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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两宋繁华往事–宋徽宗时代(1、2、3卷已出版)我用心写 你认真读[第57页]

作者:未央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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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3)
    关于董庞儿之乱,史书寥寥数笔,语焉不详。
    不过,由此折射出的辽国时局,还是能说明些问题的。
    大辽是个多民族国家。此时,北方有女真人阿骨打强势崛起,中部有渤海人高永昌乘机叛乱,南方又有董庞儿汉人起义。女真人、渤海人、汉人相继起兵,这说明什么呢?
    民族矛盾固然是主要原因。在此之外,还有个因素值得深入分析。那就是大宋扮演的角色。
    我们知道,在女真起兵之初,宋人就与其建立联系,继而有了后来的海上之盟。这是宋人在北方布的局。由此而推导,高永昌和董庞儿是否也是宋人的布局呢?
    高永昌说不好。他起事仓促,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大宋未必能及时与他建立盟友级的关系。不过,他所控制的辽南地区,正是宋人与女真人交往的渡海登岸之地。也许双方有过联系,只是高永昌衰败的太过迅速,没有留下痕迹罢了。
    至于董庞儿,他与北宋的官方联系是确实的。他的汉人身份,可以瞬间拉近彼此的关系,而且他的主要活动区域,正是在宋人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如果董庞儿能够成功,则大宋无须借助女真人,就可收回沦丧数百年的故土,岂不美哉?
    不过,考虑到与大辽的邦交关系,此事即便在当年也应是高度机密之事。对于辽人的诘问,宋人更是矢口否认。加之,董庞儿很快兵败身死,此事便也没入了历史的尘埃。时至今日,再想重现当年所发生的种种细节,已绝无可能。
    不过,此事的后续影响却很大。
    在后来的历史里,随着女真铁骑南下,辽军土崩瓦解,北方出现了多支汉人武装。北宋官方的态度,基本上都与对待董庞儿一样,以笼络招抚为主。这种策略,加速了后来的宋金矛盾,惹出了很多事端,也给了金人发兵攻宋的最好借口。这是后话了。
    至于,像董庞儿这样的汉人,出于什么考虑投靠大宋,也是值得探讨的。这些身在辽国的汉人,已在北地繁衍生息二百余年,如果再考虑唐末北方藩镇割据的实际,这些北方汉人已经脱离中原王朝有效管理近四百年了。他们应该已经适应了胡人的统治了。
    当然,中原文化的强势地位,对这些北方汉人依然有着强大的感召力。天下承平之时,他们虽身在北地,却也学说汉语、读儒家经典、行孔孟之道,对华夏故邦心怀向往之情。天下大乱时,他们借机打出汉人旗帜,希望回归中原王朝,至少能得到中原王朝的庇护,也在情理之中。
    很显然,宋人很快认识到,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他们便试图去操控、引导这股力量为我所用。这种策略有它的合理性。可惜,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效果却并不明显,甚至有很大的副作用。由于北宋朝廷政策的摇摆不定,最重要的是军队战力不足,不仅辜负了很多北地汉人所望,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苦难。
    无论如何,在几百年的时光里,这些夹在辽宋之间和后来金宋之间的汉人们,他们身处夹缝里的生活,想来也是苦辣酸甜、五味杂陈的。他们的故事,让人唏嘘,也让人感慨。
    (264)
    公元1117年初,在众弟和各部首领拥戴下,阿骨打上尊号天圣皇帝,改年号天辅。
    起兵数年的阿骨打,已经打下了大大的疆土,大金国已是幅员万里的新兴大国,如旭日初升,势不可挡。
    将年号由收国改成天辅,更是充满着服膺天命、顺天应人的意味。很显然,这时的阿骨打,已不再将自己视作反叛者或抗争者,而是天命所在的大金国皇帝了。
    相比之下,大辽的天祚帝,已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为遏制住金兵西进的步伐,天祚帝下诏令叔父耶律淳从南京、西京和渤海地区募集军队北上勤王。得令后,耶律淳从流离失所的战争难民里拼凑了一支新军。这群士兵有个共同点,多数人与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军队因此名为怨军。
    公元1117年底,被给予厚望的怨军在辽河边与金军对垒。可惜的是,这支充满怨气的军队,并没有因怨气而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他们被金军杀的落花流水,辽河防线被突破。
    金军顺势渡过辽河,迅速攻占辽河以西的数个州县。
    金军的兵锋,已直指辽的南京。
    时间来到公元1118年,迫于金人强大的军事压力,天祚帝被迫向阿骨打求和。这几乎成了大辽挽救危亡最后的机会。辽、金由此开始了持续两年的和谈。两年内,双方多次互派使节。
    势如破竹的阿骨打,之所以在灭辽关键时刻接受和谈,可能与心腹谋士的进言有关。谋士声称,凡国初立,必先得到大国册封,如此方能国运昌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来自女真内部。自起兵以来,不过四年时间,女真已从边陲部落发展成了庞然大物,所聚集起的人力物力财力是此前无法想象的。由此导致的内部消化和利益重组,可能也需要时间。
    尽管接受和谈,但阿骨打提出的条件非常苛刻。
    前前后后,阿骨打主要提出五点要求:大辽册封阿骨打为皇帝;参照宋辽澶渊之盟的先例,天祚帝尊称阿骨打为皇兄;将众多辽国皇子、公主送到金国做人质;每年向金献上金帛岁币;割让辽上京路、中京路和兴中府地区给金。
    这样的要求,哪里还是谈判?昔日的天朝上国大辽,犹如落毛的凤凰,受尽了羞辱。接到阿骨打的条件,天祚帝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反复派使协商,到最后几乎已是哀求。
    人事不修,老天也添乱。公元1118年,辽政府控制的领土上,旱灾严重、赤地千里,发生了百年罕见的饥荒,吃不上饭的灾民在多处发生暴动。边境上,越来越多的辽将和军民,选择向金人投降。在内外交困之下,天祚帝已被逼到了墙角,几乎没有了转圜的空间。
    这年底,在辽人的苦苦哀求下,阿骨打稍稍降低要求,纠缠许久的谈判有了些成果。天祚帝也同意有条件的册封阿骨打。
    不过,在收到册封文书后,阿骨打却暴跳如雷、震怒不已。因为辽国又玩弄伎俩,只封他为东怀国国王,且诏书的语气十分傲慢乖张。
    先前还苦苦哀求的辽人,转身又耍起了心眼,这事听上去匪夷所系且不合逻辑。分析来看,很可能是辽方使节在巨大的压力下,两头讨好、两头遮掩、两套说辞,才导致出现这样的问题。
    不管怎样,阿骨打被彻底激怒了。后来,天祚帝又作了几番补救,双方又来回拉锯了几个回合,但终究难以弥合双方之间巨大的鸿沟。
    公元1120年3月,谈判正式破裂。
    辽金双方,再度兵戎相见。
    (265)
    错过了这轮谈判,大辽的命运就已注定。
    如果仅从阿骨打开出的条件看,金人似乎并没有谈判的诚意,但事实上,谈判前后进行了两年时间。对于进军神速、势如摧枯拉朽的金人来说,能花费这么长时间来谈判,又很难说他们没有诚意。狮子大开口,可能只是金人的谈判策略,也可能是他们还不习惯谈判这种方式。女真人,刚从部落中走来,在政治文明上还相对落后,相比较强弓硬马的暴力解决方式,国家间的外交谈判还是显得相对稚嫩。
    换个角度来说,女真人虽然势不可挡,但对存在了几百年的老大帝国,也可能还残留着些许敬畏之心。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还没有一口吞下大辽的决心和勇气。
    更令人遗憾的,是大辽和天祚帝在谈判中的表现。
    对大辽和天祚帝来说,这轮谈判是极其难得的喘息之机,两年的时间更是难得的战略缓冲期。搞好这轮谈判,至少充分用好这两年的时间,不说反败为胜,至少维持局面还是有可能的。
    可惜的是,天祚帝和他的大辽并没有抓住机会。
    细究起来,这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在于,天祚帝的首鼠两端。一方面,他畏惧金人如虎,迫切希望与阿骨打谈判,以延缓金兵进攻;另一方面,又放不下天朝上国的架子,视阿骨打为粗鄙不堪的蛮族酋长,没有真正将其作为平等的谈判对手。天祚帝这种糟糕的心态,贯穿在辽金谈判的始终,并最终彻底激怒了金人。
    这就是典型的缺乏现实感。对于普通人来说,缺乏现实感,最多也就是做做白日梦而已。对于帝王来说,缺乏现实感,不能正确认识国家所处的方位,不能准确判断敌我力量对比,坚持用昨天或想象中的标准,来处理现实问题和外交关系,必会酿成巨大的灾难并将整个国家拖进深渊。
    天祚帝如此认识,很可能是因为信息的阻塞。此时的辽国朝堂,萧奉先依然大权在握,他也是辽金谈判的主导者。他应该截留了许多关键信息,否则就不会出现,阿骨打要求册封皇帝,而实际上只被册封国王的巨大差距。这很可能是萧奉先在中间做了手脚,采用的是两头糊弄的拙劣手法。
    当然,这些并没有确实的实证,只能是逻辑上的推理。尽管如此,谈判失利的主要责任,依然得由天祚帝来承担。且不说,作为天子,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至少在用人上,他严重失察。
    其次在于,大宋的浑水摸鱼。
    这时,宋金两国正打得火热。阿骨打最终决定不再与天祚帝谈判,得到了大宋这个盟友,是重要原因之一。当然,宋人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自掘坟墓,我们在以后还会详细的讲。
    令人遗憾的是,天祚帝与金人谈判的整个过程,以及谈判失利导致的惨剧,大宋君臣作为自始至终的旁观者,甚至是亲历者,却并没有汲取任何的教训。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将天祚帝所有犯过的错误,几乎原样来了一遍,而且方式更拙劣、后果更不堪。
    这正是历史让人扼腕之处。
    (266)
    谈判终结,阿骨打挥军西进。
    进攻目标,辽国上京城。
    上京,五京之首,位于辽国腹地,是契丹人的传统牧区,更是他们祖先的发迹之地。虽然在经济地位上,上京不如东京、南京等地,但其政治地位非同小可。上京,是辽国意识形态和文化礼仪的中心,更是契丹人精神上的根。
    阿骨打攻击上京,意味着他已下定决心倾覆大辽了。
    获悉金军来犯,天祚帝不敢正面抵抗,早早南下避祸,将上京城留给了萧乙薛。在与董庞儿的较量里,萧乙薛取得了完胜,是天祚帝可以依赖的头号大将。可面对如潮水般的金兵,辽军早已吓破了胆,萧乙薛纵是英勇也无回天之术,连败数阵后只能率部退回城内死守。
    可是,城能守得住吗?
