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 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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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22页]

作者:优游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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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看奉军方面，郭松龄坚持第一、第三军各打各的，拒绝与姜登选配合。姜也不再指望他，延至10月11日，以第一军（得到第十二旅赵恩臻部的加强）独自发起对石门寨的攻势。

    姜登选仍用自己的两个旅打头阵。裴春生、齐恩铭各自率部齐头并进向石门寨杀去，行至半道上的沙河寨前，在一个名叫熊猪峪的小山村与迎面而来的张治公师撞了个正着。
    前文讲述直豫郑州之战时我们介绍过陕军第一师的彪悍打法，只要过足了烟瘾，第二师的精气神丝毫不比他们的大哥逊色。12日一大早，发威的关中冷娃凭着敢打敢冲的劲头，将奉军杀得节节后退，一天之内连抢七座山头。但抢完之后肚子饿了烟瘾发作，又自动退回宿营地，占领的地方白白丢掉前功尽弃。奉军虽兵力火力皆占上风，但挤在狭小的山谷内发挥不出来，只能陪着对手打拉锯战，如此周而复始一耗就是四天。

    激战至15日，陕军第二师伤亡过半，弹药鸦片也得不到补充，冷娃的热情终于消耗殆尽，眼巴巴盼着援军到来。彭寿莘虽令刚刚抵达的第二十六师曹锳部前往熊猪峪增援，但曹七爷岂肯听他指挥，领着“茶壶队”一步三回头的逡巡不前。陕军望眼欲穿只等到一架直军飞机赶来助战，结果飞行员俯冲扫射时没控制好，一头栽进靠近第二师阵地的山沟里。

    奉军有条明文规定，若能夺得敌机一架可获奖赏十万元。姜登选一瞧正好，立即以抢飞机为由头下令全线总攻，战斗力最强的孙旭昌团依然充当前锋，奉军打了鸡血似的冲着十万元杀将过去。孙团就象一把锋利无比的金刚石钻头，突破一座高地后,撤下来喝口水休息片刻,换座高地再接着猛钻，就这样一座座高地连续攻击前进，至下午16时终于凿穿了陕军的防线。

    张治公眼见再不撤就要全军覆灭，跑回石门寨向彭寿莘哭诉道“猛将勇兵都已牺牲殆尽”，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求司令赏条活路，让弟兄们撤下来吧。彭脸色一沉，咱们是朋友不假，但如今战事吃紧，你若临阵退缩守不住沙河寨，只怕我认得兄弟，手上钢刀却认不得兄弟！张治公哭丧着脸返回战场，放弃熊猪峪，将部队收缩至沙河寨以东草草重设了一道防线。彭寿莘又通过吴佩孚向曹锳施压，严令其火速进军，曹锳这才派第五十二旅旅长曹景桐带着一个营赶赴石门寨，算是完成了任务。

再划拉个破图，让大家看看石门寨有多重要

    风光不再的彭寿莘没那么多唏嘘，他跑路跑得连嘘嘘都顾不上了，先是逃到西南四里外的柳江火车站，在这里收拢了溃散的卫队连和第十五师的半个骑兵营，稍稍心安后继续沿着铁路南奔，撤至小不老火车站（今秦皇岛市海港区小部落村）。再往南跑就要进市区了，由此可见老彭挂在嘴边的死战不退也就是用来套住部下的。李藻麟身为参谋长，不得不提醒司令大败之余好歹得做点儿什么，“如果就这样回去，没有任何安排部署，怎么向吴帅交待呢？两手空空去见吴帅，岂不太难为情吗？”

    彭寿莘心里也有点儿发怵，遂同意边向秦皇岛、山海关方面示警求援，边在小不老增设一条临时防线。为此不得不拼凑部队，李藻麟抽调骑兵分作若干小队，到附近山沟里去搜寻作战失散的官兵，通知他们一律到小不老车站附近的徐庄集合，彭司令已在那里等候。划拉至下午终于端上来一盘大杂烩，包括第十三混成旅残部、陕军第二师残部、第二十六师的半个营，直隶新编第一旅的一个连，凑在一起约有八百余人近五百条枪。这些散兵游勇经过重新整编后，占领阵地构筑简易工事，勉强将临时防线拉了起来。

    按说彭寿莘临时拼凑的渣渣部队拿来给士气正旺的奉军塞牙缝都不够，好在姜登选相当体贴这位老对手。由于不明前方虚实加上自家的两个旅亦是久战之后伤痕累累，姜只派第四旅的一个营前出至柳江便止步不前，主力留在石门寨休整了一天一夜。这已经是姜登选自攻克九门口后第二次叫暂停了，曾任奉军总参议的司令官尚且如此，不得不让人感慨当时中国军队将领们的指挥水平，无论陆大出身的土派还是士官毕业的洋派，似乎连老祖宗传下的“兵贵神速”四字都捡不起来了。

    坐失良机的板子也不能打在姜登选一人身上，苦战五日击溃张治公后，他的部队确实亟待整补，同时也不得不评估孤军深入的风险。事实上，相继攻克九门口、石门寨本可以成为决定战争结局的胜负手，而整个奉军指挥体系都显得反应迟钝，面对突然倒向自己的天平手足无措，缺乏快速跟进扩大战果，将战术突破转化为战略胜势的决心与调度能力。郭松龄拒绝配合姜登选作战，其余部队又跟不上来，第一军只得孤零零的冲杀在最前面。这里面除了郭、姜私怨外，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上次战争中吴佩孚给奉军带来的巨大心理阴影久久难消，张作霖、杨宇霆等决策者不敢豪言优势在我，而是采取稳字当先步步为营的战术，反不如土匪出身的张宗昌敢打敢冲。

    直军蹲在小不老的战壕里眼睛都不敢合，提心吊胆守了一整夜，等到天亮居然屁事儿都没有。彭寿莘暗呼侥幸，还好昨天没跑回秦皇岛。此时一列运煤小火车远远开来，车上跳下六百名棒小伙儿，一个个虽衣裳单薄却精神抖擞，整齐列队站在寒风中。原来是第三师第十一团第一营由营长刘某率领赶来增援，刘报告说张席珍旅长已率全旅于昨夜抵达秦皇岛，现正向小不老开进，再有四五个小时便可到达。因前方紧急，所以派他这个营坐小火车先行一步。

    王牌军表现果然大不相同，第一营下车伊始便以刺刀冲锋向柳江发起逆袭，一度突破奉军第四旅阵地，夺取柳江车站。裴春生忙率全旅由石门寨赶来，将直军团团围住厮杀。
    第一营力战突围而出，刘营长激励部卒，第三师自建军以来就没有打过败仗，玉帅的牌子绝不能砸在我们营手上，哪怕只剩一个人也要杀回去！士兵们高声呐喊着开始第二轮白刃冲锋。躲在后面观看表演的直军各部无不咋舌心惊。如此反复冲杀坚持了一上午，全营伤亡280余人，营长以下军官个个带伤仍不退出战斗，裴春生一个旅竟然奈何他们不得，被死死拖在柳江和小不老的中间地带。战至午后张席珍率第六旅主力赶到，一举将奉军逐回石门寨，解除了秦皇岛以北的威胁。

    10月18日，吴佩孚亲临小不老调度各部堵漏。三天前他已令第十四师靳云鹗部主力自角山寺移驻石门寨东北方的安民寨（今山海关区石河镇安民寨村），以防奉军向东迂回山海关侧后。现又令曹景桐率第五十二旅在石门寨以西拦截，确保抚宁方向的安全。直军三面封堵住奉军第一军，对其形成夹击之势，化解了姜登选突破造成的危机。与此同时，吴佩孚急调第二十师阎治堂部、第二十三师王维城部火速赶来，觅机聚歼奉军第一军于石门寨。

    吴佩孚对彭寿莘这些天的表现总体上还是满意的，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头可用之兵不多，没让奉军扩大战果就算合格。自18日起，小不老、石门寨一带的战事改由张席珍指挥。彭寿莘长出一口气，他终于熬过最艰难的时刻，可以从这个差点儿送命的鬼地方解脱出来了。姜登选则为随意挥霍的暂停付出了代价，他将在石门寨和张席珍等人纠缠到战争结束。

    10月19日，彭寿莘返回山海关，继续指挥第十五师与郭松龄苦战。

    四十一、老师扔下学生跑了——第二次直奉战争（四）

    本应占据奉军C位的郭松龄被拦在山海关外，干望着男二号姜登选抢尽风头唱独角戏。尽管鬼火直冒，10月7日的总攻受挫后，郭松龄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除了12日的一次试探性攻击外，没有急于发起对威远城的大规模进攻，而是先请张学良将第二、六旅人员弹药的巨大损耗补齐。待郭松龄平复了心情，两个旅也恢复元气后，奉军又加上第二十七师、第十九旅，于10月16日展开针对山海关、角山的新一轮攻势。吴佩孚亦是不敢大意，将第三师第十团陈开第部配置于山海关助战，又给第十五师增拨了大量马克沁机枪。

    之前奉军尝够了直军机枪的苦头，对此郭松龄苦思冥想也找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唯有加大攻击兵力的投入，以人海战术去消耗直军的机枪子弹。这个近乎于送死的光荣任务交给了宋九龄的第六旅，于是该旅近7000名官兵都成了敢死队员。

