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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直隶回合:北洋视角下的1900——1928京幾战事[第23页]

作者:优游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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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股市小歪 2021-12-22 21:08:57
    万一到了那一天,楼主准备转战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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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某乎有个专栏,尽管观者寥寥,但如果允许,还是会发出整理版的全文。兄弟们有兴趣可以瞟一眼。
    上接2196楼:

    张福来这一跑坑苦了在山海关左支右绌的彭寿莘,不过彭先坑了第二十四师的杨清臣一把。杨清臣攻击九门口失利后难以脱身,第十五师没有接应友军,而是退守威远城和山海关主城。彭寿莘的私心也是出于无奈,山海关通向秦皇岛的道路随时有可能被奉军截断,他只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10月28日,奉军以飞机大炮猛烈轰击威远城、山海关,摧毁了关内的火车站。张作相率第四军于当天下午占领了二郎庙等外围据点。就在此时李藻麟在电话里得到张宗昌亲口告知滦县易手,彭寿莘不禁慌了神,考虑要不要放弃山海关,退到秦皇岛和张福来合兵一处。

    就在彭的犹豫不决中,第十五师又坚持,也可以说是延误了两天两夜。29日晚,他们背后不断传来噩耗,奉军已占领安民寨,即将形成对山海关的三面合围。

    10月30日上午10时,临上船的张福来尽到了身为总司令的最后告知义务,打电话给彭寿莘:“我告诉你,奉军已经攻到秦皇岛车站附近,攻势很猛,我军全局溃乱,已无法挽回。最后,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上船了!对不起,我们走了!”

    彭寿莘见大势已去,只能自求多福。他急将旅、团长们召至司令部开会,下令放弃全部重武器轻装突围。秦皇岛已落入奉军之手,彭寿莘决定向西求生,具体去哪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下午17时,第十五师带着第三师第十团开始行动,离开山海关悄无声息一路疾行。也算他们运气好,此时奉军全部忙于涌向秦皇岛抓俘虏,顾不上在所占之处留兵布防,竟被彭寿莘在安民寨附近抓住一个空档,小心翼翼摸黑穿了过去。全师于31日清晨7时到达抚宁县深河镇,暂时跳出了主战场。彭不敢大意,下令继续西行。

    自开战以来第十五师每天蹲在战壕里抗击奉军的轮番进攻,四十多个日夜不得休息。此番急行军又是一口气走出百余里水米未进,官兵们两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雪上加霜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发现本师已成了无人接应的孤军,恐慌抱怨的情绪逐渐在队伍里蔓延,掉队、开小差的越来越多。

    中午时分,第十五师行至南距北戴河二十里,西距抚宁县三十里的牛蹄寨。在士卒们的强烈要求下,彭寿莘下令全军稍作休整。他打开地图正在为下一个目的地发愁,两位郭旅长领着一群军官找过来,开门见山说道司令请您三思,眼下继续向西有滦河拦路,纵能强渡也必定钻进奉军的口袋;掉头往南滦县已失,回天津亦是无望。况且我军大势已去,咱们独自与敌周旋,充其量不过多撑两三天而已,何苦再白白折腾弟兄们呢?不如趁现在部队还算完整,联系奉军早做打算。

    彭寿莘默然半晌,抬头问道所有人都是这个意思吗?众军官齐声回答是的,李藻麟也说军无斗志再战徒增死伤,就连跟着我们的第三师同样不想再打了。彭无可奈何,只得派出一名参谋去秦皇岛和奉军交涉放下武器事宜。

    下达命令后,彭寿莘颓然跌坐在炕上,他本就年事已高,由于几天没有剃头刮脸,加之心情沮丧,看上去就象个重病在身的糟老头。第十五师在山海关滴水不漏地顶住了奉军最精锐的三大主力长达一个半月的攻击,还打出了敌我伤亡十比一的交换比,如此辉煌的战果竟换来这个结局,怎能令人心服。部队投降后还有一桩麻烦在等着彭寿莘,如果张作霖心血来潮想搞个受降献刀仪式,张福来已经溜了,站台展览的必定是他这个军司令。当年曲同丰保定献刀被军界传为笑谈,堂堂刺儿彭岂能受此大辱,遂在一名少校副官的护送下化妆成难民,跑到北戴河觅得一条渔船,浮海到达天津。一年半后彭曾短暂重归吴佩孚帐下效力,但已不复昔日之勇,打了几天酱油便解甲归田,从此消失在民国军界。
    列位看官的热心,小可感铭五内。不过也没必要弄得生离死别的,涯叔还没咽气呢,哈哈。
    请大家放心,完稿是一定能完稿的,无论涯叔死活。只是多久完实在无法保证,毕竟后面还有几十万字。
    高情商:佛系更新
    低情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上接2202楼:

    张福来逃走给直军带来的冲击无疑是灾难性的,短短两天时间,奉军便以破竹之势连取山海关、秦皇岛、北戴河、抚宁,一路未遇有组织的抵抗。各个战场上败退的直军有如洪水下泻不可遏止,上百门大炮、上万支步枪以及多如沙砾的弹药遗弃遍地,空气中弥漫着烧毁物资冒出的浓浓黑烟和刺鼻气味。从30日开始,狭窄的秦皇岛市区内涌入数万军队。先是灰军装的直军仓皇逃来,黄军装的奉军则趾高气扬跟在后面狂撵,推来搡去混杂在一起,由于直军士兵大多已扔掉武器,双方竟未再发生交火。

    姜登选在与郭松龄的赛跑中后来居上,率第一军司令部抢在第三军前面进入秦皇岛。担任作战处长的何柱国看着周围乱哄哄的直军溃兵,不禁为如何收容发愁。正理不出个头绪时,突然在乱军中发现第十四师参谋长安俊才。二人曾在保定军校同过事,彼此很熟识,何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一把抓住安劈头就说:“赶紧帮我招呼好你们的人!”安也不推辞,下令在场的直军军官各自清点部属,而后老老实实坐在地上束手就擒,“将校兵卒均面庞瘦窭,形如饿鬼,步屦不整,踉跄而行,睹其现状,令人追想其累日恶战苦斗,饥寒交迫之状,而为之心悸也。”

    就在直军第十五师、第三师第十团于牛蹄寨向奉军缴械之前,张席珍率第三师第六旅已在柳江放下武器,吴佩孚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北洋第一王牌就此烟消云散。虽然吴后来仍重组了第三师,但曾经的战力与风光已是荡然无存。

    10月31日在秦皇岛及周边地区投降的直军还有第十四师、第二十六师第五十二旅、新编第一旅、豫军第一、第二旅。同一天,被抛弃在山海关以北的第二十四师、第二十六旅混成旅在杨清臣、田维勤率领下向张作相投降。次日,王怀庆、董政国、阎治堂、时全胜、葛树屏率第九、第十三、第二十师,以及第十二、第十四混成旅在承德、唐山向李景林投降,以上合计约八万人。“掳获大炮约二百余尊,机关枪三百余架,快枪约四万余枝,其他辎重无数”。除了这些主力外,另有六万番号杂乱的部队与散兵游勇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图南逃,悉数被张宗昌堵在滦县当了俘虏,正所谓“十四万人齐解甲”。