    这年五月,金军兵临城上京城下。据说,随军的还有刚刚赶到的大宋徽宗皇帝的特使。阿骨打并不着急召见宋使,而是邀请他们先一同观战。就在宋使的眼皮底下,大辽二百余年的圣城,号称固若金汤的上京,如狼似虎的金兵只用一个上午就轻松拿下了。萧乙薛率残部狼狈逃窜。金军之强悍,让宋使面面相觑,惊骇不已。
    拿下上京后,女真人将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运回了东北老家。阿骨打遍览上京城,对辉煌壮丽的宫室不屑一顾,对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更是视若无物,他看重的是辽国的文书典籍。相比这些身外之物,新生的大金国更需要政治制度上的学习成长。
    天气渐渐炎热,女真人不耐酷暑,阿骨打主动撤军,将上京城又还给了辽人。宋使表示不解,阿骨打报以哈哈大笑。他笑宋人迂腐,且不说他不屑于守一城一池。在他眼里,别说上京城,就是整个大辽国都已是囊中物,他来去自如。
    金兵的主动撤退,被辽人宣传成了巨大的胜利。
    天祚帝重新任命萧乙薛为上京留守、知盐铁内省两司、东北统军司事。萧也薛不愧大辽股肱之臣,上马治军、下马牧民,振济贫困、安定人心,迅速恢复了上京的安定,军民士气有所缓和。
    应该说,这是个借此图强的好机会。可惜,天祚帝早已没有了图强的锐气,也几乎丧失了与阿骨打争雄的勇气。刚到秋猎时分,他就迫不及待地行猎而去,将国事统统扔给了萧奉先。
    萧奉先故伎重演,牢牢把控着天子的耳目,天天唱赞歌,只报喜不报忧。短暂而脆弱的安宁,重新变成了形势一片大好,天祚帝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繁华盛世里。
    萧奉先误国误君如此,让萧乙薛等忠直之臣忧愤不已。
    他们忍耐很久了,这次终于憋出事了。

    (267)
    这回是重臣谋反。
    谋反的主角叫耶律余睹。可真相却是个罗生门,有两种不同的说法,耶律余睹确实谋反和被人栽赃的谋反。
    事情还得从天祚帝的儿子们说起。
    到公元1121年,天祚帝在世的儿子共有五人。其中,皇长子赵王,为宫女所生,地位较低;皇次子梁王,生母元妃萧贵哥;皇三子早亡;皇四子晋王,生母文妃萧瑟瑟;皇五子秦王、皇六子许王,生母都是元妃萧贵哥。
    皇后无子,皇子们都是庶出,赵王生母低贱,所以太子必将在文妃或元妃的儿子之间产生。元妃看上去更有优势,她生有三子,而文妃只有一个儿子,3:1。不过,文妃所生的晋王,饱读诗书、文武全才,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在朝堂内外呼声很高。
    除去赵王,太子之位,如果立长,则梁王当立;如果立贤,则晋王呼声最高。
    晋王不仅声望高,还有几个得力的外戚,都是母亲文妃的至亲。包括文妃的弟弟萧昱、姐夫耶律挞葛里、妹夫耶律余睹,这其中又以耶律余睹最有能耐。靠着这些外戚们的鼎力支持,晋王身边渐渐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更要命的是,天祚帝多次公开在朝臣面前夸赞晋王,似乎更中意由他来做储君。这强烈的信号让一个人心忧不已。他便是元妃的哥哥,宠臣萧奉先。
    多年来,靠着天祚帝的恩宠,萧奉先在大辽只手遮天、富贵之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过,他想要富贵长久,不至于因皇位更迭被人彻底清算,就必须要把亲外甥扶上皇位。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努力布局。三个亲外甥里,他力挺的是皇五子秦王。
    声望如日中天的晋王,成了萧奉先的眼中钉。而晋王和秦王的皇储之争,也就成了萧奉先和耶律余睹的正面对决。萧奉先固然有天子恩宠,耶律余睹也不是泛泛之辈。
    耶律余睹,出身皇族宗室,为人慷慨豪迈,文武全才,很有英雄气。入仕后,以担任军职为主,曾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上京路都统,率军平灭了汉人张撒八的起义,是宗室里难得一见的厉害角色。尤其他手里握有军权,这让萧奉先感到非常不安。
    这年,耶律余睹被派往前线与金军作战。在萧奉先看来,这是个危险的前奏。假以时日,若他累积战功威望更盛,将更难以压制;若其作战失败引溃兵作乱,也很难对付。
    思来想去,萧奉先决定先下手为强。
    (268)
    公元1121年正月,萧奉先狠狠告了耶律余睹一状。
    谋反自然是最好的理由。
    他向天祚帝举报,耶律余睹联合文妃及其弟弟、姐夫共同谋反,阴谋迎立晋王登基,逼天祚帝退位为太上皇。
    萧奉先处心积虑许久,自然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天祚帝勃然大怒,未及细想就下诏将文妃的弟弟、姐夫砍了脑袋,文妃也被赐死,被株连者甚众。至于晋王,萧奉先竭力劝天祚帝斩草除根,只因众臣死谏才侥幸生还。萧奉先见众怒难犯,也就没再坚持,只好以后再找机会。
    正在前线统兵的耶律余睹,听闻此变惊骇不已。他权衡再三,立即带领部下裹挟着当地军民,向金军占领的咸州(今辽宁开原)逃窜而去。与此同时,萧奉先也派人火速展开了追捕行动。
    耶律余睹逃难时,正逢天降大雨,又带着部众老幼,行军速度很慢,眼看就要被追上时,负责追捕的几位辽将却放慢了脚步。
    据说,这几位将军们临时开了个小会,大家都觉得耶律余睹是个英雄,而萧奉先则是大奸臣,把英雄交给奸臣是不祥之事,他们也于心不忍。议定之后,他们调转马头,两手空空地向皇帝和萧奉先交了差。萧奉先扼腕长叹,却也无可奈何。
    听闻辽军大将耶律余睹来降,女真人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必是辽军诈降,保持着高度戒备。直到看到他确如丧家之犬,又证实了辽国内部发生的变故,金军这才开城纳降。
    耶律余睹成了漏网之鱼,固然令萧奉先有些遗憾,但在争储的大局里,他无疑已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晋王这边,没了耶律余睹的庇护,母亲文妃及两位至亲又惨遭杀害,身边的支持势力被铲除一空,他几乎已是光杆司令,成了待宰的羔羊。
    耶律余睹被诬陷谋反,这是多数人能接受的说法。
    实际上,在当时,金人肆虐、江山破碎,天祚帝无道、萧奉先把持朝政,德才兼备的晋王是很多契丹人最后的希望。在这种情况下,皇族出身、手握重兵的耶律余睹,无论出于自保还是为江山社稷考虑,发动政变、拥立晋王为帝,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这个问题上,萧奉先未必就是诬陷。
    天祚帝勃然大怒,未及细究便大开杀戒,固然可以说他昏聩无道,但是否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确实掌握了耶律余睹谋反的实锤证据?