    15日夜，第六旅第十八团团长刘翼飞采取隐蔽接敌的战术，率全团潜行至威远城外的直军第二十九旅阵地前沿一侧,缩身贴地蜷伏下来。天色将亮未亮时，宋九龄以两个团自另一侧发起冲锋，将直军大部分兵力与火力吸引过来。刘团官兵趁机猛跃而起，冲过铁丝网突入防线，双方死死缠在一起，用刺刀甚至拳脚牙齿展开肉搏战。眼看防线将被突破，郭敬臣下令直军轻重火炮一起开火，数十挺机枪以密集扫射屠杀奉军后续的两个团，顷刻间将其击溃。士兵们无助地奔逃着，躲避滚烫的马克沁枪管喷出的火舌，直至尸横遍野潮水般退去。随后郭敬臣指挥全旅掉头集中对付刘翼飞团，该团陷入孤军苦战，终告不支败退下来。

    战斗结束时天色依然一片灰蒙，红日似乎迟迟不忍升起，刺亮原野上尚未冷却的尸山血泊。不计伤者，短短一个多小时第六旅便有上千缕冤魂飘散在直军阵地前。士兵的生命再廉价也经不起这种形同送死的挥霍，尽管该旅是郭松龄一手带出来的基本部队，军官们仍压制不住营地里随处可闻的对郭鬼子愤怒的低声谩骂，夹杂在痛哭哀嚎中显得格外刺耳。

    郭松龄无奈之下放弃了突破山海关正面的努力，宁可翻山越岭从角山寺方向直军第十四师的阵地迂回。如此一来奉军就不得不强攻另一处曾让他们头破血流的险隘——三道关。

    10月17日，郭松龄指挥第二、第十九旅共计13000余人向三道关发起进攻。十天前第二旅的刘维勇团曾在关前被直军的地雷阵炸得死伤狼藉。此番再来郭松龄破阵的方法依然是用命去堆，人命你们有意见，改用马命总可以了吧?奉军驱赶数百匹可怜的马儿冲入雷区，引爆的地雷掀起沙石满空，惨声嘶鸣的马群被炸得血肉横飞所剩无几。紧接着士兵们用手榴弹摧毁了架设在关前的电网，杀至头道关下。

    防御这个方向的直军第三十旅郭之祯部兵力虽然不少，但限于狭窄的地形难以展开。关前纵横交错的沟壑也为奉军挡住不少机枪子弹，邹作华组织炮火仰射，逐个清除关上的火力点。奉军步兵分进合击，四处寻找突破口，架起云梯动作迅猛地攀上关墙，很快拿下了头道关，直军败退至山谷中段的二道关。

    郭之祯的指挥能力差郭敬臣一大截，面对奉军潮水般的攻势显得手忙脚乱。且第三十旅的防御配置远不如第二十九旅，既无重炮助战又无钢板护体。士兵们徒有居高临下的地形之利，却被对面的炮火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一挺挺机枪纷纷哑火。奉军冒着弹雨猛烈冲锋，直军抵抗三个小时便放弃了二道关，龟缩入三道关据守。二、三道关之间是一条以栈道相连的山涧，直军炸毁栈道，试图以此切断奉军的进攻通路。

    这两天山海关就是三郭开会的节奏，郭松龄在第一个本家那里吃了大亏，终于可以逮住第二个姓郭的出口恶气找回场子，下令全军不得懈怠，一鼓作气猛攻下去。第二旅工兵营在炮火掩护下，冒着弹雨仅用两个小时就将栈道抢修完毕，步兵顺势杀入。三道关入口狭窄，守方看似能轻易封锁来路，实则攻方的冲锋距离极短，弯下腰猛跑两步死几个人就过来了。直军仅能以几挺机枪扼守栈道，很快被奉军的迫击炮悉数摧毁，眼见敌人须臾间已冲到跟前，慌里慌张的扭头就跑。

    拿下三道关后，郭松龄头顶的名将光环似乎又亮起来了，憋屈大半个月的第二旅也恢复了奉军王牌的底气，嗷嗷叫着杀向角山寺。直军布防于此的第十四师主力已被调往安民寨堵截姜登选，师长靳云鹗也不在阵地上，当晚角山寺以及首山上的二郎庙未经激战便告易手。

    郭松龄一天之内扭转了颓势，占据角山的第三军与石门寨的第一军遥相呼应，以双龙入海之势平行压向山海关至小不老整条战线上的直军，虽暂时还做不到一口将其吞入腹中，但强烈的窒息感已让对手喘不过气来。“在关内之战线,益形展开。奉张一、三联军,均已进人关内,士气既盛,形势上亦占优势。”

    步步紧逼的敌人不止是气焰正炽的奉军，直军还必须对抗一天天临近的寒冬。一名战地记者发回的报道说，“今前线各地,冰之厚者业两寸矣,奉军无不被皮衣者矣,而国军(指直军)则有棉衣者仅半数,余则尚衣夹衣,甚有单衣者”（《晨报》1924年10月25日）。

    彭寿莘回到山海关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副烂摊子和冻得垂头丧气的部下们，他除了将郭之祯痛骂一顿也别无良策，只得又向吴大帅告急求援。吴佩孚尚在苦思破敌之策，他的参谋长张方严先慌了神。10月19日，“好心”的冯玉祥来电询问山海关方面战况如何，张未加思索便回复道：“此间形势危急，不有意外胜利，恐难挽回颓势。”随后又催促冯：“倘仍逗留不发，大局不堪设想。”在张方严看来，跟同僚诉诉苦再正常不过，殊不知一直在观望的冯玉祥等的这句话，露怯的张方严一不小心成了压死直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10月20日，吴赶到山海关督战，随同前来的还有第二十四师杨清臣部、第二十六混成旅田维勤部。

    即使吴佩孚的对手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有一种无人能及的特质，尽管玉帅这两年窝在洛阳豪华的巡阅使署里忙着过生日收红包，治军练兵的正事耽误不少，甚至在四照堂点兵时下出几步昏招。但离开闪光灯的包围回到枪炮轰鸣的前线，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灵感丝毫不落全找回来了，临机决断落子如飞，似乎这个人天生就应该以战场为家。如前所述，吴佩孚抵达山海关时，巨大压力下的直军已是岌岌可危，但他随后的决策可以说几无纰漏，一点一点将滑向崩盘边缘的局面扳至均势。

    唯一缺憾是吴的身份非同以往，想当年带着十几个人就敢策马冲杀，如今这一幕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前呼后拥的大排场。此次来山海关视察除了一干幕僚副官，扈从保驾的还有手持驳壳枪腰佩短剑的八百名卫队，以及第三师的三百名学兵。

    上接2115楼：

    吴佩孚下车后立即登上威远城楼俯视战场，但见关外丘陵起伏，笼罩在连日苦战的硝烟中若隐若现，城下旷野的刺鼻血腥仍清晰可闻。角山距此直线距离不过五、六里，奉军的炮弹时不时呼啸着掠过城头，在城外架上几挺机枪就能扫射过来，陪同视察的文官武将全都伏身弯腰躲在墙垛后，恨不得低调再低调。吴佩孚为鼓舞士气却一反常态的高调，以往他上前线都穿与士兵没有区别的粗布军装，今天却身着细呢上将制服，头戴金丝绦箍边军帽，肩佩金花大肩章，太阳照射下金光灿灿，以致于平日里争先恐后簇拥在大帅周围的随从们一个个有意放慢脚步，与之保持相当距离，装逼招雷劈，您老这身打扮，分明就是个大号金装的机枪靶子，躲得脱才怪。吴佩孚不以为意，自顾自举着望远镜仔细察看地形。

    众人提心吊胆的陪着他过足眼瘾下了城楼，吴佩孚和上次接见彭寿莘时一样，对其表现非常满意，说第十五师阵地牢不可破，角山之败不过是一时失手让郭松龄这厮钻了空子，只要山海关固若金汤，奉军就不能越雷池一步。

    随即吴佩孚在山海关召开由第十四、十五、二十四师、第二十六混成旅军官参加的作战会议，决定由杨清臣率第二十四师主攻角山寺，田维勤率第二十六混成旅主攻二郎庙，第十四师第二十七旅陈文钊部为预备队，第十五师在山海关策应，以超出奉军一倍有余的兵力展开大反攻，并为拿下角山寺开出十万元的巨额悬赏。

正如亚当身上取出肋骨造出夏娃，第二十四师与第三师可以说是血脉相承的一对亲生父子，全师包括张福来、杨清臣两任师长在内的连级以上军官大多出自第三师。该师憋了足足一个月，终于等到上阵厮杀的机会。第二十六混成旅原本是胡景翼麾下的陕西第一混成旅，吴佩孚为分化陕军，赏给他们一个中央军番号。血统一纯一杂的两支部队都是首次在这场战争中亮相，又是在玉帅眼皮底下，杨清臣、田维勤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一番。

10月21日拂晓战斗打响，直军集中近百门75口径以上重炮对奉军第二、第十九旅阵地密集轰炸，角山、首山两座小山头笼罩在烟尘火海中，地表工事瞬间被摧毁殆尽。第二十四师以第四十七旅王为蔚部打头，官兵们有如猛虎出笼扑上角山，奉军第二旅战斗力不比对手逊色，但尚未从猛烈的炮火打击中回过神来，急切间只能以机枪向山下胡乱扫射，尽管成片成片的扫倒直军，却招架不住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仅两个小时就输掉了这场王牌对王牌较量的第一回合，仓皇退下山去。另一边直军第二十六混成旅也顺利击败了奉军第十九旅夺回了首山二郎庙。