    遭遇最为曲折的得数第二十三师。王维城带着他们回界岭口空跑了一趟,28日得知滦县失守后,王情知奉军合围在即,忙不迭率部向南一路狂奔,取道深河镇逃到北戴河。彭寿莘如果早出门一天,就能和王在深河镇会合了,可惜直军各部之间当时已处于失联状态。第二十三师到达海边后四处搜罗民船,怎奈时间太紧,赶在奉军围上来前只勉强找到了装载三千人的船只。王维城急急登船沿海岸南下,剩下的七千官兵留在北戴河边看风景边等着当俘虏。

    逃出生天的王维城在天津法租界上岸,正准备联系吴佩孚,迎面过来几个法国人,带着一队手持棍棒的安南巡捕,以禁止中国军队进入租界为由,不由分说将三千官兵悉数缴械。战争结束后该师原长官王承斌试图将部队要回去东山再起,被张作霖一口回绝。

    11月1日,热河、山海关战事彻底结束,二十万直军除冯、胡所部倒戈,吴佩孚带走八千外,仅有寥寥数千人从秦皇岛、北戴河乘船逃离。张作霖一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雪片般飞来的报捷电文让他读都读不过来了。回想起两年前凄凄惨惨被赶出山海关的情景,恍若置身梦中,不可战胜的吴小二你也有今天啊。
    上接2207楼:

    大结局必须请出主角谢幕,只有滞留天津的吴佩孚发话,第二次直奉战争才能划上句号。10月28日,吴得知滦县失守,直军后路被断,心知事已不可为。尽管输掉这场豪赌,他仍不肯放弃,只能解释为秀才的犟脾气上来了,不惜身败军灭,也要给主公曹锟一个交待。

    所谓板荡识诚臣,患难见真情,尽管各地军阀通电声讨冯玉祥的不在少数,吴佩孚等来的援军只有来自山东的第一混成旅潘鸿钧部(并非鲁督郑士琦调派)。雪中送炭固然令人感动,可惜这位忠臣足足有十年没打过仗,所部战力可想而知。事到如今吴佩孚也只能将他顶上去了,天津方面直军勉强凑到11000人,这点儿兵力自保都困难,遑论反攻北京。

    10月30日拂晓,吴佩孚强令第二十六师再度自杨村向廊坊出击。接令后曹锳都快哭出来了,他知道留在秦皇岛的第五十二旅已是凶多吉少,俺们老曹家就这一个旅的家底了,非要拼光才行吗?拼光了也救不出三哥啊!第二十六师就这样患得患失的挪出杨村,迎头撞上三天前的对手云龙兄,一交火输得更惨,两个营直接缴械投降。

    与此同时,孙岳派徐永昌率第十五混成旅第二团以及庞炳勋的补充团杀向曹锟的老巢保定。曹士杰的第十六混成旅毕竟是曹家御林军,虽然只剩下两个团,接到吴佩孚的勤王令后依然全力向北攻去,不久前还是同一屋檐下两兄弟的十五、十六旅在固城(今保定市定兴县固城镇)撞了个正着。徐永昌本以为对方士气低落,此战必定手到擒来,却被救主心切的曹士杰敲了当头一闷棒。尤其是他还带着庞炳勋团这个拖油瓶,该团系政变后匆匆扩编的部队,不少士兵连枪都没摸过。曹士杰避开徐的第二团,捏住软柿子一通胖揍,将庞炳勋从固城一路追杀至北河(今保定市定兴县北河镇),团团围住试图全歼之。

    徐永昌连攻数次均无法救庞脱困,只得向友军请求支援,也是他们运气好,恰逢附近驻扎着一支冯玉祥的生力军——第十一师卫队旅第一团,团长不是别人,正是久违了的张自忠。

    张自忠不敢怠慢,率部一路疾驰,连夜赶到北河战场。会合徐永昌后他并不急于出战,而是亲临前沿观察战况,但见直军将庞团围得水泄不通,乒乒砰砰正打得热闹,徐永昌在外面干着急使不上力。摸清敌情后张心里已有计较,对徐说道如若一昧强攻,虽解围不难,但稍有不慎曹士杰便会逃回保定凭城死守,到时候还得收拾残局。随即决定不和当面之敌纠缠,全团兵分两路向固城迂回,包抄曹军后路。

    庞炳勋被围攻一夜,所部伤亡惨重,眼瞅着咬碎牙关也难以继续支撑。要不是曹锟大势已去,这厮没准儿就投降曹士杰了。他得知张自忠已然来援,但喊破喉咙也不见半个援军,不由得急得跳脚,大骂姓张的你是来救人还是给老子收尸啊?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惊慌,曹士杰自己也很清楚,吴佩孚所谓反攻北京的计划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即便吃掉了庞炳勋也于全局无补,全凭对三叔的一腔忠心勉强支撑着。

    搞不清楚状况的庞炳勋以为陷入绝境,正哭丧着脸寻死觅活时,张自忠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固城,完成了对第十六混成旅的反包围。31日晨,张自忠、徐永昌同时行动,从南北两面发起总攻。曹士杰身前背后均是枪炮轰鸣,不由得惊惶失措,想退回保定后路已断,被压缩在北河至固城间狭小的地域内,官兵士气瞬间崩溃,草草抵抗了两个钟头便放下武器,曹士杰也当了俘虏。徐永昌一鼓作气攻克曹锟经营多年的老巢保定,宣告直曹势力就此覆灭。

    这场激战结束后,参战各方的缘分还在继续。徐永昌俘虏了曹部团长傅汝钧,二人乃是交情颇深的山西老乡。傅对徐抱怨道,老帅平日里有甚亏待咱们弟兄处?你们何必做得如此绝情呢!徐面有惭色,说你回山西去投阎锡山吧,咱们兄弟今后还有相见的日子。两年后,徐永昌果然自国民军改换门庭投靠晋军,成为阎帐下大将。

    不管怎么说,张自忠也算救了庞炳勋一回,但这厮并不领情,甚至还责怪张来晚了。六年后中原大战爆发,二人同在冯玉祥帐下为师长,庞生了歹心,打算擒住张当作倒戈投靠蒋介石的晋见之礼,发兵突袭张自忠的师部,张险些没让一颗迫击炮弹炸死,全凭卫士死战方得以逃脱。又过了八年,中日徐州会战爆发,已混成第三军团军团长的庞炳勋在临沂布防,遭受敌板垣师团猛攻,还得靠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救命,不过那时已非二人间的私人恩怨,而是为民族尊严而战。张自忠不计前嫌,救出老冤家的同时力挫日军,此乃后话不必细说。
    上接2211楼:


    
    吴佩孚山穷水尽之际,又有“调停者”上火车找他。此番登门的是个日本人——驻天津总领事吉田茂。再说句题外话,这个吉田一副斯文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骨子里却对中国敌意极深。这厮在华历任天津、奉天两地总领事,最喜煽风点火,在九一八前曾公然叫嚣:“应一有机会就断然向天津、山海关、洮南、吉林、临江、间岛各地增兵或派兵”。现在吉田茂的名头还不够响,再过二十二年,此人将被麦克阿瑟扶上首相宝座执政七年,成为二战后日本政坛教父级的人物,其余荫延续至今,不难想见他的徒子徒孙能对中国友好嘛?

