯共四万多人，攻打武陵蛮夷居住的五溪。

    马援在夜间和送行者诀别，他对友人、谒者杜愔说：“吾深受皇恩，奈何年纪已老，接近死亡，常恐不能为国死难，如今得偿所愿，我甘心瞑目了。但权贵子弟或在皇帝左右，或跟随我出征，很难和他们共事，唯独对此感到内心不安罢了。”
    第二年春天，马援率军抵达了临乡（今湖南省桃源县），正巧遇上叛贼攻打县城，马援迎击，大胜，斩首和俘虏两千多人，其余的逃入了竹林之中。
    马援进军到了下雋县（今湖北省通城县西北），有两条道可以深入武陵蛮：一条路走壶头山（今湖南省沅陵县东北），路近但山高水急；一路走充县（今湖南省桑植县），路途平坦但运输补给线太长。耿舒建议走充县，马援建议走壶头山，他们议而不决，就报告给刘秀定夺，刘秀批准了马援的路线。
    马援率军从壶头山进军，但蛮夷占据高地，把守关隘，水流湍急，舰船前进不得，当时酷暑难耐，军中发生了瘟疫，很多将士中瘟疫而死。马援也身中瘟疫，陷入困境，将士们开凿水岸边高山上的石头，挖出了一个石窟，躲避高温。蛮夷不断叫阵，在高出击鼓呐喊，马援拖着虚弱的身体出洞观察，身边随从都感伤马援的凌云壮志，莫不流涕。

    耿舒对马援不听自己建议，才招致军队陷入如此困境耿耿于怀，就写信给哥哥、好畤侯耿弇抱怨。耿弇把信呈送给了刘秀，刘秀对军队遭受重大损失非常恼怒，命梁松前去查明实情，追究马援的责任，同时监军。而就在这时，马援病重，不幸去世。
    梁松扔不肯放过马援，编造罪名，构陷马援。刘秀大怒，命令收缴马援的新息侯印绶。
    当初马援从交趾郡班师的时候，带回来了一车薏米，准备作为种子在北方种植，马援死后，他的仇人检举说当年马援拉了一车明珠和犀牛角贪污，刘秀更加恼怒。
    马援的妻儿恐惧，不敢把马援葬入祖坟，新买了城西一块地把马援草草埋葬。马援生前友好也无人敢来吊唁。马援妻子、儿子和侄儿马严用草绳绑在一起，跪在宫门前请罪，同时也向皇帝刘秀请求明示马援身犯何罪。刘秀把梁松的揭发信给他们看，他们才明白事情的经过。他们回家后，开始上书伸冤，前后六次，情辞凄切。
    这时候，原云阳县令朱勃也上书为马援鸣冤。朱勃是名儒，年十二岁就能诵《诗经》《尚书》，他据实为马援辩护，刘秀怒气稍消。汉章帝刘炟（刘秀孙子）时，才为马援平反，追谥“忠成”。
    东汉征讨武陵蛮的大军因瘟疫死伤过半，但蛮人也因为进出道路被阻，饥饿难耐。监军宗均和将领们商议，准备假借皇帝指明，招降蛮人，将领们无人敢迎合。宗均说道：“忠臣在外，只要可以安国家，可以临机专断。”
    于是宗均矫诏调司马吕种为守沅陵县长，前去代表皇帝招降蛮人。蛮人处境艰难，内部发生了纷争，群起杀死了酋长，投降了朝廷。武陵蛮之乱，宣告结束。
    宗均回京途中，上书请罪，刘秀不予追究，反而赏赐他许多金银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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