    此时的大辽,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很快帝国大厦倾覆,此案的所有细节就更没人关注了,任其湮没在了尘土里。
    后世之人接受耶律余睹被诬陷的说法,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萧奉先的厌恶和对文妃、晋王母子的同情。
    毕竟文妃,是个那么美好的女子。
    (269)
    文妃,萧瑟瑟,生年不详,国舅大父房之女。
    父母生了三个女儿,萧瑟瑟排行老二。姐姐嫁给了贵族耶律挞葛里,妹妹嫁给了耶律余睹。她还有个弟弟萧昱,做了驸马。
    出生在萧姓贵族之家,萧瑟瑟嫁入皇宫似乎水到渠成,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中间还有一番曲折。
    公元1101年的某日,天祚帝到耶律挞葛里家中游玩,萧瑟瑟恰好也来姐姐家做客。两人就这样偶遇了。这年天祚帝26岁,初登大宝、意气风发,萧瑟瑟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端正贤淑。
    天祚帝对萧瑟瑟一见钟情、惊为天人,当即将她带回宫中。两人度过了一段缠绵悱恻、如胶似漆的好时光。
    不知何故,天祚帝虽然恩宠萧瑟瑟,却只是将其藏匿宫中,并没有公开两人的关系,更没有给她名分。当时,天祚帝已有皇后和元妃萧贵哥,这姐妹俩都是萧奉先的妹妹。或许,这背后又是个后宫女人争宠的故事。也有可能是萧奉先从中作梗。换个角度看,这至少说明萧瑟瑟的绝色之美,让旁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直到两年后,在宗室大臣的劝诫下,天祚帝才正式按礼册封萧瑟瑟为文妃。入宫后,她为天祚帝生下了一儿一女,晋王和蜀国公主。如果故事至此结束,那又是一段美好的童话。
    可惜,真实的生活,永远是那么的残酷。
    萧瑟瑟自幼攻文墨、善作诗,是个萧观音一般的大才女。她见女真人强兵压境,国事日危,天祚帝却整日田猎游幸,不恤国情民情,忠臣大多遭到疏远罢斥,便作了一首词劝诫:
    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言辞恳切、情真意浓。这词里既有妻子对丈夫的苦心,也有臣下对君上的谏言。此词,也足可见萧瑟瑟的见识和胸怀。
    可惜的是,她的苦心不仅于事无补,还引起了天祚帝的厌恶。加之萧奉先从中恶意挑唆,天祚帝对她更加疏远了。
    悲愤之下,萧瑟瑟再作词一首:
    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很显然,这就是公开挑战和批判萧奉先了。
    萧奉先岂能善罢甘休,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反击。结果就是天祚帝大为恼怒,从此与萧瑟瑟形同陌路。
    苦闷的萧瑟瑟,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儿子培养上,这也是她最大的希望。晋王也很争气,在皇子中鹤立鸡群,赢得了朝野上下的赞誉,甚至天祚帝也不计前嫌,对文妃和颜悦色了些许。
    文妃的希望,就是萧奉先的危机。这便有了耶律余睹的谋反。
    仔细想来,无论耶律余睹是被动还是主动的谋反,文妃应该都不会参与其中。是地位和才情,决定了她的悲惨结局。
    从公元1101年进宫,到公元1121年被赐死,萧奉先一直视萧瑟瑟为眼中钉,处心积虑20年了,又怎会放过她呢?说起来,萧奉先所作所为,也是权臣的正常套路。
    倒是天祚帝的寡情,更让人齿冷。当年的惊鸿一瞥、柔情蜜意,二十载的朝昔相伴、夫妻情分,早已消散的一干二净。看上去,天祚帝和祖父道宗皇帝,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薄情寡恩。
    大辽多才女,从萧观音到萧瑟瑟,一代芳华,都惨遭命运的戏耍,凋零的异常惨烈,令人唏嘘不已。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们能嫁个寻常人家,或许才是更大的福分。
    可命运,既没有重来的道理,也没有逃脱的出口。
    (270)
    文妃死了,晋王朝不保夕。
    只有耶律余睹落荒而逃,狼狈不堪的投了女真人。
    然而,他对阿骨打来说,就如同天赐之人。
    耶律余睹是皇族,在契丹贵族心中有很高的威望。加之,他长期带兵,且是统军大将,他的投降也严重打击了辽军士气。
    不过,对耶律余睹来降,女真内部始终有不同的看法。有人坚持认为他是诈降,担心收留他会生肘腋之变。阿骨打不愧雄才大略,他力排众议,不仅厚赏耶律余睹,令其依然统帅旧部,还利用其掌握辽军虚实、熟悉辽地山川地理的优势,让他担任攻辽的先锋大将。
    关于耶律余睹降金,后人也有不同的解读。有人认为,他不是降金,而是向阿骨打借兵来帮助晋王登位,类似于明末吴三桂借清兵的说法。也许,这个想法起初是存在的,只是想法要靠实力来支撑,没有实力妄谈借兵,岂不是笑话?
    士为知己者死。无论最初有什么考虑,耶律余睹投靠女真人时,穷途末路是事实,能得到阿骨打如此信任,他自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为大金效力了。当然,站在私心的角度,他还有大仇要报,那就是必须杀了萧奉先。
    公元1121年12月,金军以耶律余睹为先锋,向辽国发起全线攻击。有了这位好向导,原本就战斗力极强的金兵更加势不可挡,很快就把辽军杀的大败。天祚帝,又开始四处奔逃了。
    逃跑的路上,眼看耶律余睹追迫甚急,萧奉先又给天祚帝献上一计。他说,余睹也是皇族,对大辽是有感情的,之所以帮助金人苦苦相逼,不是为消灭大辽,而是为拥立晋王为帝;如果此时杀了晋王,断了余睹的念想,他也就不会再为金人效力了。他力劝皇帝,为祖宗社稷考虑,当不惜一子。
    如此神逻辑,居然说动了天祚帝。
    可见,人在仓皇逃命之际,求生的欲望会大大拉低智商。至少,天祚帝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没有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可怜的晋王,纵是一身才学、满腹经纶,也没能逃脱冤死的悲剧。
    晋王,耶律敖卢斡,可能生于公元1103年,即母亲正式册封文妃的那年。也有人说,他在萧瑟瑟之前隐匿宫中时,就已经出生了。无论怎样,晋王当年的出生,都见证了当初天祚帝和萧瑟瑟这对神仙眷侣浓浓的爱意。
    据说,最后赐死晋王时,天祚帝也多有不忍。不过,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只是把儿子的砍头改成了绞死。
    当时,有晋王的亲随听到些风声,劝他赶紧逃走,甚至有人以耶律余睹在金人那边受宠为名,劝他投降金国。二十岁的晋王,眼含热泪说,岂能因为这身小小的皮囊,而毁了大辽臣子的名节。
    言罢,慷慨赴死。
    如此青年俊才,一代英豪,不愧为太祖子孙。可怜啊,这位贤德闻名海内的皇子,人生就此草草收场。回头来看,晋王之死,可能也是大辽错过的最后机会。
    最后的希望没了,人们伤心落泪之余,人心也更加离散了。
    (271)
    杀了爱子,天祚帝以为可以喘口气了。
    可惜,他想错了。如果说之前,耶律余睹或许还存在向金人借兵、日后回归大辽的念头,晋王死后,他就彻底死心、无牵无挂了。他引导金国大军向鸳鸯泊的天祚帝行帐,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天祚帝抵挡不住,率领五千残部仓皇向西狂奔,一路逃入西京(今山西大同)。1122年3月,金军再陷西京,天祚帝又仓皇逃入夹山(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北)。
    作为大辽皇帝,天祚帝已是狼狈不堪、穷途末路了。
    四下看看,跟随他的军队已经少的可怜,身边重臣也是屈指可数了。对了,有个人还在,他就是萧奉先。
    看看这些年,萧奉先出的主意吧。他劝天祚帝放了阿骨打,结果阿骨打起兵了;保举弟弟萧嗣先为统帅迎战女真,输的一败涂地;保举弟弟萧保先为东京留守,激起了渤海人高永昌之乱;举报耶律余睹谋反,逼着他投降了女真人;劝天祚帝杀了晋王,可金军却逼的更紧了;劝天祚帝向西逃亡,说金军不会长途跋涉追击,结果女真人尾随攻下了西京。如今他又劝天祚帝逃到了夹山,说此处地势凶险、环境复杂,金人断不会寻到此处。那么,金人会找来吗?
    想到这些桩桩件件,天祚帝实在心绪难平。不过几年时间,他就由坐拥五京、带甲百万、至高无上的大辽皇帝,变成了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这一切,总得有人负责吧。
    萧奉先难辞其咎。很多大臣看出了苗头、也等到了机会,力谏天祚帝斩杀萧奉先以谢天下,也借此重新凝聚军心民心。虽然民意汹汹,可天祚帝思虑再三,对这个从少年时就陪伴左右的人,他还是下不了手。
    虽然不能杀,但也不能再留了。天祚帝唯恐留下他,大臣们会更加离心离德,军士们会更加军心涣散,激起变故连累自己。他打了个折扣,下诏将萧奉先驱赶出营。
    至于萧奉先驱赶之后的命运,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眼不见为净。
    曾经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萧奉先,终于成了落水狗。
    他见天祚帝心意已决,断无回旋的余地,又恐遭人暗算,只好带着两个儿子,眼含热泪、惶恐不安地离开了天子军帐。
    逃亡路上,父子三人两眼茫茫、惶惶不可终日。
    (272)
    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地。
    正在辗转踌躇时,他们父子被金兵俘获了。当然,也有可能萧奉先就是奔着降金而去的。对这种以掌权为生命的价值,以弄权为毕生追求的人,所谓大义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苟且于富贵才是真理。
    或许,他还曾经设想过,在女真人那里依然能高官厚禄。且不说,他自认为对阿骨打有赦免之恩,甚至就连耶律余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他又有何不可呢?
