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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21页]

作者:优游之风
首页 上一页[20] 本页[21] 下一页[22] 尾页[2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曹锟为吴佩孚腾出的总司令部位于中南海西北角,原是前清宣统登基时,摄政王载沣为自己修筑的新王府,但尚未完工大清就亡了,载沣迁出后被MG国 务院征用。府邸正中是主屋七进,吴佩孚作办公之用,家眷安置于五进附宅内。王府另有长廊蜿蜒的花园别庄,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西花厅,将于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迎来一位伟人——周恩来的入住。

    王府的主厅有如一座琉璃殿,四面都是宽敞明亮的巨幅落地玻璃窗,故而得名“四照堂”。9月18日晚,四照堂内电灯如炬照得如同白昼,正中放一张长十余米的大会议桌。上首空着的是总司令座,下首坐着总参议兼政务处长白坚武。国务总理颜惠庆、陆军总长陆锦、海军总长李鼎新,以及直军师、旅长以上军官六十余人两排坐定,除颜惠庆西服领结外,所有人均身着戎装长靴。一屋人神色凝重鸦雀无声,静候吴佩孚升帐点将。
    不多时,随着屏风后一位副官高声宣报:“总司令到!”军官们齐刷刷肃然起立垂手恭候,在满屋将星闪耀的注目礼中,吴佩孚施施然踱着八字步进入会议室。只见他精神尚好,上身穿紫绸夹祆,外面随意套着一件没系扣子的黑缎坎肩,下着白纺绸裤,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嘴里还叼着一支硕大的雪茄。

    总司令走到桌子上首,点点头示意大家落座,而后以一个北方老农民上炕的姿势,盘腿缩脚上了椅子,放松身体斜靠在会议桌上,所谓每临大事有静气也。但在冯玉祥眼中,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象个大帅,活脱脱“一位懒散的乡下大姑娘”。

    众将官正襟危坐凝神听令,副官抱来这两天拟定的通告、军令,厚厚一叠堆在会议桌上。吴佩孚不疾不徐,先宣读曹大总统下达的讨伐令,再讲了一通大敌当前诸君勉力,荡平奉逆胡匪只在此役,贻误军机严惩不贷之类义正辞严的套话,而后进入今天的主题调兵遣将。
    上接2001楼:

    吴佩孚已探明奉军主力倾巢而出,由于北上增援的直军各部尚未完全就位,他决定采取先以现有兵力迟滞奉军并消耗其有生力量,待聚齐主力再与之决战的策略。首批将京畿、热河直军近十万兵力编为三个军投入战场,针对奉军的三条战线分别展开,各军编制与作战任务如下:

    第一军总司令彭寿莘,副司令王维城、董政国,全军共约45000人,分为三路:
    第一路:第十五师彭寿莘部、第十三混成旅冯玉荣部
    第二路:第二十三师王维城部、第十二混成旅葛树屏部
    第三路:第九师董政国部、第十四混成旅时全胜部
    首批参战军里的吴佩孚嫡系部队尽皆集中于第一军内,彭寿莘领受的任务是守住山海关、九门口一线,遏制奉军主力张学良集团的南进攻势。任务重要性自不待言,但风险系数却是最小,第一军既有山海关现成的地形与工事可倚,又不必遭受劳师远征的折磨。

    第二军总司令王怀庆,副司令米振标,全军共约28000人,下辖:
    第十三师王怀庆部
    毅军米振标部(师级)
    热河第一混成旅张林部
    直隶巡防队龚汉治部(旅级)
    热河巡防队(旅级,指挥官不详)
    吴佩孚下达给第二军的任务是击退奉军李景林部的进攻,守住热河地区并伺机反攻锦州,袭扰奉军后路。王怀庆接令后欲哭无泪,以他手头可怜兮兮的兵力,能自保就谢天谢地了,守住热河的大小城池甚至反攻锦州无异于痴人说梦。吴当然清楚王一把老骨头力有不逮,只将其视作迟滞李景林攻势的消耗品。

    第三军总司令冯玉祥,副司令张之江、李鸣钟,全军约26000人,下辖:
    第十一师冯玉祥部
    第七混成旅张之江部
    第八混成旅李鸣钟部
    第二十五混成旅宋哲元部
    第三军集中了冯玉祥的全部主力,表面上吴似乎打消了对冯的猜忌,放他出去独当一面驰骋疆场。但细看这个军的任务就没这么简单了:取道古北口出塞,经承德北上奔袭赤峰,歼灭奉军许兰洲的骑兵。整条线路足有千里之遥,以冯的步兵远征天寒地冻的大草原,对抗奉军精锐的骑兵,不啻于开启了地狱模式。何况塞外地广人稀,道路险阻补给困难,且不说冯部向来以不扰民著称,即使他们想抢也找不着下手的对象。
    上接2004楼:

    冯玉祥乍闻军令不由得一愣,他不甘心受此摆布,站起身意欲发言。还没张嘴,四照堂内电灯忽然齐刷刷全灭,陷入一片黢黑之中。虽是意外,但这点儿掐的真准,就像古时候出征前大风吹折帅旗。尽管无人敢走动喧哗,但不安的情绪有如无形的鬼魅,在四照堂内弥漫开来。座中最讲迷信的王怀庆刚才还在为布置给他的任务烫手而发愁,这会儿见冯玉祥也要来热河陪自己遭罪了,且前景更为凶险,不禁有几分幸灾乐祸,扭头凑到一边的彭寿莘耳边嘀咕:“不祥之兆啊,冯焕章一站起来灯就灭了,难道他要坏玉帅的大事?”

    此情此景过于诡异,吴佩孚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又不能仅凭灯灭就撵冯玉祥离场,或者推出去斩首以绝后患,只得按捺住不快,手中雪茄烟晦明不定的幽幽燃着。等了一阵线路修好重见光明,吴继续点兵点将。第二批参战部队亦有十万之众,统称为“后路援军”,由张福来任总司令,分为以下十路:

    第一路 第二十六师曹锳部

    第二路 陕军第一师胡景翼部

    第三路 第三师第六旅张席珍部及师属学兵团(该团留在丰台未开赴战区) 陕军第二混成旅曹士英部

    第四路 第二十四师杨清臣部 豫军第二混成旅林启鹏部

    第五路 第十四师靳云鹗部 第二十六混成旅田维勤部

    第六路 第二十师阎治堂部

    第七路 陕军第二师张治公部

    第八路 豫军第一混成旅李治云部 豫军第三混成旅马灿林部

    第九路 第一混成旅潘鸿钧部 第二十混成旅吴长植部

    第十路 独立骑兵队谭庆林部(旅级) 第四混成旅张金标部

    
    点将结束已是深夜十二点,吴佩孚环视众人,发现除了张福来、彭寿莘等心腹外,余者脸上都看不出几分大战前跃跃欲试的兴奋。除了刚才那幕煞风景的插曲,大家感觉玉帅今天的部署不复往日以我为主的霸气,而是被奉张牵着鼻子走。此外整套方案透着股浓浓的阴谋味儿,很显然吴佩孚前期意在将旁枝部队推出去当炮灰,耗尽张作霖的锐气,自家精锐则保存实力留作最后决战,使得在座非曹吴嫡系的师、旅长人人自危。

    吴佩孚暗皱眉头,拊案而起提高声调打气道:“奉张胡匪不过是吾等手下败将,只需三军用命戮力同心,此番再战破贼于山海关外易如反掌,两个月内必定拿下奉天班师回京,克奏肤功献俘阙下!”

    吴佩孚讲完王承斌又补充了几句,无非是领会总司令精神替大总统分忧之类的口水话。随后在一片呱唧呱唧声中宣布散会,众将三三两两鱼贯而出,其实他们真应该合影留念再喝上几杯的。绝大多数与会将领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显赫一时的直系在北京的告别派对了。

    不想当炮灰的冯玉祥没有走,他找到吴佩孚软磨硬泡,非要问明白出塞后补给如何解决,得到的回答是“就地征取,战后偿还”。冯追问向谁征取?军费、弹药、车马、粮秣、冬衣出征前能拨给多少?能不能在塞外增设补给兵站?吴总司令被缠得不耐烦了,沉下脸来:“需不需要我专门为您跑到塞外去开一家银行?”

    冯玉祥悻悻而出,意识到吴佩孚打定主意将自己逼入绝境,和奉军拼个两败俱伤。如若就范,等待着他的将是榨干后被无情抛弃的命运。这么多年刀尖上行走夹缝中生存,任人宰割从来不是冯玉祥的性格。一个惊天方案在他的脑海里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同谋者均已联络到位。之前我们讲过孙中山派遣徐谦等使者北上串联冯玉祥与同盟会旧部胡景翼、孙岳,现在这些努力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早在1922年冬,冯玉祥请示曹锟后,耗资5000元在南苑驻地修建了一座昭忠祠(遗址位于今丰台区团河路),用以祭奠历次战事中的阵亡官兵。四照堂点将前八天,1924年9月10日,冯玉祥以召开“追悼阵亡官兵大会”为由,将孙岳请到南苑晤谈。

    孙岳发配大名后闷闷不乐过了两年,基本上被排挤出了直系中枢,得老朋友相邀正好入京散心。祭奠仪式结束,二人摒去左右,信步于阵亡官兵埋骨的义地中,来到一座草亭坐下,感受秋风的肃杀。孙岳环顾累累坟冢,不禁喟然长叹:“民国成立不过十多年,此地已躺下这许多大好男儿!”

    冯玉祥乘机问道:“这些壮士为国捐躯,泉下英灵称得上铮铮忠骨,自当不朽于世。孙二哥(孙长冯四岁)可曾想过,将来您百年之后,后人当作何评价?”

    孙岳黯然不语,半晌才摇头自嘲道:“能有什么评价?想我蹉跎半生,无非是老帅帐下一走狗耳。”

    冯玉祥哈哈大笑:“当年滦州起事时,孙二哥亦是大好男儿,如今拥兵数千,却只沦落得做军阀走狗,羞也不羞?”