    吉田茂名为调停,实则受段祺瑞和另一位北洋元老王士珍的委托前来当说客。日本人和皖、奉两系都处得不错,唯独和吴佩孚拧不到一块儿,打算借此良机好好开导他,劝其放弃曹锟,“一扫从来隔阂之感情”改投皖、奉阵营,北洋大家庭重新携起手来共同对付国民党。

    吴佩孚的回答虽老调重弹,却仍是掷地有声:“我中国有四千余年历史之旧邦,且有千古不磨之成文宪章,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八德是也。。。斯道不亡而国存,斯道丧则国亡,此不易之理也。余若从贵总领事之言,为一时之权宜计,结段以背曹,大义名分之谓何?”同时他不忘讥讽老段几句:“若段氏今起而当收拾时局之任,正污蔑十年之苦节也。彼之为人也,品性高洁,思想正大,出入儒佛之学,又能体悟八德。若一朝受冯之推戴,投入政界之漩涡中,非所以忠于国家也。”

    不死心的吉田茂还想啰嗦下去,吴佩孚端出油盐不进的神态厉声说道:“个人一时之成败,本不在念中,此为我不能擅背曹而结段之原因,故宁为玉碎而不望瓦全也。”

    吉田茂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告辞向段、王回话。段祺瑞此次重新出山,最忌惮的莫过于夹在张作霖、冯玉祥当中听凭二人摆布,故而对拉拢吴佩孚仍不死心,又派人送去手书一封,以前辈师长的口吻劝道:“子玉老弟,天津华洋杂处,非吾辈用武之地,执事择地智事休养,果有余勇可贾,不妨重整师旅,卷土重来,以竟素志,若何?”吴阅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打发走这些人,吴佩孚对扭转败局已不抱奢望,左思右想索性直接给张作霖发个电报,内称:这次战争所有一切,均由我吴佩孚一人主持,绝不与曹仲老相干。你早晨把仲老释出,我晚上就亲赴辕门,请君处置。

    生无可恋的吴秀才弄这一出,倒把张胡子整不会了。张作霖读完电报唏嘘不已,对左右赞道瞧瞧人家吴子玉的义气,真不枉曹三哥重用他一场!自此对吴印象大为改观,再也不张口闭口乱叫吴小二了。天津城区是列强划定的“非交战地带”,张作霖原本就犯难如何用兵,正好顺水推舟给吴佩孚个台阶下,遂令奉军推迟三天南进,留点儿时间让秀才跑路。

    张作霖想当好人放跑曹孟德,冯玉祥却不想做华容道上的关云长。别说三天,心急火燎的他连一个钟头也等不及了。11月1日,三面围住杨村的国民军打响了收官之战,曹家军第二十六师的师长、旅长都闪得不见人影,反倒是外来的潘鸿钧指挥直军在苦苦抵抗。11月2日,国民军突入镇内,战至晚20时杨村、北仓战斗结束,直军第三、第二十六师残部连同第一混成旅共3700余人被俘,潘鸿钧亦未能走脱。

    吴佩孚接到最后的败报,内心毫无波动,撂下电话自顾自蒙头大睡。他的“铁道总司令部”此时仍有三十余节头等车,远远看上去,与二十天前离京出征时相比风光不减,但身边只剩八百卫队,很多车厢空荡荡的。眼见大帅就要当俘虏,部下们不由分说把火车开至紫竹林租界内的天津老站暂避,吴睡醒后勃然大怒,连声喝骂将车开回新站:“谁敢装怂躲进租界,老子先要了谁的脑袋!”

    左右被骂得面面相觑,此情此景不进租界无异于坐以待毙,大帅如此淡定,难道是准备唱出空城计?吴佩孚冷笑一声:“咱们就留在天津,倒要看看冯焕章能奈我何。”

    22时许,胡景翼部已逼近天津,距新站仅有九里。虽说列强下达了市区开战的禁令,但杀红眼的国民军是否投鼠忌器谁也不好说。吴佩孚可以由着性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部下们却不敢冒险,开着火车就往塘沽跑,连拉带劝的护着大帅,于次日上午9时登上海军部军需司长刘永谦留在大沽口的运输舰华甲号,这才得以脱险。吴佩孚站在甲板上环顾身边,二十万大军仅剩下一干幕僚和二百卫兵,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上接2218楼:

    抱着最后一线收容败军的希望,吴佩孚在大沽口海面足足徜徉了三天。这期间他召集幕僚开会商议下一步何去何从。惨败之余栖身海上,愁云笼罩着与会众人尽皆黯然无语,不知是谁突然愤愤冒了一句“干脆先把张方严扔下海去!”。吴佩孚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参谋长,叹口气说算了算了,错都在我一人大意,不关诸君的事。

    偌大一个司令部不可能全养废物,吴帐下还是有高参的,这就是曾任广西省长的张其锽。此人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精于奇门遁甲之术,吴佩孚颇喜易理,遂与其结为异姓兄弟。张其锽以往不似白坚武那般高调,但肚子里的干货却远胜于白,见大帅亮出自我批评的高姿态,他当即执笔草拟了五条意见:

    一、改武力统一之标榜。
    二、今后宽待政客要人,苟有主张之士,虽政敌亦敬重之,尤不可斥骂。
    三、在洛阳以外交通便利之处,另选根据地。
    四、远佞近贤,多用新人才。
    五、筹款300万元,以应目前所需。

    吴佩孚阅毕沉吟良久:“好方略,不过我想稍作修改,五条之中我意欲采纳其四,唯独洛阳不可放弃,我们还是要回去重整旗鼓。”

    11月6日晚19时,收拢了千余残兵,以及张福来、靳云鹗、王维城等一干败将(彭寿莘没有归队),愁绪满怀的吴佩孚离开大沽口驶往青岛。

    华甲号离岸渐远,舰尾拖曳出苍白浪花如同野心的泡沫消散在海面,为第二次直奉战争划上句号,同时宣告继袁世凯、段祺瑞之后,北洋第三代掌舵人曹锟、吴佩孚血火武统的努力化作泡影。此次直军惨败的原因,诸如吴氏轻敌、部署失当、所用非人、财力匮乏,以及冯、胡、孙倒戈等等,前文已有剖析不再赘述。归根结底,国家统一虽是大势所趋,但暮气沉沉的北洋仅存刀锋相向的权力争夺,曹锟以冥顽不化的私心治国,吴佩孚以抱残守缺的道统领军,使得这个信仰苍白的武夫集团不可能进行组织体制的新陈代谢,故而他们无力承担艰难的统一使命,引领国家走出混战的泥潭,暂时的胜利者张作霖很快也将在急剧膨胀中验证这点。
    列位看官新年快乐!
    四十四、他来了,他又来了