    可惜,现实无比的残酷。他曾经的赫赫地位,并没有换来金兵的丝毫礼遇。他们将父子三人五花大绑,极尽凌辱之能事,甚至当着萧奉先的面杀了他的长子萧昂,任由他哭喊的撕心裂肺。
    戏耍够了的金兵,再将其父子捆好,押往阿骨打的大营。
    戏剧性的是,押送萧奉先的金兵,在路上遭遇辽军伏击。混乱之中,萧奉先父子又落入辽军之手。相比女真人,辽军将士更加痛恨这位蛊惑天子、擅权弄政,搞的江山倾覆的奸佞小人。事情的结局有两个版本,士卒们齐上阵将父子俩剁成了肉酱,将他们送回天子军帐、由天祚帝赐死了事。
    无论哪个结局,这个天祚帝时期的大权臣,死无葬身之地。
    二百年后,元人在修辽史时,因为资料匮乏,萧奉先却有了两个传记,《辽史.列传三十》的萧得里底,《辽史.列传三十二》的萧奉先。后据专家考证,这两人实为同一人,一个契丹名、一个汉名而已。仅仅二百年,曾经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大权臣,就变得语焉不详、面目不清,这就是历史对这些弄权者的嘲讽吧。
    纵观萧奉先的一生,此人身为天子近臣、皇亲国戚,却好似是阿骨打的战友。没有他连续的神助攻,女真人夺取大辽天下,即便一样能成功,时间上可能也要大大延后。
    对金国来说,萧奉先至少有三次“大功”,头鱼宴上劝天祚帝放了阿骨打、将猛虎放归了深山,诬陷耶律余睹谋反、让金军有了最好的带路人,蛊惑天祚帝杀了晋王、让军民人心丧尽。至于其余小的助攻,就不胜枚举了。
    萧奉先就是一面镜子。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人,为了掌权弄权固权,为了一姓、甚至一人的富贵尊荣,可以无底线到怎样的程度,所有的黑白忠奸、国家社稷、民族危亡,都可以不管不顾、抛之脑后。
    当然,也不能将所有的过失都推给萧奉先,这有失公允。实际上,有的锅他不能背、也背不了。说到底,最大的锅必须由天祚帝来背。毕竞,他才是大辽皇帝,是他坐在皇帝宝座上。
    可困守夹山的天祚帝,还像个皇帝吗?
    (273)
    实际上,到了这步田地,天祚帝确实徒有虚名了。
    他的皇帝的宝座,也很快被人占上了。
    夺了他皇位的人,正是堂叔耶律淳。这是个老熟人了。这也是个命里注定要当皇帝的人,从耶律乙辛到耶律章奴,都曾想把他扶上皇位。前两次都失败了,这次终于成功了。
    这倒不是他篡位,而是时势使然。
    当天祚帝逃亡夹山时,辽国大片国土已沦入金军之手。大辽帝国曾经的五京,也只有南京(今北京)独存。南京附近狭长的领土,加上天祚帝盘踞的夹山地区,就是大辽的全部了。要命的是,这两块国土之间还被金军隔开了。
    夹山地区的优点是易守难攻,缺点是与外界联系不畅,加之金军不断骚扰,身处夹山的天祚帝很快便和南京失去了联系。
    此时,耶律淳正坐守南京城内。
    出于各种复杂的利益纠葛,还有金人随时攻城的现实考虑,南京城内的实力派入物,南府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宗室大臣耶律大石、奚族领袖萧幹等人,发动南京百官和万民劝进,硬生生地将耶律淳推上了皇位。
    公元1122年3月,耶律淳正式登基,号天赐皇帝,改元建福,降天祚帝为湘阴王。史称北辽。
    据说,耶律淳百般推辞,最后勉为其难才登上了帝位。古代皇帝登基前,都有劝进的程序,一般要数次劝进、数次推辞才能继位,这样做更合乎礼法。耶律淳不属于这种情况,他应该是真不想干。眼见国土沦丧、政事糜烂,北辽夹在金、宋之间,所有不过方寸之地,说是朝不保夕也毫不为过。
    在历史上,耶律淳留下了胆小怕事、碌碌无为的庸人形象。这或许是后世在泼脏水,事实未必就是如此。他出生贵胃,祖父是辽兴宗,父亲耶律和鲁幹是辽道宗的胞弟。
    据说,道宗对这位亲弟弟非常友爱,一生封赐厚赏无数。天祚帝继位后,封叔祖耶律和鲁幹为仁圣皇太叔,地位之高无以复加。公元1110年,耶律和鲁幹寿终正寝,享年69岁。这真是位幸福的王爷,活在繁华盛世之中,死在滔天巨浪之前,一生悠悠,富贵安然。
    出生在这样的显赫之家,又有父亲这样的榜样,耶律淳生性淡然、举止保守似乎也是正常的。不过,他绝不会是世人想象的那般无用。且不说仅仅这样的出生,就极其遭人嫉恨。再说,皇权之下,父子兄弟至亲,但凡流露出对皇位丝毫觊觎之心都难保全,他两次与皇位擦肩而过,挺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他却毫发未伤,这很难说是侥幸。
    至少,他守拙藏锋、审时度势的水平是超一流的。
    就拿耶律章奴叛乱来说,之后天祚帝不仅没有追究他的罪名,还晋封其为秦晋国王,拜都元帅、免跪拜之礼,并许其自择将士。能够遇难呈祥、化灾成福,这是要有大智慧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女真人掀起的战争风暴中,他才能长期镇守南京,始终偏安一隅免于战火。
    换个角度想,也许,他还真是个腹有韬略的雄才之主,坚忍多年后终于登上皇位。可惜,此时的大辽天下,已成崩裂之势。
    论智慧,他自保无虞。论时局,力挽狂澜,他能行吗?
    天下已洪水滔天,留给他收拾河山的时间不多了。
    (274)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抓住军队。
    这点,耶律淳早就在做了,他利用天祚帝诏令组建了怨军。可惜这支军队打仗不行、扰民有术,而且是骄兵悍将,渐渐露出难以掌控之势,让耶律淳很是头疼。
    借着新登皇位,他将怨军改名为常胜军,希望博个好彩头。可惜,北辽小朝廷自成立起,就处于三面环敌、险象环生的恶劣环境。北方是金国大军,随时可能越过长城扑过来;南面是童贯率领的十多万宋军,在边境虎视眈眈;西面是天祚帝,他听闻耶律淳称帝恼羞成怒,扬言要攻破南京城。改了名的常胜军,即便真有常胜之威,也不过数万人,对付三面之敌绝无胜算。
    南京城内,包括耶律淳在内,大家心里都清楚靠军队是很难自保的,小朝廷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称臣。问题是向谁称臣,天祚帝是肯定不可能了,那就只有大金或大宋了。
    对此,北辽群臣有巨大分歧。
    实际上,在丧失大片国土后,此刻的北辽更像个汉人国家,百姓、官员、军士都是以汉人为主。在这种情况下,以参知政事为首的李处温等汉臣,更倾向于向大宋称臣。
    然而,掌握军权的耶律大石和萧幹等人,出身契丹皇族和奚人贵族,坚决反对向宋称臣。不过,他们也不愿意降金,说来说去,还是想拼死抵抗杀出条血路来,可这又有几分胜算?
    耶律淳被夹了在中间,左右为难。他这个天子,更多就是一种象征,根本没有乾坤独断的权威。内外交困之下,身体不佳的耶律淳很快就一病不起。熬了三个月,公元1122年6月,天赐皇帝驾崩,享年59岁,庙号宣宗,葬于南京西香山的永安陵。
    满打满算,耶律淳,这位皇位旁转悠了一辈子的人,在火烧屁股的北辽皇位上只坐了三个月。不过,他到底还是个有福之人,至少死的是时候,还能保有帝王的尊严,享受帝王的陵寝。
    毕竟当上了皇帝,毕竟在洪水滔天之前闭上了眼睛。
    可怜那些活着的人,又将面临什么呢?
    (275)
    耶律淳驾崩,遗诏传位天祚帝之子秦王。
    秦王,正是萧奉先当初力挺的亲外甥。他终于当上了皇帝,可惜只是名义上的,甚至他都未必知道这回事。这个时候,他正随着父亲在夹山地区四处躲藏。
    对北辽政权来说,秦王只是名义上的皇帝,现实的权力必须要有人掌握。经过一番复杂的利益勾兑,众人推举耶律淳的德妃萧氏为皇太后并临朝称制。
    从耶律淳换成了萧太后,但问题并没有解决。
    到底向谁称臣,金还是宋?