    大哥莫说二哥,论起当走狗,金毛更没资格笑话二哈摇尾卖萌。孙冷冷瞥冯一眼:“焕章老弟何必百步反嘲五十步?想我区区数千人马何足道哉,阁下这几年平步青云,麾下精兵数万,走狗不也做得尚好吗?”

    二人均知对方与孙中山国民党早有往来,话说开了便不再遮掩。冯玉祥剖心析肝正色说道:“方今曹锟昏聩,李彦青这等奸侫当道,吴佩孚把持国政排除异己,你我兄弟皆深受其害,若再不振作,则死无葬身之地矣!我现在虽有三四万人马,然处此群狼环伺之险境,仍显力量单薄,一切均不由自主,故而不敢莽撞下手。只盼兄能助我一臂之力,重拾滦州革命之志,驱逐曹吴光复北京,事成后再迎孙先生北上主持国政。”说完还恨恨补充了一句“早晚有一天必要宰死这些混帐东西以快我心!”

    孙岳闻言大喜,毫不犹豫应承下来。二人决定设法将孙岳和他的第十五混成旅调回北京以作冯军后援。孙还承诺致电联络胡景翼,说服他率陕军第一师入伙举事。商议完毕,冯玉祥叫来随从以草亭为背景,和孙岳合影一张以资纪念,史称“草亭密议”。

    顺便说一句,以上情节出自冯玉祥回忆,由于四年后孙岳病故,草亭密议的过程仅有冯一人知情,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么正气凛然已无从考证。

    胡、冯之间原本芥蒂颇深,在陕西时胡景翼的靖国军是地头蛇,不服外来户督军冯玉祥,反过来冯又不断打压胡。到河南后二人亦是同床异梦,吴佩孚排挤冯玉祥离豫,胡景翼也有份参与。等到驱冯成功,张福来做了督军,胡景翼却未得到丝毫好处,才明白被人家当枪使了,遂重新投入孙中山的阵营,并与冯玉祥冰释前嫌化敌为友。

    胡景翼接到孙岳的密电时仍在河南,当即委派心腹旅长岳维峻为全权代表,秘密北上拜访冯玉祥,初步订立了攻守同盟。旋即吴佩孚召集四照堂军事会议,胡进京后立即会晤冯、孙。言谈间冯玉祥说起军阀误国的暗无天日,声泪俱下以示举事决心。三方形成了以拥护孙中山为纽带的共同体,议定事成后共迎孙先生北上主持国是,并取消各自现有的中央军、直军、陕军番号,合为一家统称“GM军”。
    @风姿物语2019 2021-09-25 09:18:16
    昔日昭忠祠,今安在?鄙人早就主张,中国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乏一座光照日月的忠烈祠,供奉从古到今为了大中华有卓越贡献的人,如李牧,驱逐外族,卫青,霍去病,扩土开疆,于谦,扶大厦于将倾,更有近100年里为了中华牺牲留血的仁人志士。靖国神社是日本人心中的骄傲,是日本人的精神寄托,是中国人心里永远的症结,我们中国可以效仿日本,建立我们自己的忠烈祠,国难当头,热血男儿不怕流血,就怕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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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遍布全国的纪念碑、纪念馆、红色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不都是?只不过咋说呢。。。历朝历代传承,中国主流史观褒扬的是“从容伏质,就死如归”(《宋史·文天祥传》)、“忠义激发,危不顾身”(《明史·卢象升传》)的气节,不因立场抹杀其忠义。而本朝更强调历史潮流的大局观,所以我们看到了爱国将领张学良、吴化文,自绝于人民的刘戡、黄百韬,更离谱的还有几位,如宋士台、武庭麟,对比在西湖边颐养天年的“四朝元老”吴化文,他们在刑场上只能仰天长叹了。。。
    上接2013楼:

    四照堂点兵第二天,冯玉祥跑到总统府向曹锟诉苦,说皇帝尚且不差饿兵,我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出关打仗,跟个叫花子似的沿路乞讨,不饿死也得冻死在半道上。曹锟耳根一软又和稀泥,批条子令吴佩孚、曹锐拨给冯部十五万元开拔费(一说三十万元,但冯事后坚称并未收到),外加汽车五十辆。并且同意冯玉祥缓行两日,筹措些物资再出发。

    第一件事谈完,冯玉祥以顺便提及的口吻聊起他拜见曹锟的真正目的。北京的防务之前由第十一师、第十三师负责,如今两个师均开往战区,卫戌司令王怀庆也将赴热河指挥。冯玉祥关切地说道大总统身边没有劲旅护驾可不成啊,孙禹行(孙岳表字)是您的老卫队长,何不将他调回北京给您守大门?

    如果警惕冯、孙已久的吴佩孚在场,也许能嗅出这话中隐藏的危险气息。但曹锟向来视孙岳为嫡系,自觉这两年亏欠他甚多,不禁点头称是,当即下令调第十五混成旅入京布防,任命孙岳为京畿警备副司令。曹锟以为召来了信得过的门神,不料却是双放水的黄油手。
    所有目的均已达到,冯玉祥心满意足出了总统府,回到南苑应付差事。他委托京兆尹(北京市市长)刘梦庚代征大车千余辆,又向绥远都统马福祥借用骆驼三千头,以备长途运输之用。这些都是远征应有的准备工作,吴佩孚也不好催促过急,只得听凭冯部捱到21日才出发。

    在北京这一年尽管备受排斥,但冯玉祥并未空自嗟叹虚度光阴,至开战前,冯已紧急扩军万余人,编为第十一师第一、第二、第三补充旅,分别由孙良诚、张维玺、蒋鸿遇任旅长。此次出征冯玉祥借口新兵训练未完成,三个补充旅全部按兵不动,另拨一个营在城内旃檀寺设留守处,由蒋鸿遇指挥。

    除了兵力上的扩充,冯部战斗力亦是突飞猛进。冯玉祥的练兵要诀有三:第一、兵源精挑细选直、鲁、豫三省的壮丁,且只要朴实吃苦的农家子弟;第二、兵丁入伍后,每人必须先识字两百,如此则对上级指示能做到融会贯通;第三、注重技能训练,如射击、大刀、木马、铁杠等操作。冯自己每天和士兵一样,身着二等兵军服,不佩带将官领章,黎明即至操场,先和幕僚们竞赛跳越障碍物,接着集合全体官兵跑步,以及器械操等。操练一小时后,早饭前登坛进行洗脑训话。冯玉祥训导的内容比吴佩孚的“忠孝仁义”洋气得多,乃是煌煌基督教教义,他令部下张之江精印《圣经》一万部,分赠军中官兵研读,并给张封了个“大主教”,还专门修造大教堂一所,每逢礼拜日宣道其中,实行“军教主义”,并自诩为“真救世军”,取“真救国,真爱民”之义。后来所部改称“GM军”,一说出自拥护GM党,另有说法即是源自此六字真言。
    经此锤炼,冯军战力较之吴军已是不遑多让。下达奔袭赤峰的作战命令时,吴佩孚假惺惺地给冯玉祥戴了顶高帽:“我知道此路困难重重凶险无比,正因如此非劲旅不能胜任,只能辛苦焕章老弟了。”

    事实上焕章老弟一点儿也不辛苦 ,他的五虎上将出发序列依次为张之江旅、宋哲元旅、刘郁芬旅、李鸣钟旅、鹿钟麟旅,各旅磨蹭了三天时间,至24日才全部离开北京。各部上路后宁停三分不争一秒,以每天二、三十里的速度缓缓北进,有如秋高气爽武装郊游,浑然不似战时行军,至古北口不足三百里的路程居然走了十天。

    10月1日,冯玉祥的军司令部刚刚抵达古北口,便给吴佩孚去电叫苦,说北风那个呼呼猛吹,弟兄们离开北京时衣服穿少了,冻得走不动道儿。听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就是雪花那个飘,西伯利亚冷空气来袭,塞外将迎来大范围降温天气。全军只能缓几天,就地筹措给养衣物,请示如何报销?

    吴佩孚勃然大怒,张口闭口就是报销,是不是还得预支差旅费才肯上路?我命令你出征,不是请求你出差!吴佩孚隐隐觉得不妙,但又不敢逼冯过急,只得给跟在后面的胡景翼增拨了五十挺机枪,令他盯着点儿冯玉祥。胡景翼收下武器窃笑不已,枪是好枪,枪口对着谁就难说了。

    滞留古北口的冯玉祥也不是无所事事,他一方面督饬沿途各县加紧修筑公路,预作班师回京的准备,一方面令鹿钟麟毎日朝着北京方向演习武装行军,走上五、六十里再折返,还时不时的支起帐篷露营。折腾目的在于训练部队做好急行军的准备,同时使外界对其来回调度部队的动作习以为常,将来回京时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上接2020楼:

    三十九、你就是俺的亲爸爸——第二次直奉战争(二)

    另一路军司令王怀庆尽管没有冯玉祥那么阴险,往前冲的积极性同样不见得有多高。身为一根见惯了改朝换代北京易主的老油条,他在这场战争中谈不上什么危机感。

    曾几何时的王怀庆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热血青年,庚子战争聂士成战死在八里台,将聂遗体背负回营棺殓,后又护送灵柩返回原籍合肥安葬的军官就是王怀庆。聂母为感谢王的忠义,特地修书一封向袁世凯推荐其人,王就此进入北洋正统阵营。尽管不是小站出身,也没有赫赫战功,王怀庆靠着人缘却能风风雨雨二十年不倒,直至爬上了北京卫戌司令、热察绥巡阅使的高位,封号为宣武上将军。江浙战争卢永祥战败下野后,王怀庆凭着前清协统的履历,在仍在位的北洋军界老人中论资排辈,仅次于曹锟高居第二位。

