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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史]《西游大棋局》。取经路险,妖狠魔多,仙佛妙招,胜负难明?只因你在局中[第4页]

作者:于东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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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回到阳间后将自己的离奇遭遇向广大人民群众宣传一番,进一步强调自己奉天承运的合法性,然后贴出了有史以来最为稀奇的皇榜:找人到地府送南瓜!
    到地府?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让人自杀吗?这样的皇榜谁来揭?竟然还真就有人揭了。不用说,这又是暗地忽悠的结果。我们先来看看这位揭榜奇人:
    本是均州人,姓刘名全,家有万贯之资。只因妻李翠莲在门首拔金钗斋僧,刘全骂了他几句,说他不遵妇道,擅出闺门。李氏忍气不过,自缢而死。撇下一双儿女年幼,昼夜悲啼。刘全又不忍见,无奈,遂舍了性命,弃了家缘,撇了儿女,情愿以死进瓜,……
    这刘全有问题吗?问题大了!从头到尾都显示出不合常理。我们一点点地分析。
    这个刘全是富裕户,有“万贯之资”,这个万贯之资到底是多少?古时候的一贯一般就是指一千个(或叫一千文)铜钱,有个著名的故事叫“十五贯”,意思就是15000个铜钱。唐朝的物价是怎样的?我在网上查到一段论述:
    整个唐朝时期,物价最低是唐太宗贞观年间。1斗米竟然只要三四文钱就能买到!唐朝1斗米的重量约有现在的6.25公斤,1文钱相当于现在的0.25元人民币,也就是二毛五分,用1元钱,甚至还不到1元钱,就能买到6.25公斤的大米!一毛六买1公斤大米!
    上面这段话提供了两种兑换计算方法,我们先看1比0.25的计算结果。唐朝的一贯钱相当于现在的250元,万贯就是二百多万元。刘全家有万贯,也算得上相当有钱了。
    我们再以大米为媒介计算一下。我2017年9月20日那天给单位食堂买了25公斤大米,价格是140元,即每公斤5.6元。上文说的贞观年间是每公斤大米是0.16元,现在的价格是那时候的35倍!如果只说粮食不说其他,刘全的万贯财产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七千万元还多,真是太牛逼了。
    “说他不遵妇道,擅出闺门。”
    这句话给我们透露出一个信息:刘全的妻子平时根本就不必出门,日常生活都有下人来安排。想想也是,我要是有了七千万,我难道就不会在家享享福?
    咱们中国人有个特点,有钱以后特别喜欢盖房子,越有钱盖的房子越好。刘全很有钱,所以刘全家的房子肯定是很好、很大。既然院子很大,刘全的妻子就不可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为什么这次刘妻知道外面有个和尚来了?肯定是那个和尚搞的鬼。出门倒也罢了,她竟然把自己头上的饰品拿下来斋僧,为什么?僧人化缘不一定都要饭,要钱修庙、修佛像也是可以的。要钱就给他钱,万贯家财还愁没这点香火钱?为什么非要拿自己正在使用的饰品?肯定是那个和尚指定的,为的就是让刘全不满意。
    刘全冲着妻子一通骂,结果妻子上吊死了。遇到一点问题就自杀身亡。这正常吗?当然是不正常。但是这在一般人看来却是很正常,大家在一起感叹一下,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们为什么不反思?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有效地防止类似悲剧的发生?其实这个方法是存在的,而且非常有效,那就是心理治疗或说心理咨询。心理和生理一样,都会有不健康的时候,这是正常现象。我们平时所说的“愁得睡不着觉”,这就是标准的心理不健康,这就需要心理治疗。我们不重视心理健康,根本原因在于宗教组织对“心理健康”这一概念的丑化。所有的宗教组织都仇视心理治疗,他们认为心理治疗会削弱人们的信仰虔诚度,是异端行为。我们可以在全世界看一看,凡是宗教比较盛行的国家,心理治疗都倍受打压。有时宗教组织还会偷换概念,把道理败坏称为“心理不健康”,这就更进一步地扭曲了人们对心理健康的认识,进一步丑化了心理治疗。宗教并不是万能的,不管名称是叫某教还是某法,解决心理健康问题还是应该使用科学的心理治疗手段。假如心理治疗早日得到重视,刘全的家庭以及千千万万个刘全的家庭不就都幸福了吗?
    刘全的妻子死后留下两个孩子,刘全面对两个孩子是不是应该产生更强烈的责任感?我们看电视经常看到有人这样对孩子说话:“你某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娘把你拉扯大……”刘全也应该准备又当爹又当娘了吧?但事实让我们大跌眼镜——刘全竟然不要孩子,一心也要自杀!这实在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他要是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谁来养啊?
    那个上门要钱的和尚肯定就是木叉假扮的,刘全妻子上吊也是木叉操作的,然后又给刘全许愿让刘全揭皇榜。刘全从家到长安实际上是木叉驾云送来的。大家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来仔细计算一下。
    均州基本上就是现在的湖北丹江口一带,到西安大约有400公里,也就是800里路。800里路一般人要走几天?观音在估算唐僧行程时认为从长安到西天需走三年左右,唐僧自己也认为三年左右可到达。长安到西天的距离是108000里,走三年也就是每天走100里路。可见,一般人骑着马每天走上100里路是公认的正常速度。这样计算起来,刘全从均州到长安大概要走8天。这只是单程,我们还必须加上公文传送过驿站的时间。我查阅一下,据说唐朝规定陆驿快马一天走六驿即180里,再快要日行300里,最快要求日行500里。招人送瓜果这件事应该采用哪一档次的速度呢?我认为是第一种即180里,公文从出长安到均州需要4天多。日行300、500的速度应该是有军情时使用的,一般的公文不需要。我们不能认为皇帝们把自己的事看得很重要,凡是自己的事都要加急办,事实不是这样的。古时候大多数皇帝并不昏庸,不会滥用手中的权力。再者说,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哪来的自己的事还是别人的事?假如李世民真的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紧急的人,估计他也成不了一代明君。
    经过计算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招人送瓜果的榜文从张贴到刘全进宫最少也要十二天时间。这个结论和事实相符吗?