    按下南去的吴佩孚暂且不表,11月3日、5日,随着胡景翼、张宗昌以胜利者的姿态分别率国民军、奉军人欢马嘶抵达天津城外,张、冯、段三方势力开始了新一轮的角力。这里面只有威望最高的段芝老无兵无卒显得寒酸,出人意料的是,老段竟然不冷不热,推掉了冯玉祥呼吁他立即出山入京主政的盛情相邀,只说等张雨亭南下后三方再当面从长计议,且“必待各省一致推戴,然后出山”。

    显然在段祺瑞心目中,冯、张不在同一量级,何况他对冯当年武穴停兵摆了自己一道记忆犹新。此外段祺瑞还有一层考虑,以往皖系大权在握时,他曾摆弄过黎元洪、徐世昌两位台上总统,如今怎能不防着老油条张作霖、新贵冯玉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以老段想尽量多拖几省诸侯到这场角逐中来,加大对张、冯制衡的力量。

    不来就不来吧,冯玉祥正好可以在北京舒舒服服多当几天“摄政王”。他扳倒一个总统还嫌不过瘾,准备再撵走一个皇帝——紫禁城内的逊帝溥仪。冯玉祥的理由是“在中华民国的领土内,甚至在中华民国的首都所在地,竟然还存在着一个废清皇帝的小朝廷,这不仅是中华民国的耻辱且是中外野心家时刻企图利用的祸根。”

    黄郛内阁刚刚就职两天,冯玉祥便要求他们拿出驱逐溥仪出宫的方案。11月4日内阁召集临时会议,通过了《修正清室优待条件》:

    今因大清皇帝欲贯彻五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正如左:
    第一条、大清宣统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与中华民国国民在法律上享有同等一切之权利;
    第二条、自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五十万元,并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北京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
    第三条、清室应按照原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官禁,以后得自由选择住居,但民国政府仍负保护责任;
    第四条、清室之宗庙陵寝永远奉祀,由民国酌设卫兵妥为保护;
    第五条、清室私产归清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应归民国政府所有。
    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四日

    平心而论,这些条件虽远不及执行中的原版《清室优待条件》,但并不苛刻。且张勋复辟时,以帝师陈宝琛为首的前清遗老遗少架着小皇帝上窜下跳,可谓清室毁约在先,故而修订版在法理上无可指摘。黄郛内阁随即成立“办理清室出宫事宜委员会”,由前清两代帝师、故相李鸿藻之子李煜瀛担任委员长。
    11月5日清晨,李煜瀛会同警备司令鹿钟麟、警察总监张璧开始行动。鹿钟麟和前清也算沾亲带故,其同宗长辈鹿传霖曾任四川总督、太子太保。国民军先将紫禁城外军警布置妥当,并将电话线切断。李、鹿率军警各二十名进神武门,张璧在宫外守着。途经每道宫门留下两名军警,监视值岗卫兵不许走动。

    上午9时,二人进入内宫,内务府大臣绍英见来者不善,怯生生迎了出来。鹿钟麟递上《修正清室优待条件》,态度强硬地令其转达溥仪,限三小时内迁出宫外。

    绍英慌了手脚,强装镇定指着李煜瀛说:“你不是故相李鸿藻的公子吗?何忍如此绝情?”李笑而不答。

    绍英又可怜巴巴的望着鹿钟麟:“你不是鹿中堂的族人吗?为什么这样苦苦相逼故主?"
    鹿钟麟让他问得不耐烦了,说大清早亡了好不好?别尽扯些没用的,今天要不是我二人,那就休想这样从容了。

    绍英不死心还要理论,拿出优待条件说白纸黑字你们怎么能不守约呢?现在知道拿合同说事了,张勋复辟颠覆民国时你们咋不守约呢?鹿钟麟最后强调道:“现在宫内外已布满军警,其势汹汹,就要动手,假如不是我劝阻他们稍等片刻,现在就出了乱子了。”

    绍英无奈,只得眼含泪水进告溥仪,结婚两年的小皇帝正在储秀宫和皇后婉容吃着水果聊天,闻报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咬了一口的苹果滚到地上去了。他不敢出去见门口的凶神,求救电话又打不通,只能派绍英一趟趟的往返交涉,苦苦哀求李、鹿二人有所转圜,但无济于事。

    捱过中午,醇亲王载沣闻讯赶到,溥仪看见他走进宫门口,立即叫道: “王爷,这怎么办哪?”

    这位皇上的亲阿玛、大清摄政王听见叫声,“像挨了定身法似的,粘在那里了,既不走近前来,也不回答问题,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进出一句没用的话: ‘听,听旨意,听旨意……’”

    鹿钟麟见这群人如此磨叽,等得不耐烦了,告诉绍英国民军已在景山上架起大炮,再过二十分钟就开火,到底搬不搬给个准话吧。
    上接2230楼:


    
    果不其然,奉军、国民军分别进驻津郊后,关系急剧恶化,双方时不时的制造些小摩擦。张作霖下马立威,令李景林收编了关在租界战俘营里的第二十三师,丝毫不顾及老朋友王承斌的面子。冯玉祥面临奉军强大的压力,只能寄希望于段祺瑞从中斡旋。
    段祺瑞嘴上说不急不急,大家坐下来慢慢谈。实际上已迫不及待准备执政,为此在天津组建了“影子内阁”,分设秘书、外事、财政、庶务四处,由安福系的亲信主持,做好“接洽国事”的准备。

    11月9日,应段祺瑞之邀,冯玉祥未和黄郛等人商议便赴津参加三方首脑会议。为示低调他轻车简从,仅带蒋鸿遇、参谋长熊斌及卫队连随行。可能也是老天要给他提个醒,专列未及杨村,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被一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火车头追尾撞上了。冯玉祥当时正迷迷糊糊躺在行军床上,象个煎鸡蛋似的被重重掀起翻了个面儿,好在没掉地上摔破。这场不小的惊吓虽无大碍,却预示着天津之行免不了磕磕绊绊。

    抵达天津后,冯玉祥下车第一件事便是登门拜望段祺瑞。二人上次合作还是七年前马厂誓师共讨张勋,后来冯加入直系,与段渐成水火,此次再度联手难免有几分尴尬。段热情而不失前辈风度的招待了冯,就连住处都给他准备好了。见面后二人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因驱逐溥仪产生的争执以及过往的桩桩心结。冯玉祥只说芝老三造共和之功,老段则盛赞焕章贤弟倒直驱吴,实乃民国后起之栋梁。但对冯最关心的下一步合作事宜,段依然推说不急不急,等雨亭来了再谈。

    次日上午,张作霖抵达天津下榻曹家花园。他的排场大不相同,浩浩荡荡开来了五列首尾相接二十余里的火车,第一列为开路车,之后依次是乘坐一个团的卫队车、总司令部专车、张作霖以及外宾的专车、军需后勤车。随行人员除了东三省的文武百官,还有投奔而来的卢永祥、赵倜等落难军阀,以及英、德、日三国驻奉天领事团,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赴津前,杨雨霆和姜登选问大帅如何应付段、冯,张作霖哈哈一笑说不用操心,开兵见仗这些真刀真枪的事儿听你们的,谈判磨嘴皮子就交给俺老张了,玩这套我比你们高明,老段小冯甭想占老子半点儿便宜。