    温瓒玉、高维岳灰溜溜撤至三道关向郭松龄请罪。郭心头这个郁闷，屁股还没坐热就让人家撵回来了，几天的战果一上午便化为乌有。他不甘心就此认输，你吴小二会添兵加人，难道我手上就无牌可打?边令温、高下去整顿队伍准备反攻，边向张学良求援，将第二十七师拉上来参战，同时奉军战略预备队——第四军张作相部也整体开往山海关战区。

    21日深夜，奉军以起家老本第二十七师为主力，辅以第二、第十九旅，共近三万兵力，兵分三路展开反攻。第二十七师自正东、第二旅自正北方向，夹击角山一带的直军第二十四师，另一路第十九旅迂回至首山正西方八里处的交界河，侧击二郎庙的直军第二十六混成旅。

    郭松龄以为他仅用半天时间就发起的反攻已经是迅雷不及掩耳了，殊不知杨清臣更鸡贼，拿下阵地后片刻不停地在前沿铺设好雷区等着奉军上门。第二十七师的一个主力团刚刚进入战场不熟悉地形，半夜三更深一脚浅一脚的撞了进去，被炸死炸伤数百人，全团就此报废，连带着整个攻势为之一挫。张学良远远望着肉痛不已，令邹作华以重榴弹炮摧毁直军阵地，角山这几天不知道被双方的炮火反复犁过多少遍，工事早已荡然无存，无遮无掩的直军死伤极烈，尸体和残肢盖满了山坡。守在主阵地上的直军是第四十七旅的张志远团，官兵们再也撑不住了，纷纷放弃阵地撤下山来。杨清臣大怒，急令第四十八旅张广瑞部上前死死顶住。亲临前线督战的吴佩孚见状竟令学兵组成两百人的督战队，以机枪和迫击炮射杀后退的士兵，同时调集第三师第十团助战。可怜最前沿的直军官兵被夹在敌我双方炮火当中一通蹂躏，好在他们得到强援，在长官威压下勉强稳住了阵型，返回黑黢黢的山谷丘陵间与奉军激战。

    22日凌晨，奉军第十九旅攻击首山二郎庙，侧面受敌的直军第二十六混成旅凭着一股西北汉子的剽悍劲儿沉着应战，一番恶斗将其击退。战斗结束后吴佩孚特地召见旅长田维勤，并奖励大洋三千元、宝剑一口，田接过来出门撇撇嘴，合着杨清臣那边重奖十万，到我这儿就变成三千啦？

    两军在茫茫夜色里借助探照灯、照明弹厮杀至天明，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直至筋疲力尽各自收兵。奉军死伤逾两千，直军承受了一夜炮击，也不比对手好过，第二十四师几乎被打残了，但他们毕竟守住了阵地，可以说赢得一场惨胜。

    开战以来第三军在山海关前已伤亡逾万，第二、第六旅经过一拨拨的补充，士兵几乎换了一茬。强攻威远城不克，迂回角山又受阻而归，哪条道儿都走不通，举步维艰的郭松龄不由得感慨自己为啥如此命薄。唯一让他心里好受点的是，就在同一时间的石门寨战场上，姜登选的第一军过得也不消停，10月19日，他们迎来了直军猛烈的反扑，直奉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场碰撞就此爆发。

    当天直军集结第二十、第二十三、第二十六师、第三师第六旅、第十四师第二十八旅为主攻兵团，豫军第二混成旅林启鹏部为预备队，向石门寨、沙河寨一线发起猛攻，夺回石门寨的悬赏高出角山一倍，达到二十万之巨。由于吴佩孚在山海关无法抽身，这边的攻势遂由援军总司令张福来指挥。

    吴佩孚帐下猛将如云，张福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居然得以名列榜首。这个莽子之所以得宠，和吴佩孚的用人之道有很大关系。

    也许是自己太能打，吴佩孚不太在意部下的能力高低，而是另有三条干部任用标准。第一看出身，北洋的老人用起来才放心，其中来自第三师的又可获得优先提拔，如若继续细分，同为第三师，第六旅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又强于第五旅。第二论资历，在玉帅手下干个十年八载，绝对比喝过几天洋墨水的更受青睐。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条，要长期考察这个同志政治上是否可靠，听不听领导的话，对组织老不老实。吴佩孚最欣赏的品格是无条件服从，最厌恶自以为是的标新立异。

    以这三条标准衡量考评，张福来的得分就高了。他自投军加入北洋第三镇起，便鞍前马后跟着吴佩孚打转，从前清的哨官、队官到民国的营长、团长、旅长一步步走上来，吴给张的评语是“为人老实”。而且匹夫之勇也是勇，张福来天生就是突击队长的材料，只要吴老大一声令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二话不说往前冲。所以张莽子虽目不识丁，却能节节高升，在玉帅的嫡系部下中第一个当上督军。张福来督豫时，由于不识字，公务只能甩给师爷处理，或者直接从开封跑到洛阳去请示吴佩孚，“用人行政，事事禀命而行”，被时人引为笑谈，评价新督军甚至不如被赶跑的赵倜。

    理政不动脑子，张福来掌军更无谋略可言，从来都是玉帅指哪儿我打哪儿。石门寨之战是他平生第一次统领这么多部队，以突击队长的能耐指挥兵团作战，吴佩孚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猛张飞一声令下，又有巨额赏金刺激，直军各部锣齐鼓不齐的冲向奉军阵地，声势浩大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乱哄哄的全无章法。主攻部队指挥官竟有三个师长、两个旅长，其中吴佩孚嫡系张席珍、王维城真正用心在拼，而阎治堂、曹锳二将却另有算计，有第三师杵在跟前，银子再诱人也轮不到咱，不如跟在后面瞧瞧热闹呐喊助威就可以啦。故而姜登选兵力虽处劣势，但在重压下仍可支撑，他和韩麟春分别坐镇石门寨、沙河寨，粉碎了直军的一波波攻势，还取得一个不小的战果：击毙直军第二十八旅旅长王乔。混战至23日，张福来师老兵疲仍是一无所获，不得不叫暂停休战。

    直、奉两军在连绵战线的两端互有攻守，角山寺、二郎庙奉军失利，石门寨、沙河寨直军受挫，算是一比一打了个平手，10月下旬的山海关战区就此陷入胶着状态。虽说总体形势依然对奉军有利，但吴佩孚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几天激战下来有效遏制了奉军迅猛推进的势头。单纯就战局而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张方严下的“大局不堪设想”结论显然草率了，可见吴佩孚的这位高参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不需要什么智囊团，善于捕捉战机的吴佩孚自个儿琢磨出了打破僵局的对策：他准备以第二十四师从角山寺方向主攻，一举夺回九门口，斩断奉军第一军与关外的联系，将姜登选围困在石门寨狭窄的地域内动弹不得，断其补给再予以全歼。

    接防九门口的奉军是刚刚调上来的第一旅阚朝玺部，阚系整军经武大换血后侥幸得以留下的绿林老派将领，能力平庸不思进取，所部战斗力低下。有幸遇上这样的对手，吴佩孚先关门打狗，再瓮中捉鳖的作战意图不是奢望。这一方案付诸实施的前提是，直军必须先将第二十四师从战场抽调出来，整补恢复战力，再投入九门口一锤定音，为此吴佩孚需要两三天时间调整部署。如果一切顺利，这尊平生未尝一败的北洋战神又将续写力挽狂澜的传奇。

    怎奈喜欢讲反转故事的不是什么战神而是造化老人，历史选择在这当口跟吴秀才开了个玩笑，留给他实现反攻大计的时间别说两三天，就连两三个小时都别想了。老朋友张胡子虽不知晓直军下一步如何行动，却在对面窃笑不已。之前嘴上“吴贼”、“吴小二”的极尽揶揄轻蔑之能事，实则张作霖对这个老对手还是发自内心的忌惮甚至可以说恐惧。但此时他不紧张了，在另一个吴佩孚始料不及的隐蔽方向，某人的大动作已经展开，张作霖有十足的把握断定直军如同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现在奉张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他必须尽快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在前线给予直吴致命性打击，才能以此拿到入关后的话语权。

    此时奉军总司令部对第一军、第三军各自为战迟迟不能形成合力失去了耐心，杨宇霆致电姜登选阐述合兵的必要性，“第三军得进关内，与贵军联为一气，声势既大，敌即为之气馁。。。不但战略上可占胜利，且较稳妥”。在总司令部的催促下，始终无法突破山海关正面的郭松龄被迫于10月22日夜率第二十七师、第六旅的八个团赶赴石门寨，与第一军合兵一处。

    姜登选、韩麟春对此并不领情，在他们看来，郭鬼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摆明就是抢功，颇为愤愤不平。果然郭松龄刚到石门寨就和姜、韩接连对着干了两场，差点儿葬送张作霖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

    到了晚上，闻讯急匆匆赶来的张学良好说歹说拖着郭松龄回到姜登选的司令部坐下，张、郭、姜、韩四人召开了一、三军联席会议。少帅团团作了一圈揖，拜托三位大哥都不要意气用事，就在今明两天直军方面将有大动作，咱们一鼓作气直捣秦皇岛的机会来了。为安抚郭松龄，张学良决定由其指挥第三军主攻秦皇岛方向，姜登选率第一军穿插至滦县，截断直军退路并策应郭松龄。