    榜张数日,有一赴命进瓜果的贤者,……
    几天时间刘全就到了皇宫,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木叉驾云把刘全送到长安。
    刘全圆满完成皇帝交办的任务后回到皇宫复命,他这一回来差点没把太宗宝宝吓死。人死复生并不可怕,李世民自己不就是死而复生的吗?最大的可怕是刘全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内幕。刘全在那边有没有见到李建成李元吉他们?刘全有没有怀疑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全是否还信仰大唐领导人?这些都是问题啊!经过仔细盘问李世民确定刘全并没有知道太多的事,于是也就放了心。
    刘全回来到底是想干嘛?真的就是单纯出于礼貌来给皇帝复命吗?当然不是,他和妻子回来后都想一件事:讨赏。刘全完成任务后马上想到:皇帝当时没说过奖励的事!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李世民,到地府送东西还要奖赏?赏给谁啊?问题是刘全这次特殊,他又回来了。既然已经成功返回,那当然要和皇帝见个面谈谈奖励事宜。
    我们可以看看刘全夫妻最后得到的赏赐:“……即将御妹的妆奁、衣物、首饰,尽赏赐了刘全,就如陪嫁一般,……”这些赏赐看上去很牛,但实际上这些只是给“御妹”的,刘全及“刘全妻子本人”并没有得到任何赏赐。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刘全圆满完成任务,不给些奖赏似乎说不过去;但事先并没有说给奖赏,不给似乎也说得过去。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李世民最后决定给。确认刘全夫妻的死而复生也相当于变相强化大唐皇帝死而复生的真实性,也就等于强化真龙天子这一身份的合法性。另一方面,李世民不怕得罪刘全夫妻,但他怕得罪刘全夫妻背后的大人物。李世民咋知道刘全夫妻背后有人?我们来看李世民和刘全妻子的一段对话:
    宫主抬头睁眼观看道:“你是谁人,敢来扯我?”太宗道:“是你皇兄、皇嫂。”宫主道:“……我的乳名唤做李翠莲,……撇下一双儿女,昼夜悲啼。……”太宗闻言,与众宫人道:“想是御妹跌昏了,胡说哩。”
    刘全妻子说的一段话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一个破绽:她咋就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孩子“昼夜悲啼”?她长着千里眼顺风耳?这话肯定是在地府的时候有人教给的。以李世民的智力水平还能听不出来?所以李世民断定刘全夫妻背后有人。为了保险起见,李世民给了刘全奖赏。如果我们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事实上李世民给的奖赏是很大的。大唐公主的陪嫁物品是一般人可以用的吗?知道的说是刘全妻子死生复生,不知道还不都说刘全娶了公主回来?李世民还免了刘全的徭役,这就相当于给了刘全一个贵族身份,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荣誉。刘全以前是家财万贯的普通富裕户,去了一次京城变成了贵族,这么好的事到哪找去?更何况两口子以后还能成仙。给大领导办事就是好,给心里有数的大领导办事更是好。我们要紧紧跟着如来、观音这样的心里有数的大领导,我们的前途才有光明!
    李世民送完了瓜果,开始操办水陆大会,这时又出现了一段小插曲。李世民命令太史丞傅奕操办水陆大会的事,没想到傅奕明确表示反对佛教!这事闹得,也太让皇帝没面子了,李世民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吧?需要说明一下,傅奕在历史上实有其人,他确实是激烈反对佛教的,小说里引用的文章也是历史上的真实文章。这段文字反映了傅奕的三个观点:一是佛教影响了世俗政权的稳定,二是佛教影响了世俗法律的实施,三是佛教的教义违反了已知的自然规律。傅奕说的对不对?我认为第三不对,前两条都对。当然,前两条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条,影响世俗政权当然就会影响世俗法律的实施。
    科学技术总是在不断地发展进步地,人现在不能活到三百岁并不等于以后不能活到三百岁。同样的道理,傅奕做不到的事并不等于佛教也做不到。我们不能因为一件事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就说这件事不存在。所以说傅奕的第三个观点是错误的。
    判断一个宗教是好宗教还是坏宗教的标准是什么?我认为就看这个宗教是不是有利于世俗政权的稳定。从广义上来讲,任何一个宗教都不利于世俗政权的稳定,因为宗教认为人类现有的生活方式是错误的。我们判断宗教的好坏应该从狭义上做判断,只要一个宗教能够劝导人遵守世俗法律,这个宗教就是好宗教。
    鲁迅先生在他的《小杂感》中说:“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
    中国人为什么不憎道士?在中国的历史上有太多的皇帝死于道教的金丹,但从来没有哪个皇帝禁止过道教。反过来再看佛教,中国历史上有过多少次灭佛?这是为什么?我认为关键就是道教不会影响世俗政权的稳定。道教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能成仙。至于其他的事,比如结婚生子、缴纳皇粮国税,该干嘛干嘛就是了。这样的宗教能不让统治者喜欢吗?佛教来到中国后就是因为经常和世俗政权分庭抗礼才经历多次打击,最后佛教也学乖了,在墙上标明“庄严国土”,意思就是支持世俗政权。鲁迅先生说的那些被中国人憎的,其实都是喜欢和世俗政权抢夺势力范围的。
    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说:凡是试图建立政教合一国家的组织都不是好东西,都应该灭之!
    所谓的政教合一无非就是和尚道士不务正业,不务正业的人建立的政权不会给人民群众带来幸福。
    只能让宗教服务于政权,不能让政权服务于宗教,这是确保人类文明不断向前发展的一项铁律。李世民崇佛就是为了让宗教为政权服务,所以水陆大会有利于大唐的社会发展。
    经过一番斗争,水陆大会得以胜利召开,大法师陈玄奘来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真是个好地方啊。我在2017年7月的时候第二次到西安,正是几十年不遇的高温,中了点小暑。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我写个顺口溜的热情,溜曰:

    巡天西京近
    依旧故风光
    寻荫渭边柳
    遥想灞桥桑
    残酒仍需醉
    长歌夜未央
    思建英雄业
    恨不生汉唐
    西方爱圣临凡——唐僧转世之谜

    《西游记》里牛人多,唐僧的来历同样不凡。三界说起他来都是三句话:西方金蝉长老转世临凡,十世修行的真体,一点元阳未泄。
    我们先来说一说这个“元阳未泄”。要说元阳未泄先说到底什么是“元阳”。元阳是道教修炼的概念,元是“本源”、“一开始就有”之类的意思。有的人给自己起个道号叫“悟元子”,意思就是“明白了宇宙本源的先生”。“阳”这个字很玄奥,一般人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意思。我认为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太复杂,事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阳就是一种能量。“阳”字就是一个名称,“元阳”就是一个符号,仅仅就是我们的祖先起的一个名字。假如当年我们的祖先把“元阳”叫成“元全”,那就是元全。这就好比10个“十”叫“百”一样,10个“十”叫“苹果”也完全可以。名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代表的那个意思。
    “元阳”就是身体内存在的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按照道教的说法,我们一出生就在不断地消耗元阳,等元阳消耗完毕我们的生命就结束了。如果我们能减少元阳的消耗,我们的寿命就会延长;如果我们能增加元阳的数量,我们能够成仙得道白日飞升。要想让元阳增加必须要修炼,具体的方法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的。据说修炼到一定程度会使元阳出现,外在表现就是男性的生殖器官和女性的乳房变硬。但这时如果发生性行为,修炼出来的元阳就会失去。《西游记》说的元阳应该是特指修炼出来的那种。
    有些西方路上的妖怪要采唐僧的元阳,用的方法应该就是和唐僧发生性行为。孙悟空认为如果唐僧丧了元阳取经队伍就应该散伙,意思就是丧失元阳代表着唐僧和妖精发生了性行为,也就是违犯了佛派戒律。到这里我们也就明白了一个问题:要采唐僧元阳的妖怪们为什么总是和唐僧套近乎?为什么总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关键就是要让唐僧静下心来修炼,让唐僧尽快达到元阳出现的境界。假如天天让唐僧受惊吓,唐僧还能静下心来修炼吗?不修炼到哪儿元阳出现去?这和唐僧受了惊吓以后肉会变酸是一个道理,吃货的境界我们应该都懂。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西方路上的妖怪们一口咬定唐僧有元阳,但是元阳是道教的概念。唐僧是佛派的人,而且还是出身底层的普通佛派人员,他怎么知道修炼元阳的方法?在比丘国的时候白鹿精对佛派的修炼方法大加嘲讽,其中暗含的一个意思就是佛派没有修炼元阳的方法。唐僧一出场时的技能无非也就是“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这些技能和修炼元阳没有关系。妖怪们坚信唐僧能够修炼元阳,他们的依据是什么?更为重要的是孙悟空也坚持认为唐僧有元阳,妖精们靠猜,孙悟空总是有根据的吧?唐僧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元阳了?