    耶律淳应该是倾向于宋的。据说,他在临死前,曾密授李处温为番汉马步军统帅,要他抓住军权,进而实现向宋称臣的方略,为大辽保住宗庙社稷。
    可惜,李处温文人出身,又处于乱世,仅仅靠皇帝遗命,又怎能夺到兵权呢?无奈之下,李处温兵行险着,他主动联络宋军主帅童贯,欲里应外合劫持萧太后向宋称臣。
    如果李处温真这么做了,无论结果如何,那么在汉家为正统的史书里,他可能会被描写成大义德然、一心向往故国的义士。可惜,他是首鼠两端、两头押宝,这边刚和童贯达成协议,转身又和金人接上了头。如此看来,李处温也不过是个投机分子,他企图苟全的也只是性命和富贵而已。
    很显然,萧太后是反对向宋称臣的。李处温这样忙碌,自然逃不过她的耳目。事情败露后,萧太后赐死了李处温,并灭了他全族。忙碌的李处温终于消停了,但这件事的后续反应还在持续。
    当时北辽的常胜军驻守在涿州(今河北涿州),首领郭药师是李处温的同党。听闻李处温被处死,郭药师惊惧不已,眼看自身难保,索性带兵降了大宋,涿州、易州成了见面礼。
    郭药师此人,后面还有很多故事。这是个很复杂的人,在特殊的时间节点,他深深嵌入了历史,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这些我们会在以后详细的讲述。
    童贯收到大礼,收复故土的信心大增。他了解北辽虚实后,便令郭药师为前锋攻打南京。反水的郭药师立功心切,率军疾驰而去。当时,北辽军队在外,南京城防空虚,郭药师的军队顺利攻入了城内,并与辽军展开巷成。拿下南京,似乎就在眼前。
    谁料,宋军后续部队狐疑不前,未能如约增援郭药师,白白贻误了战机。倒是萧幹领着辽军铁骑,狂奔数百里回援南京。孤军作战的郭药师部遭前后夹击,被杀的大败、伤亡惨重,郭药师从城墙上缒绳而下,侥幸捡了条命。
    南京城,暂时转危为安。
    (276)
    辽、宋交手之际,女真人一直雄视在侧。
    看好时机,阿骨打先是绕道攻占了蔚州(今河北蔚县),继而移师奉圣州(今属河北张家口),兵锋直指辽南京。
    眼看金军逼近,萧太后君臣慌了手脚。北辽前后五次上表阿骨打,请求允立秦王,世代向金称臣、永为大金藩属,只求保住宗庙社稷。可惜,纵是辽人卑辞厚礼、好话说尽,都被阿骨打断然拒绝,他灭辽大计已定。
    大宋这边,北辽也没放弃希望。萧太后派使者求见童贯,追忆百年和好的传统,痛陈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说服童贯接受北辽称藩。童贯冷面不言,呵退辽使。据说,辽使离开宋营时,掩面痛哭继而怒骂宋人背盟,诅咒大宋必遭天谴。宋军将士闻之有愧,纷纷低头不语。
    至此,萧太后已无计可施,只好在月黑风高之夜,在耶律大石和萧幹的保护下逃离了南京城。北辽群臣里,跟随逃走的多是契丹人和奚人,多数汉臣留了下来。
    公元1122年隆冬时节,阿骨打兵不血刃进了南京城。
    昔日大辽的五京,到此全部陷落。大辽国名存实亡,剩下的最后的象征,便是天祚帝了。关于是否投奔天祚帝,南京城内逃出来的萧太后等人意见不统一,队伍再次分裂。
    萧幹作为奚人领袖,带领奚人和渤海人往北返回了辽东故地。后来,他还建立了短命的大奚王朝,但在金人的攻击下,仅仅维持了五个月就国灭身死。
    耶律大石保护着萧太后,决意投奔天祚帝。他们冲破金军封锁,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西夏边境的天德(今内蒙古乌拉特旗北)找到了皇帝。
    君臣见面。天祚帝二话没说,就下令处死了萧太后。
    这个女人真不容易。风雨飘摇中,她被推上去主持朝局,接连遭大臣暗算,被迫向金、宋屈膝,费尽周折投奔旧主却遭诛杀。
    萧太后敢去见天祚帝,至少证明她心中无愧。天祚帝不容分说便下毒手,足见其心胸狭隘。国家糜烂至此,这时候他最该做的是笼络人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好在,他没对大石下手。也许他也动过心思,只是大石素有知兵之名,且带来了七千将士的生力军。天祚帝虽然昏聩,但还并没有完全糊涂。
    大石找到了行踪飘忽的天祚帝,金军也尾随而至。
    公元1123年初夏,金军向天祚帝发起猛烈攻击,大石带兵抵抗。无奈力量悬殊,经过一番苦战,辽军惨败,大石力竭被俘。
    金人俘获大石,如获至宝,自然不肯轻易杀他。大石素有大志,也不甘心就死,被迫降金充当女真人的先锋。
    在大石的带路下,金军成功偷袭了天祚帝的军帐。皇子秦王、许王,还有公主、嫔妃、皇亲国戚等,几乎被一网打尽。
    秦王,就是名义上的北辽皇帝,被俘时也就二十岁左右。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史书里,从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实际上,无论生死,他的人生已经结束。
    还有元妃萧贵哥,有人说她死于乱军之中;也有人说她被金人掳走,后来还嫁给了女真贵族。想来,如果让她自己来选,与其受辱,还不如死了干净吧。元妃的姐姐,天祚帝的皇后,在此之前已经病死。萧奉先当年费尽心思献给天子的姐妹花,全部黯然凋谢。至此,萧奉先的三兄弟、两姐妹,也都随风而逝。
    多年来,在广袤的大辽国土上,任金军布下天罗地网,凭着高人一筹的逃跑技能,天祚帝总能成功脱险。这次,他依然逃走了。不过,这次逃的最惊险、最狼狈、也最凄凉。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家人,随行的仅有唯一剩下的儿子梁王。
    在摆脱金军之后,关于再往哪逃,父子俩发生了分歧。天祚帝主张接受西夏的邀请,进入夏境避难,梁王坚决反对。两人相持不下,最后一拍两散,父子分道扬镳。
    梁王带着部众离开父亲,向北部的戈壁滩进发。后来,他被草草地立为皇帝,可惜在位五个月就驾崩了,年仅30岁,这个短命的小朝廷随之土崩瓦解。
    天祚帝,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无比凄凉的他,正苦苦等着西夏人的接应。
    (277)
    为了早日进入西夏避难,焦急万分的天祚帝使出杀手锏。
    在多次派人催促无果后,他正式下诏册封西夏国主李乾顺为皇帝。算起来,契丹人和党项人交往数百年了,前者始终是主,后者始终是臣。国破身危、情势危急,天祚帝为了保命,终于承认党项人跟自己平起平坐,都是天子了。
    对党项首领来说,能与大辽天子平起平坐,那是先祖们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荣耀。可是,这世上所有珍贵的事,都是有条件的,都有时间限制和环境要求的。就当前这个环境,天祚帝的册封,对李乾顺无异于废纸一张。
    李乾顺也确实没当回事。在女真人的军事威胁下,他接受了册封,却明确拒绝天祚帝入境。时间不久,西夏正式向大金臣服。
    如此一来,天祚帝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那会是什么心情?悲凉、悲愤,无助、绝望等等,可能都有。
    好在,还有个好消息。耶律大石回来了。
    原来,机警的大石乘金军不备,居然逃了出来,而且还再次找到了天祚帝。君臣相见,天祚帝没有追究大石引金军攻打自己之过。他应该是不敢追究,也没有本钱再追究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感动于大石的忠心。毕竟在这时候,逃离开他的人,远远多于投奔他的人。时穷节乃见,忠与不忠,小忠还是大忠,此时此刻,不言自明了。
    放眼四顾,天祚帝小朝廷,已几乎陷入绝境。就连皇帝的亲随都已身无长物,开始拿衣物和邻近部落交换食物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是所有人都在考虑的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大石的计划是向北,去可墩城。
    可墩城,在今内蒙古乌拉特中旗西北阴山北麓,大辽在这里设立有军镇,并且有两千余名戍军。据说,从大辽建国开始,就世世代代派兵戍守可敦城,并明确要求守军,无论国家发生任何变故都不得弃城勤王,以此作为大辽最后的根据地。
    不过,可敦城远在千里之外,中间还隔着戈壁大漠。更要命的是,天祥帝的随从们,包括大石在内,谁也没去过可敦城,对那里的实际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大石的方案,被天祚帝坚定的否决了。
    那么,皇帝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说来令人奇怪。这个一直在逃跑的皇帝,此刻却突然迸发出英勇之气,声称要率军与女真人血战到底,收复五京,恢复故土。
    皇帝的计划,听上去激动人心。可大石与金军交战多年,还曾在金营待过,对金军的战斗力非常了解,以天祥帝手里的残兵败将想要收复失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很显然,事情肯定另有玄机。
    (278)
    所谓收复失地,应该就是个幌子。
    按照天祚帝的计划,首先要收复的是西京。这就露馅了。 看看地图就更清楚了,西京大同府与大宋接壤。这是关键所在。他的真实想法,应是借道进入大宋避难。既然西夏去不了,那就去大宋,毕竟是兄弟之邦,这也合情合理。
    据说,他是收到了宋徽宗的亲笔信。在信中,赵佶用他那独步天下的瘦金体写的清清楚楚,只要天祚帝到了大宋,他将以皇兄之礼待之,地位在亲王之上,并赐华屋美宅、歌妓美人,让其安享余生。很显然,相比黄沙漫天的戈壁沙漠,大宋的诱惑无疑更大也更直接。
    也许,大石也知道天祥帝的真实想法,只是不便点破而已。
    不过,他万难接受如此安排。避祸大宋无异于投降,那就是彻底的亡国了。他心心念念的是重振契丹雄风,重整大辽江山。
    君臣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一拍两散。
    大石北去,天祚帝南下。两人的命运也就此天差地别。