    姜登选虽然不满，但想想第三军毕竟是张家父子的心头肉，如此安排也无话可说。这次发难的改成韩麟春了，只听得他不冷不热的冲着郭松龄来了一句：“这样使你也好露脸,大家可以立功。”

    郭松龄接令后正暗自欣喜，俯身察看地图，琢磨着如何打好头阵，猛闻此言不禁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怒吼道：“我从来不沾入家的光,我还是从山海关正面打过去！”撂下话后再不看座中众人一眼，径直出门而去。剩下三位面面相觑，张学良叹了口气宣布散会，具体部署明天再接着说。

    谁也没想到郭松龄等不及第二天天亮了。凌晨1时，郭带着司令部的卫队来到第六旅宋九龄处，令宋负责指挥第三军的八个团全部撤回山海关正面战场，阵地交由高维岳的第十九旅接防。

    郭松龄在军中威望虽高，但因驭下严苛并没有什么铁粉，宋九龄算是和他走得比较近的部将。宋也不问发生了什么状况，懵懵懂懂的遵令行事就是，第三军各部立即拔营启程，取道九门口后撤。由于夜深动静小，姜登选几个钟头之后方从高维岳处得到消息，他冷笑一声并不拦阻，只派人通知张学良，称“茂宸此举有违军法”，意思是少帅您看着办吧。韩麟春说得更直接：“还不全是他惯出来的！”

    张学良犹在酣睡，被人急急推醒告知此事，惊得差点儿没一头栽倒在地，跳上马狂奔三十里，清晨8时过在九门口撵上了宋九龄。少帅喝令全军原地待命，而后漫山遍野去找郭松龄，打听到他正在睡觉呢。

    郭赶了一夜的路，找了家小店刚刚躺下合眼，张学良冲进去就喊：“茂宸！起来，起来！”拉起他做思想工作，郭说汉卿不是我想拆你的台，姜超六在前线仗着芝麻大的功劳就敢请出雨帅打压我，后方又有权臣杨邻葛（杨宇霆字）事事掣肘，腹背受敌这活儿实在没法干了，说着说着不禁涕泪交加。张学良可怜兮兮地拽住他不撒手，茂宸兄茂宸老师的劝个不停，就差跪下喊茂宸大爷了，脱离战场可是死罪啊，你非要这样绝情就先一枪把我打死！即使抛开军法不谈，我这点儿打仗的本事全是你教的，哪有老师扔下学生跑了的道理？软硬兼施将郭松龄拖回石门寨。

    不管搁在哪朝哪代，此等拉着人马说走就走的行径都是为将者大忌。张作霖闻讯大怒，认定郭松龄是个脑后长反骨的家伙，将其打入信任黑名单。更糟糕的是郭老师伤了张同学的心，虽勉强平息了风波，但少帅对茂宸哥言听计从的无脑信服从此萌生阴影。陆大与士官两派公开化的矛盾更是再无调和的余地，为一年后爆发郭、姜同归于尽的巨变埋下伏笔。

    由于郭松龄这一闹，奉军进攻秦皇岛的行动被迫推迟。张作霖先是很恼火，但他很快发现这居然是件好事，延误两三天便省去了强攻之苦和无谓的损失，因为他的泡沫盟友冯玉祥终于冒泡泡了。

持平而论，冯玉祥治军颇多可圈可点之处，那个年代出身卑微行伍的军阀比比皆是，难得的是冯身居高位仍能不弃本色，深知底层士兵所想，可以毫无架子和他们打成一片，这点就连吴佩孚都比不了。但正因小本经营起家穷怕了，好不容易挣下一份基业的冯玉祥摆脱不了患得患失的心态，补不上魄力欠缺的短板，始终被禁锢在一亩三分地的思维定式里，眼界只见方寸不及长远，其格局远不能与吴佩孚、张作霖的纵横捭阖相比。

举个例子可见一斑，张作霖执掌奉天前，全省年年亏损两三百万大洋，至1916年累计负债上千万。土匪出身的他对经济一窍不通，但能放手任用民国第一能员王永江等人除弊革新，清丈土地，整顿税收，发展商贸，一系列组合拳打下来，至1924年奉天全省财政盈余便突破了一千六百万元。十年间将东三省治理成全国最发达地区，人口增加了一千万。反观冯玉祥督豫，虽只有几个月时间，但也留下不少故事。据冯玉祥长孙冯文二回忆，某晚冯督军微服出行体察民情，坐的是黄包车。见车夫弯腰驼背吭哧吭哧地拉着他这个大胖子爬坡穿巷，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顿生恻隐之心，回到督军署便签发命令，禁止军官、公务员乘坐黄包车。这道充满人情味的命令使得全开封的人力车夫一夜之间丢了饭碗，失业在家痛骂冯胖子。冯见情况不对，赶紧又签署一道命令废除刚出台两天的新规。其行事风格大抵如此，小家子气的朝令夕改体现出冯玉祥才具格调的真实水平。冯统兵十八载，以“誓死救国，不扰民，真爱民”十字真言为信条，应该说“不扰民”是践行到位的。但不偷不抢似乎就断了财源，冯玉祥于创收一途束手无策，军费要么靠中央输血，要么找外人乃至外国接济，手下官兵长期食不裹腹衣不蔽体。若干年后常凯申挥舞几下支票，冯的五虎上将十三太保便跑了个精光，也正是抓住了他气量狭小的命门。

先不聊题外话，这会儿冯玉祥最忌惮的自然是吴佩孚。尽管曾向孙岳扬言要“宰死”姓吴的，但那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冯玉祥自忖与其正面交锋绝无胜算，遂令留守北京的蒋鸿遇暗地里买通总统府及直军总司令部机要人员，密切关注山海关前线动态，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报。开战后第三师第十团调到北京，冯玉祥两年前曾在河南临时指挥过该部讨伐赵倜，对其战力记忆犹新，顿觉顾虑重重。蒋鸿遇派部下刘汝明时时盯紧这个团，直至它赶赴战区，冯玉祥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地。吴佩孚亲临山海关使得战局再生变数，冯司令又不淡定了，于是有了那封发给张方严探听虚实的电报。

    那么问题来了，自古成功通过政变上位者，要么具备碾压的军事硬实力，如赵匡胤在陈桥驿黄袍加身；要么以疾风骤雨之势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如司马懿剪除曹爽于高平陵。冯玉祥面对吴佩孚这条大鳄，在古北口磨磨蹭蹭举棋不定，半个多月居然平安无事，难道他的几万人存在感如此之低，以致于不被吴放在眼里?热河直军节节败退，吴佩孚更应火烧眉毛，他又不是木头人，若说对冯的心思毫无所察显然不合情理。结合史料分析，吴佩孚的麻痹大意主要基于以下三个因素：

    首先，从张方严给冯玉祥电文中“倘仍逗留不发”的字眼不难看出，吴佩孚方面认为冯的症结是出工不出力，态度消极讨价还价，而非犯上作乱。易位而处，非嫡系部队将领有此毛病再平常不过，“逗留不发”这种事吴佩孚自己早年都曾在衡阳干过，对策无非是敲打督促罢了。

    其次，奉军第二、第六军已从东、北两面逼向承德，同时张宗昌在冷口切断了直军东、西战区间的通道。冯玉祥所部面临巨大压力，在此态势下，他不敢贸然进兵，而是选择在承德周边采取拱卫守势，似乎也无可厚非。

    最后也是最让吴佩孚心安的一条，冯军前有王承斌节制，后有胡景翼监视，吴佩孚跟这两人都打过招呼，让他们盯紧冯玉祥别出幺蛾子。且北京还有曹锟的“嫡系”孙岳坐镇，纵然变生肘腋，只要孙岳能紧闭城门坚持一天，前线的部队坐火车回去平定也就是朝发夕至的事儿。给冯玉祥上了这三重保险，吴佩孚自认为防范已然到位，万万没想到冯的能量如此之大，王、胡、孙三人竟然一股脑儿被他搞定拖下水了。

    上接2145楼：

    10月22日下午，鹿钟麟旅抵达北苑，蒋鸿遇已在此迎候。二人商议先派出一个团以接运给养为名，押大车数百辆鱼贯入城，武器皆暗藏于车内。旅主力当晚8时由北苑向安定门进发。

    吃完晚饭孙岳开始行动。除了接应鹿钟麟，他还有个任务：稳住老首长曹锟。孙、曹两家一向走得很近，孙夫人崔雪琴和曹锟四姨太刘凤玮结为干姐妹。得空便约着逛街吃饭。二人还都是京城名角孙菊仙的粉丝，这位八十高龄的老生已告别戏台多年。当晚崔雪琴特意登门相邀，请孙菊仙到总统府延庆楼（曹锟住处）唱上几句《三娘教子》。曹全家围坐一堂听得如痴如醉其乐融融，而后又张罗搓麻将陪大总统散心。曹三爷牌瘾奇大，一入方城什么都置之不理，吃碰胡忙得不亦乐乎。直至夜深崔月琴才起身告辞离开总统府，四姨太服侍尽兴的曹锟就寝。

    太太都上阵了，孙岳这边当然不会闲着。曹锟的卫队旅——第十六混成旅主力由侄儿曹士杰统领驻扎于保定，北京城内只有一个团，团长张汉臣。在总统府贴身守卫曹锟的为该团一营，营长顾海清乃是曹锟义子。孙以老长官的身份将张、顾以及一众军官请到旃檀寺吃喝玩乐打麻将，众人自然乐于从命。于是当晚的北京城从大总统到卫队尽皆搓得昏天黑地，沉浸在一派祥和气氛之中。