    我们先来看看唐僧有元阳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唐僧“一点元阳未泄”这个说法首次出现是在平顶山,是金角大王说的。
    金角道:“……唐僧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有人吃他肉,延寿长生哩。”
    在平顶山之前要吃唐僧肉的妖怪只有白骨精,但白骨精只是说唐僧肉好吃,并没有提到唐僧有元阳。白骨精的本相是“白骨夫人”,是女怪,更有采唐僧元阳的理由。但白骨精并没有提到,这就证明唐僧在遇到白骨精时还没有开始修炼元阳。唐僧得到修炼元阳的功法应该是白骨精之后、平顶山之前。但是问题又来了:在这个时间段唐僧师徒遇到的妖怪只有一个黄袍怪奎木狼,这一段故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唐僧得到了某种秘密传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推测唐僧修炼元阳的具体时间不能紧盯着金角的话,也就是说,金角提到唐僧有元阳并不能证明唐僧此时已经开始修炼元阳。在原著里金角银角的下界时间是虚化的,他们二人到底是哪年下的界?书中没有任何说法。金角银角的背景很深,而且他们的下界又和观音有关系,他们很可能提前知道佛派高层要给唐僧传授修炼方法。
    唐僧得到元阳修炼方法的时间很可能是在乌鸡国宝林寺。师徒四人借宿宝林寺,当晚唐僧就得到了具体功法的传授。
    行者闻言,近前答曰:“……此乃先天采炼之意。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诗曰:
    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
    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
    那长老听说,一时解悟,明彻真言,满心欢喜,称谢了悟空。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段传授功法的记录,所以我们可以认为唐僧是从乌鸡国宝林寺开始修炼元阳的。一个特别有趣的细节可以注意一下:要吃唐僧肉的妖精有多个,但只有金角提到元阳,其他妖精只是强调十世修行。以后再提到唐僧有元阳的妖精有三个,分别是蝎子精、老鼠精、玉兔精,但这三个并不是要吃唐僧肉,只是单纯地要采唐僧的元阳。换句话说,关心唐僧元阳的大多数是女妖,金角是唯一一个同时关心元阳和肉的男妖怪。
    我们再来说唐僧的“十世修行”。
    唐僧的肉好吃是因为他是“十世修行的真体”,这个“十世修行”和元阳未泄一样,都是很让人伤脑筋的一个概念。我们一看到“十世修行”都觉得自己很明白,噢,是十世修行啊。其实这个十世修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有歧义。我认为十世修行至少有三种可能性。一是金蝉子直接转世为唐僧,金蝉子之前的九世一直都在修行,加上金蝉子一世和唐僧一世,一共是十一世。二是金蝉子死后又修行了九世,第十世转生为唐僧,加上金蝉子一世也是十一世。三是金蝉子之后又修行八世,第九世转生为唐僧,加上金蝉子一世是十世。这三种情况到底哪一种是真的?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如来在介绍唐僧转世时是这样说的:
    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
    单看如来这一段话,唐僧的转世似乎是刚才所说第一种情况,由金蝉子直接转为唐僧。还有一段唐僧的遇难记录也能说明这一问题:
    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
    从被贬到出生无缝连接不存在中间阶段。但我认为以这两点来断定金蝉子直接转世为唐僧并不科学。这里面的关键是玉帝插手不插手,唐僧的遇难记录其实是如来和玉帝谈判的记录。金蝉子死后转世到大唐继续当和尚,如来并没有让他闲玩,一直在让金蝉子回灵山取经。但玉帝不同意如来的东扩计划,因此阻止金蝉子的转世西去。金蝉子转世九次取经九次,但每次都失败,失败的表现就是半路死亡。玉帝不同意谈判并将佛派的谈判代表灭掉,这其实是佛派的一个奇耻大辱,佛派当然不会大肆宣扬。所以说唐僧的遇难记录并不是真实记录,做不得准。
    如来这样的大领导不会单纯为了做某事而去做某事,他们更喜欢做一件事达到两个以上的目的。如来贬金蝉子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惩罚,他要借此机会将佛法传到东土。事实上如来也确实这样做了:沙僧在流沙河做妖精,五百年吃了九个取经人,这九个取经人就是唐僧的前世。沙僧虽然是奉玉帝之命行事,但这给唐僧的心理上留下了极大的阴影,直接影响了唐僧对沙僧的态度。比如唐僧收沙僧为徒时的态度过于冷淡,与收孙悟空、猪八戒大不相同。我们先来看看收孙悟空时的情形:
    那猴道:“……我愿保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三藏闻言,满心欢喜道:“……如何救得你出?”……三藏欢喜道:“……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大家看,唐僧又是欢喜,又是给徒弟赐名,多亲热啊。
    再来看收猪八戒时情形:
    那怪把菩萨劝善事情,细陈了一遍。三藏大喜,便叫:“高太公,取个香案用用。”……三藏笑道:“好,好!你师兄叫做悟空,你叫做悟能,……”
    大家看,唐僧见到猪八戒以后也是非常高兴。我们再来看唐僧见到沙僧时的情形:
    那悟净……对唐僧双膝跪下道:“……万望恕罪。”……长老道:“你果肯诚心皈依吾教么?”……三藏道:“既如此,”叫:“悟空,取戒刀来,与他落了发。”……三藏见他行礼,真象个和尚家风,故又叫他做沙和尚。
    大家看看,唐僧见到沙僧后有一点点的笑容吗?更何况此时木叉还在场,就算是给观音一个面子唐僧也该笑一笑、“大喜”一下的。同样都是观音介绍来的徒弟,待遇咋就有那么大的差别?唐僧说的“既如此”三个字可圈可点,大有“顶头上司大领导观音介绍来的人不要也得要”的感慨。唐僧在收沙僧时竟然一点面子也没给观音,这是为什么?关键就是沙僧已经吃了唐僧九次,唐僧内心深处恨坏了,也怕坏了。同样的道理,唐僧在取经路上对沙僧一直是不冷不热,不到万不得已一句话都不想和沙僧说。
    由此也可以看出,沙僧下界时也是负有秘密使命的,这个使命就是阻止如来向东土传经。“饶死回生不典刑,遭贬流沙东岸上。”看到了吗?玉帝明确规定了沙僧的活动范围,意思就是不能让取经人过河,就算是过了河再吃掉也不行,直接就不能过。当然,沙僧本人可能并不清楚自身肩负的使命。能够让一个被流放的犯人心甘情愿地完成使命,或者说能在别人不知不觉中利用别人,玉帝的手段也不可小看啊。
    玉帝阻止了如来五百年,为什么忽然之间又同意如来向东土传经?是玉帝的心忽然软了还是如来的软磨硬泡起作用了?都不是,我认为这里面的关键是孙悟空的出场。玉帝一直都在关注着孙悟空,一直都想搞清楚如来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如来以关押之名行保护孙悟空之实,让孙悟空闹了那么大动静难道就是为了最后把孙悟空压起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来肯定会有大动作。孙悟空不出场,玉帝就一直阻止如来的行动。或者换句话说,只要如来不派孙悟空出任谈判代表,玉帝就不同意和如来谈判。最后如来同意派出孙悟空做谈判代表,玉帝也就同意了如来的谈判要求。我们可以说这是条件成熟了,也可以说双方互相妥协了。但无论怎样说,大人物都有大气魄,都喜欢大手笔、大动作、大场面。一场耗时十四年、行程十万八千里的大谈判,不服不行。
    这里有一个问题:如来为什么非要等上五百年才让孙悟空出场?或者说为什么非要等上五百年金蝉子又死了九次才让他和孙悟空见面?五行山在东流沙河在西,取经人从大唐到西天是先走五行山再走流沙河。在被沙僧吃掉之前肯定要从五行山经过,为什么每次都没有遇到孙悟空?两万里路程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一到流沙河就出事,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巧合能巧合九次?我认为这应该是如来在照顾灵山一帮教众的情绪——金蝉子名义上是犯了错误受惩罚的,那就应该有个受惩罚的样子。苦熬五百年又死了九次,差不多正好。既照顾了玉帝的面子又照顾了灵山大众的面子,如来也是高手。
    我们再来说一说由金蝉子的转世引出的另一个话题——神仙的死亡方式。
    在讨论神仙的死亡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先明确一个基本事实:神仙的身体到底是和我们凡人一样的肉体还是灵魂体?