    北去的大石闯出了新天地,成就了伟大的传奇。
    他的故事,我们留待以后再详细讲述。
    南下的天祚帝,却很快走到了路的尽头。
    所有的逃窜,都有最后的归宿。天祚帝纵是身形灵活、嗅觉灵敏,在女真人的天罗地网之下,也最终难逃被擒的命运。
    公元1125年2月,天祚帝在离大宋边境不远的应州(今山西应县),被金国大将完颜娄室俘获。据说,此时的天祚帝随从寥寥、身无长物,已经到了以雪充饥的落魄地步。
    当女真人渐渐围上来的时候,天祚帝没有再四下乱窜,他安坐马上、微闭双眼,保持着皇帝最后的尊严。完颜娄室也很给面子,在天祚帝马前单膝跪地,向他行礼如仪。
    不过,这样的面子,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天祚帝被俘,时年48岁,在位前后25年。
    至此,延绵二百余年的大辽亡国。
    后来,天祚帝被带到了金国首都。在此之前,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已于公元1123年9月驾崩。换句话说,阿骨打没有看到被俘的天祚帝。想来,若是这两人再见面,时过境迁、君臣易位,阿骨打会不会让天祚帝献舞助兴呢?天祚帝也许会舞,但雄武的阿骨打未必有兴趣看。
    天祚帝见到的是金太宗。
    太宗还算厚道,并没有太为难他,只是剥夺了他皇帝尊号,改封为海滨王。当年,他册封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如今女真人将类似的封号还给了他,从皇帝变成了王,被因禁的王。
    关于天祚帝之后的事,史书记载的很少,也有不同的说法。
    有说他病逝于公元1128年,那就是被俘五年后,享年53岁。还有说他活到了公元1156年,那就是81岁了。
    不过,无论他的生命最终延续多久,在当初被完颜娄室搀扶下马之时,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繁华往事,风吹散。
    (279)
    阿果,耶律延禧,天祚帝,海滨王。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毫无疑问,作为末代帝王,这是个失败者。
    在政治或者权力的逻辑里,从来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成败之别。他输了,而且输的干净,二百年的国祚、千万里的帝国,彻底被葬送一空。
    可是,仔细翻阅史书,在他的身上,却很难找出很多末代帝王的残暴、残忍和嗜血。也很难说出,他做过多少倒行逆施、茶毒百姓、耗尽民力之事。他似乎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丢了江山。
    那么,他值得同情吗?答案不言自明。
    很显然,他很无知。这种无知,在于对天下大势的不察。他在位期间,正赶上了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女真人,时代巨浪的搅动者,阿骨打更是千年难遇的一代英豪。然而,狂风起于青萍之末,作为大辽天子,他原本拥有改变时代走向的实力。可无知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麻木了他的神经,让他最终被巨浪吞噬。
    很显然,他很昏聩。这种昏聩,在于识人不明,从萧兀纳到萧奉先,从耶律章奴到耶律余睹,从耶律淳到耶律大石,忠奸不辨,是非不分。亲小人、远贤臣,该用的忠臣不用、该弃的小人不弃。本人虽无大恶,却将国家大政长期假手奸佞之徒,以至朝政糜烂日甚,终究不可收拾。
    很显然,他很无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辽,从兴宗开始就已经在走下坡路。道宗在位几十年,历经皇太叔之乱、耶律乙辛之乱等,内政外交、军事国防等更是积弊丛生、千疮百孔。几代人积攒下来的问题,全部交到了他的手里。他接的就是这副牌,没得选、也没得躲。
    心平气和地看,耶律延禧丢了祖宗江山,作为皇帝,他肯定是不合格的。但你又很难说,他是个暴君、恶君,充其量,他就是个守成之主,却不幸生在了末世。他的那点治国才华,赶上了雄才大略的阿骨打和那群如狼似虎的完颜们,赶上女真人积累数百年的集中爆发,注定是难以抵挡的。
    大辽昏昏然,摇摇欲坠,无可救药。
    大金灿灿然,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这是国运使然,也是天道使然。
    后 记

    说起来,耶律延禧是个苦命人。
    他很小就家庭破碎、父母双亡,在道宗被遮蔽双眼的日子里,战战兢兢地活在耶律乙辛的刀锋之下。
    成年之后,他开枝散叶,有了自己的大家庭。可惜,在金军的席卷之下,他的大家庭最终也分崩离析了。皇后病逝了,文妃被赐死,元妃不知所终,除晋王被赐死外,几个儿子或死或俘、下落不明,几个女儿和宗室妇人,也都被女真贵族瓜分殆尽。
    作为皇帝,是家国系于一身的人。不知道,家国破碎如此,他又作何感念?不知道,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刻,是否还有家人,跪在床前送他最后一程?
    也许,他会愤怒命运不公;也许,他会慨叹人生悲凉。
    据说,在后来孤独的幽禁时光里,他居然还遇到了一个曾未谋面的老熟人,这便是宋徽宗赵佶。大辽天子、大宋皇帝,这两位曾经至高无上的人,窘迫地围坐在火堆旁,聊了许久又许久。
    幸福源于比较。听完赵佶的讲述,他的内心平静了些许。他遭遇的苦难,和眼前这位文弱的中原男人相比,似乎要轻了很多很多。也许,他还会在内心里,生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窃喜。
    时代狂潮、波谲云诡。
    人生反转,天翻地覆。
    敬请关注《宋微宗时代》第3卷之路的尽头
    哈哈哈
    倒不是刻意
    但还真是赶在除夕
    完成了第二卷
    一路走来
    最想说的就是
    感谢大家的支持!
    没有你们
    绝没有这第二卷的问世
    今日除夕
    祝大家新年愉快!
    新的一年,平安幸福!

    接下来
    会停更15天
    我们正月十六(2月27日)再见
    一方面是过年想休息几天
    另一方面是要从头整理下第二卷
    出版社一直在催稿

    最后
    再次感谢各位!
    过年了
    真好
    明年见!
    哈哈哈
    感谢各位的大力支持!
    希望大家都过了个好年
    祝大家新年里
    心想事成
    安康幸福!

    按照约定
    今天开始更帖!
    开始本帖的第三个年头!
    楔子

    时代是一副拼图。
    有的块大、有的块小,有的方形、有的圆形。有的块上浓墨重彩,有的块上轻描淡写,但每一块拼图都不可或缺。只有将这所有宽宽窄窄的拼图合在一起,才是一幅完整的图案,才是一个完整的时代。
    横看成岭侧成峰。在时代的拼图里,有人活的精彩,有人过的平庸,有人万众瞩目,有人悄无声息,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遗臭万年。凡此千人千面,恰是时代的内涵和精彩。
    一个时代,即便冠以某个人或某个王朝之名,如贞观之治、康熙王朝,终究是千千万万人的时代。每个人,也都是这个时代的一块拼图。即便是那些以其来冠名时代的大人物们,他们的那块拼图也不过稍大些而已。
    有意思的是,随着历史的发展,时光的流逝,这些时代的拼图还会不停的消长。有的渐渐变大,由灰暗而越发亮丽,终至于熠熠生辉;有的渐渐变小,由亮丽而渐渐灰暗,终至于暗淡无光。在这过程中,权势的魔力渐渐失效了,世道人心才是真正的主宰。
    直到天荒地老,所有拼图归位,一个时代才能就此定格。
    (1)
    如果说中国人家里的两本书,有着西方人圣经一样的存在,那可能就是《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了。
    翻开《宋词三百首》,开篇便是宋徽宗的词《燕山亭?北行见杏花》。这首词是靖康之变后,赵佶在被金兵掳掠北去的路上所作。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赵佶一生填词无算,这首公认为最佳。文字上的考究无须多谈。只是这其中的味道,尤其是那屈辱之味,千年后、再千年后,依然清晰之闻。
    自古,没有不死之人,也没有不亡之国。有亡国,就有亡国之君,这不足为奇。有亡国,就有亡国之辱,这也不足为奇。可是,像赵佶这般,带着二十四个儿子、二十九个女儿,数万名宗室勋贵,一同亡国被掳的却是少之又少。被掳北上之后,众人命运所经历的剧烈颠簸,那份惨烈、那份无助、那份绝望,放眼中国历史,可谓绝无仅有。
    作为皇帝,赵佶子孙之盛、数量之多,终两宋三百余年无人能及,即便放在历史上所有的帝王里,也是名列前茅的。只可惜,这些富贵王孙和金枝玉叶们,一定没有想到,在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有一群人将是他们命运的主宰者。这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将成为他们的主人,对他们随意的施以马鞭和拳头,将成为她们的主人,对她们无情的肆意蹂躏和践踏。任由他们和她们在北风中哭喊、嚎叫,再没入黄土和青草,变成一堆堆离家千万里的孤坟。那坟头无人打理、长满野花,直至被踏为平地,抹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印记。
    如果时间回到起点,这群曾经贵不可言的人,还愿意出生在这繁华的大宋盛世,生活在这喧嚣的东京城吗?
    这些都是赵佶的家人、亲人、爱人、族人。曾经赵佶就是天,可以让他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最终也是赵佶,带着他们迎着凛冽的北风,饥寒交迫地踏上了不归路。
    这又是一群怎样的人呢?