    孙岳的第十五混成旅分驻大名、北京两地，参与举事的为第二团徐永昌部。顺便提一句，二十一年后的1945年9月2日，代表中国登上密苏里号战列舰，在日本无条件投降书上签字的就是时任军令部长的徐永昌。

    徐永昌本人对政变并不赞同，认为旅长跟随老帅多年，有什么意见不能当面好好谈呢?何必要跟着冯焕章造反。不满归不满，碍于身份和情面他还是选择了服从。孙岳令徐率一个营前往安定门接应鹿钟麟，另派出一个营潜行至新华门，悄无声息将总统府包围起来。

    由于六百里外大战正酣，秋冬之交的北京城白天本就显得萧索，夜深时分街道上更是空无一人。除了各座城门处高悬的电灯，全城几乎不见亮光。10月23日零时刚过，城外一队队士兵脚步急促而整齐的奔向安定门，手中火把照得右臂扎着的白毛巾分外醒目。城楼上徐永昌用手电核对暗号无误，下令开门放入。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鹿钟麟的部队秩序井然鱼贯而入。可以说这是帝都有史以来最轻易被“攻陷”的一次。

上接2154楼：

    23日天色刚亮，早起忙于生计的北京市民打开家门，惊诧地发现全城一夜之间又换了风景。大街小巷贴满GM军的安民布告，马路上布满岗哨，一队队士兵身穿粗灰布军装，臂上缠着“誓死救国，不扰民，真爱民”的白色袖章，遍布通街要道，口中高唱“基督雄师进前”的军歌，吸引了成堆出溜上街看热闹的孩童。但对真正的老北京来说，围观这种热闹却显得跌份儿，从八国联军到袁世凯的乱兵，又到张勋的辫子兵，段祺瑞、吴佩孚、张作霖更是走马灯似的来来往往，这二十几年他们啥没经历过?早练就了见惯不惊的眼力。听说是老冯以“GM”的名义起事，大家更是松了口气。自冯军入驻南苑以来，百姓对他们的印象一直不错，相信不出三月准会天下太平。于是市面不惊百业如常，东交民巷的使馆区亦未被骚扰。

    另一些人就不太平了，GM军满城抓捕曹、吴“余党”，在京的津、保、洛三派成员这两年在窝里斗来斗去，如今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尽皆惶惶不可终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曾多次克扣冯玉祥的搓澡工李彦青，GM军抓获这个小白脸后，直接关了起来。把持曹家财政大权的曹锐也未能逃脱，陪同曹锟被扣在延庆楼内。

    曹锟政府的大员们大多数静观其变，国务总理颜惠庆安坐家中等着国民军上门交涉。也有人生怕祸及己身，急急溜出了城，如财政总长王克敏、陆军总长陆锦。还有一位本身即为政变参与者，这就是教育总长黄郛。

    在民国政界尤其是外交界，黄郛称得上露脸极为频繁的风云人物。他早年追随孙中山，曾和陈其美、常凯申义结金兰，顺便说一句，凯申这辈子结拜兄弟多得数不清，最敬重的便是这位黄二哥。

    黄郛虽为北洋政府高官，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念念不忘助孙中山一臂之力，此次政变亦有他联络之功，替冯玉祥筹划出力不少。22日夜，黄郛驱车出城到高丽营（今顺义区高丽营镇）会合班师回京的冯玉祥。冯为什么不直接入城呢?因为有个重大问题他尚在犹豫不决，那就是曹锟的存废。

    上接2159楼：

    曹锟就任大总统一年有余，治国理政固然碌碌无为，但也没犯下什么大错，最让人诟病的还是上台时选举程序不合法。于是问题来了，当初为曹推波助澜的也包括冯大将军，现在抓住这条罪状说事儿不是打自己耳光吗?且惯于和稀泥的曹锟不比四处树敌的吴佩孚，在直系内部以“忠厚长者”的形象颇得人心，待冯玉祥向来不薄，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冯弑主的恶名可就洗不掉了。

    除此之外，冯玉祥还有一层不便告人的心思。张作霖攻击冯玉祥并非真心扶保孙中山，而是借机挟天子以令诸侯，从冯玉祥在政变前后的某些举动来看，此说并非全无根据。冯玉祥供养曹锟这头死老虎在台上，运作得当便可取吴佩孚而代之，进而号令庞大的直系，岂不比从南方请回来一尊孙大炮强？

    冯玉祥和黄郛碰头后，拿出一封由秘书草拟的通电文稿给他看，黄见文中对曹锟依然以“大总统”相称，仅将内战罪名加在吴佩孚一人身上。由此看穿冯的小心思，不禁有些着急。他不便直言冯切勿首鼠两端，留着曹大总统还好意思叫“GM”?只劝道焕章你既已改称“国民军”，断无回头之理，此次首都GM“倘不过为清君侧，未免小题大做了”。冯玉祥尴笑两声，说我拥立中山先生的决心不会变，赝白（黄郛表字）兄若觉此稿不妥，帮小弟另拟一封就是，但仍不同意直接点曹锟的名。

    黄郛无奈，只得答应代为起草，见帐中无桌椅，敲开一户民宅，在土炕上提笔一挥而就：“执政者稍有天良,应如何促进和平,与民休息!乃者东南衅起,延及东北，动全国之兵,枯万民之骨,究之因何而战?为谁而战?主其事者恐亦无从作答。本年水旱各灾,饥荒遍地,正救死之不暇,竟耀武于域中!吾民何辜,罹此荼毒,天灾人祸,并作一时”，骂得铿锵有力。虽未点名，但矛头所指将曹锟、吴佩孚囊括在内，都是GM对象，必须一网打尽！

上楼作废，重写重写，接2159楼：

    一封通电、一则告示同日发布，语义上虽有含糊甚至自相矛盾之处，但对维护GM军形象，安定北京人心仍起了巨大作用。最让冯玉祥松口气的是列强对此次政变采取了置身事外的“宽容”态度，只要求冯保护好使馆区，尽快恢复京津间铁路营运，这些条件都得到了国民军积极的回应。分析列强的立场，支持奉张的日本人实际上间接参与了政变。一直躲在直系身后的英美口头上虽支持曹、吴，但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绝不可能支持日益强势的吴佩孚统一中国的努力，故而对直军后院起火同样乐见其成。除此之外，北京乃至全国舆情也鲜见同情曹锟者，正如一家报纸社论所说：“前既有曹、吴之倒徐，后复有冯、王之倒黎，则当然有今日冯、胡、孙之倒曹。谓曹之有今日皆由自造，殆无不可，报应之来可谓丝毫不爽矣。”

    10月24日，冯玉祥依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来到北苑。参与北京政变或者叫“首都GM”的各路豪杰、各方代表齐聚于此，除了冯的部将，还包括胡景翼、孙岳、王承斌、贾德耀（代表段祺瑞）等人。最不厚道的是王承斌，他不但放弃中立投身GM，临了还和李景林、许兰洲唱出双簧，狠狠阴了故主一把。王趁奉军第二、六军移师南下之际，派谭庆林率骑兵于10月15日“收复”赤峰，而后向曹、吴报捷，骗得三万大洋的奖励。

    会上首先敲定大家最关心的军队改组事宜，推举冯玉祥为中华MGGM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翼、孙岳二人为副总司令，分别兼任第二、第三军军长。约定战后原陕军尽皆划入第二军，直军各部则由第一、第三军收编，第二十三师还给王承斌。在胡、孙、黄等人推动下，会议一致决定邀请孙中山北上主持大计，孙先生抵京前暂由段祺瑞出山维持局面。为示诚意，会后全体人员联名致电孙中山，“务祈即日北上，指导一切。”并以孙著《建国方略》为蓝本，公布了《建国大纲》。这个大纲读来鼓舞人心，但却是以口号为主，内中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可操作内容：

    一、打破雇佣式体制，建设廉洁政府。
    二、用人以贤能为准，取天下之公材治天下之公务。
    三、对内实行亲民政治，凡百施设，务求民隐。
    四、对外讲信修睦，以人道主义为根基，扫除一切攘夺欺诈行为。
    五、信赏必罚，财政公开。

    主要事项均已商讨完毕，该发的通电、告示也发得差不多了，有一个人是他们都不想见却又绕不开的——关在延庆楼里的大总统，当下有三件迫在眉睫的要务，必须着落在曹锟身上完成：
    一、下达全线停战令
    二、惩办战争祸首吴佩孚
    三、自动退位并交出大总统印

    兹事体大，去和曹锟谈判的人份量必须够重。冯玉祥不愿面对老东家，将这个光荣任务委托给王承斌去完成。孝伯兄夺印经验丰富，自然是非你莫属啦。

    王承斌心想真是RI了狗了，老冯不带你这样玩我的。三国时蜀汉有个大臣叫谯周，先后劝说刘璋、刘禅两任主公开城投降，中间隔了好几十年，尚且落个“专修降书”的千载骂名。我前年迎驾黎元洪，去年夺黎大印拥立曹锟，今年如果再夺曹的大印去拥立孙中山，合着明年孙中山下台还得我办交接？还要不要脸啦?脊梁骨非被人戳断不可，这活儿打死也不能应承。