    有些认真看过《西游记》的看官一定会说:“凡人经过修炼,脱去肉体凡胎,就成了神仙。”也就是说,神仙的身体是一种灵魂体,和鬼魂差不多,只不过神仙的身体是一种强大的灵魂。这种认识是来源于书中的两处说法,一处是孙悟空说唐僧肉体凡胎不能驾云,一处是唐僧在灵山的无底船中脱去了肉体凡胎。通过这两处描写,我们确实不能不得出神仙的身体是灵魂体这一结论。但事实上这两处说法是作者在有意地误导人,根本就是错误的。唐僧脱去肉体凡胎成佛绝对是《西游记》中的特例,书中的其他任何一个神仙由凡人成仙都没有经过脱胎换骨这一环节。凡人到底怎样才能成仙?书中有多处提到,而且说得很明确: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明堂肾水入华池,重楼肝火投心脏。三千功满拜天颜,志心朝礼明华向。
    他得之甚易,就可与天齐寿。我们还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捉坎填离,不知费多少工夫。
    若是吃了他肉就可以延寿长生,我们打什么坐,立什么功,炼什么龙与虎,配什么雌与雄?
    应四时而采取药物,养九转而修炼丹成。跨青鸾,升紫府;骑白鹤,上瑶京。
    这些话说得都很清楚,只要凡人按照一定的方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就能长生(至少活到五百岁),自然就能飞到天上去。孙悟空说唐僧肉体不能驾云,这种说法是另有目的。事实上我们看到在车迟国孙悟空变成云把唐僧抬到高台上,这不就是驾云吗?不过是没到天上那么高罢了。而且妖精们多次把唐僧捉走,用的也是驾云的方法。唐僧之所以没有主动驾过云飞到天上,原因只有一个——他不会相应的口诀。唐僧不会驾云和他的肉体没有任何关系。请问猪八戒是不是肉体凡胎?为什么猪八戒就能腾云架雾?平顶山上的金角银角也是凡胎肉体,他们为什么也能腾云驾雾?
    这几天太累,少更一点。感谢各位支持。
    唐僧在灵山的无底船上根本就没有必要脱什么凡胎,他直接上去就可以成佛。事实上,成佛不成佛,全在如来一句话。就像孙悟空成仙一样,玉帝让他当了个弼马温,有了个职务,他就是正式的神仙了。如果唐僧非要脱去肉体才能成佛的话,在无底船上孙悟空为什么不脱石胎(其实孙悟空的身体并不是石头,就是一般的肉体,孙悟空就是一个正常的猴子,只不过是从石头里出来的。)?八戒和沙僧为什么不必脱凡胎?唐僧的无底船脱胎,实际上是一个表演秀,这里面隐藏着另一出大戏。
    我们应该注意到一个现象:神仙们也喝酒吃肉。假如神仙的身体不是肉体,他们是怎样吃喝的?泾河龙王是怎样被斩的?他那颗掉到长安城的头是怎么回事?龙王的头能够被凡人拿到,只能说明龙王的身体是肉体。既然龙王是肉体,那其他神仙为什么不是肉体?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确定:神仙的身体是肉体,和凡人完全一样。只不过,神仙的能力比凡人要大,能飞到天上去。也可以这么说,使劲一跳离地一米的叫凡人,使劲一跳离地五米的叫轻功大师,使劲一跳离地几百米的就叫神仙。
    有的人坚持认为神仙的身体是灵魂体,他们的根据是书中提到的神仙们的“投胎”。所谓的投胎就是灵魂进入了一个肉体,比如猪八戒错投了猪胎,宝象国的百花羞公主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投胎的,天竺国公主是月宫里的嫦娥投胎来的。所以有人据此认为神仙的身体并不是肉体而是灵魂体,要不怎么能投胎呢。
    我认为神仙存在“投胎”现象并不能说明神仙的身体是灵魂体,只是说明了神仙的非正常死亡的几种情况。神仙的死可以分为正常死亡与非正常死亡两种,菩提祖师说的五百年一次天灾、泾河龙王的妻子病故等可以看做是正常死亡。我们重点来说一说神仙的非正常死亡。咱们一般人有一个风俗,说死亡时不直接说“死”,要起一个外号。比如“老了”、“没了”、“过去了”,这些都是我们给死亡起的外号。天上的神仙们也有类似的风俗,他们也不愿意直接说死亡,也给死亡尤其是非正常死亡起了外号。一般来说,神仙的非正常死亡有三种情况:贬、斩、思凡下界。
    神仙犯了错误,在天上被杀,这叫“贬”。猪八戒和沙僧都是被贬下界来的,我们看一看他们两人的自述。
    押赴灵霄见玉皇,依律问成该处决。多亏太白李金星,出班俯囟亲言说。改刑重责二千锤,肉绽皮开骨将折。放生遭贬出天关,福陵山下图家业。
    卸冠脱甲摘官衔,将身推在杀场上。多亏赤脚大天仙,越班启奏将吾放。饶死回生不典刑,遭贬流沙东岸上。
    本来他们两人是要被处以斩刑的,但因为有人说情玉帝就放了他们一马,改成了处以贬刑。
    什么叫斩?斩就是神仙犯了罪在天上被杀死。泾河龙王是犯了罪,在天上被杀,这叫“斩”。贬和斩的根本区别是这样的:斩死的神仙的灵魂进入地府转生为凡人,转生后的凡人没有前生的记忆,不再知道前尘往事;而贬死的神仙的灵魂可以直接在人间转生,可以转生为人也可以转生为其他生命形态,但不论是人还是其他形态都能保持前世的记忆,还可以接着修炼。换句话说,贬死的神仙其实就是失去了吃蟠桃的待遇,其他的可以认为没有变。
    金蝉子也是被贬的,他却没有前世的记忆,为什么?我认为根本原因是金蝉子犯的错太严重,如来为了平息众怒不得不在贬金蝉子的时候带上了附加刑。正常情况下唐僧也应该和猪八戒、沙僧一样记得自己的前世。在五庄观一节里仙童清风有这样的感慨:
    这和尚在那口舌场中,是非海里,弄得眼肉胎凡,不识我仙家异宝。
    不知道的以为清风是在感叹当年的神仙现在变成了凡夫俗子,其实清风的本意是感慨当年金蝉子受到的惩罚太重。要知道清风的年龄是一千多岁,而金蝉子转世是五百多年,清风很清楚金蝉子当年的遭遇。
    神仙的第三种非正常死亡叫“思凡下界”,所谓的思凡下界其实就是自杀。侍香玉女思凡下界成为百花羞公主,月宫嫦娥思凡下界成为天竺国公主,其实她们都是自杀身亡。真正的思凡下界是玉帝的妹妹二郎神的母亲,以神仙之身到人间结婚生子,那才是真正的下界。
    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一句话:如来当年处死了自己的爱徒,若干年后唐僧开始了取经之旅。所谓的“十世修行”听上去高大上,其实不过就是为政治牺牲了十次生命的意思。
    说完金蝉子的转世,我们再来看一看唐僧的身世。有关唐僧身世的描写集中在第八回和第九回之间的那个《附录》,这样在说到唐僧的身世时我们不得不说到另一个重要问题:现有的通行本《西游记》里第八回和第九回之间的那个《附录》到底是不是原著?从个人感情上来讲我更倾向于附录是原著的一部分。我们先来看看唐僧取经完毕后随行诸神记录的唐僧灾难明细:
    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
    如果我们不看附录,上面说的第二、三、四难我们就不知所云。以我的眼光看来,附录的文字风格和其他章节一致,其中的细节能够和其他章节相互照应。比如陈光蕊遇龙王能够和乌鸡国照应、水贼刘洪的名字能够和灾难记录照应,这些细节上的照应非常到位,如果附录不是原著,我们只能感叹这位补写者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我觉得之所以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附录,很可能是因为传抄过程中出现了文字脱漏和章节错位。古时候的出版成本太高,风险太大,单是制版一项就让人望而却步。历史书上说北宋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但真正把活字印刷术发扬光大的是欧洲人。在巨大的成本和风险面前,书商一般不会贸然印制新书,新书一般是手抄传播。《红楼梦》一开始就是手抄传播,也因此导致了大量的不同版本。我估计《西游记》出现附录也是一个道理,就是传着传着把文字给搞丢了一部分,附录和其他章节的衔接出现了问题,但附录还是原著。我觉得应该坚持这一点。