    如今的王怀庆身上早已嗅不出当年的热血气息,凑近了没准能被一股香水掩饰的屎味熏昏。此君有一大特殊癖好,对坐马桶情有独钟(应是长期肠功能紊乱所致)。空着豪华气派的办公室不用,将厕所隔成两间,外面是随叫随到等着伺候的秘书,里间一具漆红烫金的红木马桶煞是醒目,下铺细净炉灰,前面摆一张办公桌。王司令处理公务接见下属均坐在马桶上,往往一坐就是几个钟头,故而时人送绰号“王拉”。
    王拉拉还有一点与众不同,当军阀的无不将地盘看得比命还重要,唯独他是个例外。热察绥巡阅使的治所应在热河承德,曹锟多次催促王怀庆赴任,好将卫戌司令的位置腾出来,但王赖在北京就是不肯挪窝。理由很简单,承德有处名胜叫磬锤峰,俗称棒槌山,王说“磬”、“庆”谐音,我去承德有如庞统兵进落凤坡,只有挨锤的份儿,呸呸呸太过晦气。

    热河战事爆发,王怀庆实在躲不过,只得于9月19日率第十三师留守的第二十五旅陶经武部离京前往战区,硬着头皮上去“挨锤”。出发时为图好彩头,他选在德胜门火车站登车。还特意挑了一个名叫王得胜的军官,一溜小跑前来迎接,见到王怀庆高声大呼:“王得胜前来迎接将军!”王颔首微笑,率部启程。其实胜负对于王将军没那么重要,张作霖“尊老”的口碑向来不错,即使奉胜直败,没得罪过张胡子的老王日子也不会多难过,最不济下野养老就是。

    火车开到滦县,全军下车徒步行军。王怀庆从容不迫排出仪仗,第十三师久居北京,官兵个个都养成了大爷性子,见惯迎来送往的大场面,打仗不行摆威风却是驾轻就熟。骑兵团在最前面开路,接下来是第二十五旅的两个步兵团。师部以三十匹高头大马的骑队打头,举着一面红旗上书“宣武上将军王”六个大字;接下来是两名骑马军官,一人捧着六支军令,另一人身背黄布包裹着的关防大印;再次是肩挎大砍刀的两名刽子手以及荷枪实弹的侍卫。王上将军稳坐在八抬大轿里闭目养神,跟在轿后的副官亲随携带着各色用具,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那个红彤彤的招牌大马桶。殿后的是卫队营和机枪营、炮兵营等师属部队。整支队伍绵延数里煞是壮观,可惜每天也只能走个数十里,抵达迁安后王怀庆便下令宿营歇息。当然他较之冯玉祥亦可谓“神速”,后者此时还在北京没动身呢。
    两路直军各怀心事,一个罢工一个怠工,形同散沙瘫在路上,与此同时他们的对手奉军却铆足干劲,加班加点向前拱。9月15日,邢士廉的第二十四旅与驻朝阳的毅军米振标部刚一交上火,急不可耐的李景林又投入第三旅参战,奉军这番调兵遣将,放出一头快憋疯了的混世魔王——张宗昌。

    这两年外来媳妇张宗昌在奉军大家庭中如履薄冰过得战战兢兢。剿灭高士傧后,他得到绥芬河一小块地盘和吉林边防军第三旅的编制。刚有了栖身之所还没站稳脚,不安分的张宗昌便开始攒私房钱,琢磨着如何扩充实力。此时一块肥肉送到了他嘴边,苏俄内战结束后,溃败的白军残部被红军追杀,逃至中俄边境,走投无路滞留在海参崴、绥芬河一带。白俄临时政府总理谢米罗夫是张宗昌的旧相识,见大势已去找到他求收留。张早就对这些人高马大作战彪悍的老毛子动心了,立即呈请张作霖同意,拨给俄方一笔遣散费,将不愿再当兵的白俄打发走人,愿意跟着他闯荡的改编过来。此举共得官兵500余人,水连珠步枪6000余支,机枪48挺,山炮13门、发报机500余部以及弹药无数。这支白俄雇佣军由聂卡耶夫上校指挥,谢米罗夫留任顾问。消息传出,无家可归的白军溃兵纷纷来投,白俄军藏污纳垢,很快扩充到2000余人。

    通过招兵买马,一年之内张宗昌旅拥有了上万兵力,编为三个团:第二十八团团长程国瑞,第四十四团团长许锟,第五十五团团长诸玉璞。另有师属机枪连、骑兵连、炮兵连、工兵连、卫队连等等,虽然打家劫舍的土匪习气不改,但也俨然成为一支颇具规模的正规军。

    
    演习围绕着怀德县的蚱蜢河进行,张学良、郭松龄现场观战并任裁判,也许是怕这个土匪带坏少帅,郭老师铁了心要把张宗昌撸下去。张旅的任务是冲过河攻击李景林第一师的防御阵地。时值深秋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气温降至零度,齐腰深的河水冰冷刺骨,士兵们冲到河边挤成一团,谁也不敢跳下去。眼见着一众高官举着望远镜看全旅的笑话,带队的团长程国瑞急红了眼,抬手枪毙了两个畏畏缩缩的士兵,大喊一声:“过河有赏,后退者格杀勿论!”衣服也不脱带头下水冲向对岸。张宗昌命督战队压阵,连踢带拽将官兵们撵下了河,嗷嗷叫着发起了突击。李景林本就有心放水,见张旅来势汹汹,率部胡乱抵抗了几下便匆匆撤离阵地。张学良远远望见这支杂牌军敢打敢冲,军官尽皆奋勇争先,不禁大为惊奇,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

    表现虽然挣到了,张宗昌和他的弟兄们也变成了落汤鸡,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结满冰碴,在雪地里冻得直筛糠,叫苦不迭骂声响成一片。部下发现前面有几座空无一人的小房子,张宗昌忙和参谋长王翰鸣一头钻了进去,卫兵们找来木柴生起火,将小屋里烤得暖烘烘的。二人盘腿上炕,摸出随身带的烧酒猛灌几口。肚子里一团热辣升到喉咙,张宗昌感觉好受多了,抹抹嘴就开骂:“他良的,这是哪个龟孙想出的馊点子,还让不让弟兄们活啦?”

    话音未落,郭松龄推门而入,指着张的后脑勺怒喝:“本人制订的演习方案!你再骂句试试?”

    张宗昌回头一看,暗叫晦气,只得讷讷说道:“这是我的口头语,并不是真想骂谁。”

    郭松龄不依不饶,手指头杵到张宗昌脑门上了,破口大骂:“我艹你马!这也是我的口头语!”

    张宗昌硕大的脑袋刷地涨得象个烧红的炭球儿,翻身跳下炕双手插腰两眼喷火,脸对脸瞪着郭松龄。王翰鸣冷汗都下来了,边向郭赔笑边抱住旅长往后拉。却见张宗昌脸色阴晴不定,眼珠子滴溜一转,怒气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鼻子眉毛上都堆满笑容:“郭二大爷,你艹俺马,你就是俺的亲爸爸,还有什么可说的?”

    郭松龄也算个文化人儿,遇到这等泼皮好似一拳击在棉花上,被噎得难以发作,上下打量了张几眼,冷哼一声“你狠”,推门甩手而去。

    待郭走远,张宗昌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回过头对部下咧嘴一笑:“有啥大不了的,叫他一声又不掉块肉,反正狗RI的郭鬼子也不是俺爹!”"说完上炕继续灌烧酒,将一壶喝了个涓滴不剩。
    回到奉天后,张学良在演 结中不吝对张宗昌的赞美之词,夸他带兵有方可堪大用,所部作风过硬骁勇善战。关键时刻张作霖还是信儿子说的,张旅不但全须全尾保全下来,还得到了原奉军第三混成旅改为第二旅后空出的番号,编制为三步兵团一炸弹团,骑、炮、工兵营一应俱全,跻身奉军头等主力之列。

    借着张宗昌登门道谢表忠心的机会,张学良把他和郭松龄,外加李景林拉到一起坐下,调解演习中的“认爹”风波。张公子比这几位差不多要小二十岁,却以一付家长的口吻说道诸位都是我这条船上的,茂宸(郭松龄表字)既是掌舵人又是我的老师,你得照顾下新同学效坤。言毕少帅效仿老将当年的洮南结义,拉着三人到岳王庙歃血为盟拜把子。这里顺便交待一下奉军对张家父子的称呼,对张作霖用得最多的自然是“大帅”,此外背着他内部喜欢喊“老将”,对外则称“雨帅”。张学良不消说是“少帅”,但有趣的是,谁敢当面这样叫,少帅绝对会翻脸,故意寒碜我“帅二代”?所以大家见了张学良只能以职务或“汉卿”称之。

    可想而知,冲着张学良面子勉强一个头磕下去的这三位,诚意与乃父血里火里的七兄弟相比,不啻于有天壤之别。事后郭松龄对人说:“张军长硬拉我和芳宸(李景林表字)、效坤到岳庙结盟,那不是我的本意。”谁也不曾想到,几年后盟兄弟中对少帅最忠心的还得数张宗昌这个土匪外来户。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战事爆发后,张宗昌被委以重任,充当李景林的副先锋进军热河,第三混成旅也被推上了最前线。张的部下们大多是深山老林里的胡子出身,何曾见过数十万大军交战的阵仗?个个心里发颤打鼓,临行前都将手中的奉票换成日本金票,一旦打不过直军便要脚底抹油。张宗昌本人既想尽心尽力为老将少帅拼一把以报知遇之恩,也做好了奉系垮台后重操旧业占山为王的准备,下令旅部参谋陈杰先去白山黑水间趟趟路,选一条适合落草的山沟。

    开战后张宗昌惊喜地发现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第三旅这次抽到支上上签。他们的对手米振标是员六十四岁的前清老将,几十年戎马生涯碌碌无为,作战思路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所部毅军历史悠久可惜早已过气,乃是武卫军残留至今的老古董,由于在热河与世隔绝多年,兵员从未淘换过新鲜血液,大量武器从前清使用至今。