    11月10日,亦即张作霖抵津的当天,段祺瑞吃下一颗定心丸,苏、鄂、浙、陕、闽、赣、皖、豫八省以及海军方面代表在南京召集会议,由齐燮元、萧耀南、孙传芳领衔联名通电,不承认黄郛内阁,“所发伪令概不承受”,邀请段祺瑞出山主持大局。此举是否出自仍飘在海上的吴佩孚授意已不可考,但无疑给老段注入了对抗张、冯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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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1日,段、张、冯“三巨头”会议在日租界宫岛街段宅内召开。冯玉祥刚进会场就感到气氛不对,里面济济一堂坐满了张学良、杨宇霆、李景林、张宗昌、卢永祥、梁鸿志、王揖唐等奉、皖两系的文臣武将,唯独他除了随从,几乎是孤家寡人一个。过去两年间,这些直系的对头不是躲在关外,就是下野栖身租界,大多和冯玉祥这位前直军大将没有打过交道,虽一一和他握手,但客气的言语间掩饰不住警觉的冷淡。要说冯历任两省督军,尤其是自出任检阅使以来,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现在却只能干巴巴瞧着别人呼朋唤友寒暄叙旧,显得好不尴尬。段祺瑞见状忙出来圆场,热情地将他拉至身边坐下。

    不多时张作霖的座驾抵达,众人迎出门外。奉军诸将齐齐敬礼自不必说,皖系政客们认识不认识的一窝蜂全凑了上去,围住这位大金主低头哈腰巴结问安。张作霖眉飞色舞,双手抱拳先给段祺瑞唱了个肥喏,说一别四载,芝老愈发矍铄,我这个老部下不胜欣慰。

    段祺瑞拉着他的手满脸堆笑,我一把老骨头啦,能给你们这些英雄跑腿打杂就知足了。边说边将站在一旁的冯玉祥推出来,焕章和我正等着你呢。

    冯玉祥见了张作霖飞扬跋扈的排场,尚未开口气势上先输了三分,下意识的抬手行了个军礼。张作霖这才注意到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握了握,焕章老弟这次干得不错,我军大胜当给你记一功,言下之意冯玉祥就是给他打工的马仔。

    寒暄完毕三人进入会议室,落座后冯玉祥试图挽回几分面子,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气对张作霖“抗议”,雨帅当初您可是有言在先,答应小弟不进关的。张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道俺老张最喜欢直来直去,芝老把咱们大家召来,有啥需要合计的这就开始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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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直隶军务督办人选,GM军方面对此早有考虑,最理想莫过于由孙岳出任,退而求其次让王承斌复职也可以。冯玉祥刚提出二人,张作霖冷哼一声否决了,理由是孙禹行资历不足以服众,王孝伯迎黎截黎,扶曹倒曹,此等朝三暮四的小人岂能重用?这话分明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听得冯玉祥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不等冯回过神,张作霖眼珠子一转,说子嘉兄(卢永祥表字)闲着也是闲着,不妨由你督直,李景林现正驻扎天津,可以就近协助,皖、奉两家共治直隶。不知芝老意下如何?段祺瑞、卢永祥闻言喜不自胜,忙不迭举手表示同意。

    王承斌之所以敢跟着冯玉祥倒戈,除了对吴佩孚不满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自以为和张作霖有几分交情。两年前张作霖败退出关,王承斌任直军追击总指挥,故意行动迟缓,给了奉军重整防线的时间。此次王承斌兴冲冲来到天津,准备收回第二十三师,本以为张作霖会投桃报李,还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料张胡子匪性上来竟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王空自背负一个“枉做小人”的骂名,羞惭难当不得不辞去本兼各职,就此退出政坛躲入英租界当寓公了。顺便提一句,和他一起下野的还有“马桶将军”王怀庆。热河乃是东北门户,占得此地的奉张自然不会吐出来,遂任命阚朝玺为热河都统,失意的王怀庆抱着马桶进了租界养老院。

    冯玉祥孤掌难鸣,不敢为王承斌求情,只得违心点头,眼睁睁望着奉、皖两家沆瀣一气拿走了至关重要的直隶。不过他最关心的是下个议题——孙中山北上主持国政。此事三方本已明确约定且发了邀请电,没想到张作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又赖帐了,说焕章咱们都没见过孙先生,这两年我和他打交道比你多,他那个GMD已经赤 化了,天天嚷着打倒军阀。这位老先生如果想来北京看看,我自然欢迎。至于由谁主政,北方的事情还得咱们北洋自家关起门解决,为啥要劳烦外人呢?

    段祺瑞听得频频颔首,张作霖顺势大灌迷魂汤,芝老德高望重,主持大局舍您其谁?我看您就安心在北京城坐镇掌舵,有事俺们几十万将士给您顶着!段祺瑞咳嗽两声,挤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以往府院之争令出多门,内耗不断实在误国匪浅。如今总统暂付阙如,承蒙诸公错爱,如果非要老朽再作冯妇,则须将权责梳理分明,否则恕难从命。张作霖满口答应,往后就不分什么总统、总理了,但凭芝老一人决断,段这才顺水推舟应承下来。段的幕僚早为主公设计了一个新头衔,叫“临时执政”,听上去虽不算响亮,却是实打实的集总统、总理职权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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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走吴佩孚来了张作霖,抓了曹锟又换上段祺瑞,一切都回到熟悉的调调。冯玉祥心都凉了,合着我辛苦忙活一场全是为他人做嫁妆,还革哪门子命。眼见这趟天津之行就要鸡飞蛋打,他忍不住抗议道如果沒有自己反戈一击,哪有今天胜利?事先商量好的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张作霖闻言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指冯玉祥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吼道:“你叽叽歪歪得瑟个啥?老子不喂你几百万大洋,你他娘的会背后捅吴子玉一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不服气咱们拉出去练练!”

    大庭广众之下遭此羞辱,冯玉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土匪嘴脸,被噎得面红耳赤,当即想起身拂袖离去。无奈形势比人强,李景林、张宗昌此时在天津城外屯兵数万,冯玉祥就带了一个卫队连,胡景翼少得可怜的部队也指望不上,怎敢与老奸巨猾的张、段二人翻脸?段祺瑞赶紧打圆场,说大家都是自己人,雨亭你冷静点儿,凡事均可从长计议嘛。焕章你也放宽心,只要孙先生来了依咱北洋的规矩行事,我可以让贤嘛。冯玉祥借坡下驴,闷闷回到座位上听张作霖继续唾沫星子横飞讲他的主张。

    张作霖懂得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道理,加之挟大胜余威急于南下,为防止冯玉祥再从背后来一刀,此时不能将其逼得太急,遂放缓语气对冯说道你不要怄气,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他建议由奉军沿津浦路进军江浙,GM军沿京汉路南下取河南,谁打下的地盘就归谁。为拉拢段祺瑞,张作霖又提出可以由卢永祥统领奉军打回浙江去,卢永祥让他忽悠得一会儿直隶一会儿浙江,看来只能劈成两半花了。