    事实上到底写不写唐僧身世我一直很纠结,并不是一点自己的体会也没有,关键是前辈们的成绩太大,我很难超越。我感觉分析唐僧身世最为到位的是六铃使者老师,他在《揭秘取经门》(天涯的原文叫《西游记中计》)中对唐僧身世的分析令人拍案叫绝。六老师的文章不但体现了他认真阅读深入思考的治学精神,更是显示出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有他的文章在,我真的很难再写出什么精彩的文字。怎么办?想来想去只能说一些题外话。我的写作目的之一是向大家展示一下我的推理水平,告诉大家怎样看清楚一些事的真正面目,题外话和题内话的本质并无不同。
    2010年4月左右的时候我在深圳的一个技校里学了一段时间的烤蛋糕,住在同一个宿舍里的一位广东揭阳同学接电话说了近一个小时,他说完后我就问他:“是你母亲打来的电话吧?”他说是,又问我:“你能听懂广东揭阳的方言吗?”我说:“听不懂,但我可以猜到你们说的大体内容。”同学很有兴趣地问:“那你说说看。”我就对他说我的猜测:“你母亲打过电话来首先问你学校的情况,你向她作了说明。然后她又向你介绍了家中发生的一些事,七大姑八大姨亲戚六人全都说了一个遍。介绍完后问你五一放长假回不回家,你说不回,要到外面和同学玩一圈。然后你详细介绍了你要去的地点。大体就是这些吧。”我说完后同学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知道的?一般的广州人都听不懂揭阳话,你能听懂?”我说:“我也听不懂,就算我能听懂也不可能听到手机里面的声音啊,我就是猜出来的。”同学问:“那你是怎么猜的?”我就详细地说了一下我的猜测过程:
    我听到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呢?从你说话的神态和语气我判断这个女人是你母亲。假如是你的姐妹或你的女朋友,你的神态语气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的母亲给你打电话,首先要说的是什么?当然是问你在学校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就要向她说明一下情况,她还要反复地询问细节,你还要反复地解释说明。问完了你的学习生活,她接下来要说的就是通报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要说到。你叔叔怎么样了,你舅舅怎么样了,邻居家又怎么样了,这些话你母亲都要说一遍。马上就要到五一长假,她肯定要问你回家不回家。你说不回,要和同学一块出去玩。这一点我不是猜的,也不是能听懂你说的话,是你自己前些天在教室里公开说过的。然后你母亲就问你要到哪些地方去,你就详细说了要去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做这个猜测呢?因为我注意到有好几个词你都说了两遍,其中一个词是珠海,这些词肯定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和你母亲说这么多地名?当然就是因为你向你母亲解释自己放假要去的地方。你说两遍是因为你母亲不熟悉不知道这些地方,她会让你重复一遍。
    我解释完之后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我的这个猜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要我们仔细地观察生活,对一个人一件事有足够地了解,我们就可以判断出很多事情。
    外面风雨交加,幸好只是小风小雨。只不过我这腿实在是难受,明天上午再更新吧。
    我们推测唐僧的身世也是这样的思路,把各种线索一综合,正确答案也就出来了。唐僧的生母是满堂娇,这并无疑问,有疑问的是唐僧的生父是不是陈光蕊。
    陈光蕊和满堂娇是怎么认识的?是通过抛绣球这一浪漫无比的方式喜结的良缘。有专家认为,所谓的女人抛绣球选丈夫其实只是文人的想象,古时候根本就没有这种风俗。但我们现在只是评论《西游记》,没有必要非去探讨这一风俗的真实性,书中有那就是有。这里的问题在于满堂娇的抛绣球不正常!我们先来看一看正常的抛绣球结婚的程序,这一正常程序在天竺国体现得很全面。首先女方将绣球抛到男方头上,然后通知父母,父母确认这一行为是女儿的真实意思表示,再挑选结婚的具体日期。在这一期间男女双方并不见面,出面的只是女方父母。换句话说,抛绣球只是省略了媒妁之言,其他程序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国王方喜,即宣钦天监正台官选择日期,一壁厢收拾妆奁,又出旨晓谕天下。
    满堂娇的老爸是宰相,虽然不如皇帝牛逼,但在女儿的婚事上大操大办一下还是可以的吧?出旨晓谕天下做不到,但给亲戚朋友送个信办几天喜宴还是可以的吧?但事实恰恰相反,我们的感觉是满堂娇的婚礼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我们来看一看具体过程:
    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那丞相和夫人,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光蕊。
    我的天呐,这哪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分明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小伙子上门呢。“猛听得”、“即时出堂”,这不是安排好了是什么?我们再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拜了天地,夫妻交拜毕,又拜了岳丈、岳母。
    这个程序对吗?不对。咱们中国人都知道古时候的婚礼司仪是这样喊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陈光蕊先是夫妻二人行礼,然后是陈光蕊一个人向满堂娇的父母行礼,否则何来“又拜了岳丈、岳母”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满堂娇为什么不向父母行礼?陈光蕊行礼的时候她在干嘛?一边傻站着看热闹?接下来我们再看:
    次日……同妻前赴江州之任。离了长安登途。
    结婚第二天就离开了京城——大哥,你家还没摆宴席啊!咋能就这么走了?我们七大姑八大姨邻居们同事们还想随个礼钱呢。
    纵观陈光蕊的婚礼过程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满堂娇的父母已经和满堂娇翻脸了,根本就不想再有这个女儿,赶紧让她结个婚走人才是正理!
    天下咋还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其实不是父母狠心,是女儿让父母生了气。满堂娇办了什么错事让父母生这么大的气?真相是满堂娇未婚先孕了!这在古时候可是天大的事!堂堂当朝宰相,这个人丢不起啊!