    9月15日,张宗昌渡过大凌河进入战场,以副军长的身份统一指挥第三旅与邢士廉的第二十四旅从两侧夹击米振标。毅军仅有四个营千余人的微薄兵力,米老头跑得比米老鼠还快,战无数合便溃不成军,率残部往朝阳方向败逃。奉军于午后完全占领了大凌河左岸,下一个目标是朝阳的门户——北票县。

    当天下午,正印先锋李景林也开始行动,亲率第一师自北镇进攻辽宁通往热河的咽喉重镇阜新,防御阜新的直军分属毅军和直隶巡防队,虽有四千余兵力但却不堪一击。战至16日晨奉军攻克县城,李景林马不停蹄,率军南下加入对北票的攻击。

    直军部署在朝阳、北票一带的部队数量不算少,但却分属中央军第十三师、毅军、热河省军、直隶省军四个系统。开战时吴佩孚任命的前线总指挥、第十三师第二十六旅旅长刘富有仍在北京滞留,要等到三天后才能赶回战区。北票驻军各部对杀到家门口的奉军猝不及防,言战言走莫衷一是,还有人直接动了投降的念头。职务最高的热河第一混成旅旅长张林决定以所部和第二十六旅第五十一团逐次抵抗,尽量稳住战线不至于崩溃,为组织反击赢取时间。
    不会画图是硬伤,找了张热河地图,重要地名上面都有,大家凑合着看。。。。

    

    
    收拢各部败兵清点完毕,朝阳直军仍有九千余兵力,按说尚可一战,再不济也能撑上几天,等待王怀庆的援军。但直军指挥系统再度陷入混乱,刚刚被任命为第二路军副司令的米振标连遭重创,索性率部逃到赤峰去了。20日才从北京赶回部队的刘富有稀里糊涂趟了浑水,又稀里哗啦丢了大半个主力团,一肚子鬼火哪还有心思作战?何况仍在迁安稳坐马桶的王怀庆并未给他下达死守待援的命令,显然保存第十三师实力才是首要任务。刘当即拍板由他亲自“守城”,其余各部在外围拦截奉军。这个不要脸的方案招来一堆白眼。对大多数热河军而言,效忠直系抑或归降奉系并无区别,这命卖得也忒不值了。张林尚能打起精神率部在朝阳城外布防,巡防队统领龚汉治则打点行装收拾车辆,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直军内部乱成一锅粥的同时,奉军休整了一天。9月21日李景林下令总攻,两万余奉军兵分三路扑向朝阳。中路的第一师于午后开始猛攻直军仓促构筑的外围阵地,热河混成旅在张林指挥下强撑了几个钟头,终究因无心恋战败回城内。

    深夜时分奉军兵临朝阳城下,黑漆漆的城头只有零星枪炮向他们射击。李景林见破城易如反掌,唯一的悬念是能否全歼当面之敌,遂令张宗昌率第三旅穿插至城西,试图切断直军撤往凌源的退路。这本是个立大功的机会,可惜张宗昌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原来刘富有竖起耳朵关注着城外动静,听闻远处炮声隆隆便“召集守城军人,拥护车辆出城西奔”(《朝阳县志》),真可谓动若脱兔。败回城内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张林反应也不慢,跟着龚汉治从南门溜之大吉,一无所获的张宗昌气得跺脚骂娘不止。

    两个主力旅溃逃后,朝阳城内除了些许巡防队、警备队,已无成建制的直军。22日晨6时30分,奉军占领全城,清点战果共击毙直军500余人,俘虏300人,缴获野炮六门,机枪八挺,来复枪两千支。

    夺取朝阳意味着奉军完全掌握了战区主动权,据此要地可西取赤峰、南下长城,攻掠整个热河,并在锦州以西构筑起一道厚实的屏障。用参谋长杨宇霆的话说“一着争先,全盘得势”,“同人等无不额手称庆也”。张作霖也长出了口两年前惨败的恶气。

    
    楼上几位说的都有道理,直系一是松垮,二是败家,白花花的大洋只顾往自己的口袋里装。

    前文说过两件事,一是王占元督鄂,却一门心思钻进天津租界的繁华地段置业,前前后后拿下了总计三千家铺面,这是何等的豪情!另一方面这厮竟连自家嫡系部队第二师的军饷都要贪墨,离心离德以致激起兵变,小气到这份上,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二是曹锟贿选,花费高达三千万大洋。这是个什么概念呢?整场直奉战争,直军所筹措军费还不到两千万。再举北洋两个主力师的例子,吴佩孚的第三师全是顶配,一年耗用军费三百万。冯玉祥的第十一师属于低配,一年开销百余万。也就是说,三千万大洋可以养二十个正规军的师,却被曹大总统拿去养猪仔了!
    上接2046楼:

    针对指挥混乱的现状,直军在承德增设立前线总司令部,由王承斌统一指挥第二、第三军。明眼人都能看出,热河战局糜烂至此,吴佩孚保存嫡系实力,用杂牌消耗奉军的策略难辞其咎。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直军惨遭碾压,即便如此吴仍不肯动用家底来止损,只从山海关战区抽调了第九师董政国部的两个旅(欠骑兵团)星夜驰援热河,指望这点儿兵力挽回败局无异于杯水车薪。

    其实直系有机会放出一着扭转颓势的胜负手。九月底江浙战争大局已定,浙江境内战事结束,卢永祥在齐燮元、孙传芳的夹击下困守上海一隅,随后于10月13日通电下野。此时直军完全可以从江南战场抽调几个师的兵力,沿津浦路坐火车北上救急。参照战前抽调第十四、二十四师所用时间,此调度一周左右即可完成。如此一来吴佩孚多出几颗棋子,排兵布阵便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但直至战争进入尾声,齐、孙才肯假惺惺地意思一下,各调派一个旅做出北上支援的姿态,事实上并无他们的一兵一卒出现在直奉战场上。除了运力紧张、气候差异等客观因素,不难看出吴佩孚对南方直军的掌控已日渐式微。
    言归正传继续交待热河战事,两路奉军于10月1日起分别向既定目标进军。李景林、吴光新急趋三百余里,于10月4日杀至赤峰郊外八十里的漠里河(今元宝山区美丽河镇),遭遇了米振标指挥的十九个步兵营、五个骑兵营、一个炮兵营,共计6000余名毅军。

    米振标全部家当都在这里,吴佩孚吹胡子瞪眼震怒的表情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米老头儿也不敢说走就走了,摆开阵势要和李景林好好干一架。毅军以4500名步兵正面防御,1500名骑兵留作突击之用。

    李景林被之前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并未摸清敌情,但见此处地势平坦,正适合大部队展开,仗着兵力、火力的绝对优势,一声令下全军直接从正面压了上去。激战两小时后,毅军阵地的右翼出现松动,李景林集中第一师主力强突而上,同时令吴光新率骑兵绕至敌后断其退路。

    这招很快见效,在直军猛烈打击下,渐感不支的毅军强撑着且战且退,远远望去崩溃在即。李景林松了口气,见士卒均已疲惫不堪,下令全军稍作休息,待吴光新包抄至敌后时再一并发起总攻。不料尚未听到吴的动静,却见左侧烟尘滚滚杀声大作,原来是毅军的骑兵部队先来包抄他了。

    李景林猝不及防,急令全师转向迎敌,官兵们仓促间一片混乱,不知朝着哪边结阵为好。方才败退的毅军步兵趁势回身力战,被夹击的第一师几乎陷入绝境。观战的米振标乐不可支,想不到老了老了,居然还能上演以少胜多大破奉军的神话。

    可惜剧情只有不断反转才能称得上精彩。毅军正冲杀得兴起,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一阵剧痛。不禁大骂谁他妈的这么缺德跑后面捅我一刀?扭头一看原来是许兰洲的两个骑兵营正好自开鲁方向杀到,堪堪救了李景林一命。

    此时吴光新的骑兵从毅军背后杀出,李爽垲率第二十三旅也加入战团,奉军士气大振复占上风。李景林又开始得瑟了,米振标你个糟老头子跟我玩奇袭玩包抄?当即反包围了毅军,肉夹馍成了三明治。乐极生悲的米振标见识势不妙,急急夺路逃回赤峰,6000余毅军跟着他逃回的不足2000人,余者尽皆就擒。
    上接2050楼:

    经此大败,米振标不敢再与李景林交锋,只能紧闭城门苦候援军。按照吴佩孚制订的作战计划,赤峰方向的援军本应由冯玉祥的第三军担当主力。但冯此时仍在古北口不肯挪窝,一门心思筹划着后院放火的大事。王承斌赴承德上任时曾专程赴第三军司令部,试图劝其进军,反而被冯开门见山的问道,若我有意联手奉张就此扳倒吴佩孚,孝伯兄可愿助一臂之力?王承斌对他的心思早有所察,默然半晌答道,除掉吴佩孚固我所愿,但我跟随大总统多年,公然叛之必为天下人所唾,将军若要发难倒直,我只能做到两不相助,但保证不会向吴告密。冯玉祥对这个表态很满意,士各有志,冯某绝不勉强孝伯兄,但您也别再催我出兵了。王承斌无奈,只得从王怀庆的第十三师抽调了步、骑各一个团,由第二十五旅旅长陶经武带队北上增援米振标。陶也是出工不出力,战战兢兢的还没摸到赤峰城边便被奉军撵了回来。

    10月7日,李景林屯兵赤峰城下,大势已去的米振标无计可施,站在城头发呆,任凭塞外的瑟瑟秋风吹乱满头白发,远远望去颇有几分长烟落日孤城闭的神韵。李景林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仰头喊话米老哥你一把年纪别在上面吹风了,下来开门投降吧!米振标本事虽然差点儿,起码的节操还是有的,打定主意宁跑不降。

    赤峰城高墙厚,奉军不愿强攻增加伤亡,遂于次日从义县调来两架飞机,往城里扔了几颗炸弹。轰炸杀伤力不大震慑力大,城内军民大乱,没听说过飞机的还以为这铁鸟是张作霖养的什么妖孽。米振标本就无心再战,经此一吓弃城率部南逃承德,李景林也不追赶。