    推来推去他们推出一位“局外人”——国务总理颜惠庆去办这个差使。颜以中间人的身份入延庆楼见到曹锟，转达冯玉祥的三个要求，详陈利害劝其屈从。不料曹锟表现得颇为硬气，冷笑一声答道去年冯焕章倒张内阁在先，王孝伯夺黎大印于后，这二位既然推我上台，今天是不是应该来见我给个说法?至于三条要求，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和是战由不得我，大总统不当也罢，这两条你们随意摆布。唯独借我之口惩办子玉却是休想，“对奉作战,虽系子玉主张,予实成之,要办子玉,先办曹某。”

    颜惠庆听后亦感唏嘘，情知多说无益也不想再劝，只将曹的原话带回北苑。除胡景翼外，冯、王、孙等人均面有惭色，他们现在虽然参加GM了，但也不愿坏掉北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老规矩。商议一阵后，觉得不便将曹锟逼得太急，且吴佩孚手里还有十余万大军，加上南方直系的力量仍不可小觑。于是提出一个折衷方案，不惩办吴佩孚，只免去他总司令等本兼各职，降为青海屯垦督办。

    这次改由孙岳进延庆楼做说服工作，毕竟政变后他已见过曹锟，再串个门不至于太尴尬。孙重申确保曹的人身安全，又劝道老领导您就别犟下去了，“停战令为和平而发,不妨早下。至于对子玉个人,业商之焕章,已允通融,给予一名义下台。”

    曹锟见局面已无可挽回，含泪长叹一声怎么对得起子玉啊，在国民军拟定的停战令、任免令上一一用印，随后将总统印章十五颗悉数交出。这四道曹锟执政生涯中最后的“大总统令”原文如下：
    大总统令

    比岁国家多难，兵祸相寻。本大总统受任之初，即以振导祥和为职志。耿耿此心，久经宣示有众。此次用兵东北，实出万不得已。而蕲望和平之志，未尝一日或渝。军兴经月，战衅未消。轸念痌瘝，至深恻怛！兹特申令停战，自下令之日起，两方军事着即停止进行，各守原防，听候中央筹议结束办法。其有抗令不遵者，仍当强行制止，以期促进和平，与民休息。此令。

    讨逆军总副司令等职，应即撤销。所有山海关一带军队，著责成督理直隶军务王承斌、帮办直隶军务彭寿莘妥为维持,遵照前令办理。此令。

    直鲁豫巡阅使兼陆军第三师师长吴佩孚,著免去本兼各职。此令。

    特派吴佩孚督办青海垦务事宜。此令。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执北洋牛耳四年的直曹政权至此寿终正寝。大印既已交出，GM军对曹锟就没那么客气了，瞄上他的万贯家产开始薅羊毛，第一个被动刀的是掌握曹家财权的曹锐。

    10月29日，鹿钟麟部下的几十名士兵冲到延庆楼外，嚷嚷着要曹锐出来。曹锐情知躲不过去，起身就往外走。曹锟拦住四弟：“堂堂总统官邸，岂容他们在此胡闹！”说完自己走出延庆楼，神色威严地训斥乱兵：“尔等何事大呼小叫?有事可请冯检阅使来！”

    虎死余威在，士兵们一时语塞，领头的班长只好对总统敬礼整队而退。两个小时后又来了一拨人，带队的换成了几名军官：“冯总司令请四先生到司令部去一趟。”

    曹锟还要喝阻，曹锐脸色惨然说三哥算了，今天这趟看来是不去不行了。他从身上掏出100多元银票扔在桌上：“我去！他们休想从我身上挤出钱来，一个子儿也没有！”说完以衣帽不整为由令来人在客厅里等着，转身进屋耽搁了五分钟，换上长衫出来后含泪辞别曹锟上车。

    其实冯玉祥与曹锐之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事先也曾指示鹿钟麟没必要杀他，只逼其交钱赎命即可。鹿派人到延庆楼将曹锐提出，是准备转到天坛单独关押，再细细盘问股票、存款、房契、地契的下落。

    曹锐被押入天坛一个小房间，刚进屋便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原来四爷宁舍命不舍财，出门前吞下生鸦片。鹿急派军医抢救，却是气息已绝。

    曹锐死后，鹿钟麟又将李彦青拎出来拷问，李自知无幸，咬紧牙关只字不吐。鹿没想到小白脸还这么嘴硬，一怒之下拖出去毙掉了事。

    大总统风光时，曹锐、李彦青小人得志，弄权敛财无所不用其极，以致于天怒人怨。可以说曹锟失去民心军心，二人实属罪魁祸首。不料临死却挺直腰杆子硬气一回，保住了老曹家的家业。曹锟得知亲人的死讯，关在屋子里怅然悲啼，流了十天眼泪，他理应悔不当初，但用错的究竟是曹、李，还是冯、孙呢?

    一不小心逼死了曹锐，冯玉祥只能和曹锟以及直系彻底翻脸。颜惠庆内阁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于10月31日宣布总辞职。11月1日，由黄郛代理国务总理的“摄政内阁”成立。为避专权之嫌，冯、胡、孙三人均未安插亲信进新内阁，但给奉系也仅留了一个席位，任命王永江为内务总长（王未赴任）。

    11月2日，心灰意冷的曹锟以“德薄能鲜，精力不支”为由，向国会辞去当初以千万巨金购得的大总统。此时距他去年“双十节”上任仅有一年零二十二天，这笔生意可以说是亏了血本。

    四十三、十四万人齐解甲——第二次直奉战争（六）

    自10月23日凌晨入京，至11月2日曹锟辞职，冯玉祥发动的这场政变雷厉风行，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如此顺利。以往高高在上的吴佩孚须仰视才见，现在大家是平起平坐的对手了。吴戎马一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历经大风大浪无数，却是第一次遭遇背后被人捅刀。手握十万精兵的他能否化解危机呢？让我们将视线转回山海关战场。

    10月23日，吴佩孚紧密督促各部完成夺回九门口的准备工作。担任主攻的杨清臣率第二十四师冒着寒风进入攻击位置，恶狠狠摆出关门打狗的架势。只待总司令一声号令，便以雷霆万钧的攻势杀阚朝玺旅一个措手不及。张福来则继续给郭松龄、姜登选统领的奉军主力施压，将其封死在石门寨周边的狭窄地域，无法回援阚旅。

    24日晨7时许，亲临九门口督战的吴佩孚下令开始攻击。直军先以密集的炮火连番轰击奉军第一旅阵地，再以步兵发起冲锋。阚朝玺凭借地形之利迎战，防线虽摇摇欲坠但仍支撑了一个上午。午后，张作相率第四军的三个团自绥中赶到增援，奉军防线得以巩固。厮杀至傍晚两军都伤亡惨重，战壕内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整个白天吴佩孚片刻不曾离开战场，僵持的战况看得他心中烦闷。眼见敌人越来越多，只得下令暂停攻击，回到秦皇岛的司令部再作计较。吴刚进门便发现司令部内气氛不对，来来往往的军官们笼罩在一片不安的疑云中。

    吴佩孚一问才知道，昨天（23日）晚上，日籍顾问冈野增次郎陆续接到发自北京和天津日本使领馆的急电，说北京发生了兵变，冯玉祥不发一枪一弹破城而入，曹锟被拘情况不明。同时直军司令部截获冯玉祥、胡景翼、孙岳、王承斌、王怀庆（系冯代为挂名）等将领声讨吴佩孚的联名通电，亦即黄郛拟的“漾电”。

    冈野大惊，急忙告知留守司令部的白坚武。按说白理应第一时间通知前线的吴佩孚早做决断，不料他看到通电上那堆署名就笑了。姓冯的犯上作乱倒也罢了，胡、冯从陕西到河南一路交恶，孙是大总统的心腹，二王也和冯尿不到一个壶里。一长串人全跟着他造反？这怎么可能嘛，又不是传销洗脑。再说这些将领的兵马部署在北京至热河方圆千里的范围内，凑到一起得多大动静，事先咋会听不到风声呢？白军师分析得头头是道，结论是此电必定出自奉张捏造，目的是乱我军心。前线战事正急，切不可自乱阵脚，拿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让玉帅分神，等他回来再说吧。

    冈野只是顾问不便争执，再说他从电文中也判断不出事态发展到哪一步，消息就这样搁置了一天一夜。只能说天要亡吴，参谋长张方严乱发电报自曝其短，坚定了冯玉祥造反的决心；总参议白坚武又擅自扣下电报不及时通传，以致于耽误了一天宝贵的应对时间。张作霖得以成事，倚为左膀右臂的一文一武王永江、杨宇霆功不可没。吴佩孚却“韩信、张良我自为之”，认为身边的人只要老实可靠就行，能力高低不重要。随便划拉了张、白这对花瓶供在司令部里，正经点子没出几个，坑起主公来眼睛都不眨。

    故而吴佩孚得知政变消息已是24日晚，他自然不可能如白坚武那么麻木，当即判断冯玉祥造反属实。但参与政变的其余将领名单，吴和白同样难以置信，只得请冈野进一步核实，同时发布命令免去冯玉祥第三军司令之职，改由胡景翼接任。