    段祺瑞却不领情,经过这些年起起落落的折腾,失去兵权的他再也不提当年鼓吹的“武统”大业,如今主打武力牌的张作霖风头正劲,一旦对手全灭,拿啥制约这个胡子?且南方诸侯已承认自己为“共主”,后曹、吴时代的直系大可收为己用,维持南北均势才能来日方长。段说江浙战火方息人心思定,如奉军饮马长江贸然再开兵端,必招致天下人非议,适可而止方为上策。同时建议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再追究吴佩孚的战争责任。

    张作霖略一思量便同意让步,答应奉军只到德州便不再南下。枪杆子握在俺手上,啥时候搂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正好大战后的部队也需要时间整补,暂缓就暂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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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段祺瑞、张作霖你请我我请你,轮流作东大宴宾客,冯玉祥夹在两只老狐狸中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11月16日,天津会议在皖、奉两系皆大欢喜的气氛中结束,初衷本是商讨“迎孙大计”,最后开成了奉系入主中原的准备会,在张作霖强势操纵和段祺瑞的双簧配合下,三方达成以下“共识”:

    一、推举段祺瑞为ZHMG临时执政,至于孙中山,待其抵达后再作计较。
    二、直隶省由皖、奉共管,已在奉军占领下的热河划归奉系,自此“东三省”变成“东四省”。
    三、奉军沿津浦路进至德州,GM军沿京汉路攻取河南。
    四、暂不对南方各省用兵,允许吴佩孚体面下野。
    五、适时召开善后会议。

    冯玉祥在会上受尽羞辱,只换来一张“可沿京汉路攻取河南”的空头支票。河南乃是吴佩孚的大本营所在,能不能拿下来还得打个问号,冯几乎是两手空空返回北京。自此冯、张两家交恶,GM军苦于实力不济,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事实上,惨遭卸磨杀驴可以说是冯玉祥咎由自取,以往他除了带着群丘八闹饷,何尝有过派系高层间角力的经验?此次急吼吼地“单刀赴会”就是个错误,只能说“首都GM”所谓克竞全功的胜利冲昏了冯玉祥本就愚钝的政治头脑,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和张胡子打擂台,智短计穷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11月12日,就在会议进行期间,李景林、张宗昌领军七万完全占据了天津周边地区,胡景翼的GM军第二军在滦县、杨村一度收编了大量直军,张作霖只将原本属于陕军的张治公师还给他,其余降兵尽数掠走,并将胡逐回廊坊以西。同一天奉系兑现对皖系的承诺,由卢永祥出任直隶军务督办,实权却控制在省长兼保安司令李景林手里。

    胡景翼、孙岳、黄郛等同盟会背景的拥孙派气得七窍生烟,冯总司令你老老实实呆在旃檀寺多好,等张、段上门来谈既省事又安全,难道张胡子还敢兴兵作乱攻打北京?非得跑到天津去开这个无厘头的破会,既断送兄弟们的前程又辜负了孙先生。但责怪也无济于事,GM军被迫接受这个结果。11月15日,张作霖、冯玉祥、卢永祥、胡景翼、孙岳等联名通电,推戴段祺瑞为ZHMG临时执政:

    “国是未定,中枢无主。合肥段公,耆勋硕望,国人推戴,业经一致认同。合肥虽谦让未遑,然当此改革绝续之交,非暂定一总揽权责之名称,不足以支变局。拟即公推合肥为ZHMG临时执政,即日出山,以济艰危,而资统率。敦促就任,诸公必有同情也。”
    他来了,他又来了,你可以永远相信前度段郎上上下下的“电梯神话”。1924年11月22日,段祺瑞乘专列从天津抵达北京。为表明自己并无野心,老段没有入住总统、总理府,而是选择位于铁狮子胡同的前陆军部旧址为临时执政府办公处,于24日上午举行宣誓就职典礼,黄郛内阁同时辞职。阔别中枢四年后第六次执政的段祺瑞自认为此番算无遗策,但硬实力的欠缺注定他依然拿不回失去的权柄。

    他来了,他也来了。段祺瑞如愿上位,张作霖这个吹鼓手自然要来捧场,遂于段就职当天率张学良、卢永祥、李景林、郭松龄等人抵达北京,入住顺承郡王府。此次进京和以往大为不同,张作霖再也无须仰人鼻息,而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踌躇满志而来,奉军李、郭二将各率一个团,分驻于丰台和安定门外的黄寺,俨然有将GM军逼出北京之势。据张学良晚年回忆,这期间他还和冯玉祥拜了把子,但查阅史料,这两位“爱国将领”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不太可能有如此亲热的交集。

    张作霖没有料到,这趟风光进京竟是犯下和冯玉祥去天津同样的错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只当GM军将领们个个如冯玉祥那般软弱可欺,却是小觑了这群西北汉子。

    胡景翼被李景林赶出天津后,虽满腹怨气,仍不得不率第二军先头部队向河南进发,为自己打地盘去了。坠后的两个师长(GM军业已扩编)岳维峻、邓宝珊却迟迟不肯动身,他们找到冯玉祥直接了当说道,张作霖此番入京所图非小,必定会窃持国柄阻拦孙先生执政,将国家重新拖入军阀混战的漩涡。冯玉祥问他们想干什么,二人答道已打探清楚,张下榻的顺承郡王府只有一个卫队营。事不宜迟,我们商定今晚起事 暴 动,请鹿将军配合我们捉拿张作霖父子,就地处决而后正告天下,如此大事可成矣!

    冯玉祥听了吓出一身冷汗,说此事万万使不得!我们刚刚倒戈直曹,如果再除奉张,岂不是坐实了背信弃义的骂名,非但整个北洋容不下我们,舆情汹汹这一关也过不去。再说张作霖的七万大军就驻扎在京津,万一事不机密被他走脱,仅凭你我如何抵御?即使侥幸成事,张氏父子一死,东北局势必然陷入混乱,届时日本人趁机入侵,那我们可就成民族罪人了。于国于私,你们都务必打消这个念头。岳、邓争执半夜,始终不能说服冯玉祥,只得悻悻作罢,率领本部人马往河南去了。
    喝止胡景翼部下的冲动,冯玉祥决定以退为进,他主动求见张作霖,说北京现有雨帅坐镇当无大事,小弟这段时间过于劳累,正好离职去京西天台山休养一段时间。张作霖心想你走得越远越好,嘴上却不得不挽留,很动感情地跳起来说道:“你可不能走!我若让你走了,我就是混账王八蛋!”几天后,张作霖不知从什么渠道获悉胡部曾试图对自己下手,吓出一身冷汗,顿觉此地凶险万分。由于驻京兵力尚不及GM军,张担心贸然开战于己不利,遂于12月2日率全部奉军撤回天津再作计较,在北京只呆了八天。