    至此热河四大重镇奉军已取阜新、朝阳、赤峰,剩下的承德不再具有威胁,且张作霖与冯玉祥有密约,不进攻承德、平泉两地,以免将第三军拖入战事。
    李景林顺风顺水拿下赤峰,同一时间向冷口攻击的张宗昌就没这么轻松了,等着他的将是从军以来最凶险的恶战,当然平生未曾有过的机遇也摆在面前,就看这把能不能赌赢了。

    朝阳失守后,王怀庆也有几分着急,倒不是说这厮大局观有多强,但他至少和冯玉祥不一样,私心杂念虽多,造反的想法是没有的。在吴佩孚软硬兼施的催促下,且急于救回自家的第二十六旅,王怀庆不得不加快节奏,率部离开迁安,出冷口向凌源进军。

    由于沿途山路狭窄,王怀庆携带的家什又多,光大车就用了上千辆,进入山沟后就走不动了。有些崎岖的小路需用滑杠架住车轮才能连推带扛的缓缓驶过,每过一车得耗费半个小时。直至10月1日,第十三师才抵达青龙河畔的刀尔登(今凌源市刀尔登镇)。此时凌源已然失守,不过王怀庆总算接应回了第二十六旅残部。雪上加霜的是王承斌又跑来薅羊毛,硬是抽走两个主力团去支援赤峰,这下第十三师连一个完整旅的兵力都凑不齐了。王怀庆气急败坏,发电报向吴佩孚诉苦“恐难再战”。

    好在窘迫之时,董政国率第九师的四个团赶到刀尔登。王、董合兵一处,见奉军士气正旺,决定在探明虚实前暂不反攻凌源,而是就地设置防线阻敌攻势。

    直军以刀尔登以北的茶棚(今凌源市松岭子镇茶棚村)为防线支点,第九师在此设下司令部。下属的第三十三、第三十五团朝凌源方向构筑正面防线,第三十四团防守东面的窟窿山(位于今凌源市三家子乡),第三十六团留在刀尔登为预备队。第十三师扎营于西面的三十家子(今凌源市三十家子镇),此处毗邻平泉,王怀庆的想法是如若战事不济,可随时向冯玉祥靠拢。

    张宗昌派出探子向冷口方向侦察,摸清了直军的大致部署,不禁觉得有点儿头大。之前奉军虽连战连捷,但对手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辣鸡弱旅。董政国却非同小可,在吴麾下征战十余载,当年与皖军、奉军在长辛店激战两场,杀出了赫赫名头,带来的第九师又是一支老牌中央军。张宗昌殊无把握以两个旅击败对面的两个师(尽管其中一个是空心萝卜),忙向奉军总司令部请援。张作霖一面严令其火速进军,一面也不敢大意,从预备队中调出第二十五旅蔡平本部南下驰援。如果说之前奉军捏的都是软柿子,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将是检验整军经武效果的试金石,他们将和直军展开硬碰硬的正式较量。

    
    第九师顶住北、西两个方向奉军的重压,缓缓撤至刀尔登。此时张宗昌由于顾虑兵力不足,想等到蔡平本的援军抵达后再总攻,故而犯下一个战术保守的错误,他既未能及时完成对直军的包围,也没有分兵南下断其归路。董政国抓住战场以南的空隙跳出刀尔登,撤至凌源、宽城、青龙三县交界处的鱼鳞山(亦写作玉麟山,位于今宽城县大石柱子乡),直军之前已在这里构筑了工事完备的第二道防线。

    鱼鳞山北高南低形似巨鱼,山上植被茂密处灌木丛生墨绿似锦,裸露处岩石层叠亮白如鳞,黑白相间错落有致,故而得名“鱼鳞叠锦”,乃是塞外八景之一。此山风景虽好,却是扼住凌源南下冷口必经之路的险要所在,青龙河贯穿而过,形成一道河床最宽处达200余米的峡谷,南北两岸各矗立着一座海拔500余米的山峰,隔河对峙崖高坡陡。

    张宗昌虽是个粗犷的诗人,面对美景也顾不上吟诵诸如“好大一条鱼”之类的佳句了。他不知道直军留有这步后手,即将为延误战机付出沉重的代价。

    奉军刚刚抵达鱼鳞山便收到一个坏消息:蔡平本的第二十五旅为彭寿莘所阻无法前来支援。张宗昌只能用手头的两个旅硬刚董政国,双方兵力比为1.4万对8千,奉军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

    直军位于青龙河两岸的阵地均是依山傍河而筑,南北间距不过数百米,形成可以互相呼应的防御体系。北岸为前出阵地,董政国只部署了一个团。南岸为主阵地,直军防御纵深延至青龙县境内十余里。10月5日奉军清除了第九师的外围警戒部队,次日开始攻击鱼鳞山北峰。由于地形陡峭且无遮掩,张宗昌不得不实施强攻,命程国瑞团自东侧山脚仰攻而上,许琨团攻击西侧,禇玉璞团居中接应,邢士廉旅涉水至南岸牵制直军。

    尽管奉军在北岸战斗中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但受光秃秃的地形限制,攻击仍显得相当吃力。程国瑞悍匪出身,打仗从不讲究什么战法,只知挥霍士卒的生命,驱赶着他们一波一波往上涌,密密麻麻倒在直军的机枪火力下,攻击整天除了白送人头,一寸阵地也没有拿下来。
    战至10月8日,一筹莫展的张宗昌决定动用之前舍不得亮出来的宝贝疙瘩:聂卡耶夫率领的1500名白俄兵。聂卡耶夫来到前线,观察鱼鳞山地形后建议分三步克敌,先炮火覆盖直军阵地,继以第三旅进攻消耗其有生力量,最后由白俄军冲上去解决战斗。张宗昌一听就知道这个老毛子耍滑头,但他的方案也不无道理,遂下令照此部署。

    由于收编了白俄的炮兵,第三旅的炮火在奉军各部中最为凶猛。步兵准备就绪后,张宗昌集中野炮、山炮十余门,迫击炮二十余门,以炮弹不要钱的豪爽气势倾泻向鱼鳞山,一座座直军工事被掀翻粉碎,满山美景随之化作焦土,硝烟久久不能散去。董政国急令炮兵还击,然而第九师的火炮远在青龙河南岸的纵深地带,只能凭着感觉瞎打一气,火力又不及奉军,开了几炮便被压制住作声不得。董试图过河增援,但又被邢士廉旅紧紧缠住不敢分兵,只能眼睁睁望着对岸的激战。

    不多时奉军步兵开始冲锋,直军勉强将其第一轮攻势击退,自己也精疲力竭成了强弩之末。大鼻子蓝眼睛的白俄兵趁势嗷嗷乱叫着冲了上来,直军士兵不曾与这等青面獠牙的怪物厮杀过,吓得脚杆发软魂飞天外,放弃北岸阵地逃过了河。张宗昌喜不自胜,按俄国人的礼节见了聂老毛子就是一个熊抱,并从兜里摸出一副少将肩章给他戴上,聂乐得嘴巴都合不拢。旁观众人无不暗自嘀咕,你一个旅长就能乱封少将?这肩章未免也忒水了。

    奉军一鼓作气渡过青龙河攻击南岸,接下来的战事对双方而言都更为艰苦,张宗昌和董政国不约而同期盼着各自援军的到来。奉军方面李景林刚刚结束赤峰战事,南下尚需时日;直军这边山海关大战已然爆发,自顾不睱的彭寿莘难以抽出更多兵力增援冷口。鱼鳞山下鹿死谁手只能靠张、董自己一决高低。

    
    活该张宗昌一步一脚踩狗屎,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正焦灼时卫兵来报,刀尔登民团首领张鹏飞求见。张宗昌眼睛一亮,怎么忘了这条地头蛇,急急将其请入。

    张鹏飞果然带来个好消息,说由于直军需要给养,鱼鳞山交通并未断绝,他令人化装成茶商混进董政国司令部所在的小村子,从董部军官手中买到了第九师的布防图,特来献给将军,以求速战速决,早日解除地方兵燹之苦。

    张宗昌大喜,恨不得抱住这个彪形大汉啃上两口,当即重赏并承诺奉军绝不滋扰百姓。拿到布防图后他找来参谋长王翰鸣,两人埋头细细研究,制订出一个声东击西的方案。
    10月12日拂晓,张宗昌大张旗鼓,令禇玉璞、程国瑞两团以及邢士廉旅猛攻第九师西侧阵地,以决战的架势迫使董政国将主力西移。而后以许琨团的一营精兵潜至鱼鳞山与冷口之间,切断直军补给线。另两个营连同白俄军从直军南侧防线薄弱环节突入,直插董的司令部。

    董政国正在司令部内密切关注西面战事,忽闻枪声大作,不等回过神来,老毛子已经杀到门口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如何击退来袭之敌,而是唯恐后路有失。急急上马率部南撤,冲破许琨的拦阻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冷口。不及撤走的第九师官兵没坚持多久,纷纷在奉军劝降的喊话声中放下武器俯首就擒。历经八天浴血苦战,张宗昌终于赢得这场含金量极高的较量,同时也付出了伤亡数字超过直军的高昂代价,仅第三旅即高达千人以上。

    张宗昌无暇休整部队,跟在董政国屁股后面穷追不舍,沿途粉碎了几支小股直军的零星抵抗,于10月15日穿过青龙县,抵达热河战役的最终目标——冷口关。
    上接2069楼:

    冷口乃是一座五百年雄关,历经明、清、民国三朝筑就的工事远远望去高不可攀,令人生畏,走近细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由于年久失修,坍塌疏漏之处比比皆是。直军防御正面宽约五里,纵深延至十里外的建昌营(今迁安市建昌营镇)。虽说此关易守难攻,但仓促败退入关的第九师士气低落,董政国更没有时间从容布防修整工事。