    我们就来说说,赵佶这一大家子吧。

    (2)
    先来说说赵佶的两位嫂子吧。
    公元1100年正月,年仅23岁的哲宗驾崩,弟弟赵佶继位,是为宋徽宗。哲宗生前有两位皇后,孟皇后和刘皇后,便是徽宗的皇嫂了。
    要是说命运多舛、人生传奇,那必是孟皇后。她的一生,短短几十年,两度被立为皇后,又两度被废,被迫出家多年,又两度垂帘听政,既侥幸躲过世纪浩劫,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当然,所有的传奇,都有个平凡的开始。
    她平凡的甚至没有留下名字,我们只好称她孟氏。
    孟氏,洺州(今河北永年)人,公元1073年出生在官宦世家,祖父孟元曾任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侯。说是世家,从其祖父的武官官职和宦海经历来说,显然并非显赫人家。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安排的。大宋朝皇帝的后宫嫔妃,多是从中下级官员家庭选拔。如此也是祖宗成法,这样的出身,外戚很难形成庞大的势力,更难以威胁到皇权。
    公元1089年,在临朝听政的太皇太后安排下,百余名官宦人家的女孩进入了皇宫,16岁的孟氏便是其中之一。这年哲宗12岁,祖母是在为他谋划婚姻大事。
    16岁,如花的年纪,正是女孩一生最绽放的年纪。然而,纵是如此年华,孟氏也没有耀眼的光泽。她太普通了,无论容颜姿色、舞姿歌声,还是琴棋书画,她都毫无过人之处,在一群芳菲之中,她平凡的如同路边的野花。这样的条件,几乎注定她的皇宫生涯将是一生寂寂。
    实际上,外表光鲜的皇宫生活,是压抑的、克制的,也是繁琐的,这与少女的天性是违背的,也是让人难熬的。或许正是相貌平平、心态安然,孟氏适应的非常好。加之,她生性温厚、待人宽和,禀性娴雅、知书达礼,在后宫颇有口碑,也因此幸运的得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双重赏识。
    高滔滔出生名门,英宗的发妻、神宗的母亲、哲宗的祖母,此时临朝听政,有一言九鼎之尊。向太后是神宗的皇后,哲宗的嫡母,是皇宫里的二号人物。这两人的赏识,意义非凡。
    凭借无上的权威和丰富的阅历,在众多的女孩里,高太后相中了平凡的孟氏。她给出了两句评语:孟氏能执行妇礼,应当正位为皇后;异日国有事变,必此人当之。
    不得不说,老太后目光如炬、眼光毒辣。
    她的评语和决定,不仅改变了孟氏的人生,也改变了大宋的国运,甚至可以说,替大宋延长了一百多年的国祚。
    皇祖母有话,哲宗就得执行。八岁登基以来,他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都是皇祖母包办的,没有任何拒绝和腾挪的空间。如此婚姻大事,他自然也只能照办不误。
    公元1092年,在皇宫文德殿,朝廷举办皇后册封大典,15岁的哲宗正式册封孟氏为皇后。这场大典,是那年皇宫里最大的盛事,也是孟氏人生最难忘的甜蜜时刻。从此,那钟鸣鼓瑟之声,便始终回荡在她的耳旁,经久不息。
    这年孟氏19岁,入宫刚刚三年。回望离家时的迷茫,初入皇宫时的懵懂,仅仅三年而已,她便由普通的邻家女孩成为了大宋皇后,这又是一段灰姑娘般的人生传奇。

    (3)
    传奇,就意味着起伏。
    没有起伏的命运,又哪来人生的传奇?
    实际上,即便在册封大典上,孟氏也有一丝的不安。因为,他看到了哲宗的眼神。那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宠爱和柔情,更多的只是漠然。是的,对哲宗来说,这只是皇祖母交代的又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对哲宗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事越来越少了。在他大婚的次年,公元1093年9月,太皇太后病逝,哲宗开始亲政。
    亲政的哲宗,带着少年特有的叛逆和深深的恨意,开始推翻皇祖母所做的一切。在朝廷大政上,祖母重用旧党,他便将旧党全部赶走,重新启用新党。在对待西夏上,祖母息事宁人,他就厉兵秣马,立志开疆拓土。凡是祖母定下的事,他都得翻过来,翻的越彻底越好;凡是祖母用的人,他都要赶走,赶得越远越好。
    那孟皇后呢?她也是祖母定下的。
    实际上,在旁人看来,孟皇后的位子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过,或是少年夫妻,多少有些情分吧,哲宗并没有为难孟皇后。更加幸运的是,哲宗亲政不久,孟皇后便怀孕了。刚刚手握乾坤,上天又要降下皇子,对哲宗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就连皇太后向氏也兴奋不已,立孟氏为后,她也出力不少。高滔滔去世,向太后便成了后宫之主。不过,她只是哲宗的嫡母,哲宗的生母朱太妃尚且健在,且与她多有不和。如此微妙的关系,让向太后自然更加亲近孟皇后,不希望她有任何变故。
    这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后的肚子。只要她诞下皇子,大宋血脉有了新的传承,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当然,最紧张的还是孟氏。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天天求神拜佛、焚香祈祷。
    可惜,上天没有再次垂青她。孟氏生的是个女儿。这个结果让很多人失望,包括皇后、皇太后,也包括哲宗。尽管如此,毕竟是哲宗的第一个孩子,毕竟皇帝正青春,一切才刚刚开始,很多人也都给予了宽容。
    18岁的哲宗,初为人父,给予了女儿无限的父爱,赐名福庆公主。这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就是父爱的完美体现。有了女儿这个纽带,哲宗对孟皇后也多了几分温度,来皇后这里的次数也多了,语气也更温柔了。孟氏绷紧的心舒缓了许多。
    她也因此更加相信道家所言。在她怀孕的时候,偶然见过一个道人。道长曾对她说,这孩子是她的救星,只要孩子平安无事,她就一生富贵安然。
    皇后寝宫里,孟氏抱着女儿,哲宗在旁边逗乐,孩子小手乱抓、再不时做个表情,惹得两人笑个不停。这些平常的场景、欢笑的时刻,最让孟氏追忆,也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很多时候,我们对眼前的生活不满意,总是想着远方,总以为未来会更好。殊不知,等到回首一生时,那些不满意的现在,那些平淡如水、简单之极的生活,恰是一生最好的岁月。
    孟皇后不奢望未来,她珍惜当下。可惜,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你珍惜,就少了起伏。该来的灾祸,一样也不会少。
    这就是命吧。
    (4)
    福庆公主病了,病得很重,药石罔效。
    皇宫里的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女儿的病没有丝毫缓解,却越发沉重了,这让做母亲的心急如焚。这时,皇后的姐姐进宫探望,还自作主张地带了道士的符咒,劝皇后烧了化水让小公主喝下,称如此就能去病康复。
    见到符咒,孟皇后大吃一惊。入宫数年,她深知皇宫里最忌讳符咒之事。历朝历代这都是大忌,因符咒兴起的大狱、枉死的人命更是不知几何?她赶忙让姐姐处理掉,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事后不久,哲宗来探望女儿。心神不宁的皇后,还是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再三解释姐姐的无心之失。倒是年轻的哲宗不以为然,他甚至觉得试一下也未尝不可,还安慰了皇后几句。这让孟氏内心安稳了许多。
    可惜,小公主还是没能保住。
    这位福庆公主,终究还是命太薄了,生在天子之家,且为嫡长女,人生开局无以复加,却既没有福气、也没有寿禄,更没有给母亲带来庆幸,相反孟皇后从此便厄运连连。
    长女夭折,哲宗很难过,追封为邠国公主。当然,最伤心的莫过孟皇后,悲痛欲绝、寸断肝肠。她后悔没用姐姐的法子,如果当初尝试了,也许女儿就能活了。她又想起道长的话,更加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带着深深的思念和无边的悔恨,皇后在养母和姐姐等人的劝说下,在宫里给亡女做了一场法事,祈祷女儿来世福寿绵长。
    这便出事了,惹了大祸。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皇后之位,璀璨耀眼、万人瞩目,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又有多少人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地想取而代之。这些人,有人苦心谋划、有人静待时机,有人蠢蠢欲动。皇后的一切,无事都能生非,何况这么大的破绽呢?
    后宫更是连着朝政。孟皇后由太皇太后所选,新党上台后,作古的老太后便被疯狂的清算,朝堂上要求追夺她谥号的呼声此起彼伏。这时候,作为老太后生前扶上位的孟皇后,便成了一个牌位、一种象征、一块阵地,是新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许有人或说,孟皇后待人宽厚、与人为善,并没有与任何人结怨,为何会惹祸呢?
    原因很简单。斗争,有时候并不因为你做错了。即便你什么都不做,斗争也依然会有。斗争的本质不是人,而是你坐的位子和手中的权力。只要你有,你就成了目标。这并不无辜。
    瞄准孟皇后的,是刘婕妤。
    哈哈哈。涯叔心情不好啊。
    更贴发不上去。
    晚点再试试。
    (5)
    她苦等这个机会许久了。
    婕妤是身份等级,她的名字叫清菁。刘清菁,这个有着美丽名字的嫔妃,正是哲宗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刘婕妤出生在公元1079年,出身和籍贯没有记载,只知道她很小就进宫了,从侍女开始做起。据说,刘姑娘生的非常貌美,明艳冠后庭,且多才艺。她比孟皇后小六岁,更年轻、更可人,而且能歌善舞、娇艳欲滴,是皇宫内里一朵亮丽惹眼的花。
    也有可能,她自小在宫里长大,比哲宗小两岁,两人虽是主仆、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待到祖母去世,哲宗可以按照自己的标准喜欢女人了,貌美如花、娇羞可人的刘姑娘便成了他的最爱。
    加之,刘姑娘很会说话,懂得讨喜,深得向太后和朱太妃的欢心。这两位老太太素来不和,能够同时得到她们的恩宠,这实属不易,也说明了刘姑娘心机非凡。短短两年内,她便连升数级,由侍女到平昌郡君,再晋升到美人。公元1096年,17岁的她又为哲宗生下皇三女,进封为婕妤,离皇后之位不再遥远了。
    如此,孟皇后痛丧爱女,失去了和皇帝之间最大的纽带。而刘婕妤却刚刚产下三公主,皇帝的宠爱日甚一日。此消彼长之下,这两人的较量几乎不可避免。
    实际上,刘婕妤一直就对孟皇后不服气。这里面既有恃宠而骄的味道,还有以主欺客的意思。道理不复杂,稍想下就明白了。刘婕妤从小在宫里生活,虽只是侍女,但那也是她的地盘,与小皇帝朝夕相处,哪个侍女不梦想着成为皇后?相比之下,孟皇后就是闯入者,来了才三年,就夺走这些宫女们十多年的梦想,能不招人嫉恨?