    我母被水贼欺占,经三个月,分娩了我。
    看到没,陈光蕊结婚时自己的妻子已经有了差不多六个月的身孕。就算是早产,那至少也有四个月吧?更何况我认为满堂娇并没有早产。大家请想,满堂娇看到了陈光蕊被害的整个过程,刺激不?她又做出要跳水自杀的动作,刺激不?她在这么强烈地刺激下都没有当场流产,又过三个月才分娩,可见是足月生的。她结婚时已经至少怀孕四个月,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不信大家可以问问生过孩子的女性。
    宰相老两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然是要盘问一下的,但女儿死活不说。咋办?只能找个借口把女儿赶紧嫁出去。小姐未婚怀了孕,宰相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看出来了。这种事自古就传得特别快,再说也不用传,肚子在那明摆着。只不过大家都在装没事人,都在等着看老爷怎么处理这件事。等来等去,殷宰相拿出最后意见——抛绣球找女婿。不论是什么做法,未婚先孕的小姐和女婿都受尽歧视。不信我们看看唐僧和他老爸在被绣球打中后的区别,先看陈光蕊的:
    婢妾走下楼来,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相府成婚。
    再看唐僧的:
    那楼上绣女宫娥并大小太监,都来对唐僧下拜道:“贵人,贵人!请入朝堂贺喜。”
    唐僧不过是个和尚,竟然就有这么高的待遇。而陈光蕊呢?这可是名符其实的状元郎啊!满堂娇家的下人根本就没拿陈光蕊当回事。陈光蕊马上就是她们家的主人了,一帮下人咋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关键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堂娇未婚先孕,这事不但宰相府的人都看出来,就是陈光蕊的母亲张氏也很快就有了察觉:
    在路数日,前至万花店刘小二家安下,张氏身体忽然染病,与光蕊道:“我身上不安,且在店中调养两日再去。”
    在店里住了三天,陈光蕊询问母亲的病情,张氏是这样说的:
    我身子不快,此时路上炎热,恐添疾病。
    看到没,“恐添疾病”,意思是可能会得病,其实是没病。没病为什么会身上不快?所谓的身上不快其实是心里不快。老太太啥没见过?这儿媳妇才结婚几天,咋肚子起来了呢?问儿媳妇吧,人家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问儿子吧,儿子刚刚双喜临门心里正美着呢,那话真要问出来只能是给儿子添堵。不问吧,自己心里又堵得慌。其实呢,这事不问也罢,问清楚了更堵。老太太在问与不问的两难中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自古婆媳关系就难处,更何况儿媳妇还有这么一锅烂事,不跟你们去了还不行?老太太的选择无疑是最佳选择,真是个明白人。
    闹了半天这事大家都明白,就瞒着新郞官一个人。也是,谁让新郞官是个只知道一心读圣贤书的状元呢?应试教育真是害死人啊。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把宰相女儿的肚子搞大了?还是那句话:不必急着加入某个圈子,只要你具备了足够的能力,自然会有圈子来找你加入。
    满堂娇是高官的女儿,高官的女儿会和大街上的普通人约会吗?当然不会,和满堂娇约会的只能是差不多身份的高层人士。女儿找了个高富帅父亲应该高兴才对,宰相为什么反而和女儿翻脸?因为女儿死活不开口说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一个不出头露面的高富帅和穷小子有什么区别?有人要问了:“会不会是一个穷小子冒充高富帅骗了殷小姐?”我认为不会。骗子只能编造那些大面上的话,细节问题是无法编造的。有一个流传很广的骗子参加相亲节目的视频,那里面的那个帅小伙就是因为无法编造“说德语”等细节被大家识破的。一个穷小子可以穿上华丽的衣服冒充贵公子,但他永远都无法想象真正的富贵生活的具体细节。宰相女儿不是傻瓜,不会上这种低级的当。既然殷小姐喜欢的是一个真正的高层人士,那为什么这位高层人士不到宰相家明媒正娶?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的身份不能公开。难道是某高官的私生子?我认为不是,更大的可能是一个因为犯了罪而隐姓埋名的人。这人是谁?我们来一步步地分析。
    陈光蕊一行“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洪江渡口。只见稍水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
    一般来说,在水边做摆渡生意的人只是在岸边等待客户上船,并没有谁会主动迎接某位客户——都迎接还接不过来呢,更何况陈光蕊也没有摆出当官的仪仗,这一路上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江州大员。这两位船员无事献殷勤,恐怕非奸即盗啊。果然就出事了。
    那刘洪……遂与李彪设计,……先将家僮杀死,次将光蕊打死,把尸首都推在水里去了。
    殷小姐真是祸不单行,先是心上人不能出头露面让自己背了一个骂名,好不容易嫁了状元郎有个合法丈夫把事遮过去,结果没几天合法丈夫又当着自己的面让人给打死了,下一步自己也难逃魔掌,于是殷小姐要投水自杀。但是接下来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水贼刘洪竟然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事情完全反转过来:
    刘洪一把抱住道:“你若从我,万事皆休;若不从时,一刀两断!”那小姐寻思无计,只得权时应承,顺了刘洪。
    刘洪说要“一刀两断”,这个一刀两断是要把殷小姐砍成两段的意思吗?显然不是。殷小姐本来就是要自杀的,再威胁要杀她还有什么用处?这里的一刀两断应该是感情上的不再来往。殷小姐一听这句话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撑船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派来的!那就别死了呗。
    殷小姐在江州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很快迎来生孩子的这一刻。正如同其他大人物的娘在生孩子之前总要遇到一些不一样的事一样,殷小姐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南极星君说刘洪会杀了这个孩子,要好好保护。仔细一想,这个南极星君纯粹是在胡说。殷小姐已经确认刘洪李彪是自己的心上人派来的,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是自己心上人的,刘洪怎么会突然之间要杀死主人的孩子?殷小姐肯定会觉得这个梦有问题。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刘洪紧接着就回家,竟然真的就要杀死这个孩子。看来南极星君不是胡说。南极星君的目的何在?其实就是为了让唐僧能顺利地当和尚。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出家当和尚,也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家当和尚。
    父母生下你来,皆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断了出家。
    人家唐僧可不属于这些情况,与其说唐僧克父母,倒不如说殷小姐克夫更公平一些。南极星君吓吓殷小姐就是为了让她把孩子送出去,送出去以后再安排这孩子当和尚。
    殷小姐再聪明也斗不过神仙。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心上人可能是变心了,不想再要自己,更不想再要这个孩子。想到此,殷小姐心中痛苦万分:
    小姐醒来,句句记得,将子抱定,无计可施。
    这狠心的人儿啊!我要报复他一下啊!