    张宗昌令许琨率部在关下牵制直军,程国瑞带着两个营,由张鹏飞找来的当地牧羊人作向导,连夜疾行绕至冷口以西二十里的白羊峪,悄悄穿过了长城直插建昌营,突袭第九师的辎重部队。疲于奔命半个月的直军好不容易得空歇口气睡个安稳觉,做梦也想不到奉军会从天而降。没等他们清醒过来,屯积如山的粮草、弹药、物资已悉数落入敌手。这招兜底战术杀得董政国晕头转向,眼见全军补给已绝,坚守冷口只能是死路一条,遂于当天弃关往抚宁方向撤退。

    10月16日,奉军占领冷口,如同一颗钉子牢牢楔入山海关与喜峰口中央,打开一条入关通道,兵锋威逼直军后方咽喉要地迁安、滦县,同时将东西战区一分为二,切断了直军第一军与第二、三军之间的联系,达成甚至超出了奉军作战方案的预期。是役张宗昌一路猛冲猛打,以两个旅的兵力击败直系中央军两个师,硬是把上不得台面的狗肉做成了大餐,令张作霖对他刮目相看,自此这个土匪头子身价倍增,跻身于奉军“名将”之列。

    热河战事暂时交待到这里,我们将视线转向山海关,围绕着这座天下第一关,判定直、奉两军乃至整个北洋命运的决战正在展开。

    
    划拉个破图,让大家看看张宗昌打下的长城冷口关有多重要。图中红1处即为冷口,最东侧靠近海边的是山海关,西北角是热河首府承德,往南可叩直隶北门户迁安,进而一剑封喉,扼住京奉铁路上的直军后方中枢滦州(当时叫滦县)。
    四十、二士争功——第二次直奉战争(三)

    和热河随意端上桌的拼盘杂烩不同,吴佩孚对山海关战区直军的配置倾注了全力,甚至以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将压箱底的老本都梭哈进去了。

    直军第一批抵达山海关的部队为第一军总司令兼第十五师师长彭寿莘部。彭寿莘乃是天津武备学堂出身的老北洋,比吴佩孚年长两岁,人送绰号“刺儿彭”,只因他统军领兵作风严谨,成天板着个脸,遇事不平则鸣,颇对吴佩孚胃口,故而深得吴信赖。第十五师原为暂一师,扩编自彭长期指挥的第十四混成旅,该旅升格为师后,番号留给了时全胜的补充旅。第十五师是吴佩孚为对抗奉军重点打造的主力部队,装备在曹、吴嫡系中仅次于第三师,与第二十四师不相上下。战前全师齐装满员,共有官兵10000余人,其编制如下:

    第二十九旅郭敬臣部,下辖:
    第五十七团李景武部
    第五十八团刘锡龄部

    第三十旅郭之祯部,下辖:
    第五十九团王银明部
    第六十团宋锡金部

    以上各团均配有一个装备九挺马克沁的机枪连
    第十五炮兵团国锡祺部,装备轻重火炮五十余门
    第十五骑兵团曹孟盂部
    师属机枪营、工兵营、辎重兵营

    彭寿莘的司令部与师直部队驻扎于山海关城东两里欢喜岭上的威远城(此处及以下未标注地名均位于今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内),参谋长为李藻麟。在那个军阀火热创业的年代,今天冒出一家公司开业,明天一个老板破产关门,军人跳槽是家常便饭,但也找不出几个履历比李藻麟更丰富的。这位仁兄既是郭松龄陆大的同学,又是张宗昌当年任江苏暂编第一师师长时的参谋长。张宗昌征湘兵败投奔奉系,李藻麟则留在关内,辗转来到彭寿莘帐下打工。
    李藻麟曾在保定军校当过几年战术教官,业务水平在直军中出类拔萃,他为彭寿莘精心设计了一套防御体系。将两个步兵旅面对奉军来袭方向,以威远城为支点呈直角布防。处于直角顶端最远处的是山海关东北十六里的三道关要隘,直角两条边中的竖边为第三十旅防区,负责防御三道关至威远城的山岭地带;横边为第二十九旅防线,自欢喜岭向东延伸至(孟)姜女庙,再横跨京奉铁路直达海岸。整条防线总长达二十里,防区内据点碉堡林立,所挖战壕均有两重,用混凝土浇筑而成,主阵地掩体上覆钢板为顶,并以交通沟相连。阵地前的开阔地带铺设雷区,架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除固守阵地的步兵外,另以第十五骑兵团以及第九师留下的第九骑兵团组成出击的机动部队。

    除第十五师外,战前从南方抽调的第十四师靳云鹗部驻守于山海关西北方向六至十里开外的角山寺、首山二郎庙一带,紧邻第三十旅防区,与彭寿莘形成犄角之势。此处本为董政国的第九师防区,而在吴佩孚的原计划中,第十四师是准备渡海奇袭奉天的机动突击兵团一部。由于董政国被调往热河战场增援,吴佩孚不得不拆掉自己的底牌,从中抽出第十四师填补空缺,可见张宗昌的急速推进已在不经意间打乱了直军的既定部署。

    角山寺、三道关再往北乃是九门口长城,由第十三混成旅冯玉荣部驻守,由于被大山隔断,九门口已是另一个战场,意味着该旅将独自面对奉军的攻击。
    直军另有数支劲旅沿长城关隘向西布防。第十四混成旅时全胜部驻守于距山海关三十华里的石门寨;第十二混成旅葛树屏部驻守于抚宁县境内距山海关五十华里的城子峪、义院口一带;整个战区最西端则由第二十三师王维城部驻守于界岭口长城。

    山海关以南卢龙、昌黎境内,驻有援军总司令张福来指挥的机动兵团,亦即吴佩孚的两大王牌:第三师第六旅张席珍部、第二十四师杨清臣部。他们的任务是渡海奔袭奉军大本营,由于战事进展不利,加上第十四师被抽走后兵力不足,导致计划搁浅。吴佩孚又舍不得将两支精兵过早投入战场,机动兵团暂时只能无所事事的呆在后方充当预备队。

    直军精兵十万云集于雄关峻岭之间,万事俱备信心满满,只等奉逆张胡子前来鸡蛋撞石头。吴佩孚对彭寿莘、张福来这两员心腹爱将委以重任,将部队交给他们一前一后全权指挥,自己则坐镇北京,天天找财政总长王克敏催讨军费。不料彭寿莘有样学样,战前也不呆在威远城的司令部内,而是舒舒服服地住进了山海关天泰客栈(即为当年张作霖接见吴俊升的那家星级酒店)。
    上接2079楼:

    他们的对手奉军主力第一、第三军于9月16日在绥中集结完毕,意气风发的少帅张学良披挂出征,郭松龄、姜登选、韩麟春等一干骁将护驾左右,五万大军旌旗蔽日尘土遮天杀奔山海关而来。

    张学良将司令部设于山海关东北方向三十余里的前所古城,着手部署进攻。说来惭愧,在这场民国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内战中,两支实力最强的中国军队竟然拿不出一张准确无误的战场地图,反而是“热心”的山海关日本驻屯军将手头的1:25000精密地图借给了奉军,但只能查看不准翻印。

    张学良下达的第一道作战命令是以一个旅的兵力,抵至直军前沿万家屯据点构筑阵地,目的是将第十五师诱出防区野战,觅机以优势兵力聚歼之。可惜彭寿莘没那么冲动,放着好好的阵地不守跑出去送人头,何况吴佩孚给他的指示是消耗对手的锐气与有生力量。刺儿彭遂化身为刺猬彭,传令各部加固工事严阵以待,不得擅自出击浪战。

    9月18日,奉军边等待热河战场的消息,边开始试探性进攻。从葫芦岛起飞的空军不间断以英制亨德莱、维克斯两种型号的轰炸机空袭第十五师阵地,并越过山海关投弹袭扰直军后方,最远飞到了昌黎、滦县一带。炸上瘾后大摇大摆的奉军飞机于每日清晨6时准时分批次出动,象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弄得直军不胜其烦。由于有探子通风报信,就连彭寿莘住的天泰客栈都挨了颗炸弹。吴佩孚紧急调配刚从意大利进口的高射炮与飞机支援前线,怎奈数量有限且直军官兵对新式武器操作生疏,整场战争中奉军始终牢牢掌握着制空权。
    9月21日起,两军交战规模不断扩大,战火愈烧愈烈。年少气盛的张学良试图沿京奉路南下直取山海关,被击退后改变策略,转向攻击第十五师的外围防线,相继拿下了王家庄、万家屯、龙王庙、姚家庄等据点,逐步压缩直军的防御空间。

    激战至10月4日,奉军以蚕食推进的方式清理完直军防线外围,第二旅温瓒玉部抵近第十五师第二十九旅主阵地,攻击离威远城近在咫尺的红墙子,这是一道长达十余里的土墙,因通体用红色黏土垒夯而得名,墙虽不高,但也算是威远城的一道屏障。直军面对敌人迅猛的攻势不甘示弱,以每间隔百米部署一挺重机枪的密度构成了强大的地面火力,使奉军付出惨重的代价,并趁势组织骑兵反冲锋,将其远远逐退。

    号称奉系御林军的第二旅乃是张家父子的掌上明珠,见温瓒玉吃瘪张学良不由得心头火起,我倒要看看是你刺儿彭的机枪厉害还是俺家的大炮威猛,下令炮兵集中火力打击直军骑兵。前文讲过的邹作华此时任炮兵第四团团长,统一指挥奉军炮兵,现在又到了他炫技飙高音的时候。奉军的火炮数量、口径均远胜对手,炸得直军人仰马翻忙不迭跑了回去。但温旅已是疲惫不堪无力再战,双方就此收兵。
    10月上旬,热河战区传来李景林赤峰大捷的喜讯,在山海关耗了二十天的张学良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于7日凌晨发起总攻。由姜登选、韩麟春率第一军的第四旅裴春生部、第十六旅齐恩铭部共计五个步兵团,外加调配给他们的第二旅炮兵团主攻九门口;郭松龄指挥第三军的第二旅温瓒玉部、第六旅宋九龄部共计六个步兵团,外加两个炮兵团主攻山海关。其余各旅奔袭至山海关以西,攻击直军时全胜、王维城等部防区。张学良率第二十七师居中接应,第十九旅高维岳部为预备队。