    据说,有此皇宫饮宴,众嫔妃齐聚大殿等候向太后。在孟皇后的带领下,众嫔妃们都站立迎候,唯有刘婕妤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显示着与众不同的恩宠,直到向太后入殿才匆忙起身。
    等向太后示意大家免礼就坐时,不知何人抽空了刘婕妤的椅子,她往后一坐,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惹得众人大笑,弄得颜面尽失。恼羞成怒的她,将此事牢牢记在皇后头上,决意要报复。
    当然,后宫里面所有的报复,情感只是表象,最终的目标都是皇后或者太后之位。
    深究起来,刘婕妤的身后,还极有可能站着宰相章惇。他是新党领袖,是清算高太后、扳倒孟皇后的积极分子。他从哲宗这里无法正面突破,借助刘婕妤迂回出击,就是自然之举。他助刘婕妤登上皇后之位,刘婕妤帮他清除旧党势力。
    如此,有皇帝的恩宠,有宰相的支持,刘婕妤出手几乎就是必然了。问题是,什么样的借口,能将孟皇后一次性扳倒?
    听到孟皇后在宫里为亡女办法事,刘婕妤喜上眉梢。
    (6)
    实际上,先前孟皇后姐姐带符咒入宫之事,刘婕妤早已得知。只因时机不成熟,且哲宗又有明言,她便隐忍不发了。如今,小公主夭折,孟氏没了最后的凭借,她便再无所顾虑。
    她抓住机会,老账新账一起算,恶狠狠地开始揭发。
    前面的符咒、后面的法事,都被说成了处心积虑、蛇蝎心肠。最要命的是,她将这事引向了哲宗,污蔑孟氏以镇魇之术来诅咒皇帝。小公主则是被误伤而死,替皇帝抵了命。甭管合不合逻辑,听上去确实耸人听闻。
    哲宗一向身体不好,少年时即有咳血的情况,继位后身体也是时好时坏。刘婕妤此言,正好击中了哲宗的软肋,他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如狼似虎的差役冲进皇后宫里,抓走了她的乳母、姐姐及宫女、宦官数十人。在刘婕妤甚至是章惇的指使下,为拿到切实的口供,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令人诧异的是,这些弱不禁风的女子和宦官倒是铮铮铁骨,严刑拷打之下,纵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没有一人将此事攀扯到皇后身上,也不承认镇魇之事。孟氏平日里待人宽厚,如此攒下的功德,此时起了大作用。
    无奈之下,刘婕妤等人只好伪造供词呈给哲宗。盛怒的皇帝不辨真伪,下诏将皇后乳母、姐姐及众人一并斩首示众。对于孟皇后,则夺其名位,发配到被废嫔妃居住的瑶华宫,强迫其出家,法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法师,法名冲真。
    孟氏,从19岁立为皇后到23岁被废,短短四年,人生便经历了一次过山车,不仅从云端摔到了平地,还坠入了深谷。不仅失去皇帝的恩宠、皇后的名位,还失去了乳母、姐姐和最爱的女儿,这便是她做四年皇后的代价。
    当然,更大的代价是余生。不出意外,她将在青灯之下,熬过无数个漫漫长夜,直到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
    至于哲宗,他到底是不明就里,还是装糊涂,就只有天知道了。当初孟氏主动提及符咒之事,他表现的很大度,并没有怀疑。时过不久,为何态度迥然相异?纵观后世对他的评价,虽然做事操切、急于求成,但很少有人批评他昏聩的。更大的可能,他心里清楚孟皇后是被冤枉的,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至于原因,更多还是政治上的。到公元1096年,朝堂上的旧党势力已被铲除一空,孟皇后几乎成了高太后时代唯一的旗幡。哲宗不能容忍这样的旗帜继续飘扬。他身体不好,一旦有变,孟皇后就是孟太后,如果又是一个坚定支持旧党的太后,那么他所坚定推行的新法新政又将被翻转,这是他绝不容许出现的。
    或许,这才是他下决心废后的真正原因。
    只是可怜了孟氏,她被别人贴上了政治的标签,不仅自己撕不下来,还因此备受打击、饱受颠簸。可怕的是,这才刚刚开始。
    (7)
    扳倒了孟皇后,旧党心满意足,刘婕妤称心如意。
    不久后,她便进封为婉仪。皇后之位空缺,刘婉仪品级最高,已经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一年后,刘婉仪又生了皇四女,再进封为贤妃,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
    公元1099年8月,刘贤妃为哲宗生下皇子赵茂。在位14年、亲政6年的哲宗,在22岁时,终于等来第一个皇子。他激动的喜极而泣、欣喜若狂,他的江山终于后继有人了。哲宗嫡母向太后、生母朱太妃,更是忙不迭的焚香祈祷、告慰先祖。
    要知道,此时的哲宗已重病缠身、甚至好几次病危,朝堂内外到处流言蜚语,各种势力开始暗流涌动。赵茂的出生,不仅让哲宗如释重负,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瞬间失去动力。
    刘贤妃立下不世之功,恩宠达到了顶峰。
    哲宗下旨,正式册立刘氏为皇后。
    20岁的刘氏,终于登上了皇后宝座,膝下有一名皇子、两名公主。这一切,从她成为哲宗身边人算起,历时6年;从扳倒孟皇后算起,不过3年。
    看看本朝历史,要论皇后之路、诞下皇子的顺利,很少有人能超过刘皇后。再回头看,她与孟氏的较量也不过是小试牛刀,并没有费太多心思。再往上看,她所期待的,便是皇太后之位了。她是皇后,又生有皇子,这是水到渠成的。不过,这也急不得,毕竟哲宗还年轻。
    事实上,也未必会太久。对哲宗的病情,她非常清楚。若非有皇子巨大的精神激励,他可能早已卧床不起了。即便如此,哲宗的身体也终究难以持久。这让刘氏有些担忧。
    不过,细究起来,她的太后之路并不完全取决于哲宗的健康。只要有皇子在,即便哲宗驾崩,她一样可以怀抱幼子登基。且不说中原王朝有太多这样的先例,就是隔壁的西夏,从李谅祚起连续三代都是太后辅佐幼主登基,这些刘皇后都是熟知的。
    看上去,太后太位,对20岁的刘氏已经触手可及了。
    这时候,她应该会想到前朝另一位刘太后,刘娥。不过,她也许看不上刘娥,且不说刘娥出生低贱,20岁的刘娥更什么都不是,而她已经生下皇子、坐稳了皇后大位。不过,刘娥的权势令人垂涎,她应该期待有朝一日比肩甚至超过刘娥。这是有可能的,毕竟相比刘娥,她起步够早、还有皇子这张王牌。假以时日,她的人生开启更大的辉煌,也未可知啊。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有一个根本前提,那就是她的儿子、哲宗的独子赵茂,能够安然长大。

    (8)
    可惜,赵茂是个短命的。
    有多短呢?只有短短的四十六天。
    赵茂,这个刘皇后人生最坚实的柱石、哲宗唯一的希望、有可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小皇子,却急匆匆地告别了人世。
    可以想见,此刻已重病缠身的哲宗,听闻此噩耗,内心是多么的悲凉和绝望。身为帝王、富有四海,却连有个儿子这么卑微的愿望,都被老天无情地夺走。
    可以想见,此刻刘皇后是怎样的心情,巅峰的快感和愉悦瞬间被抽去一空,所有的梦想和期待瞬间被摔得粉碎。
    在万般悲痛之余,很多人会仰天长叹,甚至气急败坏、痛骂不止。老天爷,这世间万物的主宰,最让人琢磨不定,他能让你看到最美好的未来,又能在瞬间抹掉这一切。
    可怕的是,噩耗还在继续。
    仅仅四天后,刘皇后的小女儿,两岁的皇四女又夭折了。
    姐姐招来了弟弟,弟弟却连姐姐一起带走了。
    老天爷,确实够狠的。他帮你的时候,什么都会给你,多的让你受宠若惊;毁你的时候,什么都拿走,直让你怀疑人生。
    连续的重击,让刘皇后几乎万念俱灰。哲宗皇帝,从此精神萎靡、重病不起了。仅仅四个月后,公元1100年正月,哲宗归天,一个时代结束。
    从8月皇子出生,到9月皇子、四公主双双夭折,再到来年正月哲宗驾崩,短短半年之间,这个皇帝、皇后组成的五口之家,只剩下了刘皇后和三公主两个人。
    命运的残酷,真是让人唏嘘。
    唏嘘之余不禁感慨,历史确实充满了偶然性。比如赵茂的夭折。同样是夭折,活了46天是夭折,活了460天还是夭折。不过,要是后者的话,一切都将不同了。
    如果哲宗离世时,赵茂依然存活,他作为哲宗唯一的独苗,即便是个婴儿,也定会登上皇位、继位为帝。如此,刘皇后便成了刘太后,向太后则升格太皇太后。这样的话,朝廷的权力格局就将大大不同。
    赵茂如能撑个一年半载,即便皇位再次悬空,向太后是否还有一言九鼎的实力,刘太后是否会有自己的人选,朝廷重臣将如何站队,这些都成了未知数。还有一点,赵佶继承哲宗的皇位是兄终弟及,这无可厚非;如果他接赵茂的皇位,便成了叔叔继承侄子,这在中原王朝还是少见的。赵茂夭折,由同辈的宗室继承大统可能性更大。
    如此这般,一切都变了。那时候,刘太后依然是刘太后,赵佶则只能依然是端王,那么后续的历史都要改写,也就没有了后来的很多很多事。
    可历史就是这样,可以多想,却无法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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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18:10:13  更:2021-06-26 18: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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