    殷小姐将孩子抛入江中,又写了一道血书。她写的内容是什么?我认为主要有两条:一是该孩子的父亲是陈光蕊,二是陈光蕊已被刘洪杀死,现在的江州官员陈光蕊是假冒的。十八年后,“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并冤仇事迹。”看到没,书中说得很清楚,血书上主要内容就是这两条。殷小姐写这个血书的目的是什么?我认为主要是想让自己的心上人现身说清楚:为什么不要我了?就算你自己不来让刘洪带个话来不行吗?要分手也得说清楚再分手啊,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分了?刘洪见到孩子后要把孩子淹死,这让殷小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殷小姐因爱生恨。
    殷小姐的血书并没有取得她想象中的效果,刘洪还是舒舒服服地活了十八年,并没有受到任何追究。这时血书的内容已被金山寺的老和尚知道,这位老和尚为什么不运作一下?关键是老和尚既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能量。老和尚肯定也像天竺国布金寺的那位一样到江州城中探听过,但以他的能量实在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出家人何必管这许多?所以他一直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唐僧主动找到老和尚以后时机到来,老和尚这才正式运作这件事。
    唐僧找到殷小姐,母子二人相认,殷小姐给自己的父母写了 。这封信上又说了些什么?我认为殷小姐在这封信向父母做了彻底地坦白。自己的心上人到底是谁,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等等等等,都说了。有看官可能会问了:“殷小姐这些年又没出过江州,刘洪也没跟她说过什么,她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现在在哪里呢?”我认为其中的关键就是殷小姐十八年来不停地思考,她终于想通了当年的一件事的真相:那个稍子李彪其实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乔装改扮的!当年李彪见了自己一面,然后再也没有露过面,然而他竟然距离江州不远。殷小姐心里那个气就别提了,这明明就是不要我了啊,十八年了,骗了我整整十八年啊。
    殷小姐把李彪的身份完完全全地告诉了自己的父母。李彪是个什么人?他是玄武门事变中的漏网之鱼!这个李彪可能是李渊的小儿子,但可能不是嫡出的。也有可能是李建成或李元吉的儿子。不论是李世民的兄弟还是李世民的侄子,他都应该在玄武门事变中死亡。为什么做这个推测?我们来看殷开山读过信后的反应:
    次日,丞相入朝,启奏唐王曰:“今有臣婿状元陈光蕊,带领家小江州赴任,被稍水刘洪打死,占女为妻;假冒臣婿,为官多年。事属异变。乞陛下立发人马,剿除贼寇。”
    这里的重点是“事属异变”四个字,这四个字可是要人命的。什么叫事属异变呢?就是谋反。那位看官又问了:“刘洪假冒官员不假,但他并没有谋反的迹象啊?”其实这里的重点不是刘洪而是李彪,殷开山不提李彪正是为此。李彪这个名字不能提,一提出来就让人多想,一多想就会让人怀疑李世民登基的合法性,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叫“事属异变”。还有一点可以证明李彪的敏感身份,李彪最后得到的处罚是“剐刑”。这个剐刑又叫凌迟,是非常严厉的刑罚。并不是所有犯了大罪的人都有资格受这个刑罚,这个刑罚一般只用在谋反的人身上。最著名的受凌迟刑的人大概是明末袁崇焕吧?他的罪名就是谋反。
    出主意杀人的是刘洪,动手杀人的是刘洪,假冒官员的是刘洪,李彪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他的过错仅仅是没有有效阻止犯罪行为的发生。但最后受刑最重的竟然是这个什么事都没做的李彪,这里面的内幕还不值得我们深思吗?
    殷小姐惩罚了负心的李彪——尽管这个李彪未必是真的负了心——但殷小姐不可能坦然地面对死而复生的合法丈夫陈光蕊。和李彪未婚先孕,然后又和刘洪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就算是别人当面不说什么闲话,难道背地里还不说?更何况惩罚过后很可能就是无尽地思念,那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岂是说忘就忘的?于是殷小姐留下一句“吾闻妇人从一而终”便“从容自尽”,殷小姐从的是陈光蕊吗?
    事实上陈光蕊对自己妻子的未婚先孕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能考个全国第一的人就算是书呆子也不会呆得时间太长。在和妻子上任的途中,陈光蕊大概就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他没有大吵大闹罢了。不发脾气并不等于没有脾气,陈光蕊也小小地折腾了殷小姐一把。
    至次日早晨,见店门前有一人提着个金色鲤鱼叫卖,光蕊即将一贯钱买了,
    我们前已经说过,古时候的一贯钱一般就是一千个铜钱,这一千个铜钱相当于现在的250元以上。如果用大米做媒介来换算,一千个铜钱的价值还要更高。陈光蕊拿着250元买条鱼,这不是疯了吗?其实这是陈光蕊在变相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反正宰相家陪送了不少嫁妆,不花白不花!
    陈光蕊在龙宫住了十八年,肯定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好多遍,所以他一见到自己的妻子就说了一句:“更不想你生下这儿子。”那意思大概就是说:“你脸皮够厚啊!”
    唐僧一出生就经受种种磨难,命运是如此曲折艰难,这是为什么?首先一点,这些都是佛派的故意安排。具体来说,这些都是观音在暗中操作。我们来看看观音操作过的蛛丝马迹。
    唐僧去找自己的祖母,找到后祖母说了一句:“你声音好似我儿陈光蕊。”这明摆着是背后有人捣鬼。陈光蕊是海州人,唐僧是江州长大的,口音根本不一样,老婆婆怎么听出来相似呢?接下来唐僧又无证行医给祖母治眼病,不用打针不用吃药,舌头一舔就OK。这哪是舌头啊,直接叫牛B得了。老婆婆一睁开眼就来了一句:“你果是我的孙子!恰和我儿子光蕊形容无二!”唐僧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亲爹的儿子,这里咋又来了个“形容无二”?无他,有人在背后操作。
    佛派这样处心积虑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给唐僧制造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出身。佛派尽管喜欢“化愚”,但他们内部对高层人员的出身是有严格规定的,要想成佛必须要出身皇室才可以。唐僧有了皇室出身才能封佛,尽管这个出身不够光明正大,但毕竟比没有强。佛派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唐僧断了俗世的牵挂好好地修行,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断尘缘吧?
    唐僧一切都准备好,可以上路了。
    坎途逢三难

    我并不是真的要写三难,只是为了向经典版的《西游记》致敬。顶礼杨洁导演,感谢所有为了拍摄经典版《西游记》做出贡献的老师!是你们让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的童年充满欢乐。
    唐僧在观音的忽悠下踊跃报名参加取经,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啊。
    朕赐你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之职。
    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职务也有了,风光也风光过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你唐僧不去西天谁去啊?所以唐僧在洪福寺对众僧说了这么一句话:“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其实唐僧比谁都清楚,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但是不去行吗?唐僧对佛法的热情和那些有几贯村钞的愚僧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他的佛法水平也并没有高到哪儿去,能够当官只不过是有个好爹。那些有几贯村钞的愚僧之所以被称为愚僧,完全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罢了。在通天河边上唐僧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事惟名利最重。似他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只是为名,与他能差几何!”
    唐僧出长安一路西行来到大唐边界地带,在这里遇到第一批妖怪,受到了取经路上的第一次惊吓。这次惊吓和后来的磨难相比不过就是毛毛雨,但也足够给唐僧留下大面积的心理阴影。
    顺便再多说一句,《西游记》的写作水平极高,字里行间都是戏,并没有闲笔。唐僧西出长安受到第一次惊吓,这并不仅仅只是作者为了好玩写一写,这里面有深刻的含义在内。作者主要是想告诉人们一件事:天庭在地上的势力范围是怎样划分的。
    唐僧要西行取经,大家劝阻他的理由是“西方路上多妖魔”。这句话反映出一个事实:“南赡部洲(主要就是大唐)没有妖怪。”大唐这么大一个国家,为什么就没有妖怪?他们这里的治安为什么这么好?我认为这里面的原因主要是有两个。
    第一,天庭神仙的老家大多是南赡部洲的。这一点很好理解,大家到各地的道教场所转一圈,能看到碧眼金发的西牛贺洲神仙吗?神仙们的老家在大唐,大唐的凡人们都老老实实地信仰神仙,天天求神仙保佑自己幸福平安飞黄腾达,假如大唐朝再来个妖魔横行,你说这些神仙们好意思么?真要那样的话谁还愿意信仰神仙呢?谁给我好处我说谁好,我天天在这儿好吃好喝地供着,结果天天都让妖怪惊吓,我凭什么要信仰神仙啊?