    郭松龄与姜登选在经历、志趣、性格上颇多相似之处,前清时二人均出身于奉天巡防统领朱庆澜门下,随朱入川时曾在一起共事,且均追随孙中山加入了同盟会,乃是不折不扣的老同事、老战友。按说郭、姜理应志同道合,但郭松龄心高气傲,不屑于拉帮结派。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五期工兵科的姜登选,加入奉系后和学弟杨宇霆粘糊在一起,成为“士官派”的二号人物,与“陆大派”首领郭松龄从最初的摩擦不断慢慢发展到互相倾轧,直至结怨不可化解。此战二人虽为少帅的左膀右臂,但却是暗暗较劲谁也不服谁,分兵进攻正好让他们唱一出二士争功的戏码。
    但野心与贪心之间往往只差一步,郭松龄最大的麻烦是划给他的攻击地域涵括整个山海关战场,不得不分兵出击。郭下令由温瓒玉的第二旅主攻山海关正面的威远城一线,亦即直军防御直角的横边。宋九龄的第六旅负责进攻角山寺与山海关之间的直军防线竖边。

    这样部署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郭松龄心太大,为图全功,他的兵力分配犯下严重错误。宋九龄部的攻击方向距离较远,且守军第三十旅还能得到靳云鹗第十四师的支援,故而理应以牵制敌军,使其不能回援威远城为主。然而战线最北端的三道关扼守于九门口、角山寺、威远城三点之间,尽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郭松龄仍然决定速战速决啃下这块硬骨头,他将攻克三道关的任务交给了全军战斗力最强的第二旅刘维勇团。温瓒玉未战便被抽走手中王牌,只能以两个团的兵力强攻威远城正面、沿红墙子向东延伸至姜女庙长达八里的直军防线,和直军第二十九旅来场硬碰硬的血战。
    发漏了一小段,上楼作废,本楼接2086楼:

    让张学良言听计从的郭松龄毫不掩饰冷竣的野心,两年前他虽然在直奉大战中表现不俗,但那只不过是输得体面一些,郭渴望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证明自己不仅是少帅的老师,还能担当奉军建功立业的领路人。山海关方面无疑是主战场,地形平坦便于攻击部队展开,奉军火力强大,第二、第六旅又是自己调教三年的精兵。郭松龄有十足的把握外破彭寿莘,内压姜登选抢下头功。

    但野心与贪心之间往往只差一步,郭松龄最大的麻烦是划给他的攻击地域涵括整个山海关战场,不得不分兵出击。郭下令由温瓒玉的第二旅主攻山海关正面的威远城一线,亦即直军防御直角的横边。宋九龄的第六旅负责进攻角山寺与山海关之间的直军防线竖边。

    这样部署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郭松龄心太大,为图全功,他的兵力分配犯下严重错误。宋九龄部的攻击方向距离较远,且守军第三十旅还能得到靳云鹗第十四师的支援,故而理应以牵制敌军,使其不能回援威远城为主。然而战线最北端的三道关扼守于九门口、角山寺、威远城三点之间,尽管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郭松龄仍然决定速战速决啃下这块硬骨头,他将攻克三道关的任务交给了全军战斗力最强的第二旅刘维勇团。温瓒玉未战便被抽走手中王牌,只能以两个团的兵力强攻威远城正面、沿红墙子向东延伸至姜女庙长达八里的直军防线,和直军第二十九旅来场硬碰硬的血战。
    10月6日黄昏时分,等待着奉军来攻的山海关外秋意肃杀草木寂然,带着咸味的海风混杂着刺鼻的硝烟漫过古城墙和战壕,两军间的旷野空无人迹。眼尖的直军哨兵忽然发现对面阵地上有个人影弯腰缩身向这边跑了过来。跳入直军战壕后气喘吁吁地自报家门说他本是保定人氏,现在奉军第六旅旅部当传令兵,冒死送来重要情报,想换些大洋好回关内老家。李藻麟令人将其送到司令部,从他口中得知奉军将于翌日凌晨4时发起总攻,李立即向彭寿莘汇报,并以电话饬令各部兵不卸甲马不解鞍,躲进工事掩体将顶盖盖好,准备迎接奉军的炮火大餐。

    彭寿莘慷慨奖励了保定老乡一百大洋,事实证明他没有谎报军情,10月7日凌晨4时整,随着奉军阵地上升起一颗信号弹划破夜色,炮兵开始轰击威远城内外直军,当时任第六旅军需官的荆有岩回忆道:“夜间枪声密集,迫击炮与海潮齐吼,真是震撼山岳,响彻青云。隆隆之声震耳欲聋难作细语,奉军炮火优于直军,遥望直军阵地,烟尘弥漫遮天蔽目”。尽管直军士兵被震得连说话都很吃力,但由于事先早有准备,躲在钢板覆盖的壕沟里并未遭受多大伤亡。
    炮声未歇,奉军便投入四个团进行冲锋,其中第二旅由刘维勇团攻击三道关,王德印团攻击红墙子。直军迎战的看家法宝仍是重机枪,尽管夜色中视线受限,但马克沁的子弹依然哗啦啦不计成本的瓢泼而出,死死压制住模糊难辨的敌人。

    三道关顾名思义,在两山对峙的峭壁峡谷之间设有三重关口,长城形似蛟龙从东边山顶自上而下,探至谷底再仰头沿山背攀延而上直冲西边峰顶,形成一幅壮阔非凡的V型倒挂奇景,落差竟达两百米。攻方在硝烟弥漫的夜色里看不清关上风景,他们尚未进入谷口就踏入了直军宋锡金团埋设的雷区,黑灯瞎火中被炸得队形大乱。好不容易冲过雷区,关上又是一通手榴弹夹在机枪弹雨里劈头盖脑砸下来,黑黢黢的关口象一张狰狞的大嘴吞噬着奉军士兵们,一波波冲锋均无功而返,刘维勇只得下令撤退。

    王德印团冲锋的地带一马平川,故而防守威远城正面的直军刘锡龄团承受的压力要大得多。但大片的旷野既利于攻方展开队形,也利于守方铺展火力。奉军前排成片成片被扫倒,后继者踩着他们的尸体又冲了上去,冲过红墙子后一度突破了多处直军阵地,双方纠缠在一起白刃厮杀,黑夜中不辨敌我只听得惨叫连连。刘锡龄沉着指挥,就连团里的伙夫、挑夫都组织起来,战况最激烈时抡着扁担赤膊上阵。苦战三个小时后天色渐明,直军的机枪优势得以充分发挥,以猛烈的扫射封锁了奉军后续部队的通道。此时平整地形不利于进攻方的弊端暴露无遗,第二旅士兵们找不到躲避的死角,成群结队倒在机枪火力下,人命显得如此廉价,威远城前的开阔地带变成了死神收割的麦田。王德印苦于兵力不足难以为继,几波攻击后不得不仓皇败下阵来。

    与此同时,宋九龄的第六旅以两个团攻击直军第三十旅,因在山地上摸黑难以展开队形,只草草冲击了一阵便罢,战况并不激烈。
    郭老师精心策划的攻势至天明仍一无所获,在张同学面前不禁脸上有些发烧。他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当即调整部署,令第六旅只留一个团牵制角山直军,主力转向山海关正面,协助疲惫不堪的第二旅强攻威远城,同时炮兵再度对直军阵地实施覆盖性打击。折腾一番却是换汤不换药,聪明的直军听见炮响便缩头,或者通过交通壕撤至二线阵地,只留哨兵观察奉军动静,待敌人冲锋时再以机枪手榴弹迎击,就这样耗过了一个上午。

    两军吃过午饭稍事休息继续厮杀。郭松龄又进行了一次调整,转向主攻直军防线东头的姜女庙,并亲临前线督战。16时起,邹作华以150毫米重榴弹炮轰击第二十九旅李景武团阵地,葫芦岛同时出动飞机三十余架次轮番投弹轰炸,当时的航空炸弹都是将6公斤的榴弹炮弹加上尾翼改装而成,虽然击不穿直军的钢板,但呼啸而下掀起烟尘滚滚,制造些恐惧气氛也是好的。温瓒玉组织敢死队拼命冲击,并以督战队押阵,枪毙了二十余名转身逃回的士兵。苦战一个小时后终于攻克姜女庙,撕开了直军防线的缺口。

    还没等奉军官兵松口气,直军凶悍的反扑就开始了。彭寿莘给第二十九旅旅长郭敬臣下达了夺不回阵地提头来见的死命令,并将骑兵团配给了他。郭敬臣原本是第三师的团长,也算吴佩孚帐下排得上号的悍将,刚晋升旅长没多久,渴望立功的状态正火热。郭接令后亲率步、骑兵拼死反击,击退疲惫难支的奉军重占姜女庙。夜幕降临时郭松龄以第六旅再次进攻,直军工事已是残破不堪,遂在姜女庙后方埋下地雷阵,放了几枪佯装不支匆匆撤出。奉军乘势蜂涌而进,一头扎进雷区,被炸得残肢断臂满天飞舞,死伤累累狼狈逃回。
    此时双方已激战十六个钟头,直看得张学良眉头紧锁。李景林、张宗昌在热河势如破竹,他领着奉军最精锐的劲旅,却只能在山海关前团团打转不得其门而入。拿不下直军固然心急如焚,如果再把第二、第六旅拼光那可真是要了亲命,小张同学遂建议暂且收兵,明天换上第二十七师主攻。郭老师不愿让出功劳,怎奈破门乏术,只得悻悻传令两个旅后撤休整。