    送走这尊瘟神,冯玉祥非但没有觉得踏实,反而越发有种心虚的惴惴不安,为证自己无意挑起事端的清白,索性三番两次向段祺瑞提出辞职。段虽对撑着自己的这两根台柱子互相掣肘乐见其成,并不愿看到张将冯打压得喘不过气,破坏平衡之局,更不能坐视双方围绕着京畿再启战端,急忙居中进行调停。好在张、冯势成水火的局面对两家都是巨大的压力,一番讨价还价后,冯玉祥终于得到了实质性的甜头,京畿驻军权连同崇文门税关都归了GM军,鹿钟麟保留北京警卫总司令职务并兼陆军暂编第一师师长,刘郁芬任陆军暂编第二师师长,宋哲元升任第十一师师长,冯本人则被执政府任命为相当于“西北王”的西北屯垦督办,北洋时代留给GM政府最后也是最庞大的遗产——“西北军”武装集团初具雏形。

    仅凭北京周边难以满足几十万人吃饭发饷的需求,GM军最关心的还是地盘。执政府遂任命孙岳出任豫、陕、甘三省剿匪司令,胡景翼为河南督办军务善后事宜,张之江为察哈尔都统,李鸣钟为绥远都统。这些地方虽然穷了点儿也偏了点儿,但总算解决了GM军的就食之地,冯玉祥和他的兄弟们有了名正言顺的势力范围,这位一个月前还在为打倒军阀而大声疾呼的“GM者”修成正果,成了一名响当当的军阀。

    12月5日,张作霖为示“和解”,致电北京执政府自请裁撤东三省巡阅使一职,并宣称取消“镇威军”名义,结束战争状态。四天后,冯玉祥也自行停用“GM军”旗号并辞去总司令一职(本文为表述方便,将继续使用“GM军”一词)。与此同时段祺瑞的执政府向列强外交使团声明,包括驱逐溥仪出宫在内,前黄郛摄政内阁所下命令一概有效。三家矛盾表面上得到缓和,北洋集团内部在京畿地区达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平衡。

    此时别说张作霖反对了,就连冯玉祥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兑现当初“请孙先生北上主持国政”的承诺,只能等先生到了再说吧,但谁也没想到届时冯的策略居然是害羞躲起来不见人。冯玉祥面对张、段联手抵制孙中山的压力,看似无可奈何,实则是明哲保身不想多生事端。其实冯忽略了一点,张作霖身边不乏孙中山的同情者,如少帅张学良便是孙先生的铁杆粉丝。此外奉军中具有GMD背景的高级将领数量亦是相当可观,五虎上将中便有郭松龄、姜登选、张宗昌三人曾先后效力于孙中山麾下。如果联络得当,这些人至少不会成为与孙中山合作的阻力。怎奈选择了妥协的冯玉祥不敢力争,就在这种软弱昏暗的气氛中,北京迎来孙中山的造访。
    四十五、中山之死
    10月25日收到冯、胡、孙的邀请电时,国 民 党内部对北京 政 变态度不一。胡汉民等人认为这场政变名为革 命,实乃北洋武夫内讧,冯玉祥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本质上与唐继尧、陆荣廷、陈炯明之流并无二致,不过是北洋野心勃勃的土壤里滋生出的新军阀罢了,和这种人合作如同与虎谋皮,统一大计还是得老老实实靠北伐的枪杆子来完成。北京局势波诡云谲,先生此去恐于大局无补且风险难测。孙中山和北洋一脉时而争斗时而合作打了十多年交道,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考虑到胡、孙等将领原为本党 党员,此去或有一线成功可能。且南北隔阂已久,这也是个发动北方民众支持革 命的机遇。共 产 国际驻中国代表鲍罗廷更是极力主张孙中山北上,若能在北京振臂一呼,无异于登上一方将国 民 党影响力推向全国的大舞台。

    11月4日,孙中山命令胡汉民留守广州,代行大元帅职权;令谭延闿办理大本营事务,主持北伐军事。电告冯玉祥、张作霖、段祺瑞即日北上。11月10日,孙中山发布《北上宣言》,呼吁“取消一切不平等之条约及特权”。一方面强调不放弃北伐武力统一的立场:“十三年来,帝国主义与军阀互相勾结,以为其进行之障碍,遂使此等关系民 国存亡、国 民 生死之荦荦诸端,无由实现。为谋目的之到达,不得不从事于障碍之扫除,此北伐之举所以不容已也。”另一方面阐述了此次赴北京探索实现和平统一的可能性:“对于时局,主张召集国 民会议,以谋中国之统一与建设。而在国 民会议召集以前,主张先召集一预备会议,决定国民会议之基础条件及召集日期、选举方法等事。”

    孙中山主张召开的国 民会议与段祺瑞主持筹备的善后会议看似殊途同归,实则有本质区别。前者目的在于发动民众共谋统一大计,后者参会人员悉数由段“钦定”,不过区区百余人,且仅限于“有大功勋于国家者”、“军事最高首领”、“军民长官代表”等各方各派势力,会议宗旨对统一轻描淡写,重在“解决时局纠纷”,将临时执政府变为长期稳定的合法中央政权。

    11月13日下午15时,孙中山携夫人宋庆龄,以及鲍罗廷、李烈钧、邵元冲、黄昌谷、朱和中、马超俊等人到黄埔与军校师生告别,校长蒋 介 石陪同他检阅正在进行战术演练的黄埔一、二期学员。望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孙中山欣慰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不舍。17时50分,一行人结束视察登上永丰舰准备驶往香港,也许是心有所感,与蒋介石话别时,孙中山神情忽显凄恻:“我这次去北京,明知很危险,祸福难以逆料,将来能不能回来,实在不敢预测,不过北上是为了革 命,是为了救国救民,虽有危险亦何所惧?何况我已五十九岁,死也可以瞑目了。”蒋听后为之色变,惊问先生何出此言?孙淡然答道:“人总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时,倘在二三年前,我就不能死,现在有了这么多好学生,可以完成革 命工作,我死亦无憾了。”言毕永丰舰在寒风中驶入茫茫暮色。次日孙中山于香港换乘日本邮船“春阳丸”北上,开启了一段倍受国人尊崇,但却怀着黯淡的心情沉入混沌谷底的征程。

    
    上接2262楼:

    这个近乎天真的想法源自孙中山政治生涯中与日本千丝万缕的联系。1897年,被清廷全球通缉的孙中山流亡日本,通过浪人宫崎滔天、平山周的引见,结识众议院议员犬养毅、外相大隈重信等政坛权贵,获得庇护并在日本筹措资金用于革 命。此外还有一个因素,于1924年5月上台的加藤高明内阁当时正以“对华亲善”面孔示人。不忘旧情的孙中山却忘了两点:首先这些援助并非不求回报,且多是以民间而非官方的途径提供,如头山满的黑龙会;其次日本对华策略是“广种博收”,包括关系最僵的吴佩孚在内,当时大小军阀身边都有日籍顾问的身影。他们真正看重的代理人是奉、皖两系,对孙的所谓善意无非“以备他日之用”(犬养毅语),多一个装鸡蛋的篮子罢了。如今张作霖与段祺瑞联手,一个亲 日政权在北京粉墨登场,而孙中山打出的反帝旗号却动摇了日本在华利益。在此背景下,日方怎么可能和孙“互相提携”共同抗击欧美帝国主义呢?就连只想独家主导中国革 命的苏联顾问对孙中山的这趟行程都懒得费口舌阻拦,只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鲍罗廷在给共 产国际的报告中写道:“要阻拦孙走这一步是非常不明智的。除了他从日本之行中获得亲身感受,没有什么能作为他对消除日本幻想的有力证据。”