    大唐境内妖怪比较少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以前说过的那个神仙编制问题。天庭的神仙数量只能减少不能增加,否则大家都没有桃子吃。动物朋友们加入修炼行列是为了嘛?不就是为了成仙吗?可要是人人都成仙,桃子就不够吃。这样一来神仙们自然就会尽心尽力地搜寻那些正在修炼的妖怪,只要一经发现,好,灭了。想成仙?没门!既防止了编制膨胀,又让凡人们感恩戴德,这买卖做得!更何况大唐还是神仙们的老家,神仙们过年过节总要回家看看。亲戚六人相好不错的围着七嘴八舌一说,也不必到处找,自然就会知道哪儿有妖怪,顺手灭了。
    大唐妖怪们的日子,难啊!妖怪们主要有两大难处,一是修行资源匮乏,二是缺少技术传承。动物朋友们要想修炼只能自己躲在偏远地区偷偷摸索,基本上处于瞎修盲炼的状态,要想修出成果难上加难。两界山东侧的这三位妖怪道友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正疑思之间,忽然失足,三人连马都跌落坑坎之中。
    唐僧一行在两界山东侧落入妖怪们挖的陷马坑,这真是天下奇闻啊。也许有人觉得这不算什么事,不就是落入了陷马坑吗?有什么不正常的?但是大家请想一想,我们这是在读《西游记》,不是读《三国》。南赡部洲的妖怪们居然用陷马坑这样的原始方法捉人,这要传出去,西牛贺洲诸位妖友们的脸可要往哪儿搁?说好的妖法呢?说好的神通呢?
    生存权和发展权是最基本的人权,大唐的妖怪们先别说发展,生存都成个问题。我们再来看下一段:
    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捉住唐僧的这位妖友刚想吃肉,忽然有客来访,咋来得这么巧?我估计不是巧不巧的问题,是这两位来客一直在注视着邻居们的举动,只要有便宜赶紧过来沾一点。据说有一个国家特别穷,穷得全国老百姓都吃不上饭。如果某个人在中国打工回了国,他家的亲戚全都跑到他家吃饭,一直吃到赚的钱都吃光了为止。这真是人一穷志就短啊。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并没有什么真实依据,我的意思是说大唐边境的妖怪们的生活水平实在是太差了。
    捉住唐僧的这位妖怪名叫“寅将军”,前来拜访的两位名叫“特处士”、“熊山君”。他们的名字都是听上去都是极威风的,不过日子过得有点配不上名字,这从他们的见面寒暄中可以看出来:
    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魔王道:“二公连日如何?”山君道:“惟守素耳。”处士道:“惟随时耳。”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一开始见面二客奉承主人,为什么?无他,想吃白食当然就要放下自己的尊严,求别人施舍食物当然就要给别人说好话。值得注意的是二客所说的“守素”和“随时”,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守素”表面上就是喜欢吃素食,这和我们平时想象的修炼完全相同。“随时”表面上就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这也符合“随心所欲”的修行原则。单从表面上看,这两位来客真是修行界的典范,但实际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两位来客实际上是在向主人哭穷。所谓“守素”意思就是“好几天没吃上肉了”,所谓“随时”意思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别看两位妖精的文化程度不高,搞宣传倒是很有一套。能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得这么文艺范,两位真是人才。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三个妖怪在生活条件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坚持修炼,其实是很可敬的。我们可以思考一个问题:他们在边境修炼了多少年?这个问题似乎无解,但仔细想一想还是可以有个大体范围的。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修炼了不到五十年。为什么这样说呢?金蝉子被贬是五百年前的事,这期间转世十次,平均年龄就是大约五十岁。金蝉子的转世真身前九次都是在流沙河边被沙僧吃掉的,也就是说,都没有遇到两界山的这三位妖怪,没有遇到就说明没有这三位妖怪,否则哪来那么巧一次都遇不到?三位妖怪朋友在没有任何师承的情况下用仅五十年的时间修炼到这样一个境界,其实是相当不容易的。我们向努力工作在各行各业各条战线的英雄们致敬!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最可敬的。
    我们的话题谈到了动物们成精不易,这让我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现在很多家庭都养宠物,各种各样的宠物论坛、微信号都在使劲地曝晒宠物们的可爱。有时说到某个宠物的行为非常像人,人们会惊叹“唉呀快成精了”。这样就来了一个问题:“家养的宠物到底能不能成精?”我们看古代的传说,一般都是说某人在深山里遇到了妖怪,从来还没听说哪个人家养的狗猫牛羊修炼成了妖怪。古时候的人生活水平不高,家养动物其实并不是宠物而是专用工具,专用工具天天忙于干活,也许不能修炼成精是正常的。现在的宠物与古时候的家养动物有天壤之别,宠物并不需要劳动,而且食物档次有了极大地提高,各种各样的狗粮猫粮应有尽有。我们一般人也许并没有达到小康或中产,但宠物们的生活绝对早就到了大同社会。在这样的优越条件下,宠物们是不是有可能大规模地修炼成精?
    我认为家养宠物不能修炼成精。古人早就说过,成精其实就是感受到了“天地之造化”,也就是宇宙的运行规律,也就是感受到了“道”。同时古人又认为人类的日常生活并不符合道的要求,甚至社会越发展就越偏离道的要求。怎样才能感受到这个神秘的“道”呢?古人认为要想感受到“道”必须远离人类社会,要到深山老林里生活,在闹市里生活根本不可能感受到“道”。这也就是古往今来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要出家的原因。虽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但必须是先成了隐才行啊。家养的宠物天天生活在人类社会,耳濡目染的都是人类的各种欲望,各种日常生活,怎么能感受到天道?所谓的聪明得快“成精”了不过就是对人类欲望的模仿罢了。这些宠物越是“聪明”,距离“天道”就越远,一开始就走上了岔路,当然不可能真正“成精”了。
    让我们回到正题,接着说唐僧。
    唐僧在太白金星的帮助下逃出三个妖怪的魔掌,除了两名随从其他什么东西也没丢。太白金星为什么要帮助唐僧?按理说唐僧其实并不需要太白金星帮忙,天上还有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呢,唐僧有困难时他们肯定都会帮忙。我认为太白金星出现在这里是玉帝给如来释放的一个信号:同意双方就市场份额问题展开谈判,战争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一般来说还是谈判。太白金星是天庭的宰相,他的行为代表了玉帝的态度。
    唐僧在刘伯钦的指点下与孙悟空发生了那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面。有很多人都在想一个问题:孙悟空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给唐僧做徒弟?我认为孙悟空确有真心。这里的关键是孙悟空已经有过成为体制内人员的经历,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体制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在天上当个官怎么也比在花果山做大王强吧?再加上这五百年牢狱之灾,孙悟空哪能不想重回体制内?当年观音寻访取经人前曾经来到五行山看望孙悟空,这猴子对观音表现出让人恶心肉麻的热情:
    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
    孙悟空急于重回体制内的心情真是溢于言表。看到唐僧终于来到,孙悟空心里那个高兴就别提了。但是先不要高兴太早,最初的热情一过去,一个很大的难题摆在取经负责人观音的面前:唐僧很有可能和孙悟空发生矛盾。为什么会发生矛盾?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有本事的人。有一部电视剧中有这样的台词:
    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脾气。没有脾气的多数是吃才。
    唐僧和孙悟空都有本事,所以他们都有脾气。都有脾气,所以会发生矛盾。在唐僧的心里,师父就是师父,当然是说一不二的,要不何必做师父。但一开始孙悟空并不是这样想的,孙悟空其实更想和唐僧建立一种互助联盟的关系——我帮你到西天,你帮我回体制。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是针尖对麦芒,永远都不可能调和,要想在西行路上和睦相处,其中一个必须放弃自己的想法。应该让谁放弃?上级领导选择了孙悟空。在观音的运作下唐僧建立了绝对权威,孙悟空当然是不满意的。但不满意也没用,孙悟空要想真正回到体制内,首先就应该学会服从领导。不服从领导,还说什么回到体制?体制不就是领导体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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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3 13:30:42  更:2021-07-13 13:3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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