    吴佩孚没有放弃仅存一线胜机的努力，连夜匆匆重返九门口督战，寄希望于最后五分钟奇迹的发生。杨清臣体谅玉帅的急切心情，于25日清晨拼尽全力率部猛攻，怎奈此时奉方对北京动态了如指掌，全军士气大振，顶住了对手回光返照的攻势。吴见突破无望，长叹一声回到司令部。冈野告诉他已从日本公使馆、北京日军守备队、天津驻屯军司令部三条渠道核实消息的准确性。真相浮出水面，除了王怀庆被人盗号署名，第二、第三军从司令到旅长的大半将领，该反不该反的都反了。

    这下吴佩孚真个如坠冰窟，他立即下令急召张福来、彭寿莘等人来司令部开紧急会议。同时发电报给南方的萧耀南、齐燮元、孙传芳、马连甲等人，命令他们起兵北上讨逆勤王。

    在等待张、彭的时间里，吴佩孚强作镇定对冈野和一众幕僚聊起了冯玉祥。这段话以吴的视角剖析冯发难的动机，且不论公正与否，笔者照录于此：“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在我意料之中，因为这次出兵前老冯曾向我要求，待平定奉系后，派他为东三省巡阅使以继张作霖之缺，我告诉他：东北和日本有特殊关系，我们对日外交很微妙，所以东三省巡阅使的任命，不能漠视日本的动向。你一向被认为亲美派，最招日人之忌，因此去东北很不相宜，不过对酬答足下的战功，国家有的是名位，我一定会考虑其他职务的，而且必令你满意。我这番话也是腑肺之言，可能冯因未达目的，遂暗通敌人。其实他向我索军费，我已发十万，后来又增至十五万元，他才勉强奉命，率兵开赴古北口。很多人向我建议，免除冯的第三路军司令以除后患，总统居中替冯说情，免冯计划遂没有进行。当冯到古北口前线，又借口敌人优势，要求增拨步枪弹百万发，我对冯更不放心，所以不发给他。近数日我在总部中，晚晚不能入睡，辗转反侧，右转则思及处置张作霖之法，左转则念及冯玉祥之可能背叛，现在不幸而料中，想到当日拨冯战费十五万元，实在太划不来了。”

    吴佩孚下定决心时，张福来、彭寿莘等人也赶到了司令部。10月25日下午，直军召开最后一次紧急会议。会上吴佩孚以沉痛的口吻告诉众将北京出事的消息，他将亲自带曹锳回京平叛，山海关方面由张福来接替指挥。同时下令所有部队放弃进攻，转入全线防御，并对各师、旅防区进行重新规划：秦皇岛防务由张福来、靳云鹗负责；彭寿莘、杨清臣守住山海关；王维城、葛树屏扼守抚宁县境内城子口至界岭口沿线长城关隘；董政国、阎治堂、时全胜防御迁安、卢龙至滦县的纵深地带。各部务必堵住奉军南下通道，坚持到总司令击败冯玉祥赶回。

    吴佩孚仓促间出台的这个防御体系自然不可能考虑周全。几句话草草部署完毕，大老粗张福来还没听明白自己这个代理总司令到底应该干些什么，一头雾水的站起身敬礼退出，与众将分头行事去了。

    跟随吴佩孚南下的部队只能就近抽调，除总司令卫队外，吴从第三师第六旅抽出一个团，外加第二十六师第五十一旅，合计不足八千兵力。“茶壶队”平日里打仗虽然不行，但毕竟是可信得过的正牌曹家军，吴只能寄希望于回到天津主场作战的曹锳救兄心切，迸发出惊人战力。

    下午18时，曹锳率第二十六师的三千人登上火车南下。两个小时后，吴率司令部、卫队、第三师的四千余名官兵从秦皇岛启程，全车自吴以下人人持枪备战，中途片刻不停，开始疾趋七百里的冒险之旅。

    上接2180楼：

    出乎吴佩孚意料，归程沿途并不凶险。冯玉祥巴不得直军留在山海关继续和奉军苦战，最好是双方拼个精光再由国民军收拾残局。为此冯在举事前就督促胡景翼率陕军第一师进占滦县、军粮城，切断吴佩孚自京奉路回撤的通道。胡嘴上答应得很爽快，心里却在盘算，十多万大军就靠我一个师去堵?这不是逼俺引火烧身嘛！磨蹭六天仍未能完成任务，以致于吴顺利南下，战火蔓延到了京津地区。

    10月26日上午11时，装满南返直军的列车抵达天津新站。一夜没合眼身心俱疲的吴佩孚没有下车，而是将总司令部设于车站内的岔道上，人就在车厢里办公。

    当天吴佩孚宣布奉曹锟密令代行大总统职权，痛斥冯玉祥为忘恩负义的叛逆，通电全国予以讨伐：

    “各报馆均鉴：
    本日奉大总统派员交到命令如下：讨逆军第3军总司令冯玉样,擅离阵地,入犯京师,实属目无法纪,罪无可逭。冯玉祥应即免去本兼官职,并褫夺官勋官位,着讨逆军总司令吴佩孚,督同各省军政长官共兴义师,一致讨伐,速靖逆氛,奠定国本，有厚望焉，此令。”

    为分化奉系与国民军，随后吴又发布命令“特派李景林督理奉天军务善后事宜；特任胡景翼为热察绥三特别区巡阅使”等等，当然这些任命形同虚设，受封者也不会领旨谢恩。回想当年吴秀才以正气凛然的电报战名动全国时，不过是驻守衡阳的一名师长，如今他身为叱咤风云的直军最高统帅，发起电报来却底气不足，只能开堆无人接招的空头支票了。

    各省的回复令吴佩孚喜忧参半，直系封疆大吏萧耀南、齐燮元、孙传芳、蔡成勋、周荫人、马联甲等人于27日当天联名通电“誓讨国贼,肃清内乱,攘除奸凶”。萧耀南派陈嘉谟率一师一旅沿京汉路进京，齐燮元、孙传芳没那么大方，各自只抽调了一个旅，分别由陈调元、孟昭月率领，准备沿津浦路北上勤王。可惜远水难解近渴，离战区最近，向来也跟吴跟得很紧的山东郑士琦、山西阎锡山此次却一反常态保持沉默，令吴佩孚忧心忡忡。

    多拖一天就多一分风险，吴佩孚制造舆论的同时，调兵遣将片刻也没有耽误。怎奈他手头可用之兵实在太少。只能将带回的人马悉数部署于杨村一带，准备于次日向北京攻击前进。同时令保定的第十六混成旅曹士杰部（欠失陷于北京的一个团）前出至高碑店，伺机攻占丰台，威胁国民军的侧后。两路兵力相加不足12000人，仅为国民军的六分之一强，这可以说是吴佩孚平生打的最没有把握的一仗了。

    对面的国民军业已完成迎敌部署，冯玉祥派出张之江、刘郁芬两个旅，会同胡景翼的陕军第一师在廊坊外围构筑阵地，与直军相距五十里对峙。孙岳率第十五混成旅向高碑店挺进，迎战曹士杰所部，并觅机夺取保定。李鸣钟旅驻扎于长辛店接应两路。

    10月27日拂晓，西进的直军第二十六师第五十一旅曹永祥部在落垡与陕军第一师第一旅交火，这个旅的旅长有一个听起来很唬人的名字——李云龙。

    事实证明“茶壶队”没有吴佩孚想象中的那般救主心切，一遇云龙兄的阻击便动弹不得，这种心态别说杀入北京，能不能走到廊坊都要打个问号。

    初战失利的消息传回总司令部，吴佩孚无计可施。正郁闷间，卫兵来报北洋元老、前总理张绍曾求见。

    张绍曾登车落座，开口便说玉帅我是来当和事佬的。放眼整个国家，您和焕章都是模范军人，同为国之干城；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与二位都有私谊。如今二位兵戈相见，于公于私都是大不幸，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吗?

    吴佩孚苦笑一声，去年冯焕章倒阁逼您下野，今天您还来替他说情，敬舆老弟的胸襟愚兄不得不佩服。但是您的这位好学生丝毫不顾及咱们老北洋的情义，犯上作乱背后捅刀，坏我统一大计，此等贼子不除何为！

    发泄完怒火，吴佩孚叹了口气，敬舆您是实诚君子，和冯焕章打交道吃不住他的。随即在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宣纸写道:“速行下野,以免殃及池鱼。弟部善后事宜由兄负责,此致焕章弟”。写完递给张绍曾，如果要谈和，这就是我的条件。

    张绍曾仍不死心，这头碰了壁又撞那头，当晚便去北京旃檀寺面见冯玉祥。冯玉祥客客气气很给他面子，玉祥惭愧，过去莽撞无知，误信奸人倒老师的阁，欠您的这个总理理应补上，老师若重返北京组阁，学生定当全力支持。冯玉祥说得有板有眼，其实这会儿总理一职已经许给黄郛。张绍曾苦笑道免了免了，我这趟只求你们两家休兵罢战，让京畿百姓免遭战火荼毒。冯答道那好办啊，只要吴子玉遵从前总统谕令，带着他的第三师去青海开荒，这场战事自然就结束了。张绍曾摇摇头，草草发了个不痛不痒的呼吁和平通电，回租界继续当寓公，调停之事就此作罢。

    上接2187楼：

    别看吴秀才嘴硬，事实上打不打由不得他，就连冯倒戈说了也不算，所有人都得看张胡子的脸色。因为此时直奉前线风云突变，没有吴佩孚坐镇的十五万直军面对奉军的凌厉攻势，连三天都没能挺过去。