    果不其然,孙中山在日本没有收获丝毫“同情”,反而经历了此生最难堪的一周。看似温和的加藤内阁对其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外务省亚洲局局长出渊胜次不但拒绝了孙中山造访东京的请求,还要求国 民 党驻东京代表殷汝耕转告他,立即废除不平等条约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劝孙放弃这一危险立场,改与段祺瑞合作,以两人的声望建立中央政权,如是日本政府才能提供援助。除此之外,孙中山在日本的好友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与孙有着二十多年交情的犬养毅借故不见;之前多次资助国 民 党的“日本实业之父”涩泽荣一虽碍于情面前往码头迎接,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只和孙进行了礼节性的交谈;黑龙会首领头山满则公开向孙提出若想废除不平等条约,则须以满蒙作为交换。

    11月30日,在日本处处碰壁的孙中山,两手空空徒怀怅然登上了前往天津的邮轮“北岭丸”。在生命的最后三个多月里,孙对这趟失败的日本之行乃至中日关系几乎闭口不谈,可见受挫感之深。
    12月4日中午,“北岭丸”抵达天津租界利昌码头。天津人民似乎卯足了劲,要和上海比一比哪座城市对伟人更敬仰,码头上竟聚集了五十多个社会团体的两万余人,“孙中山先生万岁!”“国 民会议万岁!”“ 国 民 革 命万岁!”的口号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的旗帜迎风飘舞上下翻飞,标语下大军阀张作霖的代表杨毓珣、段祺瑞的代表许世英、冯玉祥的代表熊斌率京津各路官员肃立恭候。欢迎人群中有一位二十岁的共 青 团员——邓颖超,五十七年后,她在一篇写给宋庆龄的文章中对当时热烈的场面记忆犹新:“记得1924年冬,你和孙中山先生北上路过天津。你们出现在轮船的甲板上,同欢迎的群众见面。我在欢迎行列中,看到为推翻清朝帝制,为中国独立、自由、民 主而奋斗不息的伟大的革 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坚定沉着,虽显得年迈,面带病容,仍然热情地向欢迎的人群挥帽致意。”(《邓颖超文集:向宋庆龄同志致崇高的敬礼》)

    下午13时,孙中山一行乘汽车抵达坐落于日租界宫岛街的张园,下榻于平远楼。大家可能还记得十二年前匆匆逃离武昌的前清湖北提督兼第八镇统制张彪,张园即为他退隐天津的府第。这位前朝一品大员自然不欢迎推翻大清的“反贼头子”入住,只是由于段祺瑞和日本驻华公使芳泽事先多次打招呼,张彪怕得罪人太多才勉强应允。据其儿子张挺回忆,张彪下令不允许孩子与孙中山有任何接触,而且在孙入住的27天中,他竟连招呼都没有过去打一个。

    与天津各界代表短暂叙谈后,孙中山顾不上休憩片刻,便在孙科、汪精卫、李烈钧等人陪同下,按事先约定前往曹家花园会见张作霖。很快他将体会到,荣耀仅仅来自空洞的仪式感,在与强权的实质性对话中感受的唯有冷漠。

    前文说过,骄横不可一世的张大帅险些在北京丢了性命,返回天津两天仍是余悸未消,遂将对冯玉祥的戒心转移到孙中山身上。尽显胡子本性的张作霖大剌剌稳坐屋中,只派张学良率卫队在门外肃立迎接,场面虽很隆重,但明显不对等的礼遇也算是个变相的下马威。
    上接2269楼:

    好在公子孙科与少帅早有交情,下车后便向乃父引见。孙中山疲倦的面容上带着长者的微笑,接受张学良的致敬并在其引领下步入客厅,此时张作霖才懒洋洋起身相迎。虽说近年二人间书信往来不断,可谓“神交已久”,但初次见面握手寒暄后,张只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随即落座不发一言,场面陷入生冷的尴尬。

    孙中山气度从容,脸色平静地略略扫视了一遍在座奉系官员。为打破僵局,他先是不卑不亢夸了几句沿途所见奉军军容严整,而后盛赞张作霖的功劳:“此次直奉之战,赖贵军的力量,击败吴佩孚,推翻了曹、吴的统治,实可为奉军贺喜。”

    这些全是好话,张作霖却成心要给孙难堪,听了不但不谢,脸上反露出几分不快,冷冷说道:“自家人打自家人,有什么大惊小怪,更谈不上什么可喜可贺。”

    让他这么一呛,本就尴尬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李烈钧陪坐在侧不禁暗自气愤,别说中山先生了,我当都督时只怕也轮不到你张胡子逞威风吧!但此时他也只能按捺住怒火勉强圆场:“事情虽是这样讲,要不是把国家的障碍吴佩孚之流铲除,虽想求国家进步和人民的幸福,这是没有希望的。今天孙总理对雨亭之贺,实有可贺的价值,也唯有雨亭能当此一贺。”

    张作霖见国民党人客客气气给足了他面子,也不好总是板着个脸,放缓语气对孙中山说道:“我是个不懂政治的粗人,只能给别人捧捧场,可以捧段芝泉也可以捧您老。但我反对共 产,谁要是搞共 产那一套,我不惜流血相向。”话里威胁的意思很清楚,俺张胡子并不在乎你和老段谁当总统谁做总理,但是你老先生选谁当盟友最好招子放亮点儿,否则几十万奉军的枪炮不是吃素的。紧接着张作霖又劝孙中山,不要做诸如废除不平等条约之类的无用功。

    孙中山连陈炯明的大炮都不怕,岂会被面前土匪的几句狠话吓倒?正色答道孙某此次北上,不是来谋求什么总统总理的,收拾乱局的重任非段合肥莫属,本人无意和他相争。只要诸公能齐心协力摒除南北门户之见,消弭党派纷争,召开国 民会议还政于民,废除不平等条约,一俟时局稍定,孙某自当交出权力游历欧美。张作霖闻听此言虽不以为然,但也对孙中山的胸襟有几分刮目相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孙中山情知再说下去亦是无益,遂起身拱手告辞,此次谈话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事后张作霖又约见汪精卫说道:“我从前以为孙先生是个很难说话的人,今天见了面才知道他是一个温厚君子。可惜北京的各国公使都反对他,大概因为孙先生联俄的原故,你可不可以请孙先生放弃联俄的主张,我张作霖一定可以叫各国公使和孙先生要好的。”这番话汪精卫自然不会转达,当即谢绝了张的“好意”。至此孙、张谈判不出所料的无疾而终,国 民 党与奉系脆弱的合作亦告结束,接下来就是大 革 命时代“打倒军阀”的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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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6 18:10:13  更:2022-02-14 21: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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