    直军初战形势不错,彭寿莘为激励士气,亲临第二十九旅前沿阵地视察慰问官兵,李藻麟陪同前往。彭寿莘正意气风发地指点战场,一名参谋突然出现,低声密报:“刚刚收到的消息,第十三混成旅被奉军击溃,九门口阵地失守。”彭闻言如坠冰窟,强作镇定转身回到司令部,急问九门口怎么丢的。

    位于山海关西北三十里处的九门口,又名一片石,是个曾经改写历史走向的古战场,两百八十年前,多尔衮在这里大破李自成,打赢了清军入关的定鼎之战。两年前,奉军全靠守住九门口浴血苦战,才得以粉碎直军最后一轮攻势,将主力撤回关外。如今攻守双方易位而处。九门口地形更险过三道关,山口呈葫芦状,进关后纵深三十余里,入口两侧的断崖峭壁高耸入云无法攀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故而理论上直军以一旅兵力驻守已是绰绰有余。何况第十三混成旅在董政国指挥下先后参加了直皖、直奉大战,乃是战功赫赫的直军头等主力。

    坏就坏在董政国同志高升了,他接替陆锦当上第九师师长后,为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手下团长刁鸿图带过去升任该师第十八旅旅长,挤走了陆锦的心腹、原旅长冯玉荣。陆锦现任陆军总长,吴佩孚不能不顾及他的面子,遂将冯玉荣调到第十三混成旅出任旅长。

    这一调动可谓双输,第九师是久居中央的“御林军”,董政国是个粗线条,带不动这帮大爷,于是在冷口被张宗昌打得找不到北。而冯玉荣资历虽老,却没打过什么硬仗,空降至第十三混成旅,有如两眼一抹黑掉进泥潭。一干骄兵悍将打心眼里瞧不上新旅长,尤其是未获升迁的该旅第二团团长张成郁,当年在直奉大战中断了一臂,仗着战功事事与冯龃龉发泄怨气。另一名团长杨华勋也不是好相与的,逢利必争遇事则推。每当分发弹药物资时,两个团长将旅长夹在当中吵吵嚷嚷,都想往自己碗里多刨点儿。冯玉荣性格软弱对此一筹莫展,只好对半平分,悉数分光了事。

    第十三混成旅抵达九门口后,冯将旅司令部设于关口以西十里之遥的黄土岭(位于今秦皇岛市海港区),此举无形中拉长了直军的防线。划分防区时两个团长又斤斤计较,最后商定张团驻九门口正面及黄土岭、杨团驻山谷外的荒山口。
    10月6日,奉军第一军在姜登选、韩麟春统领下杀至九门口外。张学良给他们的任务是次日总攻,但姜登选揣着与郭松龄一较长短的心思,决定当天发起攻击。

    第四旅裴春生部只用了半天时间,便轻松占领了九门口北侧的鹦鹉山及南侧的蛇山子等外围据点。而后开始进攻九门口、荒山口一线直军主阵地。张、杨两个团面对敌军一个旅,按说兵力并不紧张,却不约而同向冯玉荣告急请求援军。冯手头除了卫队连别无一兵一卒的预备队,只得让他们自己顶住。张成郁一气之下竟以加强防线为由,擅自调走了防御黄土岭的本团一个营,导致旅部门户大开。

    姜登选见九门口天险难以正面突破,令人找来当地百姓,摸清了直军的大致部署。决定避实击虚直取黄土岭冯玉荣的旅部,再迂回包抄九门口,给直军来个兜底。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第十六旅孙旭昌团。孙团原本驻扎于兴城、绥中一带山区,长期训练山地攻坚作战,正好一展所长。

    10月7日凌晨,孙旭昌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直插黄土岭,摸上岭后惊诧地发现直军阵地上竟然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儿。孙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俺中计了,急令侦察兵往前方打探真切,回来报告说前面村庄里就一个孤零零的指挥部,沿途确实没有敌军设防。
    孙旭昌摇摇头,搞不懂对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到如今哪怕是诸葛孔明摆下的空城计也只有闷头杀过去了,下令全团直扑冯玉荣的旅部。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直军被这招黑虎掏心杀了个猝不及防。还好大战期间冯玉荣的卫队连无人敢蒙头大睡,见奉军杀到一面拼死抵抗一面护着旅长夺路而走逃向石门寨,总算是没被抓俘虏。

    此时天色已亮,孙团稍事休整便沿着大山背后掉头向东,攻击九门口侧后。裴恩生率第四旅、齐恩铭率第十六旅另一个团在正面发起的总攻亦已打响。占尽地利的第十三混成旅毕竟是直军主力,官兵们久经战火锤炼,认真起来还是很能打的,居高临下以猛烈的火力网压制住当面奉军。

    姜登选指挥风格与郭松龄如出一辙,发起狠来都喜欢冲在最前面,昨晚索性裹着一床毛毯睡在战壕里。军长尚且如此,旅长自然不敢不拼,开战后齐恩铭脱下军装,仅着一件汗衫提着鬼头刀杀气腾腾的督阵。韩麟春则指挥炮兵反压制直军火力,炸得九门口山上硝烟弥漫碎石乱飞。激战至下午两军各有不小的伤亡,都在咬紧牙关坚持着。

    孙旭昌团沿着光秃秃的山岭间崎岖不平的小路艰难穿行,赶到九门口时已近黄昏。此时此刻前线的直军两个团仍不知道旅部已经被敌人端掉,只顾得上应付山谷外奉军的攻势,身后则连警戒哨都没有布。猛地斜插出来的孙团给他们带来的震撼有如天兵天将,被杀得阵脚大乱。姜登选见孙旭昌已得手,立即投入所有兵力前后夹击,战至晚上九门口防线彻底崩溃,荒山口守军随即也告不支,两个团放弃阵地逃奔石门寨。次日天亮清点,第十三混成旅五千官兵中,死、伤、被俘、逃亡者多达三千。
    突破九门口后,奉军第一军当面至西南二十五里开外的石门寨,沿途再无直军主力,如攻克石门寨就能将山海关与城子口、界岭口等关隘分割开来,建立一条完整的入关通道。但姜登选所部已疲惫不堪无力再战,他急调预备队第十九旅高维岳部参战,意欲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却被告知高旅被郭松龄扣住不放,准备投入山海关方向作战。当晚张学良收到姜登选的捷报亦是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请来郭松龄商量,可否将第十九旅转至九门口方向进军。郭老师憋了一肚子火,以山海关正面不能分兵为由坚决反对。小张同学只得作罢,另从驻扎在绥中的张作相第四军中抽调第十二旅赵恩臻部支援姜登选。

    妒火遮蔽了郭松龄的视线,他看不到姜登选创造的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九门口,奉军对长城沿线各处关口的攻击均告失利。王维城率直军第二十三师击退奉军两个旅的四十余次进攻,牢牢守住了界岭口,随即又得到败退至此的董政国第九师的加强,防线更是坚不可摧。葛树屏的第十二混成旅也在城子峪、义院口等处粉碎了奉军的零星攻势。在一连串失利的衬托下,夺取九门口对奉军而言显得弥足珍贵,可惜这份大礼包就在郭松龄不知轻重的意气之争中被白白挥霍掉了。10月8日起连续三天,奉军都未能继续向石门寨推进,反送给直军72小时喘息调整的时间。

    彭寿莘在得知九门口失守后立即部署反击,首先严饬败退至石门寨的冯玉荣必须于三日内夺回阵地,否则军法从事。可怜冯领着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残兵败将,一筹莫展不知何去何从。收到彭寿莘无异于催命符的死命令后,反攻无望的冯玉荣不等上峰锁拿,索性先行一步,吞下大量鸦片自己将自己就地正法了。

    彭寿莘本来也没指望能捡起这团烂泥重新将破洞糊上,离九门口直线距离最近的主力是第十四师,但为角山所阻且道路已被奉军切断,该师只能隔山相望,直军唯有从石门寨方向发起反击。彭寿莘不得不亲自充当救火队员,将第十五师阵地交给旅长郭敬臣指挥,在山海关上火车转道秦皇岛赴石门寨督战。
    在反击兵力配置上,直军最稳妥的做法是投入第三师第六旅、第二十四师这两张窝在后方待命的王牌,但吴佩孚念念不忘奇袭奉天的计划,彭寿莘也无权调动它们。好在他一下火车就遇到刚刚抵达战区的陕军第二师张治公部,彭与张往日里私交甚笃,现在总算有根稻草可抓了,立即请老朋友下车后全军开赴石门寨反攻九门口。

    陕军各部皆是由靖国军这支“民间武装”改编而来,装备寒酸之极,第二师没有一门重炮,士兵每人两杆枪,一杆老套筒挎在肩上,一杆烟枪别在腰间。彭寿莘将该师顶上去救急只求迟滞奉军的攻击,并不指望他们夺回九门口。为稳住战局老彭也是拼了,索性将第一军司令部由山海关搬到石门寨镇上的一家盐店内,以示绝不后退的决心,同时连发急电向吴佩孚求援。

    直军面临的巨大危机已经不是仅凭彭寿莘的努力能化解的。短短两天之内,北京城内的吴佩孚先后收到赤峰、冷口、九门口三处要地失陷的败报。饶是他再沉得住气,也无法继续稳坐钓鱼台,不得不于10月10日晚10时(一说次日晨9时)自北京正阳门车站出发,亲赴山海关前线督战。随行要员包括总参议白坚武、参谋长张方严、日本顾问冈野增次郎等人,以及多达百人的各国武官、新闻记者。

    第二天专列抵达战区,吴佩孚首先在秦皇岛接见了等候在此汇报战况并请求处分的彭寿莘,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子耕兄(彭寿莘字)别太往心里去,如今这个局面责任不在你身上,只能说咱们都低估张胡子啦。冷口战败的董政国同样未被重处,吴佩孚准其辞职留任,在王维城帐下戴罪立功。在接下来几天内又有三个师加四个旅的援军抵达秦皇岛,勉强缓解了直军兵力吃紧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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