    10月23日，张作霖获悉冯玉祥在北京得手，遂对外宣布“北京政府之收拾，当令段老当之。余将取消东三省之独立，与冯玉祥共辅佐段老”，并着手准备反攻。如前所述，郭松龄与姜登选的纠纷耽误了两天时间，与此同时张作相击退了吴佩孚对九门口的攻击。至10月26日奉军才得以完成兵力集结，自西向东分别由第二、第六军出冷口，第一、第三军出石门寨，第四军攻击山海关，向直军发起全线总攻。

    行动开始前张作霖大打心理战，派出一拨拨飞机往直军各处阵地，将传单投得雪花似的满天飞。内容包括北京政变的消息，冯、王、胡、孙的通电，以及曹锟下达的停战令，加上奉军劝降的口号。强调直军归路已断，你们的吴大帅已逃，弟兄们放下武器才是唯一的生路。直军战壕中洒满奉军言之凿凿的传单，官兵们看得半信半疑，“军心混乱，士无斗志”。心凉透了身上更冻，初冬寒风正炽，草木积雪，凝露成冰，直军的冬装已无望解决，只能听任扑面而来的雪雾冰渣覆盖浸透阵地的每个角落，割着士兵冻僵了的口鼻，好似零刀碎剐的酷刑加身。

    伤亡的士兵可以整补，精神上的打击却不可逆转。长期以来，吴佩孚推崇以忠孝伦理的“古法”治军，他的嫡系主力实则已演变为建立在家长制基础上的私兵集团。在第三、第十五、第二十四师等部队中，战斗力、凝聚力、纪律性尽皆维系于吴一人创造的偶像效应，玉帅头顶不败神话的光环成为官兵们的精神支柱。在这顶光环羽翼下，张福来、彭寿莘、杨清臣等将领以及各级长官的存在显得苍白无力，他们扮演的角色是军令上传下达的实施者，局部战场的指挥官，难以担当统率全局的重任，离开吴佩孚的耳提面命便无所适从。这几支部队又是整个直军体系的风向标，它们自身作战动力的源泉陷入枯竭，更不可能激发出其余各部杂牌军死战到底的热情。

    上接2189楼：

    张福来的任务是拖住奉军，使其不能南下。巧的是张作霖、杨宇霆也这样想，堵住直军南下之路，将其全歼于山海关战区。为此奉军总部决定采取兜底关门战术，这扇门的位置一目了然，便是卡在秦皇岛、天津中间节点上的滦县。奉军如若在决战之际先行占领此地，便能将直军逼入无路可退的绝境。其实看到这点的还有冯玉祥，早在19日，冯已下令胡景翼进占滦县，但胡迟迟不敢动作，放跑了吴佩孚。这是国民军在军事上最大的失着，以致于他们只能给奉军当配角，将京奉路控制权拱手相让。战后在收编直军、地盘分配等问题上处处被动，听凭奉张为所欲为。

    10月26日，亦即吴佩孚匆匆南返的第二天，奉军发起总攻。充当急先锋打头阵的既非郭松龄也不是姜登选，而是打了鸡血的张宗昌。张宗昌攻破冷口后，为避免刺激冯玉祥，奉军暂停在西线的进一步行动，张部得以休整十天。这期间对小张赞不绝口的老张十分慷慨，将第二十五旅蔡平本部以及第六军的一个骑兵旅拨给他指挥。

    吴佩孚看不起大土匪张作霖，更没将小土匪张宗昌放在眼里。三年前小张落魄时，曾跑到保定求曹锟看在同是直系份上，收留自己赏口饭吃，为此不惜花费二十万大洋打点曹锟左右。眼看事情要办成了，却被吴佩孚以“此人匪气太重”为由撵出直系门户。张宗昌万般无奈才去东北投靠奉张。他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终于等到一雪前耻的机会。
    接到命令后，养足精神的张宗昌统兵三万率先入关，李景林、许兰洲两个军长反而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

    吴佩孚虽然明白滦县不容有失，但却将几支防御主力：第九师董政国部、第二十师阎治堂部、第十四混成旅时全胜部都放在了滦县以北的迁安、卢龙。本来这样部署也没什么大毛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尚未开战，奉军传单一撒，直军先乱了阵脚。

    10月26日，张宗昌在迁安轻松击退老对手董政国，随后马不停蹄于27日中午杀至卢龙县城以北。奉军在这里遭遇阎治堂、时全胜所部抵抗，双方混战数个小时，张宗昌以猛烈的炮火掩护骑兵反复冲击，冲垮了直军的防线。董、阎、时均无心再战，各自率败军连夜退至唐山。张宗昌也不追赶，继续向滦县急进。

    28日，张宗昌和胡景翼取得联系，两军合力攻向滦县。其实完全没必要费这些周折，此时滦县守军仅有800余人，听见枪声大作便散得无影无踪。当天下午，一路顺风顺水的张宗昌占领滦县火车站，锁死了直军南撤的大门。

    第二次直奉战争中的张宗昌可称得上运气爆棚，他自打在朝阳与李景林分兵南下以来，凭着一股狠劲儿接连击败王怀庆、董政国、阎治堂、时全胜等一长串直军将领，攻取凌源、冷口、迁安、卢龙、滦县，用战功赫赫来形容毫不为过。但细究不难发现，这里面除了董政国陪他硬碰硬的打了十天，其余直军无不是一触即溃，以致于没有打出一场干净利落的歼灭战。人比人气死人，对比郭松龄的寸步难行，姜登选的浴血苦战，很难说清张宗昌是用兵有如神助，还是遇敌有如神赐。

    甭管别人怎么眼红，反正俺是圆满完成雨帅交待的任务了。张宗昌命许琨团扼守滦河铁路桥,堵住由秦皇岛南撤的直军。自己则背着手在物资堆积如山的火车站里东游西逛。
    此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逛到直军作战室时，张宗昌听见里面的电话铃响了，抓起耳机就问:“你哪里啊?”

    原来是彭寿莘得知卢龙兵败，担心滦县有失，令李藻麟打电话询问，好巧不巧让张宗昌给接到了。

    李答道:“我是军指挥部，让你们长官接电话。”

    张听着耳熟，又追问:“说清楚你是哪个?”

    李不耐烦了:“我是李参谋长！”

    张这下听出来了:“你可是李伯仁（李藻麟表字）?”

    李愣了，答道:“是”，并反问:“你又是谁?”

    张呵呵一乐:“我是张宗昌啊，伯仁兄你可要保重身体，千万别让子弹蹭着挂着了，打完仗咱们兄弟再聚!”

    李顿时语塞，挂上电话对彭寿莘说滦县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宗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就在滦县办了个收容所，专收直军各路败兵，一点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足足六万有余。少帅张学良来视察时不禁啧啧称奇，有心栽培这位盟兄弟，便请示张作霖将几万人悉数划给了他。一夜之间张宗昌成了名正言顺的军长，手下弟兄水涨船高，尉官升校官，校官升将官，人数多得连新肩章都来不及赶制。军需处长祝仞千急中生智，索性用锡箔纸糊成黄色肩章代替，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我们再回头看看山海关战事结局。直军遭受奉军传单战的心理打击，所有人都知道北京出大事了，“悉惊愕不知所措”。雪上加霜的是临时总司令张福来面对一大摊子不知从何处入手指挥。

    以当时的战场态势而言，吴佩孚走后，岌岌可危的直军应全力退守秦皇岛、山海关两处要地。如若局势恶化，不惜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放弃山海关，收缩兵力以期拖延时间，并确保以渠县为锁钥的南撤通道安全。此时仍分兵防守抚宁县境内散布的长城沿线隘口，试图御奉军于关外纯属奢望，徒然消耗本已紧张的兵力。但张福来机械地执行吴佩孚临走时指示，依然将王维城的第二十三师从石门寨主战场调回界岭口，非但未能堵住奉军，还严重削弱了秦皇岛的防御力量。

    10月28日，石门寨奉军按既定方案对秦皇岛的全线攻击开始。偏心的张学良依然让茂宸哥打主力，满腹委屈的郭松龄终于等到发泄机会，率第三军向柳江、安民寨、小不老一带直军阵地发起猛攻。可叹他的运气怎一个衰字了得，数万直军尽管士气低落，但在张福来亲临阵地的指挥下仍能苦苦支撑，战至29日奉军仍未有实质性进展。很少直接过问前线战事的张作霖都不耐烦了，一个电话拨给儿子，看人家张效坤打得多好，一天一夜就拿下了滦县，你们这边能不能争气点儿?两天内必须给老子拿下秦皇岛！

    张学良叹了口气，郭老师不是我找人分你的功，你这表现实在太不给力。下令姜登选率第一军加入战团，合力猛攻秦皇岛。

    面对奉军两大主力排山倒海的攻势，手忙脚乱的张福来终于扛不住了。29日夜至30日凌晨，柳江、小不老、安民寨相继失守，直军败退至秦皇岛市内。这实则是一条绝路，日军守备队明令禁止直军自海上撤退，且海军的倒戈专家温树德已宣布支持冯玉祥。直军前无船只后无退路，水陆两茫茫只能坐以待毙。不想当俘虏的张福来低声下气和日本人商量，我不带部队走，只身离开总可以吧?于是这位光杆司令抢在奉军进城前乘船逃离秦皇岛，一起跑路的还有第十四师师长靳云鹗。

前天铁血关了，我估摸着天涯离拔管放弃治疗也没几天了，兄弟们且看且珍惜吧。只要这破论坛在，我依然承诺会完稿的，尽管佛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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